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by酸奶和豆奶
酸奶和豆奶  发于:2024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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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学习是为你自己。”季晨一拐弯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
道理张盟也知道,此刻说不出来反驳的话,翻开笔记略略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不少页都有两个人的笔迹。
“这讲评谁写的,一针见血啊。”张盟到底不算个彻底的草包,好赖还是能分得清。
季晨停好车,不无意外地讲:“自然是褚哥。”
张盟想想也觉得是,褚煦梁和江新年关系好,当初又带飞过他。“褚哥对师兄也太好了吧,这叫什么,英雄惺惺相惜?”
季晨一下子笑出声来。
张盟一直沉浸在内心武林秘籍的比拟中,自然就把褚江二人想成了身怀绝技的侠士英雄。他还以为季晨笑他这比喻思维跳脱,嘴犟道:“笑什么,这叫传承懂不懂。褚哥指导师兄,师兄再传授给我,以后我也就很厉害了!”
季晨走过去摸他头顶柔软的发旋,肯定道:“嗯,你一定可以的。”说罢他低头去瞧张盟的表情,纠正道:“不过,他们俩用心心相印可能更恰当一点。”
“啥?”张盟跟个傻子一样,完全听不明白。
季晨卖了个关子,不再继续说,惹得张盟跟在后头扯着他衣服后背不让人走。“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晨回头附到张盟耳边解释一番,张盟听完不可置信地大叫一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声音太大,以致于地下停车场都荡出了一阵回音。这咋可能?先不说褚煦梁那个冰块儿了,张盟简直不能将他和恋爱中的男人联想到一起去。就光说他师兄江新年吧,那可是笔直笔直一电线杆子,他张盟弯了对方也不可能弯啊!
啊不对,自己本来就是弯的,这比喻不恰当。但总之就是不可能!张盟不相信,信誓旦旦地讲:“你搞错了吧,他们俩怎么会是一对儿呢?我和他们搭档飞过好几次了,是的话我还能看不出来?”
季晨伸手搂上张盟的侧腰不轻不重一捏,轻飘飘回他一句:“那你看出来我的性向了么?”
绝杀!是啊,自己之前也觉得季晨是个钢铁直男来着,结果呢?张盟无语望天,内心世界秩序崩塌。
他想:完了,我的GAYDAR坏了,到底哪里能修啊?在线等,很急的。
张盟魂游天外一般被季晨带进电梯,上行过程中他又猛然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扒拉着季晨的手臂问:“他俩要是一对儿,那谁上谁下?”
“我觉得……”季晨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盟暴力打断:“别!你别说了!”
季晨奇怪的看着他,只见张盟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一会儿想到自己师兄躺在床上娇媚地朝褚教招手“来啊”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排除这个选项。脑海里躺在床上的人又换成了褚煦梁,那犀利的眼神扫射过来,令张盟不寒而栗,仿佛光肖想一下都是一种亵渎,那就更不可能了。
回到家张盟这厢碎裂的三观还没拼凑好,季晨又甩出一句重磅炸弹来:“开始看书吧,现在八点半,三个小时到十一点半,刚好睡觉。”
“不是吧?”犯得着从今晚就开始吗?投胎也不带这么赶啊!
“一寸光阴一寸金。”在季晨殷切的目光中,张盟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听季晨徐徐讲:“现在开始,就是最好的开始。”
张盟终于败下阵来,行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半个小时后,张盟沉浸在江新年提炼的笔记中。以往他觉得空泛的程序表达被标注了操作要点,一笔带过的机动改出动作详细拆分了时间节点,繁复的非记忆项目检查单重新整理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逻辑框架和前因后果。
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期间季晨也一直陪在张盟身侧看书,时不时替他杯子添上温水。
晚上十点半,两个小时大约已经是张盟集中精力的极限,他开始有些坐不住。明明往常睡得比谁都晚,今天也是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偏偏此刻却又哈欠连天,一副熬不住了的样子。
季晨本来有些心软,起身去给他热牛奶,想叫他喝了就去洗澡睡觉。谁知前脚刚一走,回来就瞧见张盟精神抖擞地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半点睡意也无。
张盟见他来了,讨好地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不好,我真看不进去了,咱们睡觉去吧,好吗?”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季晨对这并不高明的勾引手段无动于衷,放下牛奶,说:“好啊,不过说好的三个小时,眼下差了一个小时,就从床上补回来吧。”
张盟本来都站起身了,听完又立马坐回位置上。开玩笑,季晨的一个小时能要他的命。
在季晨的有力监督下,张盟又坚持了半个多小时。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张盟心想就剩二十来分钟,季晨也完不了事。于是大摇大摆拿了东西去洗澡,然后往床上一躺就要睡觉。
季晨提醒他:“今天你还差二十多分钟呢。”
张盟不以为意:“对啊,但你时间也不够嘛,四舍五入就算了呗。”
这时,季晨将张盟今天说过的一句话又送还给了他。只听季晨轻笑一声,语调意味不明地讲:“咱讲求质量,不讲求时长。”
另一头,江新年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靠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盆他爱吃的车厘子,颗颗饱满,色泽深红,泛着晶莹的水光。
褚煦梁还在厨房岛台准备着什么,江新年怀抱着那盆红玛瑙,冲他背影喊:“梁哥,快来,一起看电影。”
褚煦梁回头应一声,继而端来两杯煮好的红酒。
说起来他梁哥不好抽烟也不嗜酒,但偶尔会小酌几杯。春夏他爱买香甜的雷司令和香槟起泡酒,秋冬则偏爱味道醇厚一些的红葡萄酒。冬夜里加一点肉桂和甜橙切片加热,别有一番风味。
江新年原本是没有这些风雅爱好的,如今陪褚煦梁喝习惯了,也觉得睡前来上一杯十分舒坦。
江新年那套房子已经退租,自从他俩好了过后他就没上那住过几晚,继续给租金纯属浪费钱,索性退了正大光明搬到褚煦梁这里。
江新年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这样下回万一他们俩闹别扭,他还能以无家可归为由继续赖在他梁哥身边哄人,以褚煦梁心软的性子断然不会忍心将他扫地出门。
褚煦梁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但和江新年之间大概还隔了一尺的距离。江新年不满意地挪动位置,挤到他梁哥边上,胳膊贴着胳膊。褚煦梁笑笑,从他怀里捻过一颗车厘子送进嘴里。
两人都已经洗好澡换上了同款的柔软家居服。褚煦梁有轻微的洁癖,是以江新年如今也已经养成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换家居服的习惯。外面穿的衣服裤子是绝不可以靠近沙发和床的。
江新年把头靠在褚煦梁肩膀上,抿一小口温热的红酒然后说道:“你说张盟那小子会认真看我笔记么?总觉得他还没长教训,一副没长心的样子。”
“怎么这么关心他?”褚煦梁语调无波无澜地问。
江新年嘶一声想了想,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真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张盟这个人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心思单纯对人真诚。
年少的时候这样的人好找,工作之后却是难得一遇。人长大了,心眼儿也多了,特别是同事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利益和竞争的关系,交往起来哪能不多想一想。
但张盟不一样,张盟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里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会同谁虚与委蛇。
那时他们俩都初来公司,张盟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江新年自然而然就存了前辈的心思,不自觉想要拉他一把。
“小孩儿嘛,不让人省心。”江新年如此总结道。
褚煦梁没发表意见,拿起遥控器选影片。江新年后知后觉察觉出褚煦梁沉默中隐藏的敏感情绪。
有一丝不确定地问:“梁哥,你该不会吃他醋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感谢大家的支持,比心~

第60章
这事儿简直匪夷所思,先不说张盟根本就是个小屁孩了,他跟自己喜欢的类型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褚煦梁这飞醋灌得完全没有道理啊!
“而且张盟他又不是……”江新年话还没说完就听褚煦梁讲:“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江新年这下卡壳了,难道说?
不会吧!
江新年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直了,盯着褚煦梁难以置信地讲:“你是说,今天那高个儿,就是季晨,他跟张盟?他们俩……”江新年惊得都结巴了。
带着果香的红酒入喉,褚煦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今天不是示意你仔细听了,不然我为什么让季晨监督张盟?他俩不住一块儿还怎么监督?”
江新年这才猛然脑筋转过弯,若是一般的朋友同事要怎么监督张盟每天都看足三个小时的书?晚饭那会儿他梁哥是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他手指来着,但江新年以为那是对方的小小情趣,哪能联想到这么多。
现在想想张盟这小子虽然大大咧咧,但真的特别爱臭美,耳钉发蜡每次都打扮得异常精致,有时候身上还喷香水儿。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个gay的呢?他分明就是最最典型的那种啊!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江新年好奇褚煦梁发现这件事的时间点,是今天对方带了男朋友来还是之前就知道。
“很早之前。”他们三人第一次搭档飞的时候褚煦梁就感觉出来了。
“你不会以前……”他梁哥该不会很早之前就开始吃醋了吧?
褚煦梁没有否认,只说:“我知道你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那个时候的江新年连自己真正的性向都还不是很能接受,面对褚煦梁的示好心生却步,更遑论其他。
江新年正松了口气,不住点头,就听他梁哥抱怨道:“不过你也不注意边界,还在他面前脱衣服。”
褚煦梁语气淡淡的,但仍能听出一股委屈和无奈。江新年恨不得赌咒发誓他绝无二心,除了褚煦梁他多看过谁一眼啊!等等,他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在张盟面前脱过衣服?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江新年完全是懵的。
“睡过我之后。”褚煦梁扔下这么一句。
他江新年是这么渣的人吗?要不是主角就是自己,江新年都想摇着这人的胳膊痛骂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了!
见江新年一副三观受到剧烈冲击的石化模样,褚煦梁心情很好地饶过他:“你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开门我看到了这一幕。”
江新年想起来了,似乎是有次他们飞成都张盟搭机。他偷溜去了褚煦梁房间过夜,睡醒之后张盟来找他,他着急忙慌回房穿反了衣服,正脱了待重穿褚煦梁找来的事。
“那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
江新年突然发觉他梁哥某些小性子还挺可爱的,暗戳戳地吃醋,受了委屈还不吭声。后来怎么来着?似乎是罚自己给他按腰,按得人心火起后又将他赶出房去。
“不想干涉你交朋友。点明了,对我也没好处。”褚煦梁如实答。
他那个时候不说,一是本来就是自己别扭的小心思,他看得出来江新年和张盟没什么不对劲,只是没注意交往边界关系近了些,说出来委实太矫情。
二来,那时候张盟单身,虽说暂时没什么威胁,但万一捅破窗户纸江新年疏远对方,反而激起张盟的落差感认识到自己其实喜欢江新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褚煦梁可不想给自己制造麻烦,现在愿意点破无非是因为张盟交了男朋友。
他这些心思对江新年都没有隐瞒,对方很快就全明白了。
“心思缜密啊,梁哥。”
江新年将褚煦梁压在沙发上,轻轻用手指描摹对方的唇线。褚煦梁的这些步步为营是成熟男人感情中的通达和占有,明明洞察一切却要江新年一步一个脚印蹒跚朝自己走来,看似是一种等待同时也是一种攻城略地。
褚煦梁的嘴唇沾了红酒,显出一种欲色,江新年忍不住尝了尝。红酒度数不高却令人迷醉,谁也再没心思欣赏电影,只就着荧幕昏暗的光影变化投射到交缠的二人身上。
临近元旦,江新年的生日快要到了。去年的这一天两人还未表明心迹,无法言说的爱意只能寄托于舷窗之上破晓的照片中,跃跃欲试的心思隐藏在日落大道吹拂而过的海风里。
而今年他们已经光明正大走在了一起,褚煦梁提前了很久就开始想要送江新年什么礼物好,毕竟这是他们俩在一起后对方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褚煦梁的生日在九月,当时实在太忙他自己都给忘了,后来江新年发现后懊悔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很不合格。大概他们俩都是这样,自己的生日过不过不要紧,但对方的一定得好好庆祝一番。
褚煦梁旁敲侧击过好几次江新年喜欢什么,结果这人每次都能绕到那档子事上去,褚煦梁是万不可能买那些东西来坑害自己的。思来想去对方似乎什么都不缺,也没特别爱好的事物。送衣服饰品又太过于普通,最后褚煦梁决定亲手做个蛋糕当生日礼物。
元旦当天褚煦梁轮休,而江新年则刚飞完在卧室补觉。褚煦梁早早去楼下商超采购了食材和做蛋糕需要用到的低筋小麦粉、稀奶油和水果等一应物品。
中午他给自己简单拌了份沙拉和煎鸡胸,然后便全身心投入到蛋糕的制作中。
虽然褚煦梁是第一次实操,但得益于网络的发达,他按照某书上烘焙大神手把手的图文步骤成功打发了蛋白,面糊的比例也调配得十分完美,最后拌和在一块儿倒入六寸模具中送入烤箱里。
四十分钟后,晾好脱膜,蛋糕胚没有开裂也没有坍塌凹陷。本来已经作好了不行就多来几次心理准备的褚煦梁很是有些欣慰。
接下来又将提前冰镇过的稀奶油拿出来,照着步骤打发,不时停下来查看,那白白的奶油已经同网络上的图片一样能立起尖尖的角来,再继续打发,因为这部分是要抹上去的,需要硬挺一些不然会化。
他小心翼翼用刮刀将打发到九分的奶油抹到蛋糕胚上,神情专注得如同在对待一件艺术品。可再怎么仔细也达不到蛋糕店那般平整,褚煦梁有些无奈,但拙稚也算一种风格吧?
他自嘲地笑笑,决定放过自己,转而去处理那些红红的草莓。
江新年喜欢水果,特别是草莓和车厘子。
褚煦梁将一颗颗草莓从中间切开,将下半部安到蛋糕面上,然后再次打发了一份八分的奶油装入裱花袋,每个草莓墩子上挤一坨,圆圆的白色奶油球如同雪人脑袋。最后再将草莓上半部分安上,看起来好像一个个红衣服的小雪人都戴上了喜庆的红帽子一般。
做好几个雪人之后,他又用车厘子将蛋糕边围了一圈儿。原本单调的奶油蛋糕经过水果的装点,看起来有模有样。虽然抹面不太平整,但胜在雪人造型憨态可掬。最后褚煦梁又撒了一些糖霜,就如同整个蛋糕世界覆上了一层雪花。
看看时间,刚好三点。褚煦梁将蛋糕放进冰箱,开始准备晚饭的食材。
江新年补觉到四点钟,他赖在床上听客厅隐隐约约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知道是褚煦梁在准备他的生日晚餐。江新年翻个身一把抱住褚煦梁那侧的被子傻笑,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了。
尽管早上已经洗过澡,但江新年还是再次洗漱一番,然后来到开放厨房,孩子撒娇一样从后面整个儿贴到褚煦梁身上。
“你先去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我马上就弄好了。”褚煦梁被他整得手脚不利索,无奈地赶人。
“我好饿,梁哥。”江新年说着从身后含住褚煦梁肩颈一小块儿裸露的皮肤,放在唇齿间研磨。
“嘶”,褚煦梁躲了躲,应声道:“我知道,咱们提前吃晚饭。”江新年补觉错过了中午饭,是以褚煦梁本来就作了提前开饭的准备。
“你不知道。”江新年亲了亲那一小块儿被自己吮红的皮肉,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到晚上了。
这时,江新年的手机急促地在卧室响起来。他只好暂时放过褚煦梁,转而去找落在床头柜上的电话。
“你来深圳怎么不提前说?”江新年皱着眉,电话是赖月柔打来的。她刚下飞机,此时正在宝安机场,想要见一见江新年。
“你找个地方坐会儿,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江新年挂了电话后心中有一股郁气,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原本想要同褚煦梁共度良宵的计划因此被打乱,也可能是他妈妈没事先知会一声就来令他陷入只能赴约的被动情感。
总之他心情很差地走出卧室,对褚煦梁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梁哥,我妈来了,我得出去一趟。”
褚煦梁只怔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笑:“去吧,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阿姨肯定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江新年闻言一愣,要不是褚煦梁这么说,他根本都没想过赖月柔此行来深圳的目的。
江新年心事重重地拿上车钥匙驱车去往机场,一路上他都在想,赖月柔真的如同褚煦梁所说是专门来给他过生日的?还是元旦假期来深圳游玩,顺道看他一眼?

赖月柔在机场一家连锁咖啡店里等江新年,见到儿子后激动地站起了身。
算起来江新年同她已经整整快四年没见过面。前几年小儿子念高中,她忙前忙后地做后勤保障工作脱不开身,江新年又在外地上班回家的时间很少。
等到小的考上大学终于得以放开手,她才发觉自己这些年疏于对大儿子的关心,连江新年辞职的事都是前段时间才知道。赖月柔深感愧疚,也知道自己和儿子之间的隔阂早在当年和他爸爸离婚时就种下了。
但江新年毕竟是她的孩子。
“越来越帅气了。”赖月柔看着江新年眼眶不自禁带了点泪花。
江新年不敢和这样的她对视,匆匆一瞥中也惊觉赖月柔脸上出现了岁月的痕迹。
在他的印象里,他妈妈一贯是最漂亮的。小时候开家长会,赖月柔总是一群妈妈中最亮眼的那一个。再后来她离开家做了行长夫人,在那些妇女纷纷熬成黄脸婆的年纪依然保养得很好,开着小汽车穿着时髦的大衣回来看他。
她总是同龄人中最好看最耀眼的那一个,仿佛永远也不会变老。但此刻赖月柔的脸上疲态尽显,细纹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
“喝杯什么?我去给你点。”赖月柔殷勤地让江新年坐下,自己要去收银台点单。
江新年忙拉住她,说:“我自己来。”他掏出手机,这家机场的连锁咖啡店他常点,微信小程序上就能下单。
点单之后是长久的沉默,虽说是母子至亲,但太久没一起生活,彼此之间横亘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拘谨。
还是赖月柔首先打破沉默,她问:“最近好吗?新公司工作还顺利吧?”
江新年点点头,回答她:“挺好的,公司的领导和同事都对我很好。”
赖月柔放心地笑笑,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新年忍不住问:“你这次来深圳是办事吗还是来玩儿?”
赖月柔从身侧沙发上拎过一个纸袋,顾左右而言它:“就是来看看,这个是给你买的。”说罢将那暗绿色缎花纹的袋子放到桌面上。
她没有明说自己是专程来见儿子一面,也没有道明这是给江新年准备的生日礼物。赖月柔其实清楚自从离婚后,每年她给儿子的生日礼物最后的归宿都是垃圾桶。但她还是要送,因为她是一位母亲。
江新年盯着那袋子迟迟没有动作,这令赖月柔心中十分忐忑。好在最后江新年轻轻地将它放到身侧,道了一句:“谢谢。”
赖月柔又想哭了,忍了又忍才止住哽咽:“不谢。”
“你订酒店了么?”江新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主动转移了话题。
“嗯,都订好了,我住一晚,明天下午回去。”赖月柔订的酒店离机场不远,她本就不是来旅游的,无谓住到市中心去。
“我送你回酒店吧,今晚我约了人,不能陪你。”
赖月柔没有奢求儿子能陪她吃晚饭,对她来说能在这一天见到江新年已经很好了。
“你去忙,我自己打车走就行。”赖月柔不敢耽搁江新年,既然他们年轻人有约,今天江新年生日一定要玩得开心才是。
“我送你回酒店。”
见江新年如此坚持,赖月柔十分听话地跟着他去停车场。
晚上七点,见到去而复返的江新年,褚煦梁有一些诧异。
“这么快?”
“今天过节太堵了,不然早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江新年脱去外套,自觉地去卧室换家居服。
褚煦梁倚靠在衣帽间门口,问他:“没和阿姨一块儿吃饭?”
江新年顿了顿,“我先跟你约好的。”他直接把那个礼物袋塞到衣柜里,抱怨道:“谁让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
褚煦梁走过去,拨开袋子看一眼,是一条羊绒围巾。他坐到江新年身侧,只问:“如果她提前跟你说了,你还会让她来吗?”
江新年坐在换衣凳上不说话。确实,如果赖月柔提前告诉自己想来深圳同他见一面,那他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有航班任务不方便等等。只有这样人已经到了,他才没办法不得不去一趟赴约。
江新年的家事,褚煦梁不好过多发表意见。虽然这样的亲人相见于他自己而言是求而不得,但谁都没有立场去指责江新年的做法。
褚煦梁看出江新年情绪低落,主动碰了碰他手肘,“吃蛋糕了。”
江新年脸色由阴转晴,去年梁哥给他买了个芭蕾小女孩的粉色蛋糕,不知道今年的会是什么造型。
等那个草莓雪人蛋糕从冰箱里被端出来,没有包装盒也没有蛋糕店惯用的纸质餐盘。江新年好奇地问:“手工蛋糕?”
褚煦梁点头,有一丝难为情。
“谁做的?”对于江新年来说,做蛋糕这种技术活儿其难度不亚于操纵飞机从横滚中改出。
江新年现在的性向虽说是弯的,但有些时候思维方式还是同直男如出一辙,难怪张盟打死也不相信他会搞基。眼见褚煦梁抿着唇,江新年这才转过弯来,惊叹道:“你做的?”
他原本只是想这蛋糕好,尽是他爱吃的水果。此刻得知这居然是褚煦梁亲手做的,又重新认真仔细地审视一番,郑重得出结论:“梁哥,你真是个天才!”
褚煦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无语地笑:“夸过头了啊。”
“真的!”江新年是真心觉得他家梁哥好厉害,怎么做什么都能做得这么好。他捻起一个草莓小雪人塞进嘴里,亮起星星眼惊叹:“好吃。”
褚煦梁敲他不安分的手,提醒道:“还没许愿吹蜡烛呢,怎么就吃上了。”
江新年搂着他笑,不要脸地一语双关:“没忍住,我都饿好久了嘛。”
褚煦梁笑着推开他,点火准备晚餐。
番茄牛尾汤早已经煲好,水煮肉片也腌好只待下锅,拌黄瓜和麻婆豆腐都不费时间。不到十五分钟,四道菜就已经上桌。今天褚煦梁特意做了江新年爱吃的川菜,因为照顾他的口味家里早就备上了川菜神器——豆瓣酱。
蛋糕放在餐桌正中,褚煦梁仪式感满满地插上了蜡烛,三支插在前,一支插在下方,代表着江新年的三十一岁。
江新年闭上眼睛,一时觉得没什么好祈愿的,一时又觉得自己想要的有很多。
最后一口气吹灭蜡烛,对面是褚煦梁带笑的眼睛。
当晚,褚煦梁洗澡上床后发现自己枕头上放了一个白色的礼物盒。
“是什么?”褚煦梁问。
“送你的。”江新年戏谑地靠在床头看他。
“又不是我过生日。”怎么还送他礼物呢?算起来除了那个蛋糕,自己都没为江新年再准备什么礼物。
“新年礼物。”江新年讨好地望着他,“打开看看。”
褚煦梁被他柔情蜜意的眼神看得心口发暖,扯松缎带揭开盒盖一看,却是僵在了当场。
江新年期待地哄道:“为我穿上好么?”
褚煦梁啪一声盖上盒子,冷漠拒绝道:“不行。”
江新年焉了,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到床上,可怜兮兮地在褚煦梁耳边拖着尾音说:“今天是我生日,梁哥。”
褚煦梁闭了闭眼睛,惊讶于自己内心竟然开始动摇,但他还是迈不过那一道坎儿,白色吊带袜实在是……太羞耻了。
“别的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个……”褚煦梁话还没说完,就听江新年讲:“梁哥,知道今天我许了什么愿吗?”
他在褚煦梁耳边叹道:“岁岁年年人相同。”
直到半夜,褚煦梁才终于明白这礼物根本就不是送给他的,而是江新年自己给自己挑的生日礼物。
第二天,褚煦梁躺在床上不想起身,支使江新年去做早餐。其实他很少这样使唤江新年,平时都是他自己先起。但昨晚这人实在太过分了,褚煦梁憋着气呢,使唤人使唤得理所当然。
江新年乐得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屁颠屁颠跑去厨房准备。不一会儿竟然端着个托盘,把牛奶和煎蛋带到了卧室来。
褚煦梁坐起身,示意道:“我去餐桌吃。”他又不是病号,至于吗?
江新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把托盘往床头柜一放。“你别起来,我伺候你床上吃。”
“不要!”褚煦梁可拉不下这个脸面,作势就要下床。可拖鞋昨晚不知道被踢到哪儿去了,褚煦梁低头没找到,一时没法儿下脚。
“真不在床上吃?”江新年看着他问。
褚煦梁胡乱嗯一声还在找鞋,突然视线一转,竟是被江新年抄着膝弯给抱了起来。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被这样抱过,可那都是意乱情迷的时候。大白天清清醒醒地,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公主抱,这个认知让褚煦梁耳根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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