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喜欢—— by苏二两
苏二两  发于:202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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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写情书?”佟言即便被闷在被子里,也能听出盛屿声音中的冷意,“听说佟老师为薛宝添写了封千字情书?怎么没有打动意中人?看来还需多加练习。”
被子忽然被掀开,佟言手中被塞了一支签字笔。仰视中的盛屿更加魁伟,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真丝衬衫,面料垂坠光泽,暗闪幽光,将人衬得更加冷厉寡情。
白色的便签纸,又被塞入另一手中,佟言听到盛屿的命令:“佟老师今天可以淋漓尽致地发挥,写吧。”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并没有受到沉重的穿凿动作的影响,佟言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盛屿在某种时刻是一个绑着绸带的漂亮的永动机,坚硬、复杂,有着no/off的开关,以及只为利益设计的程序。
便签纸被一把揉烂,扔在了盛屿的脸上,佟言强稳着声线:“不用那么费事,不就是淋漓尽致吗!”
他抓住盛屿的领口,用力向下一扯,昂贵的衬衫瞬间破碎,强健的肌肉扎入眼中!
佟言一手搭在盛屿的肩上,用牙齿将签字笔的笔帽衔了去,手臂一伸,锋利的笔尖落在温热的皮肤上。
“既然这么想让我写,那我就合了盛总的心意。”
笔锋向下一压,又一抖,佟言将将吊住的那一口气,在盛屿的起落与重挞间,忽的就碎了。
握着笔的指节压得发白,佟言几乎做不到正确握笔。被剥夺了自身意愿的情事,催生了无限的屈辱与愤怒,现在系数都诸加在了笔下。
佟言緊扣着男人的肩膀,稳住了因动作带来的颠簸,重重地向斜下方走笔,在盛屿的胸膛上留下的第一笔痕迹。
佟言望向盛屿的眼睛,再次落下笔尖:“盛总不是不看落在纸上的字吗,这回换个地方。”
落笔之处柔软又坚硬,每一次笔杆难以受控的抖动,都会带出隐隐的血丝。
盛屿不躲不退,挺直脊背,用力吻住了佟言!
“好,这回你写,我看。”
骨、肉、血,佟言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划开皮肉写下了最后一笔。
扔了笔,他扶在男人的颈窝里度过了最难挨的时刻,破碎的乎吸让他的语流断断续续:“还满意吗盛总?”
盛屿揽着他的背,垂眸看了一眼黑色墨迹中夹着隐隐血丝的条线:“我这个角度看不清,写了什么?”
佟言从喉上的那颗小痣亲至盛屿耳边,轻声地冷冷地低语:“人渣。”
盛屿忽然笑了出来,将自己的耳鬓贴在柔软的唇上:“还算中肯,但我现在想听点好听的。”
揉烂的便签纸再次塞在佟言手中,男人眼中那点浅淡的笑意转瞬便不见了:“写!”
佟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我写。”
他拿起那只还带着盛屿体温的签字笔,将便签纸抵在男人的肩头,刚要落笔,又望向着盛屿的眼睛,缓慢清晰地问道:“给谁写?”
盛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他从凌乱的衣服中翻出烟咬在嘴里,他自己点了,深吸了一口,烟雾将眸子里的情绪遮掩的七七八八,才说:“你想在我的床上给谁写?”
佟言的眼中皆是轻蔑,他盯着盛屿,笔尖在纸上极速地落字:“亲爱的……”
脖子忽然被狠狠扼住,盛屿低沉危险的声音压着即将写出的名字,送入佟言而中:“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是上手段,还是好好写,佟老师选一个。”
“盛屿,你!”
身体一凛,纸笺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佟言的脊背骤然拔起,高擎的颈项不住地颤抖,牙关在十几分钟后终于还是没咬住,妥协道:“我好好写,别……”
别开眼,目光偏离凌乱的大床,佟言强行终止了不堪的回忆。
他伸出手:“把我写的东西给我。”
佟言不矮,几乎与高大健朗的盛屿身量相等,急怒时也有些气势,换成旁人可能也会被唬一唬,可他偏偏面对的是盛屿。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那里发出纸张清脆的声音:“你说的是这个?”
他将一张纸从口袋里拿出展开,看着上面不像样子的字迹,摇了摇头:“佟老师方方面面不尽人意,就一笔字还算拿得出手,现在也退步成这样了。”
佟言伸手去抢:“给我!”
盛屿一扬手躲开了:“这不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吗?”他清了清嗓子,念道,“亲爱的……屿,与你分别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佟言忽然出手扼住他的頸子:“闭嘴,我不想多听一个字!”
盛屿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他将手中的信纸重新装回口袋,不顾頸项上的桎梏,圧着佟言的后脑,将他箍在裑前,低声问道:“佟老师情书写得多,哪封情书最让你印象深刻?是给薛宝添写的千字小作文,还是刚刚边做边写给我的情书?”
佟言五指收紧,怒斥:“盛屿,你欺人太甚了!”
盛屿手上不知怎么一动,便卸了佟言的力,抓着他的腕子反手一绞,将他骤然圧在了玉色的玻璃上。
“我欺人太甚?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写情书或是上手段,是不是你自己选的写情书?我刚刚查了一下,只有512个字,与千字小作文相比,差距还很大呢,不过不着急,情书吗,慢慢写才动人,下次我们继续,把少的那些字都补上。”
佟言的脸被圧得微微有些扭曲,他奋力向后转着头,几近咆哮:“盛屿,你王八蛋,我们已经分手了!”
笑意和暗芒同时出现在男人的眼中,盛屿倾身附在佟言耳边:“佟言,你我之间,你从来都不是那个有主动权的人,我劝你认清一点形式,像你这样的性子,和在床尚的那点执拗与能耐,出去会被人……玩死的!”
佟言愤怒地回视:“我死不死的,不劳你操心!”
气氛焦灼,两人互不相让,仿佛轻轻的一个力道,就能扯断空气之中那根绷紧的弦。
却在这时,盛屿的手机隔着被子响了起来,舒缓的音乐一点点消解了室内危险的火药味儿。
盛屿将佟言一推,磨砂玻璃微微晃动,发出闷哑的响声。
男人缓步走到床前,从凌乱的被褥中捞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并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而是走向了露台。
在露台门被关上的最后缝隙中,佟言听到了一声:“史先生。”史先生?
他恍惚凌乱的记起中,好像有过类似的声音。一番细思,忽然想到刚刚盛屿在床尚的时候,也接通了一个史先生打来的电话,当时他停下动作,捂着自己的嘴,平缓了气息,才对着话筒说道:“合同我刚刚看过了,没问题,阎……他应该能签。”
这话没头没尾,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佟言想过便抛到脑后。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冷眼看着露台上盛屿的背影。
男人微微躬身,趴在窗前,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伸长,闲适的放在窗沿上。
目光刚要收回,却一顿,佟言发现盛屿的指尖正以三急两缓的频率,不断地敲击着窗沿的理石。
那是他对事情无法完全掌控时的下意识动作,佟言甚至比盛屿自己还要了解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史先生,合同,漏了半句的“阎”,三急两缓,以及阎野隐晦不清的怀疑与猜测……多种信息交杂在一起,像多股合力拧成的绳子,沉默地垂坠在佟言面前,让他莫名的感到颤栗。
盛屿的重要文件都放在卧室床头柜的密码箱里,此时柜门没关,咧开的缝隙中,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好像有什么断了,什么断了?佟言紧绷的意识猛然反应过来,盛屿讲电话的隐约声音断了!
猛然抬头,他隔着落地窗,对上盛屿阴鸷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像一张大网,密密实实的圧了过来,让佟言无所遁形!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滞,大脑一片空白,佟言僵在原地,从头到脚升起一阵寒意!
紧紧捏着扣子的手指几乎出卖了他,他强忍着惊惧,错开目光,将扣子逐一扣好。
再抬眼,盛屿已经恢复如常,背转过身子,用与刚刚同样的姿势,继续讲着电话。
待佟言收拾妥当,盛屿也结束了通话,他走出来,在佟言的唇角贴了贴,也没计较对方嫌恶的神情,轻声道:“别闹脾气了,你知道的,我是最合适你的人。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等我换件衣服,带你去吃你喜欢的。”
盛屿衣着讲究,有一间硕大无比的衣帽间,他在佟言的头上揉了一把,转身去换衣服。
佟言一直靠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他的目光在卧室的每一个角落游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在了那只柜子上……啪,玄关的门被人推开又合上,佟言走的时候连句招呼都没打。
盛屿缓步从衣帽间出来,瞧了一眼玄关,行了几步靠在了卧室的门板上,刚刚系上的袖扣又被解开,男人沉甸甸的目光落在放着密码箱的柜子上。
柜门依旧敞着,只是咧开的缝隙……
“窄了。”
第54章 盛屿说他…不中用
薛宝添这段日子第一次主动约阎野见面。阎野赴约时破天荒地考虑了进化论这样高深的问题,四个爪子跑得多快,何必进化成直立行走?
门铃响时,薛宝添正签署文件,有字不会写,他翻着字典对照誊抄,九十九拜都拜过,差那最后一哆索时,被门铃一惊,字写坏了。
怒气冲冲地拉开门,见阎野提着夜宵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前些日子,阎野砸坏了薛宝添的跑车,趁机将人掳走,弄到两人初次哼哈嘿呦的工棚,极不礼貌地春风几度。过程虽然糙了点,但滋味儿不错,薛宝添素了几个月,嘴上骂着,身体倒是受用。
事后阎野那孙子坦明了心迹,期间委屈得差点滴了几滴猫尿,薛宝添抽着烟瞧着,心里一直拢着的阴云抽丝剥茧而去,亮堂了起来。
可面上却是冷的,端得薄情寡淡的样子,唬得阎野不敢奢望其他,只求一个追求的机会。
薛宝添吐了长烟,靠墙懒散道:“追吧,薛爷许你个机会。”
收了思绪,薛宝添转身返回室内,阎野随行而入,门角缓缓关合,还剩一线光亮时,薛宝添被高大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拉入了懷中。手上稍欠分寸,两人顺势撞在了墙上,一不小心关了壁灯,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阎野习惯性的去齅薛宝添涇边的味道,几乎同一时间,薛宝添澸授到了他的彭搏。
“做什么?”黑暗中的声音有些暗哑。
“你的烟疤好了吗?”阎野阁着依服慢慢撫莫那处凹凸不平的印记,“给我看看。”
烟疤是阎野亲手烫上去的,与一年前薛宝添留在他身上的位置一样。
“关着灯呢。”
“可以看的。”
薛宝添澸觉到自己的T恤被一点点啦起,推到颌下,空调的冷风毫无阻隔的菓在疲夫上,让人细小的占溧了一下。
当薛宝添的思维还停留在空调的温度是不是调得太低了的时候,阎野的吻已经落在了那处烟疤上。
轻轻的“恩”了一声,薛宝添便闭了嘴,声音太他妈娘们了,他有些鄙视自己。
小小的圆形疤痕,被挚熱的唇吻了又吻,濕茹的声音向上,落在了耳边。
“还疼吗?”阎野似乎问得异常艰辛。
薛宝添难得没有嘴贱,只轻轻摇了一下头。
阎野的心跳似乎很快,他不知在较什么劲,胡乱莫了两下,过了干隐,便将薛宝添重新包果了起来。
开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将薛宝添恍惚的神智拉了回来,阎野那孙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追求期间不能上床的歪理,硬生生的将自己憋得两眼直放绿光,薛宝添也被他吊得不上不下,又拉不下脸将人往床上带,只能压下心火,将人一推,走到沙发前,把一份合同递给了阎野。
“佟言在盛屿那里偷拍来的,他觉得这份合同可能有问题。”
“有问题?”阎野接过合同,“他怎么知道合同有问题?”
“佟言说是直觉,他们毕竟相处了一年,在某些方面佟言还是了解盛屿的。”
翻开扉页,阎野眉心顿然一敛:“这合同……”
薛宝添眼中浮现隐忧:“怎么了?”
阎野坐在他身边:“这单业务,今天确实有人找我接洽过,对方说是奔着我的名号来的,希望我能接单。现在看来,这单业务已经在盛屿手中过了一遍,这种肥肉,能从他手里转出来,的确是有问题的。”
薛宝添衔了烟,问道:“盛屿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阎野从口袋里翻出棒棒糖,撕开包装纸,送到薛宝添口旁,换下了香烟:“最近他私下里的小动作频繁,有些急于求成的意思。”
“这是见你逐渐成了气候,着急了?”
阎野的目光变得锐利深沉,看着手中那份因偷拍字迹有些模糊的合同,问薛宝添:“佟言为什么要帮我?”
口中的甜味逐渐化开,薛宝添想到了半日前的咖啡店中,新烘焙出来的甜点散发的浓郁香甜。
“我曾经帮盛屿送过文件,知道他密码箱的密码,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没改。”
佟言淡淡的声音氤在咖啡和甜点的浓香中,无端便像了旧时的律政港片,怪他妈高级的。
薛宝添将他手机中的图片放大又看了一遍,问道:“目前来看,这只是一份普通的雇佣安防服务的合同,你真的觉得它有问题?”
佟言好半响没言语,苦涩的咖啡几乎见底后,才出声:“我也是猜测,告诉你,就是希望阎野能警醒一些。”
薛宝添手中的香烟,一下下墩在桌面上:“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阎野关系这样好了?是想通过阎野整治盛屿?”话音停了片刻,厉了三分,“还是想通过他保住盛屿啊?”
佟言微微蹙眉,别开目光:“我和盛屿已经没关系了,我只是不希望闹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难道你不想阎野没事?”
“想啊。”薛宝添轻嗤,“我他妈想替政府向他爸道歉,国家欠他爸一个避运套。”
眉眼冷厉的青年“草”了一声,笑道:“生的儿子全身上下除了一个器官好用,其余的都他妈是摆设。”
佟言有下意识地脱口问:“哪个器官好用?”
薛宝添一哽,咬着烟神情古怪:“少问。”
佟言瞬间明白了,他想起了盛屿对自己的讽刺,忽然就有些妒忌:“我也……好用。”他垂眸看着所剩无几的咖啡,文雅有礼地说道,“持久。”
薛宝添顿时来的精神,身体前倾靠在桌子上,声音压得比佟言还低:“盛屿……”他错了一下词儿,“他真给你当媳妇儿?”
佟言没反驳,便是默认。
“牛逼。”薛宝添坏笑着撺掇,“能圧着那坏种,你还分什么手?不他妈听话就拖床尚教训一顿,想想就过瘾。”
佟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更加灰败,他将偷拍的照片转发给了薛宝添,又一次重申:“如果有人找阎野签这单合同一定要小心,最好不签。”
薛宝添一针见血:“你曾经是盛屿的男朋友,又是阎野的私人财务顾问,对他们之间的矛盾再也清楚不过了,你现在这番举动,是在担心盛屿违法吧?怕他因此吃上官司?”
佟言猛然抬头,迅速反驳:“不是。”
薛宝添夹着烟的手轻轻摆动了一下:“佟言,你心中有谁?想帮谁?这些都与我无关。合同的照片我会转交给阎野,不管你的初衷是怎样的,都要谢谢你。”
羹匙搅动咖啡,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越的声音:“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不用你谢。”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阎野摊牌,非要拐我这道弯儿?难道不直接接触阎野,你的行为就不算彻底背叛盛屿了吗?”薛宝添收起散漫的表情,“既然你找到我,我就可以替阎野向你说声谢谢。”
“这单生意我会推掉。”阎野的声音拉着薛宝添回神。
沙发里,阎野拥着人,小气巴啦的将棒棒糖又要了回来,方向一转放进自己嘴里。薛宝添懒得与他计较,他烟瘾犯得厉害,搓了搓手指,哑声问道:“虽然盛屿背后使了小动作,但你没有实据,这事便不好张扬,明晃晃送上门来的高利润生意你不做,在公司说的过去吗?”
“这单生意是冲着我的名号来的,如果我在同一时期接了更好的,可以为公司赚更多钱的生意,推了这单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有更好的选择?”
“对,也是今天来找我洽谈的。”阎野将薛宝添往怀里带,“所以,最近我要出个差。”
“去哪儿?”
环着瘦削脊背的手臂收得更紧,避开薛宝添的目光,阎野望向壁角的目光比这夜色还要寒凉:“广西,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话音落了片刻,沉冷的神色便化作了苦恼:“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少搭理佟言,别让他叫你宝宝,他献殷勤有什么用?盛屿说他崾力不行,动一动就得帮衬。”
薛宝添:“……”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你是这里的总经理?”
短短一年未见,赵允升沧桑了不少,向来注重仪表的他,如今头发半长不长,颌下冒着零星的胡茬,西服算不上笔挺,皮鞋上也蒙着一层薄灰。
他伸出手,在佟言的手上握了一把,语中竟有些讥诮:“对,你协助法院来清算破产的公司就是我的。”
赵允升是佟言的第一任男友,两人仅仅交往了五天,佟言画的那把假腹肌,就是被他揉糊的。
分手再见,佟言看着眼前疲态尽显的男人,只感唏嘘,他不算会安慰人,收回手在对方侧臂上拍了拍:“别太煎熬,你不是还有其他公司,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可以找我。”
赵允升一嗤:“找你做什么?破产了你还来给我清算?”
男人话中含着的戾气让佟言微微敛眉,他沉默了一会儿,换成了公事公办的口吻:“丰和外贸资产清算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和我的团队会确保整个破产过程顺利进行的。”————如小山一般堆积的财务报表中混进了咖啡的浓香。
赵允升将一杯咖啡放在佟言手边:“三分糖,你喜欢的。”
佟言不习惯有人打扰工作,淡声道谢后将咖啡放到了一旁:“我工作时,办公桌上不会放任何可能会弄湿报表的流质体。”
赵允升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你还是这样认真,你知道吗,在大学期间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因为你身上的这份近乎于偏执的认真。”
佟言放下笔,将百叶窗拉开了一点,放了更多的阳光进来:“赵总,工作时间不谈这些。”
赵允升夸张地笑了几声:“赵总?现在但凡这么叫我的都是在挖苦讽刺我,你也是吗?我的前任。”
佟言的面色逐渐转冷,他将钢笔旋上了盖子,又合上账册,声音平稳无波:“你既然不喜欢赵总这个称呼,我只能叫你的名字了,赵允升,我现在是在工作,如果你不出去,那我和我的团队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佟言的话似乎惹恼了赵允升,他将手里的杯子故意放在佟言的办公桌上,手肘压着材料探身过来:“听说你和盛屿谈了一年?你说你这种不讨喜的性子,他能喜欢你什么?”
曾经不吸烟的赵允升翻出烟,松松叼在齿间,他“唔”了一声,像是恍悟:“对了,你长得不错,可盛屿身边长得不错的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胜出的?凭你的冷淡?还是认真?”
还未长好的伤疤,再次被人狠狠掀开,佟言攥紧了拳头,眸子里愠色渐浓:“赵总,别人讽刺挖苦你时是怎么做的?你刚说过我就忘了。”
赵总两个字,咬得很重。
难堪与急怒同时出现在赵允升的脸上:“佟言,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从始至终你都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是你接了我公司的破产清算任务?因为姓冯的那帮王八蛋,要用你来羞辱我!”
赵允升似乎有些癫狂,低哑亢奋的声音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我是偷了冯峥的账本,我想让他在他那个小叔叔面前连狗都做不成,可是他派盛屿找到了我,不但拿走了账本,还逼得我破产!”
他向佟言走进了几步,圧身威逼:“你刚刚还说我有其他公司,可以东山再起?”半长不长的头发在额上重重颠了一下,“没机会了!我所有的公司都完了!我现在负债累累,为了躲债像他妈过街的老鼠一样!”
男人的神情更加扭曲癫狂:“我都已经这样了,可他们依然不放过我,竟然让你来做资产清算,是让我在你面前难堪吗?让我在昔日恋人的面前抬不起头?!”
佟言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赵允升的距离,他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反击,一个失意的人,在人生低谷时期,总归不会那么完美。
“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赵允升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是我赵允升对不起你,是我把你卖给了盛屿,也是我把那本账册放进了你的行李箱。”
苍白的手指搭上桌角,佟言紧扣着坚硬的木料,轻声问道:“你把我卖给盛屿?这话什么意思?”
赵允升向后一倒,四仰八叉地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仰着头,眼底猩红,带着得逞后的恶意笑容:“什么意思?上岛第一天的晚上,你陪的就是盛屿,只不过人家嫌弃你,没动你。后来他为什么又和你在一起了?因为他要骗你回国,从你的行李里拿出我偷偷放进去的账册,这样他才能完成任务,才能赚到钱!”
赵允升叼着已经揉得支离破碎的香烟哈哈大笑:“佟言,公司破产了可以清算,那人呢?你是不是也应该清算清算自己有多失败!”
佟言目中空洞无光,紧握着桌角的指节变形发白,赵允升没有等来歇斯底里的爆发,有那么一刹那,他在佟言身上看到了无尽的幽深。
“人也可以清算。”身姿朗朗的青年走到门旁,啪的反锁上了门,再看向赵允升时,像看着一个死物,“赵总,我的专业程度你放心,你也说过我做起事来特别认真,比如说清算。账目要从头捋,有些事也要从头说清楚。”
那杯被搁置的热咖啡迎面泼在了赵允升的脸上,没等人叫,坚硬的瓷杯就重砸在了男人的额角!
胶带撕扯的声音,击砸的声音,变异扭曲的呼救声,从那扇被锁紧的门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第56章 你只需跪直了
巷子尽头的苍蝇馆子里,老实巴交的老板又觑了一眼自己的客人,旁边烫了一头卷儿的婆娘,悄悄碰了碰自家男人,低声问道:“他们能给钱吧?”
老版的抬头纹又深又重,几乎横亘了整个额头,如今那里打着死褶子,夹着千八百个担忧:“一会儿他们再叫啤酒,就说咱家的已经卖光了。”
话音未落,蹲在长条椅子上的一个绿脑壳就抻着脖子喊:“哎,那个谁,再来一箱啤酒。”
老板回话迟了片刻,那边又有人站了起来:“你他妈耳聋了?没听到我们说话?需要我到你耳边去说吗老头?”
老板和婆娘互对了个眼神,只能无奈应声:“来了来了,一箱啤酒是不是?”
店小又陈旧,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分不出个主次位置,但席间只有那个染着黄毛的男人左右两侧留着空隙,无人敢去挨挨挤挤。
黄汤倒进一次性杯子,酒沫子顺着塑料杯壁漾了出来,在不算干净的桌面汪了一摊水渍。
黄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问刚刚落座的花衬衫:“怎么回事儿?让你跟个人怎么跟到警察局去了?”
花衬衫一口吞了酒,用手背抹了把唇角:“峯哥,我和老三几个按你的意思,一直跟着那个姓佟的,本来计划好的,等他晚上下班落单的时候就把他摁了,可谁知道,他班还没下,就把警察给招来了。”
有人七嘴八舌的问:“他发现你跟踪了?”
“发现个屁,他把别人给揍了,人家报警把他抓了。”花衬衫边倒酒边说,“那个姓佟的,你们远远都见过吧,斯斯文文,一副商场精英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揍起人来真不含糊,警察把他和那个被揍的人带出来的时候,我他妈脑袋都跟着疼了一下,那叫一个鼻青脸肿,脑袋上横七竖八的缠了厚厚一层胶带,据说差点把人闷死!”
黄毛搓着花生米问:“知道为什么吗?”
“据说是感情纠纷。”花衬衫啧了一声,“峯哥,这个佟言不是盛屿的小情人吗?他在外面玩这么花,咱们就算绑了他,盛屿能在乎吗?那人心狠得连自己爹妈都不顾。”
黄毛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他们家人现在都躲耗子洞里去了,我们只能拿这个小男朋友探一探了。”
“要不,这单咱们就别做了。”守着角落的一个人小声嘟囔,“盛屿就够不好对付的了,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整个焱越安防。”
“不做?”黄毛两指一捏,手里的花生米碎成了渣滓,“知道当年猴子没跟盛屿之前,任务没完成受到了什么样处罚吗?知道上次铩羽而归的那些人,八爷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吗?八爷手底下不养闲人,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别连累哥几个。”
铁盘子里的花生米又被摸起了一颗,扔进嘴里咬得嘎嘣响,黄毛望着窗外颓败的景致,缓缓说道:“再说,这么肥的单,做成一次,可以逍遥几年了。”
满杯酒一口吞了:“等那个姓佟的从警局出来,就动手吧,这回玩点大的。”
佟言坐在警局里给薛宝添编辑短信:我最近大概要消失一阵,短则半月,长则半年,没有放弃追求你,实属无奈所致,等我回来。
对面的信息回得倒快:怀了?保胎?
佟言轻轻叹了口气,退出页面,熄灭屏幕,在心里盘算着被刑事拘留要做哪些准备。
谁料,赵允升却意外地选择了和解。
和解的赔偿金从十万一路降到五百,一直沉默的佟言才抬起眼,淡淡应声:“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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