恋爱坐标—— by反派二姐
反派二姐  发于:2024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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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平凡人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梦想中。那些优秀的、幸运的人追寻梦想的道路上,点缀着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他们或被战胜、或被比较、或被超越,或站在一旁鼓掌,他们每个人都是“主角”的成功道路上的旁观者。但普通人也有迎来属于自己时刻的刹那,比如他/她出生的那一刻,比如高考中榜的那一天,比如举办婚礼的那一天,比如事业有成大肆庆祝的那一夜……那些漫长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时刻,就是他们作为普通人变成主角的片段,虽然转瞬即逝,虽然那些光芒细小而短暂,如同耀目横行边漂流的小行星,只能借反射光芒再加运气降临,才能有被世人发现的可能。
所以,我就算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对不对?
谁会受到伤害呢?没有谁。我不论是恶意破坏、顺其自然还是急功近利,最终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嘛,我就算肆意妄为一些,就算不用那么考虑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和想法,也不会真的有谁受到伤害。
思及至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森泽航的消息:他在回家路上遇到一只巨型古牧,毛长得眼睛都看不见,觉得好玩就拍下来分享给了他。
沛诚回复:大狗见小狗。
是啊,他放下手机又想到,故事的最后,受到伤害的只有森泽航,但那是无可避免的,毕竟这个系统兔子铁了心地要搞他。但在那之前,我就算放心大胆地对他好、一切顺着他喜欢的来,也无可指摘吧?
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虚假的、虚幻的,只有一个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此刻”。
沛诚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此时此刻”是唯一真实的,它比“过去”更有意义,它比“未来”更触手可及,此时此刻的心情、感受、触觉,此刻的爱与恨,激昂的喜悦和深沉的愤怒,此刻最彷徨的迷茫和最坚定的信念,这些都是真实的。
他不应怀疑森泽航口中的“喜欢”是否真实,因为在此时此刻,这就是真实的。
就好像他明知一切背后还有着庞大的运转机制和捉摸不透的宇宙力量,但在此时此刻,他的纠结、酸涩和踌躇也是真实的。
这一切的来源都不重要,有什么重要的呢?当一切结束,世界重归湮灭之时,一切都会被遗忘,所有终将归于虚无。
至少从他这个“观察者”的视角而言是这样的。
当他回到那个圆弧形的白色房间里,或者运气好未来真能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世界中,在“草莓镇”发生的一切已经将再无人记得。无人记得的东西等于死亡,这是世界的常识。
他曾经看见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明知最后要分离,却还要费心在一起。
那个答案是这么说的:每一个与我分开的人,都变成了我的一部分。每一段和他们在一起的经历,都塑造了现在的我。
或许很多事情,并非一定要追寻一个什么结果,沛诚想,有时候过程本就是结果的一部分了。

第90章 方便之事
从前上学的时候,沛诚就不太喜欢放假,回到家时总能清晰感觉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故而手足无措,坐立难安。在岳望锡家里虽然感觉好一点,但毕竟要面对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妇女每日的关心和唠叨,换做是上上辈子,也算奢侈的烦恼了,还是上学的时候更舒服。
沛诚之前没怎么出过国,本周目开始的时候就被投放到了新加坡,当时来不及感受出国的乐趣和兴奋,这次开学之后就要去英国,他后知后觉地期待了起来。
但是这份期待他只能偷偷藏在心里,不然也太不符合人设了。
国际学校的春假短暂,只有圣诞后到新年初的一段时间,岳妈妈来回问了好多次“过年的时候回不回家”都得不到肯定的答复,闹脾气不理他了。
沛诚虽然对她有些抱歉,毕竟就算是他鸠占鹊巢岳望锡的身体在先,但比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岳妈妈对他还挺好的,他和森泽航买了同一个航班的飞机,临行前森泽航家开车来一并把他捎上,到了出门时,岳妈妈果然憋不住到门口来,拉着他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森泽航手插在兜里笑道:“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会帮您看着他的,他但凡有什么不法的举动我第一个打小报告。”
“好,好,”岳妈妈眼中满是不舍——儿子刚回家没几天就又要出门了,虽然送岳望锡去国际学校也是他们夫妻俩的共同决定,当初儿子十分不情愿,被他们一个威逼一个利诱终于劝降了,走之前还放下狠话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如今看来送他出去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不到一年时间,儿子肉眼可见地懂事了很多,放假也不再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还和森家小孩重新关系好起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可惜儿子懂事了之后,让做母亲的她分别时候又更伤心。
“好了,妈,我放假的时候还回来的。”沛诚终于还是忍不下心,说,“你和老爸有空的时候也可以来看我,虽然飞机十来个小时确实有点辛苦。”
岳妈妈张开双臂抱了抱他——娇小的女人胳膊要环住儿子都有点费劲了,沛诚纠结了片刻,还是安抚性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一番送别的戏码总算演完,他和森泽航两人坐进后座,沛诚轻轻呼出一口气。森泽航耳尖听见了,好笑道:“干嘛那么苦大仇深的。”
沛诚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不太擅长应付长辈。”
森泽航理解地点点头:“看出来了,以后应付咱爸妈的工作就交给我来,我很擅长,这么看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划算?”
沛诚惊疑不定地看他,又频频去看前座的司机,使眼色道“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
“不是啊,这不是我家的司机,我另外叫的车,”森泽航笑道:“我特意让他们别来送了,不然开去机场还要开回去多麻烦,而且……”
他忽然笑了一声:“如果是家里的司机不就不方便我行方便之事了吗?”
沛诚听了前半句,放下心来,听了后半句,忽觉不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放在座椅上的手就被抓住了。
一连串感叹号从沛诚的脑子里蹦出来,糊满了整个车厢,但森泽航攥得死紧,完全不肯撒手,且还把五指也插到了他的指缝中。沛诚顾及着前面司机在开车,不敢暴起揍人,只能小声警告道:“你老实点,撒手听见没?”
“没听见,不撒手。”森泽航说,“我都老实这么久了,你这手是金子做的?摸一下怎么了?”
沛诚简直被他无赖的言论给气笑了,少年人的手心灼热且微微带着潮湿,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森泽航也很紧张,心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行吧,反正去机场这段路多不过一个小时,反正这个车厢里除了一个路人司机之外也没有别人。
沛诚收拢手指,反转手腕,把他手背压在自己膝盖上,问:“是这样不?这样就高兴了?”
森泽航愣了一下,他茫然一瞬的表情总是特别可爱,而后面皮微微泛红,“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如此轻微,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被哼出来的一样,一下子就暴露了他根本不像表面那样撩天撩地、游刃有余。
“哦,这样就够了?你上次说什么来着,我想想……”沛诚装出思考的模样,“要亲我,还要我亲你一口?”
森泽航脸更红了,手心都是汗,他抿了抿嘴,老半天憋出一个“好”字。
“好个屁啊。”沛诚用空闲的那只手推了他额头一把,“让你平时骚话多,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没有,”森泽航辩解道,“我的每个行为都进行了深思熟虑,是我反复推敲的结果。”
“我放假第一天就想来找你了,想给你发消息,或者约你出来玩。但是我明明之前说了会让你慢慢考虑,转眼就破功也太龊了,所以我一直在等。”森泽航委屈得很,“可是你一条消息也不给我发,我就开始想,难不成真就这样把我忘了?是不是回国找原来的朋友玩太开心,根本想不起我来?出去玩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人,会不会聊的开心,会不会有其他人喜欢你。”
“然后我就开始焦虑,想着万一一开学你已经有男朋友女朋友了可怎么办,然后我才开始送花的。”森泽航接着说,“我想到你的时候,就会去收集小行星的照片和素材,不知不觉就累积了一大堆。想说送花给你也不能太猖狂,不敢留言也不敢署名,连送了那么多天才等到你联系我。”
沛诚半张着嘴:“你倒是……坦诚。”
“连去你家的时候,我也不敢多和你说话,怕被你妈妈看出来之后你会不高兴,”森泽航叹了口气,“总算等到开学了,我提前三天就收拾好行李,打定主意今天要把你绑走。”
沛诚实在哭笑不得——他哪有什么国内的朋友,他回国连个朋友圈都没发,在家里窝了一整个寒假,连岳妈妈都一度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殊不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就是沛诚最喜欢的休息方式。
“我没出去玩,”沛诚决定也坦诚一点,“没什么特别想来往的朋友,看他们朋友圈每天玩的东西都没什么意思,不是喝酒吃饭就是唱歌蹦迪。”
森泽航却露出了颇为微妙的表情,似乎在控诉他竟然拥有这么多整日“喝酒蹦迪”的朋友,果然值得警惕。
“好了,还牵着吗?我手里都是汗。”沛城说。
森泽航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又道:“除了我对吗?”
看吧,就是这样的眼神,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的问题,留给他还有什么选择,沛诚心里想。
“是是是,除了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以开玩笑的语气回答,“你是特别的。”
森泽航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抿起嘴,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是吗?”
“你特别粘人,特别脸皮厚,”沛诚又故意说,“特别爱撒娇。”
森泽航闻言不太高兴地鼓起脸,想了想又张开五指,说:“我手擦干了,能再牵一会儿吗?”
心脏里面又酸又软的青涩情感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气球,一戳就会爆裂,沛诚低着头,看了他手心的纹路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

开学一周,剑桥下了六天的雨。
沛诚学校这次的校区就处在剑桥小镇,离着伦敦市区八十多公里,从他宿舍窗口便能看见国王学院的恢弘大楼,原本应是绿草如茵的广场此刻只余冬末的凄凉。连日阴雨连绵,到了第七日的傍晚,云层终于散开,橙色的夕阳从西边横掠过来,为这座五百年历史的小镇蒙上一层温柔的滤镜,湿润的石板路泛着油亮的光泽。
沛诚总算能够走出校舍,好好在镇上转一转。今年没下雪,但气温依旧很低,路上的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外套,要么穿着防水冲锋衣,要么手里拎着雨伞,缩着肩膀匆匆走着。
但沛城不一样,他并不着急去哪,只是想散个步。除了各个学院大楼外,镇子里尽是砖石尖顶小房子,挤挤挨挨,形制各异,充满中世纪的古朴风情,仿佛现代社会被完全隔绝在外,这里还是百年如一日的模样。
街面一楼的商店大多没有开门,不是店主去度假了就是开门时间已经过了,一副生意随缘、赚钱随缘的态度。沛诚好奇地挨个看过每个橱窗,越走越感觉心情宁静,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他一路溜达到三一学院建筑群,登时被这个哥特风格的庭院和肃穆庄重的氛围给镇住了,好半天都没再挪动脚步。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颗苹果树,传说中它的远祖曾经掉下一颗苹果,砸中了伊萨克牛顿。”
沛诚猛地回头,看见森泽航插着兜站在三一学院入口的门廊下,他眼睛没有看沛城,而是抬眸仰望着钟楼的顶端,“传言还说,当时为了修建这个巨庭,把钟楼挪走了二十码。去看看拜伦的雕像吗?就在莱恩图书馆里,好像本来打算把他的雕像放到西敏寺教堂的,但是由于他以前太胡闹了,所以被西敏寺教堂拒绝了。”
“哈哈哈哈,他做什么了?”沛诚又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在这?”
“三一学院校风严谨,规矩一大堆,其中一条说是不准养狗,然后拜伦就养了一头小熊。”森泽航说,“我?我从你出门就跟在你身后了,你一回头就能看见。可惜一路上你都没有回头,我只能出声叫你了。”
“变态啊你,跟踪我做什么。”沛诚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怎么叫跟踪呢,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雨停了说出来买点东西,正巧看见你出门。”森泽航说,“怎么样,喜欢这里吗?喜欢的话以后大学我们还回这来读。”
“我能考得上这里?”沛诚听罢只是自嘲一笑——三一学院的校友是牛顿、培根、罗素、维特根斯坦这票大牛,而他自己高中时连班级前五都很少进,重读一回,上次期末也才好险低空飞过。
“这有什么难的,且不论咱们这个项目里大概有一多半人都进了牛津剑桥普林斯顿,但论你个人而言,既聪明、领悟能力又强,考他个三一学院不是给他面子了?”森泽航无所谓地耸耸肩。
“哈哈……”沛诚笑了两声,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走着一条和从前天壤之别的道路——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孩,要何等优秀才能进入世界一类名校。可对于有些人而言,这确实一条早已铺就好的康庄大道。
“教育果然是分阶级的。”他这样感慨。
饶是如此,沛诚仰头望着象征这里最古老四门学科的四座石雕,看着那些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心中依旧升起一股无名的感动,仿佛在完全不同的时间线里,单只是因为身处同一空间,渺小如他也和这些人类历史上的先贤产生了共鸣。这是一种超越“此时此刻”的,更为宏伟的感情和存在,是为“每时每刻”。
“去河边转转吗?我想看鹅。”森泽航又说。
“……鹅?”沛诚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他动了动手臂假做翅膀,“是那个鹅吗?”
“对,天鹅,女王的天鹅……哦,现在应该是国王了。”森泽航说,“传说剑桥有一头凶暴的天鹅,整日攻击游船上的人,殴打其他动物,剑桥的人实在没办法,写信给女王陛下说,这头鹅我们治不了它,但它是您的财产,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沛诚好奇道:“所以怎么办?”
“女王给他们回信,同意了他们的处理方法,于是他们把这个流氓天鹅抓了起来,蒙上眼睛发配去了几百公里外的一个郡,剑桥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森泽航话锋一转,“但是!几年之后,剑桥又出现了一头暴徒天鹅,不但更有攻击性,甚至还把一只小型犬拖进河里淹死了。自此人心惶惶,以为是那头鹅不远万里找回来了。”
沛诚被森泽航夸张的叙述方式逗得不行,配合道:“天哪!那你不得小心点,这鹅专揍小狗!”
“结果抓起来一查,它竟然是暴徒一号的儿子!”森泽航说,“一脉相传的狂战士血统。”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沛诚大笑道。
“真的!有新闻呢,我回头找给你。”森泽航说,“后来同样的,剑桥再次给女王写信,把暴鹅儿子也打包送走了,然后直到去年,暴徒三号出现了。”
“你可别跟我说,三号是一号的孙子。”沛诚乐道。
“正是如此,”森泽航说,“好,让我们接下来小心一点,不要被暴徒攻击。”
两人说话间已经漫步到了河边——这里通常会有一道风景线,是剑桥的学生们撑杆划船、载着游客参观剑桥来挣外快,这时节天气不好,镇上压根儿没几个游客,雾气弥漫的水面上也看不见船。
沛诚问:“再别康桥的康桥是这个桥吗?”
“康桥就是剑桥,不一样的翻译而已。”森泽航说,“好像有一块徐志摩的石碑来着,我有点记不得在哪里了。”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沛城问。
“小时候暑假来过,”森泽航说,“初二吧我记得,不过当时天气好,镇子里全是人,和现在感觉很不一样。”
“那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沛诚说,“安安静静的。”
“嗯,”森泽航表示赞成:“安安静静的,就我们两个人。”
闻言沛诚顿生警惕,侧目看着他:“终究还是暴露了吧?说罢,跟踪我这么久有什么阴谋。”
森泽航勾起嘴角笑了笑,“瞧你说的,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哎呀。”
他从衣兜里牵出一支玫瑰,奈何娇嫩的花朵在兜里藏了太久,茎秆处已经弯折,没精打采地弯着腰,外层的花瓣还被弄掉了几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森泽航秒速把花收了回去,仿佛打算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给我。”沛诚说。
森泽航看着他,沛诚伸出手:“还敢藏我的花?还给我。”
森泽航不太确定地低头重新把折腰的玫瑰掏出来,沛诚接过玫瑰,从弯折处掐断了下半截茎秆,只留带花的一头,顺手插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冬日的街道本就是沉闷的,仿佛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现在他的胸前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
“这样就好了,”沛诚说,“回去吧?吃饭了,在外面走一会儿还是好冷。”
“嗯……嗯。”森泽航似乎有些晃神,顿了半秒才答应,又张口道:“冷的话可以牵着我,我暖和。”
“想都别想。”沛诚瞥了他一眼,“你别以为英国就是法外之地了!”
“那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一问,我就是想大概了解一下……”森泽航支支吾吾地选择了半天的措辞,“按照你的打算,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我们……就是,大张旗鼓的、明目张胆的、肆无忌惮的……”
“行了行了,”沛诚打断了他的四字成语接龙,“我还没答应你要小心翼翼的、举步维艰的、稳中求进的,你已经开始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了。”
森泽航笑起来:“做人不要这么保守嘛,步伐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赶英超美?”
“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心理上的。”沛诚说。
森泽航愣了一下,回头看他,意识到沛诚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是在糊弄或者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沛诚清了清嗓子:“说实话,你和我表……说这些,送我花也好,平时粘着我,我并不反感。我当然喜欢你,但的确从没往恋爱那方面考虑过。”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遥远的异国他乡、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的缘故,沛诚觉得这些真心话忽然好说出口了一些。
“我把你当朋友,觉得你是一个很可爱也很善良的人,但从没有想过这个关系需要更进一步,到男……男朋友的地步。”沛诚说,“当然了,在你那天晚上和我表白之后,我就开始思考起了这种可能,排除它最初听起来是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之外,我也不想要随随便便地答应你或者拒绝你,因为我们……”
沛诚顿了顿,艰难道:“我们是好朋友嘛。”
五十五分,这就是我们之前友情所价值的分数。
森泽航没有插嘴,认真地看着他。
“可能某种意义上,我觉得恋爱关系比起朋友关系具有更大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假设我们两个谈了恋爱,距离上拉得更近,一些性格上难以磨合的部分会不可避免地凸显出来,平时觉得可爱的小毛病也变得令人讨厌、令人难以忍受。更何况友情中的占有欲和恋爱中的占有欲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我会嫉妒,会嫉妒你好看受欢迎,会因为小事和你不停吵架,直到原来的那一点好感和喜欢都被消磨殆尽,最终只能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可是……”森泽航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完整地句子,沛诚却举起手指示意他让自己说完。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对我自己没信心。”沛诚说,“我没有自己能够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扮演良性角色的信心。我和家人的关系从来不好,我很难去开口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不管是感谢还是爱都很难说出口。我过去看起来似乎有很多朋友,但他们其实没有一个真正是我的朋友。我选择和他们一起打发时间,只不过是在扮演一个社交场景中的角色。然后我会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享受终于能够独处片刻的安宁。”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人建立起良好的亲密关系呢?我真的很难想象,甚至可以说光是想到都畏惧抵触得不得了。”沛诚说,“正因如此,正因为喜欢你,觉得你是一个可爱又善良的人,我不想要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你面前,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原本和谐又美好的东西被破坏,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沛诚道:“我说完了。”
森泽航点点头:“我听懂了,那么我也有话要说。”
“首先,你刚才那句话是表示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对吧?”森泽航说,“你别瞪我,我只是确认一下,我觉得你更好看,真的,越看越好看。”
“其次,你说你和人相处不好,但你和我、和Amber和Jess她们都相处得很好,就算不那么熟的同学和老师,大家也都很喜欢你。你说你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你现在所做的就是在表达。”
“只不过你可能性格慢热一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培养理解和建立信任,到一个你认为足够舒适的地步才愿意暴露自己脆弱和没有安全感的部分,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只不过每个人的习惯不同罢了。”森泽航说,“我认识你十五年了,也是最近这半年才和你真正的熟悉起来,人和人之间建立信任、培养默契的过程有时漫长得不可思议,需要十几年之久,有时候又快得令人吃惊,可能只是一包跳跳糖的距离。”
沛诚闻言情不自禁笑起来。
森泽航又说:“比起害怕一些莫须有的、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为什么不选择那些一定可能发生的事呢?”
“比如?”沛诚问。
“比如如果我们在意,我的意思是等你心理上准备好的时候,我‘一定’会很开心,你也‘一定’会很开心,因为我会尽力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至于这个状态能维持多长时间,那是‘可能会发生的事’,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也需要时间检验才能得知。”森泽航说,“外界‘可能’会支持我们、祝福我们的决定,也可能会反对,但这对于任何事都一样。假设日后我选择不进我家的集团工作,而是自立门户去创业,我也不认为他们也能顺顺利利地接受这个决定。”
“我就算今天喜欢上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也许世人仍会有各种理由觉得我们并不相配,不应该在一起,如果每个选择都要万无一失,那岂非这辈子什么也做不了了吗?”森泽航摊开手,背景是一颗歪七扭八的柳树,长得和哈利波特里面的打人柳一样。
沛诚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你说的对。”

“我知道,我总是对的,”森泽航也笑了,“我运气好嘛。”
我叫森泽航,如果你不嫌弃呢,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仅限下班时间。我嘛……不会打游戏,但是爱看电影,并且长得帅,也很有钱,最重要的是运气好,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做朋友不亏的。
沛诚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这一段对话来了。
自己上次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是因为喜欢他长得帅、喜欢他有钱吗?好像都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漂亮的皮囊的确令人惊艳,甚至直到已经和他相处了很久,仍然总能在不同的时刻和场景再次发觉他的魅力。可是沛诚很清楚,自己最喜欢的是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坦诚,那是一种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生物所天然散发出来的吸引力。那些阳光雨露的眷顾,使他更加坦率、更加真诚、更加热情洋溢,被这样的光芒所照耀,即使只是一点点,阴暗潮湿如自己也感觉灵魂干燥了不少。
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不论是十六岁的他,二十六岁的他,还是……
沛诚不太确定了,他时常不太敢去回想第二世的结局。那时表面上森久科技蒸蒸日上,森泽航也应当过的不差,可是沛诚无法忘怀森泽航给他发的最后三条消息。
这三条消息他只看了一遍,此后再也不敢多想,但却一字未忘,连血带痂地印刻在他心里。
我改变了他吗?我的背叛是否影响到了他,是否让他一度怀疑自己?阳光雨露的上空是否曾经蒙上乌云?
那十年沛诚是加速过完的,一切苦痛只在一夜之间,退一步说,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在做决定之前,甚至说早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他对一切早有预料。
可森泽航不一样,他毫无准备、全无防范,他不可能想得到自己身边一个信任的下属、同事,一个他视作“朋友”的人,一个和他一起经历过古怪梦境还与怪物战斗过的人会毫无征兆地背叛他。
在背叛之后,他没有加速器可选,他无处可逃,只能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地度过了整整十年时光。他花了多长时间接受背叛的事实,又花了多长时间修复他留下的烂摊子,花了多长时间与同事、与谢行、与贺跃以及周遭的人解释,又花了多长时间下定决心依托联姻来发展公司?沛诚不知道他和姜远声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或者正如曾经的岳望锡所说——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可是这样,那三十六岁的森泽航身边岂非一个真心爱他的人都没有吗?
一直以来,他周围从不缺乏喜欢他的人,可是他能在那些人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吗?那个有点任性、有点娇气、有点狂妄自大又有点幼稚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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