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抬起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高大男人,见那人眼中一丝温度都没有,嘴里却客气:“帮个忙吧,兄弟。”
吃过饭,佟言带着盛屿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不新不旧的小区,一室一厅的格局,面积不大,却很干净素雅。
桌上新开的连翘花挨着唱片机,墙上挂着的……
呃,还没看清,佟言就扑了上来。
盛屿心情不错,由着佟言啃了一会儿,盛屿接吻时从来不闭眼睛,热吻中的目光很凉,越过佟言,看向那只被放在角落的手提箱。
没一会儿,盛屿便失去耐心,将黏黏糊糊的人推开,拍了拍他的屁股:“去洗澡。”
浴室传来水声,盛屿走到手提箱旁,放平箱子,简单的密码锁在他眼中等同于儿戏,三两下就开了箱子。
箱子里有几件佟言的衣服,几本英文书,和一些岛上出售的纪念品。盛屿将手伸进箱子最里面的夹层,果然摸到了厚厚的纸张。
抽出册子,简单翻了翻,确定是那本遗失的暗账,盛屿拿着它起身,走到门旁。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持续,入户门发出的声响无人知晓,棕色的鳄鱼皮鞋已经踏出了房门,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早已等在门外的方脸叫来了电梯:“老大,走啊,电梯到了。”
盛屿回头看了看那间面积不大的浴室,肩膀靠在门橼上,咬了一只烟入口。
“我还有点东西要讨。”他将账册递给方脸,“账册不能离身,等我一个小时。”
转身返回,入户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佟言从浴室出来时,盛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
男人送来目光,欣赏拍品似的由上至下的打量佟言。视线在那截漂亮的崾线上停留了片刻,见人缓缓收紧肚子,才轻轻勾起唇角,抛了打火机过去。
“最后给我点支烟。”
橙黄色的火光晃动了一下,佟言抬起眼:“最后?”
盛屿的嗓音撩心入骨,却隐匿着淡淡的冷意:“如果是最后一次,佟老师会如何?”
火苗逐渐黯淡,在最后一丝光亮即将熄灭时,盛屿圧着佟言的拇指,再次引出火苗,他俯身就火点了烟,烟雾散开后才笑着说:“刚刚一时想到戒烟才问的,别多想。”
他勾着裹在崾上的浴巾将人拉近,问得散漫:“我自认没什么特别之处,佟老师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佟言微微一怔,他与盛屿的关系发展得太快,跳过了诸多环节,直奔主题。这些日子两个人不是在床上,就是在通往床上的路上,禸体层面的过度亲密,导致的结果就是精神层面的极度匮乏。
因而,佟言好像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到底喜欢盛屿什么?他对盛屿的喜欢,是不需要思量优劣得失的,就摆在那里,直白又明确。
“不知道。”佟言实话实说。
盛屿摘了烟靠在沙发上,笑容中藏着隐隐的轻蔑:“身材?肌禸?就像那只馋嘴的狐狸?”
佟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我是喜欢这些,但不全对。”
他缓缓蹲在盛屿身前,眸色深沉,眷恋又温柔:“我也说不好自己喜欢你什么?但刚刚你来接我吃饭,你站在马路对面,我走过去,我甚至就以为自己已经到家了。”
有那么一瞬间,盛屿身上裹挟的强势气息似乎淡了,佟言的眸光炙热坦诚,像刚刚离开的那座小岛一样,漂亮得令人震撼,让人无法抗拒,又忍不住要沉沦。
可惜,对面的人却是盛屿。仅仅一瞬的恍惚后,他便俯下身,在极近的距离处与佟言对视,轻声道:“佟老师嘴上说的好听,就不知实际行动如何?”
将烟咬进嘴里,盛屿一把扯下了裕巾,眸光冷得渗人:“爱我,今天就是让我尚你壹次。”
作者有话说:
爱我什么啊?本篇“题记”摘选于樱桃如水创作的情感博文《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佟言房间的沙发很窄,盛屿的一条腿只能撑在地面上。
以前账册没到手,他不便与佟言撕破脸,现在倒是无所顾忌,几个巧劲儿便将人按瓷实了。
空出一只手摘了烟,拇指将两人角力时落在佟言脸上的烟灰拂去,挺白的面皮子上留下几道灰色的长痕,猫儿似的,盛屿此时心情不错,便觉得有点可爱。
气喘吁吁的佟言还试图跟自己的恋人讲道理:“盛屿,我们在谁上谁下这件事上,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
盛屿鼓弄了一口烟,隔在两人之间的雾气,都没掩盖住他眼中的锐利:“达成共识那天,佟老师动刀了吧?”
男人偏咬着烟,探手去摸自己的崾间,随后响起卡扣弹开的声音,他从腰间卸下一把匕首。
去了刀鞘,利落地反转刀身,将刀柄送向佟言:“佟老师今天再试试能不能达成共识?”
直到此时,佟言才发现盛屿不是在玩笑,他微微敛眉,但依旧还是商量的口吻:“盛屿,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手腕轻轻发力,刀锋再次旋转,盛屿握住了刀柄,向留声机的方向一探,用刀尖儿拨动唱针,放在了黑胶唱片上。
按下开始键,舒缓的音乐缓缓而出,盛屿侧耳听了几秒,似是满意。回手时,匕首一偏,故意带倒了旁边的花瓶,明黄色的花瓣落在茶几上,斜枝倒茎,莫名像了几分此时的佟言。
随手将刀放在案台上,盛屿搬起了佟言的月退,在男人瞬间而起的僵硬中,问他:“什么曲子?”
“盛屿。”佟言有些惶惶。
男人俯身在他唇边轻吻,声音很低,带着说一不二的强势:“我问你什么曲子。”
不似想象中的那样奋力挣扎,佟言盯了一会儿盛屿后,又回归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他的声音很稳,报曲名的时候甚至放缓了语速:“莫扎特第21号钢琴协奏曲。”
回答后又重申,“盛屿,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可以。”盛屿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他咬着烟去解自己的崾帯,候中的声音低沉含混,“这曲子什么时候停,我们什么时候谈。不过停之前,我让佟老师真正吃一口好的。”
修长的手指夹走了盛屿口中衔着的烟,佟言一脚踩在盛屿的手上,含着濡湿的烟蒂抿了一口,问:“盛总怎么样才能停下来?”
佟言的这番做派,盛屿倒也不诧异,大鹅上线了而已。
盛屿抬起眸子,眼中皆是寡义薄情:“佟老师好好背诗,我听得高兴了,说不定能停得快一些。”
衮燙的热原贴上来,却让佟言狠狠打了个冷颤,双指一松,香烟滑落,在了白色的羊毛地毯上烫出了一个丑陋的烟洞。
台案上匕首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巧佟言抬手就能摸到。
当他握住那把刀的时候,盛屿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男人看着握着刀柄的那只手嗤笑:“故伎重施啊,佟老师。”
盛屿曾经说的没错,他不需一秒钟就可以拧着佟言的手腕让他握不住刀,可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仅在刀柄上轻碰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向前探去。
“佟言!”
盛屿的喝止并没有让佟言停下动作,只拿过笔的柔软指腹,在锋利无比的刀刃上骤然一按!
血,涌了出来。
“草,佟言你他妈疯了!”
盛屿跳下沙发,一把抓住佟言的手,查看他的伤口。
伤了三根手指,伤口不深,但也不浅,一直有血涌出来,白色的羊毛地毯上除了丑陋的烟洞,又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盛屿从地上的一堆衣服中翻出自己的领带,在佟言伤手的腕口用力一扎,又找到手机拨通了电话:“方脸,把车里的止血包拿过来,要快。”
方脸的确来得很快,从门缝递进医药包时,脑袋也想探进来:“怎么啦?老大,”他压低声音,“东西不都到手了吗?怎么又见血了?”又看到盛屿仅围了条浴巾,“分手炮闹过头了?”
盛屿移动一步,挡住了方脸窥探的视线:“里面光着呢,要看吗?”
方脸终于觉出了自家老板的戾气,赶紧摇了摇头。
盛屿不耐烦地接过医药包,将他的脑袋向外一推,重重地关上了门。
止血、消炎、包扎伤口,盛屿的手法专业醇熟,整个过程中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纱布打了最后一个扣,盛屿将医用剪刀扔进医药包,又抽了一张酒精湿巾擦过手,才点了一支烟。
透窗而入的温暖阳光让烟雾显得更加轻软,却没有捂热盛屿的声音:“佟言,你是第一个这样逼我就范、踩我脸的人。”
男人的声音算得上平缓,听不出喜怒,却让人心中一悬。他的拇指弹了弹烟蒂,烟灰便落在了零散的连翘花上,连唯一的那点明媚也不见了。
盛屿笑着看向佟言:“佟老师,其实你挺牛逼的。”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清俊男人的发丝,却在下一刻忽然凛声,“但那又怎么样?我今天鄵定你了!”
带血的匕首往佟言面前一扔:“今天你但凡还有口气儿,我他妈就尚了你了。”
在佟言震惊的目光中,盛屿灭了烟,起身拉开裕巾,一把扣住佟言的那只伤手,将他再次圧在沙发上:“别拿你那小白兔的眼神看我,老子不嫌兔子禸柴。”
“初中部的?别以为老子不欺负小孩儿。”不知怎么,佟言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句久远到只能偶尔如梦的话,他在心里暗忖,哦,原来盛屿一直都是这样的。
跨上去,盛屿错开目光,不去看那人的失望与悲伤,可又实在是厌烦,他伸出手捂住了那双殷红的眼。
这次的佟言没有挣扎,也没有过激的反抗,木偶似的任其摆布。
盛屿将一切调整好,刚想进行下一步,就感受到了。掌心的一片濕意。
低低“草”了一声,盛屿用力将那双眼捂得严实,却压不住从指缝渗出的泪水。
盛屿烦躁地又去摸烟,他只余单手,并不顺利,一怒爆拆了烟盒,在一堆柔烂的香烟里,选了一颗完整程度最好的叼在嘴里,片刻后又摘了,骂那个被蒙住眼睛的人:“你他妈看过谁家纯1在床上哭?!”
盛屿已经回忆不起自己上一次出现这么大情绪波动是在什么时候?他的成长环境容不得他轻狂恣意,容不得他表里如一,也绝不允许他举棋不定、不知所措。
盛屿自嘲一笑,“不知所措”这样的词竟然也会用在自己身上,可他如今就被佟言的几滴眼泪扰得心神不宁、犹豫不决。
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塞入佟言的那只好手中,他衔着烟咬牙命令:“点烟。”
佟言:“……”
盛屿俯下身威胁:“佟老师,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盲眼拨动滑轮,佟言将火苗轻轻举高。
盛屿沉默了片刻,微微弯腰点烟,与此同时,?体缓缓沉了下去。
“……盛屿!”佟言湿润的睫毛骤然翻起,刮在掌心,火光一晃,“你……”
“佟老师要是让火灭了,你这个纯1可就保不住了。”
火光被用力控稳,盛屿终于点燃了香烟,挺直腰背,用力一座,在佟言沉鍾的乎吸声中,他松开手,俯身吻在那湿润的眸上。
“佟言,我欠你的,都还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纯1保住了。我又开始喜欢山与了,怎么办?
第18章 吃鹅
分手后,你还会想起前任吗?想起就吐,恭喜你;想起就怒,同样也要恭喜你。————题记
盛屿如期交了账册,赵允升在高压之下,也很快筹齐了另一笔欠款,一个标的人,两单任务,短短半个月,盛屿赚得盆满钵满。
唯一让他不虞就是任务期间与佟言谈了几天所谓的“恋爱”,以至于现在盛屿听到拆分的“纯”或“一”,都会下意识地引起心理不适。
而此时,方脸:“老大,这单不接吗?雇主就纯纯一大冤种。”
盛屿:“……”
焱越安防坐落在烟城最繁华的CBD核心区,企业的logo占据了写字楼最显著的位置。已经过了电梯高峰期,上行的电梯里现在只有盛屿与方脸。
见盛屿没搭腔,方脸再次重申:“纯一冤种,花五位数找他初恋情人。”
一声轻“啧”震动了空气,不锈钢电镀材质的电梯门上映着盛屿的影子,西装革履,眉眼沉肃,比刚刚添了些不耐烦,男人简洁地回复方脸:“压着吧,最近不接。”
“老大,现在找咱们的单子很多,有些雇主说了,如果你肯接,佣金还可以提。”
盛屿瞥了方脸一眼:“这种私下找来的边缘性任务风险极大,偶尔为了通通路子、搭搭关系可以接几单,要是想一直做这种生意,还不如去当混混。”
楼层灯闪了几下,电梯门开了,盛屿走出去时,顺带抛下句:“记住了,焱越安防才是我们的主业。”
“盛总,早!咖啡和茶都已经送到您办公室了,现在的温度应该刚刚好。”
前台接待的一句话,瞬间让整个办公区陷入了安静。
盛屿的目光在女孩儿身上停了几秒,才点了一下头,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方脸随后趴在接待台上小声说:“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叫盛副总,你还叫盛总,这要是让阎总听到会怎么想?”
女孩马屁没拍响也有些委屈:“可是现在整个公司都是盛总说得算啊,阎总不过就是个摆设。”
方脸啧啧了几声,用手指点点女孩:“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这么叫下去,工作可能保不住啊。”
说完,便一路小跑的进了副总经理的办公室。
关上门,就听到盛屿的声音:“阎野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
“阎总接了任务后,就一直在工地伪装民工,看守目标人。”方脸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现在很少回公司,但私下有没有拉拢公司的高管我查不出来,他的反侦察能力确实挺强的。”
方脸在外也是个狠辣难搞的角色,私下却极为八卦,他滋溜了一口茶又兴奋起来:“不过他最近好像惹到了瑞祥药业的太子爷,那太子爷找了下扎区的孙二要报复阎野,孙二接了单,过了招子,才认出要绑的人是咱们焱越安防的总经理,他卖了阎野一个面子,又怕您这边怪罪,提了礼物找到我,让我帮他在您这儿过几句好话。”
坐在办公桌后的盛屿放下笔,从烟盒里翻出一颗烟送到嘴里,去摸打火机时,没来由的想到了一张脸。
那人在无边的晚霞中,举着火焰靠近自己,轻声说:“荣幸之至。”
盛屿摘了烟,扔进烟灰缸,脊背靠入椅子,懒洋洋地说道:“要是连孙二那种瘪三儿都不卖阎野面子,那我们焱越安防在这个行当中就真没地位可言了。”
他翻了翻面前的文件,看到总经理一栏中签着的那笔烂字:“我从没想过与阎野鱼死网破,只是希望他能听话。”男人的声音寡淡了几分,“毕竟他是我的表弟。”
方脸喝完茶又去倒咖啡,满不在意地说:“他就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私生子,老董事长要不是后继无人,也不会几年前把他找回来。现在老董事长去世了,他得了总经理的位置又能怎么样?老大你在这个行当这么多年,根基深厚,焱越安防又是你与老董事长一起壮大的,再说他是弟你是哥,焱越的家你不当谁当?”
实在没忍住,盛屿又含了一颗烟入口,将那张清俊的面孔抛之脑后,低头给自己点了烟。
扔了打火机,话音散在白雾里:“你也是高中肄业,还嫌弃阎野是文盲,让你多看点书,你最近看什么书了?”
方脸将果盘里的葡萄扔进嘴里:“语言的艺术。”
盛屿在齿间含了声“草”,笑道:“看出来了,最近是他妈挺会拍马屁的。”他又正色,“阎野那个人虽然年纪小,但城府很深,别看他平时脾气好得很,都是些掩饰罢了。”
磕了磕烟灰,男人略有所思:“你说他最近跟谁结了梁子?”
“瑞祥药业的太子爷薛宝添。”
盛屿搜寻了一遍记忆:“那个人品极差的二世祖?他们因为什么结的梁子?”
方脸已经搂了半盘的水果,牙缝里的草莓汁像吃了死孩子:“不知道,打听不出来,就知道姓薛的下了狠茬要弄死他。”将最后一个草莓塞进嘴里,方脸问,“需要咱们帮衬一下阎总吗?”
盛屿摆了下手,不甚在意:“让他们折腾去吧,也好牵扯一下阎野的精力。”
茶、咖啡、水果扫荡了一遍,方脸起身要走,却又被盛屿叫住。
男人埋首在公文里,淡声道:“你是不是忘说了什么?”
方脸一怔,思忖片刻:“老大,你说佟言啊?你让我派人跟着他,看他最近的动向,可他除了上班、回家,去菜场、书店,别的什么动向都没有。”
盛屿翻了一页材料:“情绪呢?”
“情绪挺好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方脸纳闷儿,“佟言又不是关键人物,单子都结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落笔在公文圈了处错误,盛屿含着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其中的原因需要我给你解释清楚吗?”
方脸缩了缩脖子,笑着摆手:“不用不用,老大没事我走了啊。”
男人嘴碎,又是个操心命,身子半出又折回来:“佟言那边还继续跟着吗?”
盛屿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签署了意见,放下笔,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人,视线落了几秒后,才道:“不用了,这个人的资料与赵允升的案子一起封存起来。”
“对了。”盛屿又说,“通知下去,晚上团建,吃东北菜,铁锅炖大鹅。”
方脸:“……”
第19章 要现宰的鹅!
团建的地方好找,餐饮一条街上,只有这家外面挂了成串的辣椒和玉米。
方脸停车时被公交车别了一下,脏话怼到牙了,才想起来盛屿坐在旁边。
安防这个行当,粗人多。除了网络工程部的大学生和办公室的文职,焱越的外勤人员,谁他妈不会骂几句娘?
不过盛屿是个特例,他是焱越安防为数不多能拿上台面的人物,学历高、能力强,一口流利的外语能接外籍任务,出任务从无败绩,管理公司也有章法,老董事长去世后,焱越安防在他手里业绩接连攀升。
盛屿平时脏话不多,偶尔心情好玩笑时才沾点无伤大雅的,可只有与他一起出过任务的人才知道,盛屿脱了西装揍人的时候,别人是占不到半点便宜的,哪怕是嘴上。
公交车在前面的站台停下,乘客陆续下车,最后一位下来的是个大个子,前面的老人腿脚慢,他搭了把手,车门关上时差点夹到了他的衣服。
方脸看到那人,再次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焱越安防还有一位嘴上干净的,老董事长的私生子,焱越现在挂名的总经理——阎野。
阎野性格温和,周到客气,小小年纪处事不惊,却没什么锋芒。在安防这个行当,要么凶,要么狠,要么像盛屿一样深不可测,别人不敢招惹。可这个阎野,除了业务能力彪悍,性情就像蹲在茅坑里唱美声,与这个行当格格不入的。
全公司只有盛屿说阎野是只披了层羊皮的狼,方脸不信自己也信自家老大,因而时常会对这个家伙蹦出些戒备之心。————显然身边的盛屿也看到了刚刚下车的阎野,方脸猜他是故意在车上多坐了一会儿,待阎野走近了,才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兄弟俩身高体型差不多,盛屿的肌肉更刚劲精悍,阎野因为从小练过武术,身材更狂野奔放,像草原上不同品种的野兽,说不好谁更胜一筹。
身后徐徐而来的脚步声,让训练有素的人下意识转头,对上了盛屿的眼。
“办公室没派车去接你?”盛屿扔了手中的烟,“老于怎么做事的?”
阎野温和地笑道:“没用他们接,我现在的身份是民工,需要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有的是办法,总经理的待遇该用就用,你推脱几次,下面的人就该怠慢你了。”
盛屿在阎野的肩膀上轻搭了一下,挑开农家乐特有的花布门帘,携人进了室内。
灶台、铁锅,大红袄、麻花辫,村野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中十来个灶台围满了人,除了一桌女生,一桌四眼儿大学生,其余都是凶悍之辈。
平时这些人套着西装,被公司的规章制度约束着,是专业妥帖的安防人员,如今蜕了那层皮,露出本来面目,人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大厅嘈杂,吆五喝六。
阎野先一步走进餐厅,众人瞧见是他,有人起身招呼,有人视而不见,还有人左右窥探,觑着别人的态度。
直到一只深棕色的皮鞋踏在故意做旧的红砖地面上,男人的身体从阎野身后缓缓而出,屋子瞬间静了下来。
随后,所有人陆续起身,恭恭敬敬地与盛屿打了招呼。
盛屿用余光瞄着身旁的阎野,见这个焱越安防的正牌总经理脸上既无愤慨也无羞恼,还是那副温和面相,才垂下眉眼,掩盖了深沉的目光,向众人轻轻摆了一下手,与阎野一同走进了包间。
包间里坐的都是焱越的高管,上了年纪的居多,一般都是公司初成立时,就一直追随老董事长的,这些人原都是些地痞流氓,心里存了一些道义才转行做了安防人员,可骨子里都还是豺狼虎豹,加之倚老卖老,极不好管束。
盛屿与阎野落座时,灶台上架着的铁锅已经翻出了热气。
六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往杯子里倒酒,他的右手缺了一根尾指,更添了一层煞气:“怎么把在家的人都拘来这个地方吃饭?是丽华的姑娘不漂亮,还是燕都的酒不好喝啊?”
盛屿让人将铁锅的盖子掀开,食物原始的浓香直扑鼻腔。他用汤勺给“缺一指”盛了一块鹅肉放入餐碟:“春季吃鹅进补,齐叔尝尝。”
“你定的这地儿?我还以为……”缺一指瞄了一眼阎野,滋溜了一口酒,骂骂咧咧地笑道,“滚他妈蛋,我活了快一辈子了,也没听说过春季吃鹅进补,你是吃洋鬼子那套玩意儿吃腻了,开始琢磨起新鲜玩意儿了。”
盛屿笑了笑没接腔,他将汤勺放在了公碟上,铁锅中的所有筷子便都收了,众人投来目光,等他说话。
盛屿却看向身边的年轻男人:“阎总,你给开个场。”
交集的目光变了味道,轻蔑、审视,或噙着笑看热闹。
阎野在这样的目光中端起酒杯,朗朗温言几句,既没有上位者的猖狂骄矜,也无势单力薄的谨小慎微,言辞妥贴,符合身份,让人无处指摘。
众人神色各异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落杯,执箸,热闹起来。
盛屿定了吃鹅,却未动筷子,餐碟中的一块鹅肉,还是旁边人献殷勤送来的。
挨个与来敬酒的人碰了杯,最后“缺一指”坐到了盛屿与阎野的身边。
“有个事儿,你俩研究研究看看怎么办?”缺一指贪杯,宴未过半,舌头就大了,“老董事长的朋友最近有件事儿托到我这儿来,这人来头不小,曾经在焱越安防最艰难的时期,帮过我们,所以他的事我们不能不管,人吗,最重要的就是义气两个字。”
缺一指义薄云天后又吧唧了一下嘴:“但他这事有些难办,而且他不信任何人,点名了让你们两个其中一人帮他把这事办了。”
盛屿靠进椅背,衔了根烟入口,与旁边的人搭了几句闲话,明显是对此事不感兴趣。
缺一指指使不动盛屿,又去看阎野,阎野先他一步说道:“我身上还有任务,最快一个月能收网。”
缺一指:“不就是在工地上伪装民工吗?谁干不行?给你换一个人。”
盛屿磕了磕烟灰,又参与回来:“马上入夏了,工地辛苦,再说我听说有人一直找你的麻烦,要不给你换回来?”
阎野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温声道:“目标人很小心,换人,我怕他会警觉,至于别人找的麻烦……”年轻男人的笑容似乎深了些,“我自己可以应付,不会影响潜伏。”
阎野拿起酒瓶给盛屿倒酒,清亮的酒汤沿着杯壁缓缓下滑,沉稳的声音混在酒香中:“倒是表哥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接公司的单子了。”
缺一指被引上路:“对啊盛屿,马上要开行业峰会了,难道你要带着零业绩参加会议?”
盛屿掐着烟似笑非笑:“我有多忙,齐叔你还不知道?参加峰会,焱越的业绩亮眼就可以了,我个人的又算什么?齐叔放心,既然这单是故人相托,我一定帮他找一个稳妥的接单人。”
缺一指“啧啧”几声,凑近盛屿耳边:“你以为这单是做公益?大单!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去哪个峰会你的成绩都是首屈一指的!”
盛屿轻轻一笑,揭了缺一指的底:“齐叔这么积极,能得什么好处?亮个话,我也好通盘考虑。”
“给公司的和给你的我一分不拿,事成了,那边单独给我这个数。”缺一指晃晃他那只残手,脸上的横肉因为笑容堆得像纵横的山脉。
盛屿最会权衡利弊、拉拢人心,思量了片刻,拿起杯子抿了口酒:“明天我看看材料,要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齐叔这笔钱,我帮你挣了。”
缺一指哈哈大笑,残手拍着盛屿的肩膀:“我就说嘛,还得是你,咱们焱越安防可不就指着你才能越来越红火吗。”
盛屿微微错开身体,将阎野送入缺一指的视线,缺一指一哽,马上会意,补充道:“还有小阎,小阎也不错,焱越有你们哥俩,肯定能再创辉煌。”
众人碰杯,脸上都笑着,心里却都藏着鬼。————酒过几旬,方脸趁阎野去卫生间时摸了进来。
来敬酒的人多,盛屿沾了些酒气,与方脸碰了杯,清了杯中酒,才笑着说:“你也来灌我?”
方脸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外面酒桌上有人说你掌控公司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恭敬着阎野。”男人虽不爽,但也知道压低声音:“不是,我就是闹不明白,老大你为啥处处都给阎野做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