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陵回到家,蔺丽智打探他们俩聊什么,裴陵没回答,蔺丽智就开口说了,“你不说我都知道,肯定是来问你宁黎那小子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呗。”
裴陵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不知为何,蔺丽智觉得裴陵好像有点高兴,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惊讶。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错觉吧。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裴陵走到客厅展柜面前,伸手摸了摸展柜鱼缸里的乌龟。
这是裴陵高兴时才会有小习惯。
蔺丽智:“……”
宁黎挑灯夜读,早上起来的时候满脸困倦。
杨桂芳对他殷勤了不少,还亲自给他盛粥,把油条扯碎了放碟子里给他吃。
宁黎挑了一下眉,说:“谢谢妈,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只能考个985来让你开心开心了。”
杨桂芳下意识地说:“步子迈这么大,也不怕扯到裆。”
宁黎说:“是你胆子太小了,做梦都不敢梦个大的。”
他也不再多说,埋头开始喝粥。
他喝得着急,杨桂芳埋怨道:“急什么?吃慢点。”
宁黎控制了一下速度,但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将粥喝完了,油条一口一截,吃了个干净,又拿了两个大肉包子,吃完了后才拿起鲜牛奶,擦了擦嘴巴就拿起背包往外走。
他现在每一天都起来很早,不用杨桂芳三番四次来叫起床————他赖床这个坏毛病也是从小就有,这让杨桂芳想做个慈母都做不成。叫第一次,不起,叫第二次,翻个身继续睡,叫第三次,敷衍说再睡一分钟,结果多睡了五分钟六分钟七分钟,第四次叫醒,就是杨桂芳来掀被子敲宁黎狗头,强制唤醒,所以宁黎的每一天都是从挨揍开始的。
现在这个坏毛病竟也不治而愈了,宁黎自觉起床,还主动叠好被子,打开窗户通风透气,一整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完全不用杨桂芳操心。
要不是宁黎很多小动作小习惯没有变过,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杨桂芳从窗户探头出去看宁黎去上学。
他个子在街坊邻居里的孩子里算得上高的,虽然经常挨打,脸面丢尽,但他人缘很好,邻居家的孩子都乐意跟他玩。
说来,虽然这孩子没脸没皮,但也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也未必不好。
不过,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成龙成凤的呢。
杨桂芳收回目光,在心里发誓,她以后绝对不打他了。
宁黎到了学校,这次是来得很早了,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禁心情愉悦,将书本都拿出来开始自觉看书复习。
他跟杨桂芳说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他的的确确想要超过裴陵。
不过也不是因为裴陵,而是他想坐年级第一这个位置而已。
他看过东岭每次月考大考的成绩,裴陵每次都稳居第一,而且跟年级第二拉开了五六十分甚至七十多分的差距——这其实也正常,毕竟东岭算不上特别好的中学,成绩有落差也是正常的。
所以想要考过裴陵,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赶上年级第二还稍微容易一点。
其实宁黎并不笨,相反他很聪明,只是太咸鱼了。而他的外慧是很明显的,他能听进去的课成绩都格外的好,听不进去的课就差得不行。这种极致的偏科看起来太过随心所欲,所以才让父母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他们觉得但凡宁黎稍微认真点,起码一本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宁黎跟很多同处于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他们是不太懂体贴人的,自我中心,我即世界,跟这种人说理想抱负简直就是浪费口舌,他们不会懂,宁黎也一样。
他跟他们比,好就好在一点,他选择躺平,辜负父母的希望,也愿意承受父母的打骂,不会生出什么怨怼。
所以虽然杨桂芳总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揍他,让他颜面尽失,但他们关系不错,高考结束后,他们也选择放过宁黎,不再奢求他有什么大作为。
而宁黎现在决定好好学习,要捡起来高中两年所学,他有这个心,觉得自己也能做成,再加上激情无限,进展是可以很快的。
他说一个月超过裴陵,并不是随意说的一个期限,是他的预期。当然,如果一个月没超过,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那就三个月,三个月不行,就四个月。
人嘛,总是要说些大话,才能彰显自己的决心和志气,实不实现倒也无所谓。
时间推移,班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后边儿几个男生呼啦啦进来,桌椅碰撞的声音下,他们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尖锐,“哟,宁黎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看什么呢?啊,英语?宁黎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嘛?”
托漂亮英语老师的福,他们班英语从高二下学期就有显著的提升,平均分提高了整整二十五分,这是极好的了,全年级平均分排名,他们能排个中等偏上水平。
很多男生都坚信,要是他们班所有老师都换成漂亮女老师,那他们考上一本的概率会提升到全班50%。
而宁黎的英语也提升了不少,理综每科宁黎经常在六十分以下,但英语他经常能考个八九十分最高能考个一百零几分,他英语基础真不差。
宁黎忙着学习,也不会不跟他们侃几句,“就是因为我英语挺好的,所以拿全班第一要容易一点。”
江值问他:“你考第一干嘛?你爸妈会奖励你吗?”
宁黎语气深沉:“实现自我价值,就是最好的奖励。”
说这种话的宁黎,像是突然成为了大人。
只是他很快就破功,嘴唇一咧,乐呵呵地问江值:“我刚才说那句话帅不帅?”
“……”江值哽住,“你刚刚是在装X呢?”
宁黎说:“是啊,想装点有文化的X。”
男生们看着他神色认真,并不是一时兴起,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些时候,在双方可能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友谊便会慢慢变了质。
一起堕落,是好朋友。一旦其中一个觉醒,开始上进,那是不是朋友就很难说了。
江值是宁黎同桌,甚至高二一整年都是,他跟宁黎最合拍,一个全班倒数第一,一个全班倒数第二,有着跟别人不一样的革命友谊。
宁黎突然上进,江值压力是最大的,他不禁也拿起了书,跟宁黎一样开始看起来。
宁黎余光里看见江值的动作,思维不由得发散了。
他和江值一直都有联系。
高考结束后江值也去了一个大专院校,底层人的命运大抵都是一套程序,不是成为普通人平凡的度过一生,就是烂在泥里,连成为一个普通人都是奢望。
江值性格刚直,远不如宁黎圆滑嘴甜,在高中还好,东岭虽是普通高中,但校纪严明,他们班风也不错,未曾出过什么霸凌事件。
但到了大专,不说每个大专校风都很好,起码也有几个漏网之鱼,江值上的那个大学就是这样的漏网之鱼。
江值因为牵扯进起一件霸凌事件,作为受害人的他奋起反抗,将对方重伤致残疾,被判了5年,还被索赔180万,导致家破人亡。
宁黎对江值最后一次记忆便是同学会,他们这个班的学生有不少混的好的,但更多的都是普通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功利的曲意逢迎。
同学不再是同学,而是接着几分同学情谊待价而沽的交际会。
江值那时刚从监狱出来,同学之间消息是很灵通的,都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都悄悄远离他,并不愿意跟他说话,和高中时代一样,他成了个透明人。
而宁黎虽此时生活一团糟,但表面很光鲜,看着和高中那会儿没太大区别,甚至松弛的姿态看着很唬人,在同学会里成了闪耀的存在,不少人明里暗里打探他做什么。
宁黎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对少年时代的滤镜破碎了。
他那时候乐呵呵地说:“我能做什么,我长得这么帅,当然是傍富婆啦。”
于是很快就能看见同学们变脸,“真的假的?你开玩笑的吧?”
宁黎一脸骄傲地说:“开什么玩笑,能被富婆看上是一件很牛x的事情好吧。”
众人都沉默了,左看右看,还真的觉得宁黎有吃这碗饭的资本,刚酝酿起来的套近乎的情绪立马就散了,掩去眼里的鄙夷继续去讨好自己看中的对象去了。
宁黎这才有时间跟江值说话,只是人多,也没聊什么,饭局散场的时候,宁黎和江值没去,找了个大排档吃夜宵。
江值把这些年的苦楚一股脑的吐露出来,二十多岁的男子汉,在街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懊恼和悔恨淹没了他,“要是高中那会儿好好读书就好了……”
那时候宁黎觉得单纯怪到没好好读书这事上略有偏颇,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要是他那时候好好念书,或许也会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学习决定了思维的深度,学校决定了眼界的宽度。
收回思绪,宁黎其实没有给江值扭回来的想法。
说实话这个阶段的高中生他了解,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杨桂芳什么法子都试过,也没把他扭过来,该咸鱼照样咸鱼,绝不会因为旁人有多谆谆教诲就改变。
而且他现在也自顾不暇。
中午回家吃午饭,宁黎有了个新想法,他跟杨桂芳商量,“妈,你能不能给我送午饭?”
杨桂芳一愣,说:“你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宁黎点头,“来回四十分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杨桂芳:“……代表什么?”
宁黎说:“代表我每天都浪费了四十分钟。”
杨桂芳:“……”
她面露凝重,“所以你是打算拿这四十分钟做什么?”
宁黎不假思索地说:“多刷题啊,四十分钟能多做两面卷子了吧。”
杨桂芳又吃惊了,“有必要到这种程度吗?”
宁黎也是一脸凝重,“当然有必要,因为我的目标可是赶超裴陵,你还不知道裴陵有多优秀吗?不过你也别觉得不可能,我们中国当年也是打着赶超英美的口号,国际上多少人笑话咱们,结果呢,我们愣是在提前13年就赶超了英美,现在我们国家多强大,我们老百姓应该都有目共睹。”
杨桂芳:“……”
虽然已经无数次被宁黎刷新新认知,但她还是会觉得不可置信,她喃喃道:“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从来都只知道争分夺秒打游戏的人,还能说出这样荡气回肠的红鸡汤吗?
杨桂芳被宁黎说服了,“好吧,我会全力支持你,中午我给你送饭。”
宁黎却想到什么,说:“也不好。”
杨桂芳不知不觉地开始以宁黎为中心了,听他这么说,又询问道:“怎么不好?”
宁黎说:“天气太热,你送饭遭罪,要是特别热的话会中暑。”
杨桂芳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个,心里顿时暖融融的,只觉得这个儿子没白养,“这倒没关系,骑车也就几分钟而已。”
宁黎嘴甜道:“妈辛苦你了,等我以后发达了,我要给你买小别墅,带花园的那种,可以种花种菜。”
杨桂芳第一次吃宁黎画的大饼,因为没经验,所以特别感动,面上倒是努力保持理智,“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小别墅什么的就算了,你能好好努力买个小平层我都觉得你很有本事了。”
这送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杨桂芳想得多,原来宁黎咸鱼,她就算想谋划也很难谋划什么,但现在宁黎自己选择上进,那么当妈的,现有的资源她就想用起来了。
所以她又一次敲响裴陵家的门,反正送一个也是送,不如给裴陵一起送。
蔺丽智乍一听这件事,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杨桂芳一顿苦口婆心,给她思路都打乱了,被带入了杨桂芳的脑回路,一下子也觉得裴陵上下楼梯够呛,还不如在学校吃饭呢。
这样一想,蔺丽智就动摇了,不过她还是说:“我得问问裴陵。”
杨桂芳自然笑眯眯说好,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在家里蔺丽智全职主妇全天候盯着裴陵,她也看得出来蔺丽智不大喜欢宁黎,两人想交朋友都没这个空间啊,这下裴陵都在学校,两人怎么着也能说上几句话,裴陵随便给些指点,宁黎想进步还不容易吗?
当然这话她也不会跟宁黎说,她看得出来,这小子对裴陵不像以前那么反感了,想跟他学习,拿他当目标和榜样,就是嘴上嘴硬而已。
蔺丽智回去就问了刚结束午休的裴陵。
他听到蔺丽智说这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语气冷淡地说:“不用送饭。”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也不用接送。”
蔺丽智一愣,忙问:“为什么?”
裴陵平静地说:“别人可以,我也可以。”
蔺丽智着急地说:“那不一样啊,你身体这么弱,妈妈不放心你。”
裴陵说:“不需要。”
蔺丽智:“……”
虽然很多时候裴陵都是听话的,但蔺丽智知道他其实很有主意,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只好妥协,“好吧,不过中午你还是不要回来了,你杨阿姨说要给她儿子送饭,可以顺便给你送,我觉得蛮方便的,不过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裴陵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问:“她给我送?”
蔺丽智说:“是啊。”
她怕裴陵误会,赶紧说:“你放心,饭菜肯定还是我们家的,你不能吃油荤,饮食那么多忌讳,只有咱们家里能做到了。”
裴陵说:“可以。”
蔺丽智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裴陵垂下眸,“我说可以。”
蔺丽智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又确认地问了一遍:“你愿意让杨阿姨给你送饭啊?”
裴陵:“嗯。”
蔺丽智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让杨桂芳送饭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心思,对裴陵说:“你不要跟宁黎走得太近,他天天玩,你可千万不能跟他学。”
裴陵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那一眼落在蔺丽智眼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她还没琢磨出来,就听裴陵开口道:“我去学校了。”
蔺丽智的思绪又被打乱了,她问:“今天就要自己走吗?不用我送你吗?”
裴陵:“嗯。”
他站起来,虽然他很有几分瘦弱,但身量很高,天生的衣架子,即使穿着黑条白底的校服,也显得格外清雅俊秀。
裴陵实在长了一张格外出众的脸,蔺丽智私心觉得她儿子是这十里八街最漂亮的男孩子,对门的宁黎是长得不错,不过比起她儿子,实在是差远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蔺丽智也没敢阻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裴陵一个人出门了。
宁黎也是在家里睡午觉的,不过他睡不着,平常拿来睡午觉的时间,他也利用起来看书了。
正所谓——时间就是海绵,挤挤总归是有的。
不过去学校的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给自己的水杯装了水,他不爱喝教室里的饮水机,总觉得有点脏,所以都自己家里带水。
他出了门,杨桂芳还往他怀里塞了一盒切好的哈密瓜,这是以前没有的待遇,宁黎还装模做样的推拒:“妈,我们学校不让在教室吃东西。”
杨桂芳骂他:“学校不让在教室打游戏,你不还是打了么?”
宁黎:“哈哈哈哈哈。”
杨桂芳:“路上吃!”
宁黎:“好咧。”
他揣上哈密瓜,关门下楼。
他打开盒子,里面还插了根牙签,他插起一块哈密瓜,吃到嘴里,清甜的滋味瞬间从嘴里弥漫开来,连灼热的阳光落在他皮肤上也不觉得热了。
他走路很快,每次超越一个人心里都会有一种安心感。只是走了没多久,他目光落到前方,一时感觉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他上下扫视,反复看了几遍,不禁加快脚步,嘴里喊道:“裴陵!”
裴陵的背影他经常见,毕竟就住对面,从小到大的裴陵他都见过。他觉得裴陵小时候就比较早熟,看人的目光总是透着一股洞悉和锐利。有时候当街碰上他跟杨桂芳吵架,他撒个谎,杨桂芳还会有些犹豫不知道信不信,但裴陵……他跟裴陵对上眼,就感觉被裴陵那双眼睛给看透了,他知道自己在撒谎,甚至知道自己撒谎的意图是什么。
这种感觉可不好受,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宁黎总觉得自己在裴陵面前是透明的,跟裴陵冷漠生疏,除了裴陵是别人家的孩子之外,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但现在嘛,他可是成年人,哼哼,还能玩不过裴陵吗?
怀着这种自信,宁黎在裴陵面前也松弛了很多。
他叫了裴陵的名字,裴陵脚步顿了一下,没停,还是往前走。
宁黎不意外,他走到他身边,用跟他一样的步伐频率跟他同步,嘴上说:“你怎么不让阿姨接送你啊?天气这么热,你受得了吗?”
他很自来熟地拿起自己的水杯,拧开送到裴陵面前,“你要喝水吗?我看你没带水杯。”
裴陵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因为身高问题,宁黎也要微微抬头,才能跟他目光对上,他思维再一次发散了,他敢确定,裴陵不止180,他高了他快一个大半个头,目测可能在186左右?
哎,还是因为家庭因素,早年家里穷,他们家里很少买好吃的,牛奶更是无稽之谈,他能长这么高,纯粹是基因优势,宁贺杨桂芳他们俩长得都挺高的,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六六,根据遗传论,他应该是可以长到一米八几的,但前世他个子最终定格在了178。
他都不知道发散到哪儿去了,等回过神来,就听到裴陵开口说:“不用。”
“哦。”宁黎很自然地自己喝了一口,又把哈密瓜往他那里送了送,“吃瓜吗?”
裴陵回答:“不吃。”
宁黎姿态很松弛地说:“行。”
他拧上水,自己将哈密瓜吃完了。
丢了垃圾,跟上裴陵的脚步,甚至加快脚步,越过裴陵,走到了裴陵的前头。
裴陵看着他的背影,放慢脚步,跟宁黎拉开了越来越长的距离。
宁黎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也明白了什么。
其实现在他不讨厌裴陵,也不是说想跟他套近乎做朋友,这种事情小时候就做过,没成功,长大了也不可能去尝试。
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按正常套路,知道裴陵以后会发达,不是应该抱他大腿,求带求躺平吗?
但这种事情,宁黎想都没有想过,理想主义带来的清高自命不凡让他吃尽了苦头,再来一次,他也不改。
没想跟裴陵关系有多好,他现在就是一个目标,一座山峰,等着他超越、攀登。
不过,话是这么说……
宁黎还是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等到了裴陵。
裴陵的体弱,他是知道的,就这么一段路,他虽然没喘气,但浑身都发红,苍白的皮肤在阳光暴晒下显出了几分深红,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说不上狼狈,甚至他的表情都是冷静的。宁黎看着,却莫名觉得裴陵有几分惹人怜爱,他被自己想法雷了一下,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他拧开水杯,再次递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喝吗?”
他本来以为会像第一次那样被拒绝,没想到这次裴陵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可以完整地包裹宁黎的水杯,“谢谢。”他说。
宁黎看着裴陵捏着他的水杯,嘴唇正要贴上杯口去喝的时候,宁黎冷不丁地说:“我刚才也是那个位置喝水的,我们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哈哈。”
裴陵:“……”
他抬起脸,望向宁黎,面无表情。
宁黎:“……”
他很自觉地说:“我开玩笑的。”
这口水裴陵最终还是没喝,将水杯还给了宁黎。
宁黎知道他嫌弃他,没有介意,裴陵有些洁癖,不喝他的水也正常。
作为一个风度翩翩宽宏大量靠谱成熟的稳重男人,宁黎选择宽恕他。
……不过裴陵现在也有19岁了,也是实打实的成年人。
宁黎拧上水杯,跟裴陵一块往教学楼走,不过习惯使然,他要走到裴陵前头。
他头没回,却又的确是在跟裴陵说话:“你大学想上哪个学校?”
不等裴陵回答,他就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胸有成竹地说:“是H大吧。”
裴陵皮肤是缺少血色的苍白,即使因为天气炎热,浮现出淡淡的薄红,却也不见得有多健康。
能看出来,他的确身体很弱,甚至可能还有点虚。
他看着宁黎,并没有对他这番话做出什么回应。
宁黎停下脚步,对裴陵说:“如果你是H大,那我也要去H大。”
裴陵黑沉的眸子微微闪动,一直紧抿的唇此刻微启,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宁黎理直气壮地说:“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H大是最好的学校啊,你能考,我就不能考了?”
“你问为什么,搞得好像我是为了你才想去H大似的。”
裴陵:“……”
他移开视线,语气淡淡地道:“我没说,去H大。”
宁黎:“……”
宁黎说:“你说了,我这里听到了。”
他说着,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胸膛,心脏所在的地方,“他听到你的志愿是H大,你在我这里没有秘密,哼哼。”
宁黎这么说着,不禁骄傲起来———
他知道裴陵的未来,何尝不是一种完胜呢。
想到这里,宁黎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哈哈哈哈。”
裴陵:“……”
他看着宁黎明媚的笑脸,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并没有说话,只是黑而沉的眸子在阳光下透出了那么点流光。
晚上回家的时候,宁黎跟杨桂芳说起了这件事,杨桂芳一听,还蛮惊讶的,“裴陵现在自己上下学啊?那要是路上出个什么事情怎么办?”
宁黎早就知道杨桂芳对裴陵的偏爱,不过还是没憋住,怼了一句:“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能出什么事情?而且这一块儿谁不认识裴陵?要他路上出什么事情,也能立刻给他送医院去。不过,他到底是男孩儿,走都不让多走一步,这不是越来越虚吗?”
杨桂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就跟他结伴去学校吧,路上还能照顾照顾他。”
宁黎:“。”
宁黎心平气和地说:“我照顾他?也得让他愿意被我照顾。”
杨桂芳幽幽地说:“你可是拿了人家的学习笔记,虽说是偷偷学,但也不能不记人家的好吧。”
宁黎:“……”
呃这个,这个他没话说。
杨桂芳一脸严肃地跟他说:“你们一个学校,又是一栋楼,甚至同一层,你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宁黎说:“真没必要,我看他身体也没弱到这种程度。”
杨桂芳唉声叹气:“那孩子从小身子就弱,我听说他好像还有贫血?万一路上休克怎么办?”
宁黎:“……”
有时候蛮怀疑谁是她儿子的。
宁黎松了口:“行吧我跟他结伴,不过我不觉得他会领情。”
他说完,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想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他妈干嘛不接送他啊?”
杨桂芳说:“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他们聊天的工夫,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是蔺丽智高昂的叫声,语气里充满了喜悦。
宁黎和杨桂芳都见怪不怪,数着时间,果然没一会儿,他们房门就被敲响了。
杨桂芳去开门,宁黎也跟着,门一打开,裴或川高大英武的身影就显露出来,他还穿着西装,当真一表人才,他见了杨桂芳开门,脸上露出笑来,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就递了上来,说:“嫂子,好久不见,这段时间麻烦您照顾我们家丽智,小小薄礼,略表心意,还希望嫂子收下。”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说的都是客套话,但配上表情语气,就是分外让人舒心,杨桂芳脸上也不禁露出笑来,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这也是国际惯例了,裴或川一年里在家的时间可能都只有个把月,一旦回来,肯定会准备很多礼物送给街坊邻居,因为是对门,所以杨桂芳一家得到了裴或川亲自送礼,其他人估计都是他助理去送的。
杨桂芳收了礼,手里一掂,份量可不轻,她脸上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了一番客套话,目送人进门了,才将门关上。
她对宁黎说:“你看看,裴陵爸爸多威风,难怪裴陵长得那么俊,他爸这把年纪了还那么帅。”
宁黎:“啧,比我还差一点。”
杨桂芳看了他一眼,诚实地说:“你虽然好看吧,但比起裴陵还是差了蛮多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宁黎立即转移话题:“看看他送的什么?”
杨桂芳这才拆开礼盒,从里面拆出了好几样东西,都是电子产品,新出的苹果手机,苹果耳机、高档游戏机、甚至还有一台苹果笔记本。
宁黎眼睛都亮了:“哇!”
杨桂芳警惕地将东西都收了起来,“不能玩。”
宁黎眼里的光立即没了,“我不玩,不要拿这些东西考验干部的意志。”
杨桂芳看他确实没有伸手过来,也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扑通扑通的,“裴陵爸下血本了啊,这么多不得要个好几万??他这是多赚钱啊,随便一给就给这么多的好东西?”
宁黎不意外,裴陵爸爸常年在外经商,肯定早就攒下了厚厚的家底,不然也不会高考结束后蔺丽智就去裴陵所在的城市买小别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