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牌位后—— by林沁人
林沁人  发于:2024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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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惦记着身边午睡的孩子,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根本做不到。
过了不知道多久,莲旦感觉到孩子的小手在扒拉自己,但他还是醒不过来。
又过了一阵,小旦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先是在嗓子眼里哼哼,后来变成了大声的哭嚎。
莲旦的意识模模糊糊,他想抬手安抚趴在他身上的孩子,可连这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朦胧间,身上一轻,是小旦被人抱走了。
莲旦倏地浑身一紧,有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说:“好好睡吧,多睡觉才好得快,放心,孩子有我看着。”
小旦的哭声渐渐低了,只偶尔打个哭嗝。
那女声低声哄着:“小旦,不哭了,我们去吃个蛋黄好不好?”
听着虽然不太像,但应该是隔壁吴大娘家的婷子姐。
脚步声远去,莲旦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是黑天了,屋子里桌上点着油灯。
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床这边,坐在桌旁。
她把咿咿呀呀的小旦抱在怀里,正给他翻小人书看,一边翻,一边轻声地给他讲书上的故事。
莲旦望着他们,眼神渐渐完全清醒,眼睛睁大,他嘴巴动了动,干渴快冒烟的嗓子里,勉强冒出一句声音嘶哑的话,“你……你是谁?”
女子动作一顿,放下书本,抱起小旦站起身,转身过来,露出一张嘴角含笑的年轻脸庞。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肌肤雪白,双眼明亮,相貌不俗。
莲旦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由得呆了呆。
这少女冲他又笑了一下,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将沉甸甸的小旦放到他怀里,朝他盈盈一拜,道:“是有人嘱托我来照料你。”
闻言,莲旦又是一怔,继而很快意识到这个嘱托的人可能是谁。
他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垂下眼皮,不再吭声。
少女看出他拒绝的意思,幽幽道:“青花的毒性很强,这几日你恐怕都起不了身,更别提照顾孩子了。我等你痊愈便会自己离开,绝不再打扰。”
莲旦抬眼迅速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
他没说不行,少女就知道对方没再拒绝了,于是笑着道:“小旦已经喝完奶了,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粥。”
说着,她便离开了屋子。
莲旦戒备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后了,才抱紧了小旦,把脸埋进孩子的小小颈窝里蹭了蹭。
少女把粥端来了,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她把床头的枕头被垛整理了一下,让莲旦可以靠在上头舒服地吃饭。
她伸手到床头时,莲旦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去,又倏地挪了回去,停留了一小下后,又谨慎地移开了。
今晚这顿粥和莲旦平日里吃的都不一样,做得很精致。
简简单单一碗白米粥里,放了青菜和猪肉糜,还点了香油,味道很香很浓郁。
小旦吃饱了,也还跟着吃了几口。
吃完以后,少女把碗收了。
莲旦听着外屋里洗刷的动静,陪着小旦玩着,眼睛里却是怀疑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外屋的动静停下来了,门吱嘎响了一声,少女从外屋进来,手里端了盆水,还拿了擦脸的布巾。
她把小旦从莲旦怀里接过来,说:“用热水擦擦脸,会舒服一些。”
莲旦道了声谢,目光又看向少女递布巾时伸过来的手腕。
少女嘴角含笑看着他,等他擦洗完之后,才缓缓道:“你是认出我了吧?”
莲旦一惊,看见少女抬手做捋长长的胡须状,在地上迈着四方步来回走动。
莲旦眼睛渐渐睁大,指着她说:“是村里的老郎中!”
少女笑吟吟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莲旦震惊不已,眼中还有无法隐藏的惧意。
少女笑而不语,从桌上她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把里面薄如蝉翼的面具小心地拿了出来,只往脸上轻易一放,虽没经过好好整理,不够服帖,但已看得出老郎中的相貌来,只要再贴上假胡须就一模一样了。
莲旦看着她手指沿着脸颊和发际间摸索,很快便又将这面具揭了下来,露出她原本雪白美丽的脸来。
少女将面具平整地放好,才盖好木盒的盖子,收回了包袱里。
做完这些后,少女来到床边,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脸上仍然带着震惊之色的莲旦,道:“你从灵匀山回到家没几日,我便偶尔过来,发现你有了身孕后,因你身上有青花毒,状况特殊,平凡大夫是看不了你的病的,我就假扮成你们村里的老郎中,在必要时来看你。”
莲旦摸着自己的肚子,回想孕期夜里的似梦非梦的经历,喃喃道:“原来那都是你。”
至于少女为什么要这么关照他,莲旦已经不需要再去猜测,肯定也是受人嘱托。
想到那个人,莲旦神色黯然下来,低下头去。
少女抬手放在他肩膀上,正要开口劝慰,莲旦却突然抬起头来,想起来什么似的,抓住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语速很快道:“陈霜宁的脸难道也是……?”
他还没把整句话问全,少女已经肯定地点了点头。
莲旦眨了眨眼,神色先是茫然,继而恍然大悟,再之后,又是一片茫然的平静和沉默。
怪不得,陈霜宁的脸,和婆婆手里那幅画像那么相似,只除了那双眼睛以外。
他们已经……,他竟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
莲旦垂着头,轻声问:“他……是不是也不叫陈霜宁?”
肩膀上的手滑了下来,少女软软的手握住莲旦的手,力道微微有点大。
莲旦抬头看向她,看见少女眼睛望着顶棚,好像在回忆什么,眼睛里有怀念,也有抹不掉的沉重忧郁。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目光又回到莲旦脸上,她轻轻呼了口气,说:“他跟你说他叫陈霜宁,你这么叫他便是。”
莲旦脸上现出悲伤之色。
少女注意到了,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轻声道:“名字,他没有骗你。”
莲旦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
过了一会,他才抬头看向她,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明显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就叫我雪冥吧。”
雪冥对陈家很熟悉,什么东西在哪,都不需要莲旦跟她讲。
她做事的风格和陈霜宁不大一样,但又隐隐有些相似。
比如说,她做饭很好吃,而且很讲究摆盘和配色。
趁小旦睡午觉时,她会出去买很多不便宜的食材回来,不嫌麻烦地炖汤、炒菜、熬粥等等。
给小旦准备的孩子饭,也特别精美,会把食物摆成小动物的形状,这样孩子看了就更爱吃了。
她和小旦格外亲近,也极其的有耐心。
晚上的时候,尽管莲旦极力劝说她去隔壁躺着好好休息,她还是坚决不肯去,只在屋子里,像陈霜宁一样打坐。
外面只要有一点动静,哪怕是野猫踩过围墙,她都会戒备地睁眼,从窗缝往外看好一会儿。
这几天,唐花和婷子都来过家里,往往人还没进院子呢,雪冥就发觉了,也是跟陈霜宁一样,听不到脚步声,只是窗框啪嗒一响,人就不见了。
等来客走了,她又会很快回来。
莲旦其实挺喜欢和这个女孩相处的,只是每次聊天聊得亲近些了,他又会想起,这是陈霜宁派来的人,说不定到底怀着什么心思,他又不由自主远离了。
雪冥的脾气很好,见他突然不想聊了,也不觉得被冷落生气,只是自顾自去外屋忙活,给他和孩子做好吃的。
这么养了五六天,莲旦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天,雪冥陪他一起做针线活,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青花毒是什么?”莲旦突然问,“是我中毒了吗?”
雪冥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她收起刚才脸上的笑意,紧皱着眉头道,“那是一种很歹毒的毒药,庙里那晚,假圆镜给你用的就是那种东西。”
提到那晚,莲旦有些窘迫,他扭过头去,低声道:“是那种白色的粉末吗?”
雪冥说:“对,只要吸入进去,就会中毒。这种毒的阴损之处在于,用后不仅会产生无法抗拒的情热,更可怕的是,一炷香内,如果不交合,中毒者就会爆体而亡。”
莲旦倏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恍然和惊骇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
雪冥说:“可就算在一炷香内和人交合了,也不代表就无事了,以后每月的月圆之夜,这种毒都会发作,会让人痛不欲生,而且发作起来,会一次比一次严重,只有和人交合才能缓解,但治标不治本,最终也是爆体而亡的结果。”
莲旦脸色一下子煞白,浑身都在发抖。
雪冥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不用担心,他已经给你吃了一颗解药,待我做出第二颗解药,你便会没事了。”
莲旦还是害怕,“还有多久,会……会不会来不及?”
雪冥摇头,“你怀上小旦是幸事,怀孕延缓了毒发的速度。”
她看着莲旦,认真保证,“他说过,你是无故被牵连之人,他不会让你有事。”
莲旦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了,先是红,又是白,最后咬住了嘴唇,脸上现出难色来。
雪冥冰雪聪明,已经明白了。
她沉吟了一下,还是直白道:“你的身体比常人还虚弱些,青花毒发作一次更比一次痛苦,下次月圆之夜,你是绝对捱不过去的。”
莲旦垂着头不吭声。
雪冥道:“他要出远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下个月十五,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这天夜里,靠山村靠近山的那趟人家,都隐隐约约听到了吹奏笛子的声音。
笛声本来是悠扬的,但在冬夜听来,却觉萧然。
晚上快睡觉了,莲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雪冥睁开眼睛,看向他,问道:“睡不着吗?”
莲旦问:“你听见什么声音吗,好像是有人在吹笛子?”
雪冥凝神听了阵,眼神变幻,神色明了,但她只是说:“可能,是有人心里有话却没法说出口吧。”
月色下,灵匀山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上,一身白衫的年轻男人站在一根树枝上,风把他的衣衫和长发都吹得飘动起来,但那细细的树枝虽也随着晃动,但却牢牢地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丝毫没有要折断的意思。
婉转的笛声在夜晚的山林中飘荡,伴着凄凉月色,如泣如诉。
一众人从树林中穿林而过,迅速来到了这棵树下,停下躬身行礼。
片刻后,笛声停了,白衫男子放下笛子,背对着众人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柳叔齐恭敬回道:“是。”
“我们出发。”话音才落,白衫男子的身影已经轻飘飘地腾空而起,快速远去了。
柳叔齐向身后众人摆了摆手,也快速跟了上去。
右护法与左护法会和后,没两天便出乎意料地又分开。
左护法不知去向,而右护法一路潜行,秘密招揽弟子,眼看着要建立势力,再拖下去会更麻烦。
他们此去,就是要找到右护法行踪,彻底解决此人。
雪冥很聪明,莲旦不问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说。
对方问了 ,她就说一点,再问,就再说一点。莲旦本来对她有戒备之心,她主动去劝说,对方未必信,抗拒心也会更重。
但莲旦自己想了解了,就不一样了。
这几天,雪冥给莲旦讲了什么叫武功,什么是内力,打坐是在做什么,也讲了不少江湖趣事,甚至还给他试戴了人皮面具。
一辈子都在附近方圆十里地,连镇上都没去过的莲旦,哪里听到这么些不可思议的新鲜事儿。
每天,他就跟在茶馆听评书似的,雪冥把茶给他泡好了,精致的糕点也都摆好了,绘声绘色地,想起来什么就讲什么。
这茶叶和糕点都是雪冥特意准备的上好茶点。
莲旦一边喝茶吃东西,一边听她讲,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既觉得新奇,又觉得羡慕。
雪冥这会儿讲到了前几年苍蓝山上下来了个愣头青,是个在山上隐居的高手的小弟子,他以为自己从小练武十来年,已经很厉害了,吵着下山游历,他师父就让他下来了。
这愣头青下山之后,就广发帖子,挑战武林高手,头两月还真没遇上对手,百战百赢,人都飘了。
这人有一天,来挑战雪冥的大师兄。
大师兄在江湖上是有名的轻功极好,愣头青说不欺负他,不比别的,就比大师兄闻名江湖的轻功。
大师兄本来不会搭理这种人,但他与这愣头青的师父有交情,对方悄悄给他写过信,让他帮忙照拂这弟子,于是他就同意了。
两人就相约在泌水河上切磋比试。
“后来呢?”莲旦东西都忘了吃,一脸好奇地问。
“两人比试用轻功像走路一样越过河水,”雪冥伸出两臂比划了一下,“这河两岸足足有几十米宽,可不容易。”
莲旦嘴巴张得很圆,惊讶得不得了。
“两人一起从这边岸上出发,谁先到对岸谁就赢,结果……,”雪冥捂着嘴笑,莲旦轻扯她衣袖,“结果怎么样?”
雪冥轻咳一声,带着笑意说:“那愣头青半路就掉到了水里,他还不会水,差点淹死,是大师兄到对岸后,又回来把他捞出来的,他从水里出来时,嘴里哗哗吐了好几大口水不说,衣裳里还跳出条活鱼来!”
莲旦“啊”一声,随即也笑了起来,笑的捂起了肚子。
雪冥笑着拍抚他的背,说:“当时岸两边观战的江湖人士很多,都笑得不行,那愣头青上了岸缓过来以后,就捂着脸马上跑回苍蓝山了,这几年再没下来过。”
莲旦笑得更厉害了。
等这阵过去,莲旦脸上笑意还未消,他问:“人真的可以在水面上行走吗?”
雪冥点点头,“行是行的,但轻功要很厉害,轻功要练好,不仅要有天分,还要辛苦修炼多年才可以。”
莲旦脸上现出了向往之色。
雪冥伸手摸了摸他肩膀和手臂,说:“其实你身体条件挺适合学轻功的,不过你过了最好的学武年纪了。”
莲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低着头说:“我就算了,学了也没用,而且……。”
而且他病好得差不多了,雪冥应该也快走了。
雪冥看他神情黯然,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教你三个招式,没有内力也能用,将来万一遇到什么小混混,一时自保没有问题。”
莲旦抬起头来,眼睛又亮了起来,问:“可以吗?”
“嗯。”雪冥使劲点头。
于是,这个白天,莲旦就在雪冥的教导下,反复练习这三个招式,练得熟熟的了。
雪冥还让他试着用这几招来攻击自己,她故意放水,莲旦特别有成就感。
隔天上午,早饭吃完也收拾好了,雪冥把自己的包袱收拾好,要离开了。
莲旦抱着小旦,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雪冥把一个钱袋交给他,沉甸甸的,有不少银两。
莲旦忙往回推,说:“我不要……。”
“这不是我的钱,你拿着吧。”雪冥说,“小旦慢慢大了,要吃饭要穿衣,都要花钱的。”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孩子,他也有抚养的责任,你拿这个钱是天经地义的。”
莲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袋子收了。
雪冥拍拍他肩膀,又低下头亲昵地在小旦的胖脸蛋上亲了亲,握了握孩子的小手,明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剩下了莲旦和孩子两个人,静得不得了。
陈老太太入殓之后,这个月里还要祭奠两次。
头七的东西雪冥都替莲旦张罗全了。
当天张家人来了,还请了做佛事的,弄得挺像样的。
陈家的陈老大也来了,坐一边闷闷的不大说话,总用眼睛瞟屋子里这些东西。
看到陈霜宁不在,必然要有人问,莲旦就按雪冥教的,说他纸扎的身体不扛用,必须经常去庙里找圆镜大师重做,别人也就没法再多问了。
三七的时候,只有张家兄弟两来了。
张行还是老样子,看不出任何不对来,但言语间,再没有往日对莲旦动辄横眉立目的样子了,反倒相当好说话。
三七烧完,就等着将来再烧一次七七,陈老太太的葬礼才算彻底完事。
过了十一月初,天一下子就冷得冻人了,出门非要把脸和耳朵都捂上才行,棉手闷子也的戴好了,要不出去久了,手指都能冻坏了。
农家人到了冬日,便无事可做,只不怕冷的年轻人会去镇上找些日结工来赚点家用。
还有的会去山上打猎或砍柴,留下自用的,剩下的也能卖钱。
莲旦家里柴火都备够了,煤块他烧得很省,一个冬天是肯定没问题了。
他是个哥儿,去镇上也很难找到活,更重要的是,还得照顾精力越来越旺盛的小旦。
所以,这个冬天,莲旦是哪也不准备去了,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屋子烧得热乎乎的,不让孩子生病。
白天吃过饭收拾好,就趁中午不是太冷时,出去溜达溜达,只一会儿就得赶紧回屋。
有时托人去镇上给买些吃食,和孩子玩的。
雪冥给的钱,足足有十几两银子,莲旦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花不完。
唐花在家也闷得慌,常抱着小花来家里玩。
小花四个月了,她长得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哭声也是细细的,是个招人稀罕的小姑娘。
两孩子在一起,小花还不会和人玩,但和小旦互相看着,也能好奇地看半天。
唐花瞅瞅小旦,又看看莲旦,笑着掐了一把莲旦的脸颊,说:“你是不是胖了?这一大一小怎么养得都白白嫩嫩的,能掐得出水来了!”
莲旦不好意思地扭开头,说:“最近吃得是多了些。”
雪冥在的时候,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莲旦这才知道,一样的食材能做出那么多花样来。
而且她还从镇上买了好多莲旦以前没吃过的东西,他尝了,便也自己试着做,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不仅自己吃胖了点,连小旦也比以前还胖乎乎了。
唐花问:“你家男人这都走了快一个月了,也该快回来了吧?”
莲旦脸上神情一僵,想起雪冥说过的话,忙低下头去,磕巴道:“快……快了吧。”
再有三四天便到十五了。
唐花笑道:“还有不到两月就过年了,过阵子就该张罗年货了,等你家男人回来,咱们两家一起借个板车,去镇上逛逛怎么样?”
还没等莲旦说出拒绝的话,唐花两手一拍,道:“我记得你姐姐不就住在镇子附近吗,到时候正好顺路能去看看她。”
莲旦动心了,但是……,他低着头,没把话说死,只是说:“到时候看看再说。”
唐花也没坚持,就点头道:“行,现在说也早,就到时候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只小手突然啪的一下搭上了莲旦的肩膀,莲旦和唐花惊讶地一起转头看过去,就见小旦竟然扶着爹爹的肩膀,两条小粗腿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唐花惊喜道:“哎呦,这都能扶着站起来了,等过两天孩子他父亲回来看到了,不得高兴坏了!”
莲旦脸上的神情则很复杂,他在孩子脸上亲了亲,又把脸埋进了孩子小小的颈窝里了。
到了十一月十五那天,莲旦一整个白天都心神不宁。
唐花上次来家里,吃了他蒸的红枣糕,说好吃,他就说好了做一些给对方送去。
唐花家里还有公婆,不好送太少,要么显得太小气,莲旦就蒸了满满一大锅,给自己和小旦留了一小半,大部分都装到盆子里了,一会儿送走。
但都把小旦包好背好准备出门了,莲旦又停住了,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又从盆里拿出一块放回锅里去了。
可放回去之后,又很快后悔,就揭开锅盖,又把那块放回盆子里,可没走两步,就回去,再一次从盆子里拿出来放回锅里,如此几个来回,小旦都不耐烦了,在他身后“啊啊”的叫,那意思可能是说把他包那么严实都热到胖宝宝了。
莲旦闭了闭眼,盖上锅盖和盆子,不再犹豫,抬脚便走。
把东西送完,在唐花家坐了一会,说说话,该回去做晚饭了。
家里就他和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熬个菜粥,再给孩子蒸个蛋羹就行。
吃完收拾完,莲旦烧水给小旦洗了个澡。
小旦在水里一个劲儿扑棱水玩,把莲旦身上和头发也弄湿了,没办法,他自己也只好擦洗了一番。
把小旦哄睡以后,莲旦坐在床沿,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两手在膝盖上,规矩得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他起身从柜子里找出针线篓,坐在桌旁,做起了针线活。
小旦现在时不时扶着大人站一会儿,隔壁吴大娘说,用不了两月,这孩子就该学走路了,不能再穿以前的鞋子了,得缝两双适合走路的。
这活倒也不怎么急,但既然现下有时间,就先做着。
有事做,莲旦就不大瞎寻思了,渐渐专注起来。
直到外屋门突然传来轻缓的敲门声,莲旦先是一怔,继而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十分确定。
他放下手里的活,迟疑着去了外屋。
到了外屋门前时,莲旦已经能确定屋外是谁了。因为,当他刚刚迈出脚步时,那敲门声就停了。
莲旦停在了门口,还没出声,外面的人就知道了他在这里,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沙哑的嗓音道:“是我。”
莲旦垂着头,咬了咬嘴唇,心慌了起来。
在他还在犹豫时,本来栓好的门板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莲旦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白衫的年轻男子从外面缓步进来,站定在了他面前。
莲旦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陈霜宁回身关好门,看着莲旦,沉声道:“我回来了。”

莲旦手指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襟,把布料都抓皱了。
陈霜宁站在门口看着他,好像还在等他的回应,他只好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就赶紧转身回了屋。
他听见有脚步声跟在身后,是后面那人故意留下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莲旦假装忙着收拾桌上的针线篓,眼睛余光看着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走到床边,撩开床帘往里看。
“小旦长大了,也胖了一些。”沙哑的嗓音低声道。
莲旦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陈霜宁目光又在床里睡熟的孩子身上停留了一阵,才放下帘子。
脚步声沉稳、缓慢地也来到了桌旁,略显苍白的手伸过来,几下子便把莲旦收拾了好一会儿也收不完的线头布料都收好了。
莲旦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低着头看着桌面。
他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他努力地想着能说点什么,缓解现下这种难以言表的气氛。
“你……你事情办得顺利吗?”莲旦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话题。
“不大顺利,”陈霜宁说,“但也还好。”
莲旦点了点头,一个好不容易想到的话题,就此结束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阵,莲旦的眼睫不停颤动,他快受不了了。
直到这时,身边的年轻男人终于开口道:“莲旦,你坐下,我们说说话好吗?”
莲旦“嗯”了一声,身体僵硬地坐到了桌旁。
身边的年轻男人也坐下了。
陈霜宁从茶壶里倒了杯茶出来,放到了莲旦面前。
那之后,他看着身旁的哥儿说道:“有些事,雪冥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莲旦放在桌上的两手不安地交握着,点了点头。
陈霜宁身体向后靠向椅背,眼皮低垂道:“那天晚上……。”
莲旦的身体倏地绷紧了。
沙哑的男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别无选择。”
莲旦头垂得更低了,耳朵尖上是尴尬的红,他小声道:“我……我明白。”
陈霜宁说:“对不起,我一直都骗了你,也隐瞒了你很多事情。”
莲旦咬住了嘴唇,这次没吭声。
“我让人打听过陈家的情况,也详细了解过你在白家时的事情。”
莲旦倏地抬头看向了陈霜宁,陈霜宁转头看向他,目光平静,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在尽量不影响你生活的前提下,解决你身上的青花毒。”
他回过头来,看着桌面,“按原本的计划,我冒充陈家的儿子进入陈家,你什么都不会知道,直到青花毒完全清除以后……。”
莲旦嘴唇动了动,“以后怎么样?”
陈霜宁回答:“我会假死离开这里,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家里曾经有个陌生人和你一起生活过。”
莲旦睁大了眼,要不是陈老太太体内的蛊出了问题,他真的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
陈霜宁继续缓缓道:“我并不是有意欺瞒你,你已经被牵连到了这件本与你无关的事里,我不希望你再继续深入牵涉其中。”
“莲旦,”陈霜宁看向他,叫他的名字,“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以后有疑问都可以问我,只要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能说的,也不会再用欺骗的方式来应付你。”
莲旦眨了眨眼,也看向了年轻的男人。
陈霜宁眸子里的神色严肃郑重,“为了顺利解毒,我们就先这样一起过,等第二颗解药做出来,我会为你和小旦安排好一切,便会彻底离开。”他顿了顿,“你觉得可以吗?”
莲旦的脑海里,还在一遍遍重复那句“你永远不会知道”,每重复一遍,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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