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快,楚轻云就又可以来陪他赏雪了。
“阿远!”剑灵的一声呼唤,把顾贤允拉回现实。
顾贤允的好心情顿时有了裂缝。
以为是询问他去无双宗藏书阁的进展,他放下茶杯,刚要好言相劝。
廉烁兴奋道:“我今天踩雪了!”
顾贤允:?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但他面色一冷。
只听廉烁已经自顾自说开了:
“今天的雪下得很厚,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好好听啊!原来我可以附身到别人身上!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我好开心啊!”
“咔嚓!”
茶碗撞击地砖,碎成无数块。
廉烁的欢快被突兀打断,紧张又迷惑道:“阿远?”
“你附身谁了?”顾贤允声音严厉:“上官冰,还是董志?”
廉烁发觉顾贤允动怒,小声回复:“董志。”
他心里还是恐惧顾贤允的,既怕顾贤允嫌弃他,又怕顾贤允不帮他。
他只能解释::“我只附身了一小会儿,没关系的,他好好的。”
“我是担心你!”
顾贤允声色俱厉: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被发现,你的灵体根本承受不住金丹以上修士的反噬!”
“我知道错了。”
廉烁被顾贤允的关心感动,同时又开始委屈:
“阿远,我太想出去了。”
“就快了。”顾贤允安慰道:“很快就放你出来。”
穆弈还是听话的,楚轻云没费太大力气说服。
他提前给欧阳锦千里传音,欧阳锦答应得也很痛快。
于是刚出关,穆弈就被楚轻云送上凤车。
“师尊,我……”
穆弈仍旧不想走。
他仿佛在梦境里凝望了许久许久,乍一回到现实,还有稍许不适。
眼前安然无恙的楚轻云让他格外眷恋,也让他格外安心。
现在竟要离开,安心变成不安。
“等一下。”
楚轻云也刚好叫住穆弈。
穆弈眼神一亮。
然而楚轻云却用指尖在他额头画了几笔。
一股强悍的压迫感直入识海!
楚轻云笑道:“你我识海想通,随时想回,你都可以回来。”
穆弈:!!!
楚轻云也不想送穆弈走。
但他和顾贤允终有对峙的一天。
若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不希望穆弈在他身边。
在识海留个“后门”,也是为了让穆弈放心走。
可是这种过于“亲密”的联系,却让穆弈无所适从。
甚至心底更加不安。
“师尊。”
“走吧。”楚轻云推了穆弈一把。
“跟欧阳好好学,别偷懒,我会从识海抽查你的。”
作为宗主,楚轻云也擅长画饼。
“嗯。”穆弈瞧不出异样,又想到自己不太稳定的实力。
点了点头,上车。
吉镜守在主殿,见凤车鸣叫着来,又鸣叫着走,以为宗主有事出门。
等凤车飞向遥远的天边,楚轻云从密室的方向来了主殿,吉镜才略带诧异地行礼:“宗主。”
“嗯。穆弈替我办件事。”楚轻云简单说明道:
“走,我们去看看吉瑞。”
吉镜更一头雾水。
吉瑞走之前跟她打过招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去内门了。
宗主要去内门找吉瑞?
不过她没有疑惑太久。
因为楚轻去了吉瑞休息的寝殿。
吉瑞他那个在床上,昏迷不醒。
“吉瑞!”吉镜大惊,急忙上前查看。
“他没事。”楚轻云这么说着,还是伸手探向吉镜灵脉。
脉象平稳。
楚轻云这才放下心。
“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吉镜急忙问道。
楚轻云拿出随身携带的丹药,递给吉镜道:
“每日一颗,连服七日。他内府受创,但伤势不重,会醒的。”
“谢宗主。”
见楚轻云不解释,吉镜接了丹药瓶,便不再追问了。
天光大亮,正是晌午的好时光。
楚轻云算算时间,吩咐道:“去收拾一下,准备迎客。”
楚轻云没说客人是谁,吉镜按照常规准备了热茶和点心。
午时一过,就真的有客登门。
“宗主,海川院顾掌院求见。”
楚轻云:“有请。”
守山的弟子传讯来时,吉镜已经被太多的问题淹没,刚听到“海川院”三个字,还未有所反应,就听到楚轻云平淡的回答,于是她表现得也十分淡定。
直到看到议事厅外长长的队伍。
“吉镜,”楚轻云道,“去清点聘礼。”
说这话时,楚轻云看都没看门外的长队,只是对顾贤允客气疏离地一笑:
“掌院来了。”
“好久不见。”
顾贤允盯着楚轻云,客套了一句。
吉镜不懂这唱的是哪出戏,但还是按照吩咐去清点。
弟子们都忙活去了,楚轻云便带着顾贤允往内室走。
顾贤允也不客气,边走边打量四周:“这里变化许多。”
重建过一番,自然是有变化的。
但楚轻云没有解释,只说:“我喜欢。”
穿过长廊,他们来到花园。
这里没有议事厅外院那么广阔,但同样宽敞,且胜在私密。
花园中有一乘凉的八角亭,亭中有桌有椅,桌上有吃食。
楚轻云自顾自落座:“你来得太急了。”
顾贤允也径自落座,摸索着茶碗,笑道:“你不是也准备好茶点,等着我来。”
顾掌院高屋建瓴,日常冷若冰霜,鲜少情绪波动,表情自然也很少变化。
但他这会儿心情仿佛特别好,从见到楚轻云开始,唇角就没放平过。
楚轻云不吭声,抿了口茶。
满园春色,清风徐徐,混着茶叶的芬芳,沁人心脾。
楚轻云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抚脸颊,莹白的皮肤在发丝的映衬下动人心弦。
顾贤允目不转睛盯着楚轻云的侧脸,害他夜不能寐的容颜终于近在眼前,他不禁抬手,想触碰这“罪魁祸首”。
楚轻云的注意力虽然在面前的花花草草上,但感觉到身侧细微的气流变化,他本能一躲。
顾贤允的手落了空。
却紧接着握住他的手背。
楚轻云浑身一僵。
强行控制着,才没有反手打回去。
“掌院,”他皱眉道,“自重。”
顾贤允松了手,好脾气地说道:“抱歉,是我太急了。”
喝着茶,他扫了眼四周,状似无意地问:“怎么没见你徒弟?”
楚轻云冷冷地看了顾贤允一眼:
“我派他出去历练了。”
“这么巧?”
顾贤允知道自己押对了,楚轻云总是如此,看似放浪不羁,对身边人却出奇照顾。
心软至此,恐怕飞升无望。
楚轻云不说话。
顾贤允故意道:“不如让他入驻海川院,我帮你教导。”
“不必劳烦掌院。”楚轻云生硬回绝。
顾贤允被楚轻云“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取悦,浅淡的笑意加深,转移话题道:“论道大会快举办了,这次你也去吧。”
修真界每次在仙门招新之后,都会举办论道大会,由仙盟主持,请百家能者公开宣讲,既是能人志士间的一种交流,也顺便给其他修士一些点拨。
往年论道大会,顾贤允作为海川院掌院,都会开设专场讲道,楚轻云虽然是无双宗宗主,但他没什么可讲的,只作为陪同,跟顾贤允去凑个热闹。
这届论道大会,楚轻云原本是不想参加的。
“顾贤允,”楚轻云说,“我们非要这样吗?”
他看向顾贤允,言辞犀利道:“我既已放下执念,对你便不会再有思慕。我们勉强在一起,毫无意义可言。”
话音未落,顾贤允沉声说道:“可我放不下。”
实在听不得楚轻云一遍又一遍的表达“不爱了”,顾贤允直接明说安排:
“论道大会仙盟齐聚一堂,正好可以宣布我们重启合籍大典。”
楚轻云揉了揉眉心:
“顾贤允,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顾贤允是这种顽固偏执的性子。
他最后再暗示一遍,不管是他的人,还是无双宗,都不可能让顾贤允如愿。
因为他的识人不清,无双宗千年基业,已经葬送过一次了。
不会再有第二次。
可顾贤允显然没有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顾贤允只是目光坚定地回答:“我会让你相信,我只想要你。”
说着,他伸手探入虚空,狠狠往外一扯。
“嗷!”
像有隐隐的哀嚎响起,楚轻云心头一惊。
顾贤允道:“别再对我用这些小伎俩。”
手掌摊开,顾贤允把一株小小的草籽,还给楚轻云。
正是楚轻云当初撒在吉瑞身上,带去海川院“听墙角”的小法器。
楚轻云知道顾贤允警惕,和剑灵的交流必然隐蔽,但剑灵若要夺舍,自然需要其他弟子。
他用草籽“监视”其他弟子,没有发现过异样。
原来顾贤允发现了。
“好吧。”
楚轻云自见面起终于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顾贤允放在桌边的剑柄,声音呢喃缱绻:
“我听你的就是了,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呢。”
顾贤允不动声色地拿起佩剑,起身说道:
“那你好好准备,我们论道大会见。”
“恭送掌院。”楚轻云十分配合,半点不留客。
顾贤允也不计较,简单行礼,和楚轻云回到议事厅。
海川院的弟子们已经完成任务,等候多时。
顾贤允飞话不多说,带着弟子走了。
没人看到他的拇指按压颤动的剑柄,也没人听见廉烁高声地呼喊:
【我不要楚轻云,我不要楚轻云!】
楚轻云站在原地,目送海川院众人远去。
等到看不见了,表情才冷了下来。
“宗主……”
吉镜感觉到宗主的寒意,担忧地呼唤了一声。
刚发现吉瑞无故昏迷,海川院掌院就来了,事有关联吗?
怎么回事?
楚轻云却仍旧没有解释,沉寂半晌,笑了一下:
“去召集长老,重新准备合籍大典。”
长老们对合籍大典的重启态度各异。
朔平真人反对。
无双宗不是什么无名小派,大事上,不可出尔反尔。
橙风真人也反对。
之前和海川院划清界限,闹得气势汹汹,如果合籍大典重新举办,那弟子们以后还如何自处?
博铭真人倒是接受良好。
他一向随和,很少反驳宗主,甚至还带人再次清点聘礼,整理出名单。
除此之外,其他长老没有发表意见。
不管别人如何反应,楚轻云一言既出,就没有再改变心意。
这期间,吉瑞从昏迷中苏醒。
顾贤允的神识侵入让他内府受创,楚轻云虽然帮他治好了伤,却也封印了他一段记忆。
所以他并不记得自己为何昏迷,只当自己练功不小心。
吉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吉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合籍大典重新提上日程,吉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也是唯一一个敢问的。
“宗主,您真的跟掌院和好了?”
吉瑞还是不相信。
“有问题?”
楚轻云这次亲力亲为,每天都在无双宗的库房里,为大典挑选法器。
吉瑞总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清楚,就追问道:“穆弈呢?怎么不见他?”
楚轻云好脾气地应和:“大典又不需要他,找他做什么。”
吉瑞还是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但就是理不清头绪。
半月之后,论道大会如期举行。
楚轻云一直在忙,但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
论道大会当天一大早,他打扮了一番。
一身艳丽的海棠红明媚夺目,吉瑞为他以簪束发,还戴了他最喜欢的珠链为饰。本就眉目如画的脸,在装扮的衬托下,更加美轮美奂。
临出门前,他又在昂贵雅致的腰带上,亲手挂了两枚玉玦。
海川院的掌院专车,就在主殿外等待。
“轻云。”
初见楚轻云,顾贤允愣了一下。
接着伸出手。
楚轻云淡淡一笑,掌心搭上顾贤允。
顾贤允也勾起唇,把楚轻云扶上车。
“劳烦掌院来接。”
楚轻云坐下后,就自觉松了手。
顾贤允十指一空,只觉心也跟着空着。
他的目光难以克制地描绘楚轻云的五官,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也要半晌才找到些许真实感。
“我们早点宣布合籍大典吧。”
他等不及了。
“随意。”
楚轻云不看顾贤允,望着窗外,好似顾贤允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架冲上云霄,吉瑞吉镜和上官冰董志跟在后方。
几个人互相不理睬,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但是这样勉强和平的局面,很快遭到破坏。
顾贤允牵着楚轻云的手出现在仙盟中时,众生哗然。
连一向沉稳的沈辰帆,都欲言又止了好几番,才僵硬地笑着问:“掌院和宗主这是……?”
“你们和好了?”虞恒满脸嫌弃,忍不住翻白眼。
楚轻云不说话,缓缓落了座。
顾贤允就坐在楚轻云身边,点头道:“各位见笑了。”
大会开始之前,仙盟各派会先开个小会,把近几日的行程安排集中说一下。
开始之前,顾贤允就把合籍大典的重启告知各位,连时间都径自安排好了。
楚轻云什么都不用操心。
众人都很懵逼,碍于脸面,又不能议论。
于是不约而同的沉默过后,才调整好震惊的心情,纷纷出声:
“恭喜顾掌院,恭喜楚宗主。”
“老夫一定按时前去恭贺。”
“顾掌院和楚宗主果然天作之合。”
“……”
虞恒没说什么吉祥话,只在旁边冷笑。看到吉镜的冷脸后,才摆正表情。
沈辰帆也没有说话,神色不明地看向楚轻云。
可楚轻云自始至终,没有向他投去目光。
论道大会第一场,都是由盟主开场。
之后便是顾贤允。
多数人都想通过论道提升感悟,所以非常积极地参加。
楚轻云却懒得听,等到顾贤允开讲时,他就偷偷退场了。
论道大会举办地是在凌云宗,楚轻云和沈辰帆从小一起长大,住在凌云宗的时间和住在无双宗的时间差不多,因此对凌云宗十分熟悉,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还是可以办到的。
“宗主,您真的要跟顾掌院合籍?”
吉瑞跟在楚轻云身后,总觉得宗主的笑容没有那么从心。
“你有意见?”
楚轻云调侃。
吉瑞看看吉镜,吉镜对他摇头,不让他说。
他抿抿唇,依旧开口:“不敢。但是如果穆弈师弟在,应该也会担心宗主的。”
楚轻云躺在一片软软的草地上,望着白云飘荡: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虽然告诫穆弈专心修炼,自己会去查看。
但他一次也没去过。
顾贤允安排的大典时间非常近,也就半个月。
看得出顾贤允很急。
其实他也急。
“嘎吱。”
踩断草枝的声音突兀响起,吉瑞还没接楚轻云的话,吉镜就出声道:
“见过沈宗主、虞阁主。”
沈辰帆和虞恒结伴而来,吉瑞和吉镜不方便逗留,只能退到看不见的位置。
他们正在一座山顶,白云飘呀飘,就飘到另一座山峰。
楚轻云坐起来,掸了掸衣袖上的草籽。
“找我干什么?”
虞恒本意不想来,看到沈辰帆离场,才偷偷跟了来。
果然是寻楚轻云。
有点没劲。
他朝吉镜的方向眺望,既想去追,又不放心沈辰帆。
沈辰帆沉吟片刻:“所以之前……还是因为吵架了?”
他至今不知当日取消大典的缘由。
“你呀,别总操心我。”
楚轻云笑着转移话题:“你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单身至今,修无情道了?”
他们中间没人修无情道,尤其沈辰帆。
小时候他师尊和沈辰帆的师尊都说过,沈辰帆性情良善,难断尘缘,无情之道最不适合他。
“你就糊弄我。”
沈辰帆也笑,只不过笑意为达眼底。
清爽的微风不断吹荡发丝,沈辰帆斜眸凝望楚轻云的侧颜。
又是一阵沉默,他低声问道:“你就那么放不下顾贤允?”
闻言,虞恒瞪大眼睛,顾不上搜寻吉镜的身影。
楚轻云嗤笑,转头看向沈辰帆。
沈辰帆不躲不闪,与楚轻云对视。
楚轻云笑靥如花,抬手朝沈辰帆扔了一把碎草。
“算是吧。”
他答道。
沈辰帆神色一暗,垂眸转移了视线。
“那,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完,沈宗主就像逃跑似的,原地消失。
“我真服了楚轻云,你是真分不出好歹!”
四下无人之际,虞恒的话也直白起来:
“沈辰帆对你……”
“闭嘴。”楚轻云收起笑脸,严厉打断了虞恒的话。
知慕少艾,他何尝不明白。
但他们前世无缘,今世也无分。
不记恨上辈子那一剑,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那些未曾捅破的心事,就永远别提吧。
“你!你现在就是整个修真界的笑话!懒得管你!”
虞恒气急,见楚轻云油盐不进,
说再多受伤的还是沈辰帆,他索性不管了。
刚要起身离开,楚轻云却叫住他:“等一下。”
虞恒虽是丹修,也和剑修一样御剑。
他单脚踩在剑上,毫无耐心地反问:“干嘛?”
楚轻云看向虞恒,单刀直入道:“你心悦吉镜,是不是?”
这事儿他虽然清楚,但从未摆到明处。
话一出口,虞恒差点摔下来。
“你你你,”他慌张道,“你看出来了?!”
说完,他骇然正色,剑锋瞬间搭上楚轻云脖颈。
“你想干什么?!”
“吉镜也看出来了吗?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倒是没有那么明显。”楚轻云道,“也就跟我园子里养的孔雀差不多。”
“啊啊啊!”虞恒更崩溃了。
“好啦。”楚轻云再次打断虞恒。
“你到底想干嘛?!”
虞恒不转了,蹲在楚轻云面前,懊恼道,“你又不可能把她嫁给我,你说出来是要我做什么?”
他只是心直口快,受不了楚轻云偷懒耍滑。
但他不傻。
既然楚轻云把他的心思拿捏,现在拿出来说,必然是有所求。
楚轻云好整以暇,先表明立场:
“她嫁不嫁你,取决于她是否倾心于你,不取决于我的心意。”
说完,他收敛笑意,直视虞恒的眼睛道:
“但不管她是否倾心于你,我要你以仙途发誓,不论发生什么,哪怕牺牲自己,你也要护她周全。”
“……”
虞恒噎住,怔怔地和楚轻云对视。
他想从楚轻云脸上看出如出一辙的调侃,可只在楚轻云眼中看出认真。
他心头一跳,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但楚轻云没有和沈辰帆说,自然也不会告诉他。
那他就不问了。
“好。”
他也如楚轻云一般认真道,“我以仙途发誓,一生护她周全。”
“嗯。”楚轻云满意了。
他勾唇道:“那顺便吉瑞你也护一下吧,毕竟是未来小舅子。”
“我就知道!”虞恒愤愤道。
刚要走,楚轻云又补充一句:“论道大会结束,我就让吉镜和吉瑞跟你回去,不要让任何人带走他们。”
虞恒登上佩剑,半空之中,他回首看向楚轻云,郑重点了下头。
论道大会虽然是仙盟主持,但海川院却是其中支柱。
顾掌院以乐善好施著称,很多人都是奔着他来的。
所以尽管所有人都在,最忙的却是顾贤允。
一天结束,他才腾出时间,找楚轻云。
楚轻云已经在凌云宗给他们准备的宅邸中睡了一觉。
日暮西坠,楚轻云打了个哈欠,好像没睡够。
“轻云。”顾贤允归心似箭,见到楚轻云才算踏实。
他让上官冰和董志准备餐点,自己留下来和楚轻云独处。
灿金色的晚霞铺满院落,楚轻云下床走到院子里。
然后飞身上了树。
树冠之上,霞光更胜。
但此番颜色,却不及楚宗主仙姿。
顾贤允坐在楚轻云身边,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再次伸出手,握住楚轻云的手背。
楚轻云这次没有挣脱,反而顺势靠在顾贤允肩上。
像是被人捏住心尖最柔软的一块,顾贤允克制不住地上扬唇角,握紧手掌,用脸颊蹭了蹭楚轻云的秀发。
多久了,他多久没有这样靠近楚轻云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占满身心,顾贤允别无所愿,只求永久留在这一刻。
“怎么不见吉瑞吉镜?”
他心中涌出太多情绪,不想开口泄露,便转移话题。
楚轻云面无表情地感受着微风,如实回答道:
“我让他们跟虞恒回去了。”
“你还是不信我。”
顾贤允知道,这是楚轻云保护身边人的手段。
他并不介意楚轻云这么做,反而宽慰道:“不过你会信的。”
说着,他起身,拉起楚轻云。
衣袂纷飞,顾贤允没有御剑,而是像楚轻云一样御风而行。
两人飞上高空,破开云层,金色光芒没了遮拦,倾泻而出。
顾贤允拔下一根发簪,竟然化出一支小舟。
他牵着楚轻云上舟,二人对坐,在云海中泛舟缓行。
“你以前总喜欢拉着我一起赏景,还记得么?”他柔声问道。
楚轻云自然是记得了。
那时顾贤允总是繁忙,要修炼,要悟道,要游历。
他贪恋世俗,总想顾贤允停下来,和他一起享受片刻安宁。
但顾贤允却反劝他,莫要玩物丧志。
他不觉得难过,只认为顾贤允上进,让他心慕不已。
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他笑了笑,抬眸看向顾贤允。
曾经让他爱恋的面容,再也看不出任何魅力。
“你这么有闲情雅致,找我追忆往昔?”
光芒给楚轻云的瞳色也镶了一圈金边,顾贤允在那里看见自己,也像发着光。
“我是想告诉你,”他拉着楚轻云的手,一心一意道:“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好啊。”
楚轻云还是笑,抽回手,在顾贤允的目光中,摘下腰间的一块玉玦。
然后他擅自拿过顾贤允的佩剑,把玉玦系在剑格上。
“同心玦,你一个,我一个,好看吗?”楚轻云轻轻晃了晃穗子。
剑格发烫,他这么短的距离,当然也感受得到。
于是他状似惊讶地看向顾贤允:“贤允,你的剑好像喜欢!”
顾贤允泰然自若地收回剑格。
如果他愿意,可能听见廉烁气愤的呼喊。
可他不愿意。
甚至心生埋怨。
他只想有一刻,就这么一刻,安安静静的和楚轻云在一起!
“剑不懂,”他说道,“但我很喜欢,谢谢。”
他捞过玉玦,当着楚轻云的面,探入灵力。
“让我信你,你却不信我呢。”楚轻云嘟囔道。
“大典在即,我不想节外生枝。”
顾贤允检查不出任何问题,这就是一块平平常常,质地上乘的玉。
“我们回去吧。”顾贤允道,“今晚还要和沈宗主确定明日安排。”
楚轻云耸耸肩,表示同意。
顾贤允舍不得走,却不得不走。
他催动灵舟返回,依依不舍中,他突然道:
“午夜我来找你,等着我。”
穆弈最初找到欧阳锦,十分不适应。
虽然都知道阵法符修自成一派,但欧阳锦的地盘周围,还盘踞了零零散散好多符修。
他正好赶上别人找欧阳锦斗法,欧阳锦不仅完胜对方,还把对方的地盘收为己有。
“来了。”
“嗯。”
简单打了个招呼,穆弈就留下了。
欧阳锦本就话少,带着穆弈走入重重机关,把穆弈安顿在一处山洞中,就独自悟道去了。
洞中石壁刻了许多阵法,欧阳锦让他自己参悟。
穆弈待在不见天日的洞穴中,格外想念楚轻云。
几日后,欧阳锦才再出现。
“参悟的如何?”
穆弈静下心来,把每个阵法都试了一遍。
诚恳道:“一知半解。”
他的确一知半解,如果阵法那么容易破解学习,就不会沦落到现在大能了了的地步了。
“没关系啊,”欧阳锦道,“何卫坤你带来了吗?让他帮你。”
毕竟相处过三个月,欧阳锦只是不在意外物,不是记性不好。
魔修的名字她早记住了。
穆弈沉默。
临行前,楚轻云确实把铜板交给了他。
之前和欧阳锦学习时,也确实在与何卫坤的斗法中学到很多。
但那时候有欧阳锦在。
再早之前,也有楚轻云压制何卫坤。
他虽然会用铜板这个法器了,却没有信心能单独面对何卫坤。
“呵。”欧阳锦短促一笑。
“无双宗宗主首徒,收服不了一个魔修?说出去让人笑话。”
她答应楚轻云让穆弈在这里继续学习阵法,可没有保证穆弈有所收获。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再次离开。
临走前还说:“随你咯,我只负责你活着,别的我可管不了。”
穆弈再次独留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