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有颗大太阳—— byAZURE7
AZURE7  发于:2024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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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李未末摸清了韩拓上下班的时间和一些出门作息,也尽量少在家附近的餐馆堂食。
除了有一次在超市买日常用品时碰到,但李未末先发现了,换了一个货架,韩拓并没有发现他。
韩拓似乎工作很忙,李未末其实只要避开上下班和吃饭那几个明显的时间点,就可以一辈子不与自己的邻居见面。
李未末刚开始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他把自己过成了和韩拓那一条极近的平行线,只要他们任意一方的轨道不偏离,那就永远不会相交。
李未末认为自己和韩拓之间,或许还有一些幼时的默契残留,彼此心照不宣,他不相信以韩拓的脑子,看不出自己的故意避让。
医院门前那天说要报复,但韩拓并没有找上门来。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规。
......
太阳落山,李未末在阳台上晾衣服,阳台是开放式的,上海闷潮,开放式的阳台有利于室内通风散潮。
虽然家里也装了烘干机,但天气晴朗的时候,李未末还是喜欢传统的晾衣方式。
他忌讳太阳,不能被太阳晒,但在阳光底下烘烤一天的衣服床单,闻起来总是比用烘干机烘干,多了许多自然的,清新的,属于烈日暖阳的味道。
李未末喜欢那个味道。
大概就像偶像剧里的那句台词,女主说我要吃没有草莓的草莓蛋糕,那样。
把袜子用小夹子一个个夹好,李未末举起晾衣杆往上挂,抬头的瞬间,他的余光里有东西在动。
韩拓正靠在另一边的阳台上抽烟。
李未末有些错愕,韩拓夹着烟的手朝他抬了抬,深吸一口,然后说:“这几天你躲着我,是会心情好一些?”
603和604的格局差不多,都是两室一厅带一厨一卫,再加一个阳台,阳台大窗户皆朝向南。
只不过603的门朝北开,与过道电梯平行,604的门朝东开,在过道顶端,呈直角状。
从大门进去经过一个小小的玄关,就是客厅,因而两间房的客厅一竖一横垂直分布,就成了一墙之隔。这样的设计能够最大化的利用空间,一层刚好塞进四户,但造成的结果就是,603和604的阳台会挨得很近。
之前小区里就发生过一件事,另外一栋楼三楼的两个住户,防盗窗还没装好,就被小偷摸进了其中一个,然后,又顺便荡进另一个,把旁边那户也给摸了。
幸而那户人家是新居,还没搬进去,没造成什么损失,只是阳台通往客厅的玻璃门被砸了个洞。于是后来也有很多住户,选择要么给阳台撞上防盗网,要么直接用水泥加窗户给全包起来。
以前孙老太一家住的时候,阳台虽然没有花钱做全包,也没有加防盗网,但在侧面打了一个吊顶大立柜,能完全挡住隔壁邻居的视线,还做了植物墙,乱七八糟堆了许多杂物,李未末平时也只是去阳台晾个衣服,也从未特意往那边看过。
这会清清楚楚看见那么大一个韩拓,就站在旁边抽烟,近到都能借着阳台的灯看见烟雾从鼻腔袅袅漫过他的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往烟灰缸里弹烟蒂时,弯成一个迷人的弧度。
李未末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立柜,还有植物墙和花盆架什么的,都被悉数移走,隔壁阳台上现在只摆了一个高脚小圆桌,和两把藤椅。
韩拓原本是坐在藤椅上抽烟的,看到李未末进阳台晾衣服,他就站起来,背靠在阳台边上,一边抽烟一边盯着李未末的一举一动,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自己。
李未末没想到韩拓说得这么直接,一下就毫不留情戳穿自己的想法,顿时觉得就算很多事变了,那个黏糊糊爱缠人的韩拓,骨子里恐怕还是保留了一些小时候的特质。
“......谁躲你了,陈琪背着我给你微信的时候,没告诉你我是夜行性的吗。”李未末嘴硬道。
韩拓也不强行揭穿他,夹着烟的手指灵活翻转,敲了下烟灰缸。
李未末见他熟练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韩拓反问。
李未末一愣,他的确有抽烟,但是次数屈指可数,他对烟没有瘾,只有在心情不好,烦闷难解的时候,才会抽一两只作为调剂。
如果更不好,他会选择喝酒。在忘记烦恼,麻痹神经这一点上,酒精比尼古丁更有效,这是连古人都明白的事。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只不过经历过某件事,李未末的酒品变成了,一喝酒就哭,一喝酒就哭,嘴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眼泪汪汪刹也刹不住,每次都被不能喝酒只能当陪客的蔡大眼儿吐槽他喝醉了就像一个失恋中的脆弱小姑娘。
因为抽烟抽的确实少,也不爱在外面喝酒,许多人都不知道李未末会这两样,他的外表又十分具有欺骗性,很多人光看李未末的长相气质,就以为他是个健健康康,烟酒不沾的人。
韩拓爸妈在他高二时把家搬去了深圳,因为考虑到韩拓的学业,让他留在上海念完了高中,才考去香港上大学。李未末和韩拓就是那一年分开的,而那时候,李未末和韩拓都不抽烟。
李未末想了想,自己印象中最近一次抽烟应该是衣物大检查那天,因为心里有点乱,就抽了两根。
韩拓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抽烟而已,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韩拓刚才直言李未末在躲他,李未末便做出坦坦荡荡的样子,回答了韩拓的问题,“上大学的时候,大家不都是那个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吗?”
“我不是,”韩拓说:“我是出院以后不久开始抽的。”
韩拓垂下眼睫,眉宇间隐约浮现出回忆往事的怅惘和沮丧,在李未末的记忆中,少年时的韩拓一贯是阳光,坚硬,热忱的,在学校里耀眼的不得了。
“出院?”李未末没见过韩拓这幅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出院,”韩拓重新抬起眼,直勾勾地看向李未末,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看懂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嘴里吐出几个沉重的音节,“你离开我的那一次。”

只要他和韩拓相处一日,这件事总会避免不了被提及,李未末放下手里的晾衣杆。
“能给我一支吗?”李未末问另一头的韩拓。
他现在需要尼古丁,家里储备不多,烟抽完了。
隔着烟雾,看不清韩拓的脸,说起来或许更容易些。
韩拓看着李未末,眼神深沉胶着,隔了好久,就在李未末觉得他不愿意时,韩拓把还剩半包的烟扔了过去。
李未末两手一合,接住,抽出一根,顺手在阳台门边的置物架上拿起打火机,点燃,学着韩拓的样子,也深吸一口。
韩拓的烟应该挺高级,吸起来没有自己随便买的便宜货那么呛人,不过李未末抽烟本来就是带点自虐式的发泄,而不是解瘾,烟越呛,越能让他身体里囤积难疏的情绪得到聊胜于无但我排解。
而隔壁韩拓的目光此时就像红外线一样,气势汹汹非要穿过空气中的一切阻碍,不放过李未末脸上任何些微的变化。
吞云吐雾的样子,跟李未末一点也不搭,白色的烟雾笼在他夜幕衬托下更加苍白的皮肤,仿佛完全没有了血色一样,看上去有些脆弱的可怜,连脑袋上的卷毛都好似随着主人的情绪耷拉了下去,不再翘翘的。
想到是因为自己的提问,这人才会这样,韩拓的手指开始轻微的颤动和屈起。
但他必须要问清楚。
不能心软。
当着韩拓的面,李未末连抽两口,忍不住怀念起自己那呛人的便宜烟来,这样待会儿如果嗓音变得哽咽,眼睛里起了什么不该起的,模糊人视线的东西,也可以找理由说是被烟呛的。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膈应当年那件事,虽然现在说对不起晚了十来年,但该道歉还是得道歉,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并没有想要假装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我的错,我认。”
李未末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平静地表达:“我之前在医院门口也说过了,你想要我忏悔也好,报复我打我一顿也行,当时害你折了一根肋骨,住了三个星期的医院,你可以原封不动地还在我身上。这个保证依然有效......”
李未末认为自己给出的补偿方案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大程度了,十几年前的事,他也确实有在悔愧,但韩拓看起来还是不乐于接受的样子,怒气隔着烟雾都清清楚楚地投射过来。
“......还是你想要金钱赔偿?那我可能得分期,因为还在还房贷,一时或许还没办法拿出足够......”
“——为什么?”
韩拓像是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他将手里还剩下的小半根烟死死按进烟灰缸里,冷声打断李未末的话。
“什么?”李未末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一时间有些接不上。
“我问你,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你做出那些行为,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学校去喝酒,为什么跟人打架,为什么......在看到我之后,要跑。”
“——不对,你不是好端端的,那段时间,你的情绪一直不太对。”
韩拓像审问犯人一样,接连抛出好几个问题,李未末不喜欢这个样子,这让他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甚至都来不及插一句:韩拓,你听我狡辩。
“......”李未末撇过头。
半晌,李未末说:“你来我家找我的时候,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我讨厌我这个麻烦的身体,以及你这个天天来我家炫耀的邻居,一想起来就心情不好。我去酒吧喝酒散心,跟邻桌的客人发生冲突,你找过来了,我看他们人多,一时怂了,害怕了,所以我就跑了。”
“你撒谎。”韩拓道。
“我没有。”李未末也道。
“你就是在撒谎,”韩拓不给李未末辩白的空隙,“你撒谎的时候,心虚的时候,就会移开脸,眼睛盯着地面。”
李未末表情不自然地,把目光从阳台地砖表面的一小条裂痕上移开。
“我是李未末还是你是李未末,我当然清楚自己当时在做什么,怎么想的。我让你提补偿方案你不提,跟你解释前因后果你又不信,十几年前的事,你一定要纠缠这么久?”
李未末觉得很难做。
“前面好几次,你都反应不上来我的问题,不是你没听懂,而是你在给自己留时间,思考怎么编故事比较有逻辑,比较容易让我信服而已。”
韩拓继续说,誓要把李未末逼到无路可退,“你说你怂了,你害怕,我信。但你说因为这个就自己跑了,把我丢下,这是在撒谎。”
李未末额角跳了下,从这句话,他莫名觉得自己依稀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死皮赖脸黏着他的小韩拓,执拗地,坚定地,全心全意信赖和崇拜着自己。
“我说......”李未末面露难色,“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仗义了。”
突然想起什么,李未末嘴一快,说:“你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把我当你的......”
李未末没好意思把那个词说出来,都是小时候的戏言,现在大家长大了,经历过许多事,再这样说,未免显得中二。
......
“......小末哥哥是我的英雄,他救了我,他还把欺负我的人赶走了,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一直跟他玩。”
一年级的韩拓,写作文只要碰到“记一件难忘的事”,或,“记一位印象深刻的人”,或,“记一个美好的一天”,这样类似的标题,总要把同样一年级,大他两个月,在隔壁班的李未末拉出来,把他帮助自己的事,写了一遍又一遍。
老师让韩拓发散思维,也试着写写其他人其他事,比如警察叔叔,护士阿姨,消防员叔叔,科学家阿姨什么的,哪怕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行,别总只会写李未末李未末的。
“可是那些人我没有很难忘呀,印象也不深刻,也没有跟他们在一起有美好的一天,老师不是让写难忘的事,印象深刻的人和美好的一天吗?小末哥哥都有。”
小韩拓很耿直,同时也很固执。
——这孩子有点轴。
这是老师们私底下对韩拓的评价。
至于作文里的另一位主人公——李未末,身体有缺陷,户外运动不太方便,但是爱看书,比韩拓看起来聪明成熟一些。
老师们如是说。
李未末因为身体的缘故,从小不太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在外面疯玩疯跑,他待在家里看书的时间居多,再加上父亲生前职务的影响,李妈妈非常注重对他进行许多安全意识的教育和灌输,所以相比院子里的同龄男孩子,李未末要更早熟几分。
那时候的老居民院子,不像现在的商业小区,有物业有保安有监控,管得严一些的,不是居民进出都要实名登记。那时多靠街道居委会维护,但居委会可能同时要管理街道范围内好几个里弄,自然粗糙许多,陌生人随便进出院子,是常有的事。
李未末那年五岁生日刚过一点,跟同一个院子的韩拓属于,见过很多次,但不熟,知道有这么个名字的小朋友,但也不太会玩到一起的关系。
主要是李未末下楼玩的时间,绝大多数都是在太阳落山后。
而韩拓玩的时间,都在托儿所那片小小的空地上,不在院子里。
李未末喜欢自己一个人摆弄,而韩拓喜欢跟所有小朋友做游戏。
总之,就是玩不到一起去。
有一次李未末吃完晚饭下楼,看到韩拓在院子里,正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无聊地戳蚂蚁窝,他看了他一眼,走到旁边的秋千架和滑滑梯,玩自己的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没见过的小朋友跑过来蹲到韩拓的旁边,李未末坐在滑梯的高处,听到那个小朋友问韩拓在干什么,想和他一起玩。小韩拓很高兴地表示了同意。
又过了一小会儿,小朋友说他爸爸那里有零食,还有个皮球,问韩拓要不要跟自己过去拿。小韩拓也很高兴地站起身,说好的。
“韩拓,”李未末坐在滑梯上看着,突然出声叫住就要跟新认识的小朋友一起去拿皮球和零食的韩拓。
“我的衣服好像卡在这里了,我动不了了,你能不能来帮忙我一下。”
韩拓听见李未末叫他,小圆脸上满是惊讶,因为这是李未末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热心助人的韩拓,便让那个小朋友等一等,走过来爬上了滑滑梯。
等韩拓也上来了,李未末揪住他的衣服,凑到韩拓的耳朵边小小声说:“别跟他去,我妈妈马上就下来了。”
韩拓不明所以,但李未末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不放,一直摇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李未末可能是要自己跟他玩,韩拓觉得很高兴。
李未末是全院所有小朋友里长得最好看的,韩拓想跟他玩,就是他总不理人。
果然,没过两分钟,李妈妈洗好碗收拾好家务,从楼上下来了。
那个小朋友见有大人来,看了韩拓和李未末一眼,转身跑掉了。

第17章
那个小朋友自己走了,韩拓也没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眼前浅棕色的绒毛团吸引去了,那里看上去厚厚的,软软的,跟他卧室里的小熊玩偶一样,他好想用手摸一摸。
他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才掏过蚂蚁窝,脏兮兮的小贱爪子就往李未末今天早上才洗过,干干净净又蓬蓬香香的头发上放。
李未末讨厌死了,捂住脑袋拼命躲,不让韩拓碰,尖叫着把他的手打开了。
韩拓很委屈,也很失望。
“跟小朋友好好玩,别打架哟。”
李妈妈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笑着看这两位闹别扭的小朋友。
李未末不理韩拓,气鼓鼓地从滑梯上滑下来,跑到李妈妈旁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妈妈讲了。
李妈妈听完,脸色有些凝重,但还是夸奖了儿子,在楼下一直待到韩拓父亲来叫韩拓回家,才也带着李未末回去。
不久之后,他们隔壁过一个门的院子听说不见了一个小女孩,调查下来很有可能是被不法分子拐走了。
居委出了通知,在布告栏里张贴公告,说近期疑似出现人/贩子在附近几个街道和家属院流窜,通过专门培训过的小孩子接触,来降低目标孩童和其父母的警惕心,提醒居民注意防范,看到可疑陌生人士,请随时拨打举报电话向派出所和居委会报告云云。
韩拓爸看到后唏嘘不已,对韩拓妈讲了李妈妈提醒他的事,韩拓这才知道,因为李未末的一句话,让他避免了可能被抱走拐卖的命运。
“他不是院子里的小朋友,我没有见过他。而且,他看起来根本不想跟你玩游戏。你太笨蛋了,你要小心一点。”
小小的李未末说话一副小大人的架势,煞有介事地“教育”韩拓。
韩拓眼巴巴望着李未末,被叫笨蛋也不生气,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英雄,他最好最好的朋友......
.........
“我不想跟你出去玩,外面有太阳,我不可以照太阳。”
李未末隔着通风防盗门,拒绝了韩拓找他一起玩的请求。
“那我可以到你家玩吗?”
门外的韩拓不肯放弃。
“不可以,我妈妈不在家。我不能让你进来。”
门内的李未末很坚持。
“可我们都是朋友了。”
“那也不行。”
.........
“小末哥哥,这个送给你。你戴着这个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玩了。”
韩拓手上拿着一个被改造过的大太阳伞,原本的把手改成了可以头戴的支架,伞面贴满了小孩子喜欢的卡通贴画,里面还缠了蛋糕上用的那种小灯泡和发声元件。
韩拓献宝似的给李未末做示范,戴着伞转圈圈,那伞滴里当啷地响,一边闪光,一边还在唱歌。
“我不要,好丑。”
李未末的小脸更白了,随后无情拒绝。
.........
“韩小拓,如果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要像我这样,打回去。他们就不敢了。哭是没有用的。”
李未末攥紧小拳头,紧紧盯着那些哇哇乱叫哭着跑走,欺负人的几个同龄男孩,他的鼻梁上出现了一道淤青,脸蛋也蹭破了皮,红红的。
“小末哥哥,但是你这里受伤了。”
韩拓也红着眼睛,想要用手去触碰李未末脸上的伤,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是脏的,而小末哥哥最讨厌他用脏手碰自己,只好抿着嘴把手放下。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疼。”
李未末大无畏地双手叉着腰,虽然韩拓又黏糊又傻,但他的崇拜还是让李未末很受用。
.........
“韩拓,你以后能不能别在外面叫我小末哥哥,听起来傻死了。其他人都在笑话我们。”
穿着初中校服的李未末用课本轻轻打了一下在教室外面等他一起回家的韩拓。
现在要够到韩拓的脑袋,得把胳膊伸长一点。
“有什么的,爱笑笑呗,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说。”韩拓不以为意,见李未末径直往楼下走,又赶忙笑嘻嘻凑上去,“明天来看我打比赛呗。”
“不去。”
“为什么不去?”韩拓弯下身,把头靠在李未末肩膀上假装撒娇,拽住他的胳膊,捏着嗓子说:“小末哥哥不来,人家没动力打了。”
“起开,沉死了。”李未末把韩拓的脑袋推开,“你今天别来我家吃饭。”
“为啥?饭也不让吃了,那我问阿姨去。”
“你每次都要在饭桌上跟我妈炫耀你体育成绩拿了全班第一名,要不就是运动会得奖了,要不就是被老师选去区上打比赛,你明明知道我体育不行,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未末怨念很大。
“那我不是想替你在阿姨那儿弥补一下遗憾嘛。”
韩拓有点委屈。
“你谁啊你,谁要你帮我弥补,你以后少来我家蹭饭。”
“我跟你是最亲的兄弟,你妈当然就是我妈。我的荣誉,都有你的一份,所以你必须得来!”韩拓大言不惭,趁机在李未末脑袋上撸了一把,“别生气了,吃完饭今天来我家打游戏吧,我爸新给我买的PSP,都给你玩,我还有礼物要送你呢。”
“我不要,每次送我的都是你自己组装的破烂,一点用都没有,还占地方。我都扔了。”
“那都是我的发明创造,智慧的结晶,你怎么能都给扔了呢?”
“呵。”
.........
“给。”
李未末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粉粉绿绿的信封,扔到韩拓面前的书桌上,“给你的情书。”
韩拓头也不抬,“有你的吗?”
李未末脸色微微一变,“别胡说。我们班的那些女生不敢直接给你,都塞我这里了,赶紧拿走。”
“诺,垃圾桶在你脚旁边。”
“你都不打开看一下吗?万一有你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的类型就是你,但你又不是女的,也不会给我写情书,这些大同小异的废话有什么可看的。”
韩拓依旧低着头写作业,眼睛都没离开过课本,看上去的确一点兴致都没有的样子。
李未末的指甲在信封厚厚的表面掐出几道白印,声音低了许多,“你不要乱开这种玩笑,万一有人当真了......”
“你说啥?”韩拓甩了甩笔,“哎呦,没油了,你等我去拿根新的。别管那些信了,快点写完睡觉,明天咱俩还要去漫展呢。”
“......”
.........
“你考试没考好?被老师阿姨批评了?”
“没有。”
“那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没告诉我?”
“也没有。”
“啊,那是不是你身体有什么问题,走,去医院。”
“都没有都没有,你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会儿行不行。”
李未末粗暴地把自己的手腕从韩拓的手心里挣脱出来,把头转到另一边不愿意看他。
“你不对劲,我听八班的同学说最近你上课老走神被老师批评了,而且成绩也有下滑,我看你吃饭都吃得比原来少,放学也不等我,好几次自己就先走了,晚上叫你来我家打游戏过夜你都不来,你到底怎么了,别让我干着急行不行。”
韩拓是真着急,嗓门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高。
李未末耳朵嗡嗡的,吵的他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以及把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赶出去。
“我失恋了行了吧,你知道了吧,我缓过这一阵就好了,你别管我了,赶紧走赶紧走。”
李未末胡乱推着韩拓的身体,想把他推得离自己越远越好。
“失恋了......?”
韩拓像是被意料之外的事惊到了,他呆愣在原地,猝不及防被李未末强力的推搡给一屁股掼在了地上。
李未末虽然正心烦,但看到韩拓摔倒,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去拉对方起来。
“你,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啊?是你们班的吗?还是别班的?长得好看吗?我见过吗?”
韩拓反常地有些语无伦次,一连问了李未末好几个问题。
然后又怔忪着自言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你都躲着我,原来有新欢了不敢让我知道。”
那一刻,李未末真想打死他。
“......傻货!”
.........
“呵,傻货。”李未末夹着香烟的手抖了下,吐出的烟雾中,他的表情不再抑郁,转而带上了些许嘲弄,“你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把我当成什么挺身而出救了你,没让你被人/贩子拐卖,没被其他男生欺负的英雄吧,你傻不傻。”
韩拓一语不发,眼神晦暗不明。
“人都会长大的,”李未末抽着烟,随意地说:“心境也会变,咱俩说白了就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闺蜜铁哥们绝交得多了去了。再说了......”
李未末偏过头,这次他不再躲避韩拓的注视,而是直接与他视线相交,“细想想我也没多对不起你,跑出去我就叫了人报了警,不然你也不会只断一根肋骨,作为朋友我觉得其实也够意思了。谁规定我有义务留在那儿跟你一起打架挨揍,本来就是你自己找过来的,我又没有要求你来帮我。”
李未末语带冷酷,说得自私自利。
“所以,我想通了,我没必要搞得好像自己多亏欠你一样,你也不用老拿这件事来纠缠,我李未末不欠你的。”

第18章
“所以你当时,是不想再跟我做朋友了?才故意那样做......所以你才连我住院那段时间,都没有来医院看过我。”
“你想跟我绝交?”
韩拓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李未末如此讨厌,讨厌到一定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我早就不想和你当朋友了,但你这个人太难缠。我不是很多次都在你面前表示过讨厌了吗,对你做的那些硬塞给我的破烂发明,对你总在我妈面前炫耀你的成绩和比赛,当你的情书中转站和垃圾处理器,连你叫我小末哥哥我都觉得是在嘲笑我,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已经很烦了吗,蠢得要命,我真得很讨厌你。”
李未末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语速,他不敢停,害怕一停下来就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他要一气呵成。
因为讲得太快,又有些含糊,很多词都是囫囵吞枣地带过,但这些话在韩拓的耳朵里,就像是视频图形被一帧一帧逐个解析,放大,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有把重锤在敲打心脏,立志留下难以愈合的坑洞。
李未末看着韩拓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咬紧了后槽牙,随即又加了一个他认为最不能够被反驳和怀疑的理由。
“这也就算了,但最让我心烦的就是,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居然跟我说她喜欢你。问我你喜欢做什么,爱吃什么,让我帮她递情书,帮她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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