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迦渡:“……?”
景泽阳的声音里有浓浓的自责。
“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救人是我的任务,你有你要做的事。”
藏有游戏漏洞的原始代码。景泽阳没有忘记他想要的。
“接下去我会想办法。”景泽阳说。
宁迦渡一下子睁开眼。隔着口袋, 他听到头顶男人充满魄力的嗓音,对另几人道:“救人是我们解救者最擅长的事, 仰赖别人就说不过去了。”
他简短介绍了一下宁迦渡的身份, “前面宁工帮了我们很多, 接下去该我们自己顶住。还是老方法。”他摇了摇手里一个小盒子。
“让他们吃下这些回城糖丸就行了。”
那是一整盒伪装成彩色巧克力豆的阻断程序。
“是啊!”林舒苗豁然开朗。“只要在死亡之前离开游戏,回到现实,就不会死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差点误会我们宁工了。”
魔术师不知隐藏在哪里,乘他没捣乱,景泽阳很快交代任务。
先简单解释了宁迦渡的身份。
老刑警得知一直在出谋划策的,原来是自己的小鹦鹉,颇为吃惊。
阿历克斯则点点头,把枪换成拳头,狠狠打翻了一个靠近周承浩的虫草怪物。
一整盒糖豆被分成三份,除了每个人为自己留的一颗,其余的都装进景泽阳和林舒苗的手枪弹夹。
阻断程序碰到游戏里的任何东西就会自毁,只有这两把手枪是解救者自己带的。
虫草怪物不张嘴就喂不到嘴里,直接打进他们肚子里更快。
阿历克斯拒绝用枪,他做了个掰下颚的动作,表示徒手喂就可以。
景泽阳把自己的枪递给老刑警,自己则扛起龙息。
“玩家脱离游戏会惊动监听程序。那些家伙我来对付,你们只管救人。”
“好!”
“收到!”
这个方法很有效。
很快,多个濒死的人被送出游戏,车厢渐渐空了不少。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变动,也没有惊动监听程序。
以前的任务中,哪怕一个玩家被他们救出,监听程序都会蜂拥而至。那些红眼睛的钢铁章鱼不放过一丝解救者的踪迹。
而这次,它们似乎把这个副本遗忘了。
景泽阳边警惕监听程序,边帮队友挡住虫草怪的攻击,一切看上去十分顺利。
这时,一个女子冲到他面前。她头发散乱,一脸泪痕,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撑破布料,灯光下,里面是无数在羊水里扭动的枝条。
是之前的孕妇。
“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用假手拽住景泽阳的衣服,另一只手捂住肚子。
她看起来马上就要被虫草破皮而出。
队友都在远处,景泽阳不假思索,取出自己留作退路的巧克力豆。
女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来拿。
却在接过的那一刻,糖豆消失了。
她的脸骤然狰狞,指尖爆出数根枝条缠住景泽阳。肚皮在不到一米的地方爆裂,肥壮的枝条瞬间将景泽阳捆得结结实实,龙息也被扔到了地上。
她已经死了,是被操纵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不仅他,林舒苗他们也被假意求救的怪物困住。
之前看似转性的浓妆艳抹三人组已化成三株枯黄的树,将阿历克斯锁在枝桠间。周承浩被梁文斌身体里钻出的枝条捆住,后者双眼圆睁,似乎到死都不放过眼前的人。
眨眼间,人们不是变成怪物,就是被怪物抓住倒下。车厢里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这时,蓝色烟雾聚拢,显出人形。
魔术师侧着头,出现在半空。带着假面具一样的脸上嘴唇裂到耳根。
“啊哈,都被我抓住了。”
他的黑斗篷在雾气中摇摆翻飞,像怪异生物的羽翼。
“捉迷藏结束,景队,你输了。”他一脸讥讽的笑,游刃有余地踏着空气走来,好似胜券在握,令景泽阳想起,可以创造自己的副本,在其间为所欲为的高等级NPC。
“和当年比赛时一样,你总是选择先救人,唉…”他走到景泽阳面前,做出副悲天悯人的神态,俯身凑到他耳边。“什么人都救,只会害了你。”
又是比赛!这个人在比赛里究竟和他结了什么怨!?景泽阳咬牙:“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哈!”他忽地后退,斗篷呼啦一声打开,露出内里闪烁的一片红光。
是监听程序!
景泽阳大惊失色。
监听程序为什么在他的斗篷里?
他只是副本NPC,竟然可以指挥游戏的监听程序!
斗篷黑色的暗影下,似乎是无尽的异空间,监听程序红色的电子眼密密麻麻,像巨大的复眼,让人汗毛竖立。
魔术师撩起斗篷,红色复眼呼啸而出,像成群结队的异形章鱼,黑色钢铁腕足疯狂甩动,很快占据了车厢每一个角落。
魔术师声音诡异地高昂:“我是万维之门最初的NPC,无数副本的创立者!解救者的终结者!”
“景泽阳,我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在这场复仇的盛宴里,你只是宾客。”
他边说边踱步,像视察领地的国王。
“前面的兽群,水母,恐龙,都是开胃菜,你觉得如何?至于主菜……”说到这时,他正走到周承浩的面前,猛地揪起年轻人蓝色的头发。“在这里!我保证美味。”
他又看向景泽阳:“景队,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什么来头吗?”
“那你可得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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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魔术师涂满油彩的脸上, 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呈现出毫不掩饰的疯狂,眼里盛满浑浊的恨意。
景泽阳从他终于暴露出的乖谬中, 探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经,他最好的战友, 最铁的哥们,在他的面前被NPC一刀割喉。
那个NPC穿着黑色斗篷,在他使尽全力的攻击下全身而退,只有兜帽下假人一样咬牙切齿的假笑和癫狂笑声留在脑海。
以及之后,无数解救者死亡报告里提及的疯狂的暗杀者。
像是光线泄进漆黑已久的房间,景泽阳豁然大悟。
所有的凶手都是这个人!
被虫草枝条勒紧的双拳头死死握紧,关节发出脆响。
景泽阳目光盯住魔术师,给他判了死刑。
但他要先听完证词。
魔术师注意到景泽阳陡然狠厉的视线。似乎猜到他的想法, 却只轻巧地笑笑。
他手掌一番,掌心里多出一块遥控器一样的长方体, 对着车厢正中一点,半空中出现一副全息投影。
阴沉沉的雨天,一个满脸雀斑的瘦小男孩站在一栋破旧建筑的门口, 门牌只露出孤儿院几个字,他的红发被打湿, 贴在脸侧,手里却护着一张纸,怯生生地递给一个和他发色一样夺目的美艳女人。
女人接过纸看了看, 转身交给身后撑伞的男人。
“成绩真不错,和他那个搞电脑的老爸一样聪明。”她看了男人一眼, 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么多年了, 我都不记得当时把他留在了哪条街上。”
那是一张数学竞赛的奖状。
男人的眼睛藏在厚重的镜片后面, 表情和他的黑色风衣一样死板,没有一点折皱和雨水。
“就他了。”他说,声线冰冷,没有一点回答女人的意思。
几个保镖一样的男人走入画面,带走了孩子。
男孩无助地回头,被雨水打湿的蓝眼眸望着女人:“妈妈…”他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因为女人已经接过男人给的银行卡,正询问密码。
“先签字。”男人说,递过去一叠文件。“乔伊·马尔克斯将成为周氏家族承认的长子,您自愿放弃亲子关系,此后与其本人及周力军先生不再产生任何联系。”
“本来我也不想养他,换一笔分手费正好。”女人嘟哝着签了字。
投影并不清晰,像老电影画面一样布满雪花点和杂色线条,很快又切换到下一幕。
阴暗房间中,戴厚镜片的男人站在一张不锈钢台面前,手里再次拿着一份文件,就着无影灯的灯光仔细阅读。
他面前的男人穿着白大褂,面孔隐在黑暗中,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反射着灯光。他说的话也不像医生。
“经过第一期实验,他的大脑开发面积只增长了百分之0.1,但智力水平提高了惊人百分之十五,我认为实验超出预期,可以继续进入下一阶段。”
“精神状态呢?”
“有轻微的双相情感障碍表现,但通过电刺激可以抑制。”
“那不是像巴普洛夫的狗?”
“你是了解的。”
他们兀自对话,仿佛躺在冰冷台面上,头部插满管线的红发男孩并不存在。
画面再次变化。
男孩站在一间宿舍一样昏暗狭小的房间里,他的五官较之前长开了些,身材却依旧瘦小。
戴厚镜片的男人递给他一张满是表格的纸。“周先生说了,这次比赛你如果能获得冠军,将证明你有足够的资质,成为U-space的继承人。”
“这是最后的了,加油。”他语气沉重地说完最后两个字,转身离开。
男孩麻木的眼神在门关上后闪过阴翳。
他几步回到书桌前,手指飞速敲击键盘,调出一个文本文档。
[你说对了,他们给了我报名表。]他敲下这几个字。[得到第一名就接我回去做继承人。]
很快,下面一行字自动出现。
[得到第一名对你来说太简单,对他来说也是意料之内。你要让他对你留下足够深的印象,他才会看见你,重视你,而不是那个周承浩。]
[我该怎么做?]
[别急,就像我告诉你的,只要让比赛出现一点无伤大雅的意外,你再出面解决,就可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他。]
[可怎么才能出现意外呢?]
几秒沉默后,屏幕弹出文件接收提醒。
[用这个,里面有说明。]
男孩没有丝毫犹豫,接收了文件。
[谢谢,幸好我还有你。]他敲出这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对面发来了一个颜文字的微笑,之后关闭了文档。
男孩又坐了一会儿,他没有打开接收的文件,却点开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泳池派对里被美人簇拥的蓝发少年正打开一瓶香槟,洁白的泡沫四处飞溅。
缤纷的色彩透过屏幕投射在男孩脸上,他将左手的大拇指放进嘴里啃咬,面无表情,看了许久。
画面到这里,已经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接下去画面一转,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人形悬浮在夜空之下,之所以说是人形,因为他周身被闪电与烈火包裹,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鲜血不停地自他身上滴落,落向他脚下的几万米高空,落到同样被雷与火毁灭的大地上。
撕心裂肺的痛呼夹杂在雷鸣与爆裂声中,仿佛地狱世界的注脚。
忽略令人心惊的画面,景泽阳从并不清晰的图像认出,这是早期全息游戏的场景,很可能就是那次编程比赛最终环节的某个人造小世界。
画面中的人不用猜,自然也是那个红发男孩。
他应该是按计划参加比赛并制造出一点混乱,却不知为何弄得如此严重。
他痛苦挣扎着,忽然像是察觉什么,猛地转身。
一个比他高大,比他挺拔的年轻人正从黑暗中现身,蓝色发丝在夜风中飘扬,清澈的黑眼珠中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他看见火焰人形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手背在身后,边向他走去边大声咒骂:“草尼*,你就是那个野种?”
“你以为毁了比赛就能报复我爸吗?我让你做梦!甭想再打我周家的主意!”他越说越快,脚步也越来越急,气势汹汹。
人形不由得后退。“你为什么在这?不,你怎么知道……”
但年轻人已冲到他面前,背在身后的手掌高高举起,手心里握着一个光球,借着冲势,砸进他身体。
“告诉你的人也告诉我了!你个傻逼!”
刺目的白光将人形吞没,除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夜空里什么也没留下。那叫声很快也消散了。
画面消失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还沉浸在那声惨叫透出的绝望之中,却听到一声违和的轻笑。
人们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到揽着周承浩的魔法师。
热衷于表演的他此时倒像观众一样,在观影结束后,随着故事或哭或笑。
只不过他笑得那么诡异,一双蓝眼珠也完全没有笑意,涂在脸上的油彩一片片剥落,露出其下千疮百孔,揉烂的树叶一样的皮肤。
比怪物还可怖的脸已完全看不出投影中还算俊秀的少年模样。
他直勾勾地看着景泽阳,“就是这样,这就是关于我的全部。”
又昂起头,目光迷离,狂笑出声。
“哈!总有人劝人善良,但你告诉我,若世界总是待我以恶意,我又该如何报之以善良!?”
他又转过头,目光自红发间望过来。
“景泽阳,我真羡慕你,可以毫无芥蒂地爱人,毫不犹豫地救人。”
不,不是这样。
悲剧不是作恶的理由!
景泽阳想反驳,但在巨大的人生悲剧前,任何道理都像是苍白无力,高高在上的说教。
更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是刺激他。
景泽阳不会天真地以为魔术师的掏心掏肺是为了一个慰藉。某些时刻,罪犯自揭伤疤,只是更残酷的报复的前奏。
魔术师见他不回答,嗤笑了一声,转而看向他身旁的周承浩,揽着人的手臂狠狠摇了摇,状似亲密。
“到你了,我的兄弟。告诉我,看完以后是什么感觉?”
此时的周承浩面无人色,血已被梁文斌变的虫草吸了不少,脑袋昏沉,只能翻起眼皮看他。
嘴唇刚动了动,“你…”就被魔术师大声打断。“骗你的!你以为我真在乎你想什么!”
他恢复了癫狂模样,手指用力扣进周承浩肉中。
霎时间,黄色的菌丝从周承浩的身体里刺出,断肢被硬生生挤开血肉,周承浩整个人比之前膨胀了许多。
“说!是谁告诉你我在比赛里做什么,你剥夺我意识的光球又是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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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满是翻滚生长的枝条, 周承浩痛苦得快哭出来。
被魔术师逼问,他半是崩溃地喊叫:“我不是早就说了!告诉你的人也告诉了我!!”
“不,不可能。”魔术师摇着头, 似乎不愿相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想起那一方给了他无数慰藉的文档窗口。没有理由啊,他们的相处那么自然, 舒适。
那时的他不过才十九岁,长年被关在实验室和宿舍里,除了一台受到监控的联网电脑,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
最初是因为查找U-space的消息,在网上偶然结识了这个自称是U-space开发人员的人。
他怕被监视者发现,始终用最简陋的TXT文档交流。
他怀抱戒心探听U-space的消息,之后,见识到对方高超的编程能力而感到佩服。
不知怎么, 他们聊起了别的。从身边的烦心事到周氏家族的八卦,从数学, 魔术,聊到参次的人生。每一个他感兴趣的对方都有独到见解,每一个他疑惑的都能得到耐心解答。
他逐渐被那人广博的学识和温暖平和的性格折服, 在这个比他年长的从未谋面的人面前,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被生母抛弃, 作为私生子被带回,被迫接受脑部实验,他积年累月的痛苦终于有了倾诉对象。
他将他当做朋友, 知己,迷途的向导, 指路的明灯。他那么信任他, 甚至依赖他。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背叛他。
除非周承浩在说谎!
他手下发狠, 逼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感觉内脏都化成了植物纤维,皮肤快被撑破,周承浩失声大叫:“我说!我说!”
“她,她叫尹林琼,是我的家庭教师,教我编程语言,其实我压根不想学,但是她太美了…”
“她是女人?”魔术师突然打断。
周承浩同样吃惊:“你不知道?”
因为“他”从没说过。魔术师牙关咬紧,忍住脑中的突突的跳痛。
“接着说。”
“好好,就是…啊对,就在你们比赛的最后一天,她来找我,说,说了你们的计划,但是她很害怕,怕你如果出了意外会害她丢了工作,所以,她给了我一个插件,如果比赛失控,我就进入比赛阻止你。”
“老爸一直对我很失望。这是在他面前露脸的好机会,我怎么会拒绝?说实话,知道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我还是很震惊的,但我只想赶你走,我没想杀你,我连她给我的是什么插件都不知道,真的!”
周承浩哭着说完,魔术师陷入了沉默。
那个插件以光球的外形进入他的意识体,使他的意识与全息舱中的身体割裂,完全地上传进游戏。
这在当时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和杀人没有两样。
周承浩看上去不像说谎,所以,是那个人,那个他最信任的人有目的的将他引入陷阱,再借周承浩的手杀了他!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到背叛!
从出生开始,被母亲遗弃,被亲人伤害利用,唯一信任的人也背弃了他。
心底最后一点温情被撕碎,命运露出最狰狞的面孔,獠牙撕扯着他的魂灵。
魔术师在实验中收到损伤的大脑开始混乱。
他依稀察觉到一点阴谋的蛛丝马迹,但失控的情绪火山爆发般遮盖一切理智,只余杀戮与暴虐。
他低垂着头,红发垂落掩住面孔,黑雾从斗篷中一缕缕散出,在半空中聚成一排纸牌。
纸牌摊开成扇形,背面对着周承浩。
“为你们所有人选一个死法吧,看看你运气怎么样。”
监听程序遍布车厢,景泽阳被枯黄的植物枝干捆绑,半身压着地面已经麻痹,仍努力撑住胸前,以免口袋里的小鹦鹉被压到。
早在魔术师讲述身世的投影结束时,景泽阳就发觉不合理之处。
幼年的魔术师乔伊·马尔克斯因为数学天分被父亲周力军找回,送去做开发大脑的实验,又被送进DW比赛,最终在比赛中被意外上传意识导致死亡。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试验品没有通过测试,反而引发了实验室灾难。而DW比赛就是那个实验室。
乔伊·马尔克斯的意识之后进入万维之门,成为最早的NPC,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DW比赛和万维之门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越往下深究,疑点越多,似乎有无穷的迷障掩盖真相。
景泽阳拧紧眉头。他的判断有部分来自直觉且无法验证,目前唯一可以佐证的就是他自己在比赛中的经历。
可惜他完全不记得了。只能指望参加过比赛的另一个人。
“宁迦渡,”他在脑中@对方。“DW比赛与万维之门一定有什么关联。等出了这个副本,你把比赛时发生的事告诉我。”
沉浸在任务中,景泽阳习惯性地用特战队长对队员的命令口吻。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某个旖旎的画面闪过脑海,景泽阳忽然想起来宁迦渡不愿开口的原因。
他软了口气。“和事故有关的就好,你愿意的话。”
但胸前的口袋依旧没有动静。
似乎就是从投影开始,小鹦鹉就没有一丝生息了。
景泽阳有些急促地:“宁迦渡?”
这次才听到对方平静而微弱的声音。
“这么肯定能出副本,你有办法了?”
没事就好。
景泽阳:“嗯,拿到龙息的话,不过还是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到时候别再急着赶我走,好吗?”
等了一会儿后,才听到对方不太情愿的一个“嗯。”
然后,“正好,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另一边,感受着肠穿肚烂之苦的周承浩闭上眼,手指发抖地抽了一张牌。
是张黑桃K。但上面的国王图案是四分五裂的。
魔术师缓缓抬头,他的脸上重又涂上黑白油彩,无神的双眼如两颗浑浊玻璃珠,只有笑容渐渐扩大。
“好,很好,是我最拿手的。”他又恢复了夸张怪觉的语气。
“啊!忘了告诉你,我最拿手的表演是——
大卸活人。”他欢快道,眼里露出癫狂。
十根戴白手套的手指张开,在周承浩身上比划。
“13块,嗯,我看看,先切哪儿死得慢点。”
“哦,对了,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他转身,手指笼统地点过车厢。
人们或惊惧或战栗。林舒苗愤怒地回瞪过去,老人和阿历克斯则徒劳地挣扎,试图脱身。
只有景泽阳,静静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周承浩已经少了一条腿,不可抑制地打抖。
“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救命!救命!!”他语无伦次,泪流满面,声音里能听到牙齿打战的咯咯声,但魔术师已选定了地方。
十指柔缓地伸缩,捆住周承浩的虫草枝条便开始伸展,从唯一完好的大腿爬下,经过膝盖直达脚腕,一圈圈缠住,猛地收紧,拧绞。
他要将脚掌活生生拧下来。
“啊——啊——”
车厢里,所有捆住人的枝条也同时缠紧。
一时间,骨骼咔咔作响,惨叫声直刺耳膜。魔术师在越加惨烈的叫声里笑得丧心病狂。
眼看脚踝已扭曲到极致,就在这时,嗖——
发力中的枝条突然崩断,弹射开来,狠狠抽在魔术师身上,使他连退几步。
与此同时,车厢里,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
绑住人们的枝条同时断裂崩开,人们得到解放,纷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魔术师捂着脸抬起头。崩断的枝条从他的脸上划过,鲜血顺着指缝留下。
“怎么回事!”他伸出手,想再次控制虫草,但已经晚了,一个魁梧的人影手持黑沉的磁能枪,几枪将枯草打成粉末。
而同时,一只浅蓝色小鹦鹉扑扇翅膀,飞快地从他头顶掠过,将两颗彩色糖豆投入阿历克斯手中。
眼看阿历克斯将脱离游戏的巧克力豆喂进周承浩嘴里,魔术师疯狂了。
他十指像鹰爪一样张开,试图从周承浩体内换出新的虫草,却发现,这些植物已不再听从他的命令,相反,他藏在自己身上的种子开始萌发,无数黄绿色的枝条从斗篷里窜出,将他缠裹勒紧。
周承浩本已将糖豆含在唇上,这时发现形势转变,又把糖豆吐出。
阿历克斯:“你疯了?还不走?”
“这个畜牲!我要看着他死!”周承浩还含着泪的双眼被仇恨烧得赤红,刚才濒死的恐惧都被抛在脑后。
“啊——”魔术师发出不甘心的吼叫,利爪般的手筋骨暴凸,撕扯草茎,却只是徒劳。他圆睁着双眼,整个人从指尖到火焰般的发梢,都在颤抖。
不!不!不!
等了这么久!他的复仇眼看就要成功了!!
是谁!是谁!!
眼珠捕捉到盘旋在空中的小鹦鹉,魔术师在倒地前,将纸牌狠狠甩了过去。
小鸟躲闪不及,锋利的纸片瞬间割断了它的脖颈。
但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小鸟只闪烁了一下,就从空中消失了。
“啾啾啾。”身后响起一片鸟叫。
无数只一模一样的小鹦鹉在车厢里飞翔,像蓝色的小飞机,将无数颗糖豆投入人们的手中。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离开游戏。
而遍布车厢上方的监听程序黯淡地垂着腕足,红眼的光不再闪烁,就像死了般没有反应。
显然,车厢里,游戏指令的优先执行权已经被他人攫取。
那个男人!他只是个再普通也不过的NPC,他怎么做到的!现在又藏在了哪?
魔术师拼命抬起身体,疯狂地寻找。
此时,林舒苗和怀抱小黑狗的老人都聚在景泽阳身边,三根黑洞洞的枪管对着倒地的魔术师。
红发男人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突然静止,瞪着三人片刻,嗤嗤笑了几声。
“是他干的?”他看似平静地问,继而狂暴地大吼。“是他干的!他在哪?那只可恶的鹦鹉!!你的那个基佬男朋友!”
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有些微的古怪。
大直男的景队是gay !?
林舒苗眼珠往景泽阳方向转了转,内心惊涛骇浪,外表尽量不露声色。
老刑警“嗯?”了一声,扭头去看景泽阳。
至于周承浩,直接一句“艹”出口。倒是阿历克斯,完全不在乎似的。
景泽阳:……
他咳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转出来。
青年五官精致,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琥珀色的双眸像晶莹的宝石,镶在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上,平添几分脆弱。
宽大的白衬衫罩住略显单薄的腰身,使他看起来像薄雾凝成的精灵,与这血与恶混成泥泞的死亡车厢格格不入。
他俯视着地上的男人,说:“你说错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的神情是淡漠而认真的。
但大部分人已经被他的容颜夺走了视线,甚至觉得他和高大的景泽阳站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景泽阳什么也没说。宁迦渡认真的否认让他心里发闷。
他握紧龙息,想速战速决结束副本,却听到周承浩吃惊的低叫。
“尹…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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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字虽轻,却如惊雷炸响在车厢。
所有人都还记得, 那个害死魔术师的周承浩的家庭教师,不就叫尹林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