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强势的杨桂芳此时都有些讪讪起来,她说:“没怎么了。”
宁黎冲她甜甜的笑,说:“妈我想吃糯米饭,加了香菇、火腿肠、胡萝卜炒的酱油糯米饭。”
杨桂芳一听就说:“这么麻烦,不想做。”
宁黎央求道:“妈我想吃,求您了,求您了求求!”
杨桂芳:“……”
她遭不住,瞥了一眼他袋子里厚厚的练习册,心软了,说:“行吧,我给你做,不过你要帮我丢垃圾。”
这种事情宁黎以前都不会做的,他就是这么懒,在这个家庭里除了吃喝拉撒,毫无建树。
不过现在宁黎不会说什么,他放下袋子,将垃圾袋收好,就出门丢垃圾。
垃圾桶离他家不远,丢完要回去,眼尖地看见一道影子立在墙后面,此时路灯已经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纤长。
宁黎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了过去,影子的真身慢慢显现,是裴陵。
裴陵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即使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也显得皮肤苍白,他半靠在墙上,手里夹了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已经点燃了,缥缈轻柔的烟雾袅袅升起,将他过分俊秀的脸庞模糊了几分,更是在他眉宇之间点缀了几分冷意。
宁黎过来的时候,裴陵的目光便已抬起,与宁黎的视线对上,他顿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裸露在外的手臂线条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往外走,那夹着烟的手臂就顺势垂了下去,将点燃的烟轻轻地揉在掌心。
这一整个流程他做的很自然,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甚至像平常那样不再给宁黎眼神,迈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
越过宁黎的时候,宁黎把他喊住了,“等等。”
裴陵顿住脚步,微微侧目看向他,他的姿态很放松,只是那双黑沉的目光显得很深邃,落在宁黎身上的目光似乎因为专注,而显得更加黑了。
宁黎显得有几分兴奋地说:“我看见了,你在抽烟。”
裴陵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想做什么。
宁黎误会了,说:“你放心,我不会告状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抽烟,还是抽女士香烟。”
本来冷冷淡淡一直不用正眼看他的裴陵,这时候忽然开口道:“有事吗?”
宁黎:“……没事了,我只是想说抽烟有害健康。”
裴陵回答:“嗯。”
说完,他就走了,他腿长,步子也迈得大,一会儿就走得没了影。
宁黎看着他高挑的背影,乐滋滋地想,他不抽烟,这不是又赢了嘛。
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宁黎哼着小曲回家了。
而裴陵回到自己房间后,才将手心揉成一团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里,手心里那一枚圆形烫伤,他微微垂眼,有几分苍白的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那枚滚烫——聊胜于无的慰藉。
翌日,随堂考成绩发下来了。
江值第一时间探头去看宁黎的考卷,一看,瞪大了眼睛,“65分!?”
宁黎爽朗的笑:“哈哈哈哈。”
江值:“……”
江值:“你不是说满分吗?”
宁黎挺起胸脯,泰然自若地说:“我说满分就满分吗?那我说我是秦始皇,我是吗?”
江值:“?”
晕倒,还以为他真能考满分呢。
宁黎看了一眼江值的卷子,他考了个31分。
高中的课程没那么容易追上,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超过江值,以人为单位,眼里暂时只有江值,其他人全都努力无视,这样不会太难受。
在自己能看见的范围里超越,这是他的策略。
江值问他:“你这是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宁黎想了想,一脸深沉地说:“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事以密成,言以泄败2。”
江值:“……”
文盲之中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叛徒啊!!!
只是一次随堂考,没有太影响会宁黎的心情。
他每节课都认真听,甚至做笔记——他的字不大好看,很潦草,字如其人,其实也能从他的字迹看出他的性格,急躁,没有耐心。
宁黎注意到了这点,有意地将字迹写端正,速度也降下来,看着和以前的字迹区分开了些,但也算不上特别美观。
宁黎想起裴陵的字,裴陵的字就很好看,笔锋锐利,透着一股寒霜傲雪之感,和他给人的感觉很像。
他知道这些还是因为裴陵妈妈去丢垃圾,杨桂芳把人家垃圾里的字帖捡回来,教育他来了。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初中那会儿,那时候裴陵的字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是否进步了,他也不知道。
他这个字,从小学二年级到现在,几乎都没有怎么变过,也就是说他的字是可以跟小学生一样丑的。
底子就已经这么差了,再怎么有意改正都是屎盆子镶金边。
还是得练字。
不过现在要把精力分到练字上吗?
宁黎有些犹豫,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他想到裴陵,还是决定练一练。
他回去后,脑子一抽就跟杨桂芳说了这件事。
杨桂芳有些惊讶,说:“裴陵的字帖啊,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跟你说你还不高兴,把人家字帖丢垃圾桶了。”
宁黎:“……”
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杨桂芳说:“别说,那孩子的字真好看,你的字要是能多跟他练练多好。”
宁黎:“。”
要之前宁黎准顶嘴,现在是没这个心思了,反而很丝滑地接了:“行啊,我跟他学,妈你帮我去跟他要他的字帖。”
杨桂芳一惊,“真的假的,你要跟他学?”
宁黎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我要吊打他,当然要学他的优点。”
承认裴陵比他优秀,并不耻辱,反正他早晚都会超过裴陵的。
不过,这种事情自然得偷偷的,不能让裴陵知道了。
所以宁黎一脸严肃地说:“你跟裴陵妈妈关系好,你偷偷的跟她要,千万不要让裴陵知道。”
宁黎学好,杨桂芳自然高兴,无所不应,“好好好,你有这个心,我说什么都要满足你。”
不过,她跟裴陵妈妈关系并不好啊。
杨桂芳嫉妒她有个好儿子,再加上裴陵妈爱炫耀,她看着心里腻歪的很,哪能跟她关系好啊。
不过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会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她就腆着脸堵住了要出门买菜的裴陵妈妈蔺丽智,先是吹嘘了一番裴陵,把裴陵妈吹高兴了,才扭扭捏捏地提起了要裴陵的字帖让宁黎练练字这事儿。
蔺丽智被她捧得高兴,这种小事自然不会不答应,笑眯眯地说:“好好,等我回去我给你看看啊,你们家宁黎今年也高三了吧,学习成绩怎么样?还是倒数第一吗?要是他,我让裴陵给他补补课。”
杨桂芳笑呵呵地说:“那多麻烦啊,你家裴陵也高三,可不能耽误他的时间。”
她自然知道蔺丽智只是客套,怎么可能当真。
而中午放学,蔺丽智去接裴陵。
裴家确实是有钱的,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小轿车了,虽不是什么豪车,却也价值不菲。裴陵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听到蔺丽智开口说了杨桂芳要字帖的事情,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低声问:“是她要?”
蔺丽智说:“是啊,你要是不想给,我就跟她说没找到,反正你现在都不练字了。”
她想起什么,暗暗发笑,说:“我们家是祖坟埋的好啊,才把你生的这么聪明,她拿了字帖过去,她儿子也学不到我儿子一分。”
裴陵没说话,车慢慢驶出街道,他目光落到窗外,熟悉的身影在人行道上疾步行走,显得有几分风风火火。
蔺丽智也看见了,说:“那是宁黎吧,他姿态倒是好了很多,以前还有些驼背,看着没什么精神,现在倒是好多了。”
她将车开慢了,车窗下滑,笑眯眯地喊了宁黎,“要阿姨搭你一程吗?”
宁黎停下脚步,看见了她旁边的裴陵,他们俩目光刚对上,裴陵便率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裴陵总是这样,所以宁黎才不喜欢他,要是他外向些,没准上辈子他们就成朋友了,还是竹马竹马的那种死党朋友。
但是没有没准,有些人就是一对上眼,便知道是相性不合,永远都成不了朋友。
要是以前宁黎就拒绝了,现在的他总是有不一样的想法,又见裴陵冷脸对他,反而有了些反骨,笑眯眯地说:“好啊阿姨!麻烦阿姨了!”
说着,他还真的打开了车门,上了车。
蔺丽智本也以为他会拒绝,因为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宁黎每次都是拒绝,因此他直接上车的时候,蔺丽智那张笑脸立马就变了,她强笑道:“也没多远。”
她只是惯例客气一下,他倒当真了。
宁黎外向,上车也不消停,对蔺丽智说:“阿姨,你这车摸着很舒服啊,多少钱买的?”
这说到蔺丽智心坎里,她骄傲地说:“这车三十多万。”
宁黎一脸震惊:“哇!这么贵?”
“阿姨你好厉害,能买这么好的车,车技还这么好,一点都不颠簸,我本来晕车很严重,但坐阿姨你的车完全不晕诶!”
蔺丽智高兴地说:“那是,我科目二科目三都是一次性过的,驾校那么多男的都比不过我,我倒车也很牛啊,等下倒给你看看。”
“好啊,”宁黎说:“啊,等等,不好意思阿姨麻烦你停一下,我有点事,需要在这里下。”
他把蔺丽智给捧高兴了等下倒车发挥失常不就丢脸了嘛,还是找个借口溜吧。
蔺丽智哪知道他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事,听他怎么说便“噢”了一声,将车停在了空旷的路边,将宁黎放下了。
等宁黎走远了,她才带着几分愉悦地对裴陵说:“这孩子嘴蛮甜的嘛,以前看他老是跟他妈吵架,我还以为多叛逆呢,现在看看也蛮有礼貌的。不过成绩那么差,再乖以后也是给人家打工的,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一块儿玩,不能被他给带坏了。”
裴陵没有说话。
蔺丽智也没有发现,裴陵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宁黎的背影,直到启动车子,他才收回目光。
回到家,裴陵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将一个袋子交给蔺丽智,言简意赅地说:“给宁黎。”
蔺丽智掂了一下重量,“给这么多啊?”
裴陵淡淡地说:“反正也是要丢的。”
蔺丽智想想也是,连袋子都没有打开看,就拎着敲响了杨桂芳的房门,将袋子给了她,也没说裴陵给的,而是说:“我找了找,找出这么点,你先看着呗,要是不够我让裴陵找找。”
杨桂芳一看这份量就知道不少,顿时乐了,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这么多啊,您费心了啊,要是我家黎黎能跟你家裴陵学个三分,我都要放鞭炮放他个三天三夜。”
蔺丽智矜持地笑,“宁黎蛮不错的孩子。”
目送蔺丽智回家,杨桂芳赶紧关上门,把宁黎喊出来,压低声音说:“你要的字帖,哎,裴陵妈还真够意思啊,我一要就给这么多啊。”
宁黎接过杨桂芳手里的袋子,惊讶了一下,“这么多。”
他打开扣得很紧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除了一沓字帖,还有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杨桂芳率先拿起字帖,看得满心欢喜,“你看看他的字,龙飞凤舞的,太好看了,你看看你那狗爬字,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宁黎则是拿起了那几本笔记本,略微一扫,错愕地发现是裴陵理综的学习笔记!
杨桂芳看他愣住,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吃惊,“这什么?裴陵的笔记啊?他妈把这个都给你了啊。”
她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她还蛮好的。”
宁黎平复了一下心绪,勉强开口道:“应该是拿错了吧,我找时间还给他吧。”
杨桂芳赶紧道:“先别还,这可是裴陵的学习笔记,我给你钱,你去打印一份出来。”
“……”宁黎可耻的心动了,“行。”
想超越裴陵,就不能闭关锁国,他打印一份后偷偷看看,嘿嘿。
事不宜迟,宁黎抓着笔记本就去了打印店,一毛钱一张,竟然也打印了八十多块钱。
打印店还包装订成册,拿着打印好的副本。
宁黎偷笑,这省了多少工夫啊。
他将那两本笔记本装好,下午带去学校。
只是怎么还给裴陵,成了个问题。
宁黎私心不想让裴陵知道自己在偷学他的事儿,没面子不说,这不是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不如他了嘛?——虽然这也是事实,但他喜欢逃避事实。
宁黎想来想去,只能掐裴陵去厕所的时间进了他的教室。
他人缘好,问裴陵的座位还有人带他去,见宁黎拉裴陵的书包链,带他过来的女同学对他说:“你干嘛啊?裴陵不喜欢别人碰他书包。”
宁黎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别人么?我可是他best friend!”
女同学说:“没听说过啊。”
宁黎说:“那你现在听说了,我们可是私底下烟酒都来的狐朋狗友。”
他把笔记本装好,一回头,就对上了裴陵黑凛凛的眼睛。
宁黎:“……”
宁黎说:“我跟她开个玩笑,哈哈。”
宁黎做贼心虚,不等裴陵有什么反应,就跑了。
他这操作让人迷惑,所以那个女同学立马怀疑他的说辞,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刚刚宁黎往你书包里塞了两本笔记本。”
裴陵没说话,伸手打开黑色的背包,那两本笔记本滑了出来。
他垂眸看着,不知道想什么。
女同学问他:“你们是朋友吗?”
裴陵顿了一下,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不是。”
可以说是女孩子天生的第六感么,总之她觉得现在的裴陵似乎是不高兴的,所以她也没敢再说什么,自觉离开了。
宁黎走得匆忙,等坐到自己座位上,就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们学校是按成绩排座位的,裴陵成绩好,所以坐第一排,又会每周换一次座位,这周恰好裴陵坐靠窗的位置,那么长的距离,走进来的时间里肯定听到他说什么了,保不准也看见他做了什么。
尴尬,要不去解释解释。
算了,越解释越尴尬。
宁黎倒是这么想的,但放学后他冲出教室,路过裴陵教室的时候没忍住顿住脚步,往里面看了一眼,他们班上这会儿拖堂,老师还没下课。
裴陵个子高,坐在第一排格外鹤立鸡群,坐姿也格外挺拔,侧脸带着一种失去血色的苍白,五官那么立体,侧脸也优越,能看出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
他确实长了一张很俊秀的脸,虽然有几分瘦弱,但骨架大,天生的肩宽,穿上麻袋一样的校服依旧挺拔。
宁黎看着微微出了神。
高考结束后他们各奔东西,他去了一个三流大学,连三本都说不上,只是大专。
裴陵去了国内顶尖名校,前程一片光明。裴陵妈也跟着搬家了,听说在裴陵大学附近买了一套小别墅,有个大花园,种花种草,特别悠闲。
杨桂芳说起来的时候,宁黎也酸的,很不可置信,“至于吗?还陪读啊?他也是没断奶,我就不会这样了。”
杨桂芳是很喜欢裴陵的,这种时候绝对维护裴陵,“你知道什么,裴陵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当妈的不得多照顾一点。”
裴陵是很脆皮,东岭离他们家是真的蛮近的,走路也就二十分钟,裴陵还要来回坐小轿车接送,宁黎就很看不上。
对此也是呵呵,“说再多不都还是没断奶呗,身体不好可以锻炼啊,你看我就强壮如牛。”
说着,宁黎弯起手臂,给杨桂芳看看自己其实并没有很突出的薄薄肌肉。
他虽然没有裴陵高,但是绝对要比裴陵要强壮的,他身材看着细,但因为骨架小,爱运动,身上覆着薄薄的肌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就是他。
因为很健康,所以他白皙的脸上血色很好,眼神明亮,看着就和裴陵有很大区别。所以他在心里很真挚地觉得,他长得其实略比裴陵帅几分。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裴陵在很长时间都活在杨桂芳的嘴里,杨桂芳对他的喜爱,还有总拿他跟他比,让宁黎在很长时间都对裴陵是有些敌意在的。
这种事情裴陵不会知道,因为他们自从高考后,截止他死亡,都没有再见过了。
人和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羊水是一道分水岭,高考是一道分水岭,毕业后又是一道分水岭。
这么多的分水岭,可以让两个从小到大都住面对面的家庭走向截然相反的境地。
前世的裴陵,走得真的很高,太高了。而现在的裴陵,还跟他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生,甚至因为生病,还重读了好几次。
大他两岁,还落得跟他一样的进度。
大概是宁黎看着裴陵太久,裴陵察觉到了这股视线,他侧过脸,目光与他对上,他看见宁黎,目光一凝,眉头微皱,扭回了脸。
宁黎见他是这种反应,心里也不觉得意外,这人从来都不正眼瞧他。
正好有人越过他要下楼,他便也不看了,抓紧时间回家。
他走后,裴陵捏着笔的力道重了几分,在笔记本上力透纸背地续写了几个无意义的字符。
宁黎回到家抓紧时间看裴陵的笔记。
他看了之后才发现不止是老师说的上课内容,还有裴陵做的各类题型,解答步骤格外详细,甚至还给了文字解答版本。
像是面对请教问题的人口述的解析步骤。
宁黎有些微妙,裴陵是这么细致的人吗?
不,这都不是细致了,这简直就是保姆级教学了,只是他自己私人的学习笔记,能详细到这个地步吗?
他班上的学霸写笔记都是写简单的步骤和答案,自己再做一遍也是能做出来的,笔记就不会写的那么细致。
裴陵这样简直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在学习笔记上写这么多白痴一样的保姆教学。
不管裴陵发什么神经,现在可是便宜他了,他一看就懂,比自己生啃理综要方便太多了!
宁黎高兴起来,脑子里幻想自己吊打裴陵,杨桂芳对自己刮目相看,裴陵对自己刮目相看,自己登顶年级第一,以此为起点,拿一个市状元,上名校,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高兴着高兴着,宁黎无法避免地想到了一些事,情绪陡然恶劣起来。
浓重的焦虑涌上来,让他努力集中注意力,重新啃起裴陵的学习笔记。
杨桂芳拉着宁贺在门口偷窥,用气音说:“看见了吧,好几天了。”
宁黎这样,宁贺也高兴,也用气音说:“真开窍了。”
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卧室,杨桂芳才跟宁贺说:“以前我跟他说裴陵,他总跟我急眼,现在不仅不急眼,还吵着要我去要裴陵的字帖,这变化,你说说。”
宁贺说:“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清了清嗓子,吟诗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1”
“……”杨桂芳翻了个白眼,“正经跟你说话,别总瞎背诗,这么有文化结果还不是在工地搬砖。”
宁贺老脸一红,嘀咕道:“什么叫工地搬砖,好歹我也是监工,有职位的。而且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们儿子已经跃跃欲试,想要考取功名,作为父亲我的激动喜悦之情。”
杨桂芳:“……”
杨桂芳说:“我这心里不踏实,他是我儿子,我能不了解他吗?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贺不赞同地说道:“这能有什么妖,到要紧关头大彻大悟的也不是没有,你别想这么多,他都幡然醒悟了,你以后就别打他了。”
杨桂芳恼道:“你他妈说得我好像是泼妇一样,要不是你不管儿子,我能棍棒教育吗?现在倒是把我当坏人了。”
宁贺赶紧讨饶道:“我没这个意思,哎,我也是忙,好了好了,儿子这么累,我去给他整点夜宵,我去整,你歇着。”
说完,宁贺围围裙去做夜宵了。
杨桂芳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悄悄出了门,拿了一盘水果,到对门去敲了敲门。
蔺丽智开了门,见是她,笑眯眯的,“怎么了嫂子?有事吗?”
蔺丽智即使到晚上也是光鲜亮丽的,穿着质感极好的丝绸睡衣,身段窈窕,浑身都是香香的,简直光彩照人。
杨桂芳难免有些惭愧,面上不显,笑呵呵地说:“是这样的裴陵妈,我呢我想找裴陵这孩子说说话,我家宁黎实在是让我操心,就想着裴陵跟宁黎离得近,没准知道些什么。”
蔺丽智有些不情愿,但她也没表现出来,她面色不改地说:“裴陵那孩子睡了,你也知道的,他身体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裴陵的声音,“妈,谁来了?”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不急不缓,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蔺丽智顿住,回头看了一眼,裴陵穿着深蓝色的睡衣,端着一杯水站在卧室门口,面色平静的望着她。
蔺丽智有些不情愿地说:“你杨阿姨想找你问一些事。”
又看见什么,着急忙慌地走过去,低声说:“你干嘛不穿鞋?光脚着凉了怎么办?”
裴陵垂眸看了一眼,将水杯递给她,“让阿姨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蔺丽智哑然,不等她说什么,裴陵便回了房间,反手一带,关上了门。
蔺丽智只好回到门口,有点勉强地笑道:“你等一下,他换个衣服。”
杨桂芳松了一口气,笑着将果盘递了递,“麻烦你了,我打扰裴陵一会儿。”
蔺丽智接过果盘,“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哟,还是草莓,这可贵了,你破费了。”
成年人的客套可以来来回回很久,不过在她们俩无止尽的客套下去之前,裴陵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杨桂芳看见他,心里眼里都是欣赏。
蔺丽智看在眼里,心里很得意,愉悦之下也就不是很介意杨桂芳跟裴陵接触了。
裴陵换好鞋子,出了门。
杨桂芳跟他走到了楼下,找了个僻静地方跟裴陵说话,她一开始斟酌了一会儿,才问裴陵,“裴陵啊,你就在宁黎隔壁班,你有没有听说宁黎谈恋爱什么的?”
裴陵低声问:“谈恋爱?”
杨桂芳点头,“对对,你知道吗?或者说你有没有见过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很近?”
裴陵沉默了,路灯昏黄,他背对着路灯,表情都隐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我没见过。”
杨桂芳迟疑了,“真没有吗?或者这段时间他在学校的表现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跟人吵架之类的?”
裴陵回答:“没有。”
杨桂芳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略微有些懊恼,心想,可能不应该问裴陵,毕竟他们俩只是离得近,不一定知道宁黎的情况。
她还不死心,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学生之间肯定会传八卦,你有听过他跟女生的八卦吗?”
裴陵一顿,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没有。”
杨桂芳失望了,“这样啊。”
她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真的就跟宁贺说的那样,只是开窍了而已。
杨桂芳自己想明白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裴陵说:“不好意思啊,阿姨打扰你这么久,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裴陵回答:“没事。”
杨桂芳控制不住对裴陵的喜爱,虽然宁黎总是说裴陵从不拿正眼看他,但杨桂芳知道,裴陵对她一向很礼貌,平常不爱说话,路上遇到了也会对她点头,看她提了重物,也会搭把手,不过杨桂芳知道他体弱,并不敢真的让他帮忙。
但是有这份心意,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难得能这样说话,杨桂芳一时没忍住,打开了话匣子,她对裴陵说:“其实我们俩家离得这么近,你和宁黎是可以当朋友的。宁黎在家里经常跟我夸你,还让我跟你妈要字帖,想学你的字,他很佩服你,这是拿你当榜样。”
她絮叨一大堆,说完了才想起来宁黎不让她说,不免有些心虚,她轻咳一声,语气里依然带了几分热切,“哎,你们要是能成为好朋友就好了。”
裴陵这么回答:“这要看他。”
杨桂芳是成年人,自然能听懂他的潜台词,得了这么句话,杨桂芳回去都是高高兴兴的,她进了宁黎的房间,骚扰他看书,“我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裴陵,离得这么近,这不得把握住。”
宁黎没有跟以前一样对裴陵嗤之以鼻,他思考了片刻,才说:“我问他干嘛,我们可是竞争对手。”
杨桂芳觑他,“你真要跟他比啊?”
宁黎:“嗯哼。”
他头发小卷,略长了就上翘,梳头总不服帖,因此也有一头蓬松的头发,显得软蓬蓬的。
他抬起脸,额头旁边的头发翘了起来,唇角勾起,露出笑来,挺起胸脯,一脸深沉地道:“我干嘛不跟他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2只有登上顶峰,才能知道之前所看到的高峰有多渺小。”
杨桂芳:“……你现在是跟你爹一样总念酸诗了是吧。”
宁黎说:“这不彰显我有点文化么?”
杨桂芳说:“有一点,但是也不是很多。”
宁黎:“。”
他振振有词地说:“你就等着吧,我很快就会超过他的。”
杨桂芳忍不住泼冷水,“你能超过他,只有一个情况,他发挥失常了。”
杨桂芳泼水节皇后,所以宁黎并不气恼,乐呵呵地说:“他发挥失常就说明他的临场能力不如我,临场发挥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我又略胜一筹。哈哈哈哈。”
杨桂芳有点吃惊,像是第一次认识宁黎,她喃喃道:“你现在脸皮厚得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