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锁骨传来微凉的触感,裴玖抬手摸着长命锁怎么也舍不撒手。
小俩口在赖了在床上胡闹了一会儿,睡醒的小崽子们睁眼没看到阿爹阿么,哭闹了起来,他们才慢悠悠的起床穿衣服。
“你们起了我这就去下面,锅里有热水,你们先洗漱去。”
卫青燕就等着裴玖起来给好他下长寿面,面放久了会陀,陀了的面味道不怎么好。
“谢谢哥么。”
今早都吃面,只有裴玖碗里窝了两个鸡蛋,“玖哥儿二十岁生辰快乐,这是我跟你大哥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卫青燕从怀里掏出一根素净的银簪子。
“哥么这、这...你们怎么还给我买簪子了?”
裴玖眼眶泛红,鼻头发酸,他忍不住抬手去摸贴身带着的长命锁。
邢小妹献宝一样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三哥么生辰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小布包里是一个风铃,邢小妹拿起来晃动两下,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三哥么是不是很好听?你喜欢吗?”
这可是她用存了好久的银子买的,现在她是一文的私房钱都没有了,这么小小的一个风铃就花了她五十文呢!
“喜欢,很喜欢,谢谢哥么,谢谢小妹。”裴玖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朝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一次有人给他过生辰,有长寿面,有礼物,他开心又感动。
前两年都是小生辰,家里事又多就没给他过,今年不一样,二十岁是大生辰,他们这边逢整就是大生辰,比如一周岁,十岁,二十岁,三十岁......
“大好的日子不能落泪。”卫青燕莞尔一笑把长寿面往裴玖面前推了推:“快吃面,再不吃都要陀了。”
“嗯。”裴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突然笑了起来。
邢南问他:“笑什么?面很好吃?”
裴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面,他想到自个儿进邢家那日吃的也是一碗面,放了荤油,窝了鸡蛋还撒了一把葱花。
当时吃那碗面的时候裴玖的心是忐忑不安,现在他吃着面,心是安定又温暖。
晚间邢阿娘也给裴玖送了新衣服当生辰礼。
邢阿娘每天大早就要上镇子里去守铺子,回家又要忙活家里的事,这身衣服是她夜里挑灯缝制出来了。
挑了上好的棉布,素净清秀的浅红色,袖口衣襟都绣上了如意锦纹,单看绣工就能看出邢阿娘下了大功夫。
裴玖抱着衣服爱不释手,当下就回屋试穿了,浅红色的衣服衬托的他更是艳丽。
他换上衣服要出去给阿娘他们瞧,却被邢南给拦了下来。
“小崽子们今天跟阿娘睡,时间晚了,咱们也睡下吧?嗯?”
高大的汉子将他圈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裴玖羞涩的应了一声。
芙蓉暖帐,烛火摇曳宛如春光。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都晚。
裴玖一出屋子满目银光。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白雪,院墙边的两棵桃树上也落满的白雪,天空中还在簌簌的飘落雪花。
裴玖哈的气边成了白雾,他伸出手,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瞬间融化成水滴。
“三哥么,咱们去堆雪人吧!”邢小妹跑了出来,头发都没梳,乱糟糟的跟个鸡窝一样,两眼发光的看着院子里的积雪。
“好,等收拾好吃了早饭咱们就去堆雪人。”
邢阿娘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赶紧去洗漱,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乱糟糟的哪像个小姑娘?”
邢小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阿娘我马上就去。”
“三儿大早去兴旺镇了,这么大的雪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裴玖进厨房打了热水给小崽子们洗漱用,邢阿娘笑着跟他说。
老货郎的事邢南跟家里都说了,邢阿爹邢阿娘都支持他们,今天大雪路不好走,邢阿娘就留在了家里,铺子里有邢东跟邢阿爹看着,邢南一大早就跟他们走的。
裴玖端着热水有点懵:“阿娘,南哥都没跟我说。”
小语气跟告状似的,邢阿娘佯装生气:“等他回来阿娘帮你教训他,做点什么事都不告诉自个儿夫郎,三儿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别别别,阿娘你别说南哥,有什么事他都会告诉我的。”裴玖停顿了一下笑着继续说:“他大概是怕不一定能找到叶叔我会失落才没提前告诉我的。”
邢阿娘会意一笑,早上邢南出门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还嘱咐她不要告诉裴玖,邢阿娘倒是不这么认为,裴玖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敏感胆小了。
人总要慢慢经历一生,不管是开心难过还是坎坷失望,总要经历过才能慢慢成长,俩口子过日子不能总让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两个人有商有量相互扶持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邢阿娘是过来人,想到的东西自然要比孩子们多,见裴玖能想通这些事,她是高兴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山野间银装素裹, 大雪纷飞,道路上积了厚厚的白雪,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邢南独自赶着牛车行驶在道路上。
积了雪的路分外难行,看不清路况, 走一段路车轱辘就要卡一次, 走走停停的天都要快黑了邢南才看到兴旺镇。
天色已晚, 街道上的小商贩都开始收摊了, 寒冬腊月的天,冻的人瑟瑟发抖,邢南只能先找个客栈落脚。
落在邢南头发上的雪花已经结成了冰碴子, 外衣都湿了,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该把蓑衣披上。
邢南花了二十文在客栈开了个通铺, 一个屋里睡了八九个汉子, 夜里听着汉子们磨牙打呼噜, 邢南特别想念家中温软的小夫郎。
家里的裴玖也在想他,一个人睡在被窝里没有邢南这个人形暖炉总感觉四处漏风。
邢南醒的比往常还要早, 他随意在摊子上买了两个馒头顺便向商贩打听:“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人行吗?”
邢南多给了他三文钱, 商贩收下铜板拍拍胸脯:“你可找对人了, 兴旺镇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哦?那你可认识一位姓叶的瘸腿汉子?年纪跟我应该差不多大。”邢南抬手往自个儿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瘦瘦高高的五官端正。”
商贩思索片刻后眉头紧皱, 搜肠刮肚也没能从记忆力翻出邢南问的人, “瘸腿的汉子镇子里倒是有几个, 跟你差不多年纪的还真没有,年纪都挺大的, 你说的那个汉子可是住在镇子里还是哪个村里的?”
邢南摇摇头:“我只晓得他是兴旺镇人士。”
这会儿还早,街上来往的人不多,商贩想来想去老半天也没想出了所以然,邢南见在他这里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打了声招呼便去别的地方打听了。
兴旺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住在镇子上还容易打听到,如果是管辖下的哪个村子那还真不好找。
邢南打听了一上午都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已经正午,早上就吃了两个馒头,邢南有些饿了,寻了个面食摊子要了碗素面跟三个饼子。
“大叔,给我来碗鸡蛋面。”
十岁出头的小汉子穿着长衫,肩上挎着个布袋子,站在摊子前叫了碗面。
摊子上就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已经坐了四个人,邢南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倒是没人敢跟他坐一块,面无表情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汉子。
小汉子眼珠子骨碌碌的在两张桌子直接来回瞅,最后还是坐在了邢南对面。
“哟!你小子今个儿怎么上我这来吃面了?不回家吃啊?”
面食摊子老板往锅里打了个鸡蛋,扭头看了小汉子一眼。
小汉子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刚从学堂下课的,小汉子明晃晃的打量对面的邢南,“家里没人做饭,下午还要上课就不回家了。”
邢南无所谓被人打量,咬一口饼子吃一口面再喝一口面汤。
小汉子点的面很快就上了桌,摊子老板看起来跟他很熟络:“犇犇啊!听说你大哥成亲了是不是真的?”
“昂,大叔,又是大牛哥让你打听的吧?他就别总惦记我大哥了,我大哥看不上他。”小汉子嘴里被面条塞的鼓鼓的,看都没看一眼摊子老板。
旁边的人听了小汉子的话偷笑了起来,摊子老板脸一下就拉的老长。
小汉子说的大牛哥是他的大儿子,从小就喜欢小汉子的大哥,总是变着法子去打听人大哥的事。
但这小汉子说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摊子老板冷笑:“我家大牛相貌端正好手好脚的你大哥看不上,一个穷酸的瘸子倒是入了你大哥的眼,还上赶着倒贴送上门,你大哥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听了摊子老板的话,小汉子啪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蹭的站起来梗着脖子嚷嚷: “你怎么说话的?我大哥怎么就失心疯了?。”
“我哥夫瘸了条腿也比大牛哥好,大牛哥是好手好脚,哼!好手好脚天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哪个姑娘小哥儿能看上他?”
“你、你,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话,镇子里谁不知道大牛哥成天瞎晃荡不干一点正事,专干偷鸡摸狗的事......”
小汉子一看就是不会吵架的人,激动的脸都红了。
摊子老板被他说丢了脸面,抬手就要打人。
小汉子还是个孩子,还不到他胸口高,被家里好生教养穿戴整齐白白净净的,看他要动手捂住脑袋就要躲。
跟个孩子吵吵几句还要动手,邢南看不下去,抓住摊子老板的胳膊冷冷的看着他:“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动手?”
摊子老板个头不算高,但在邢南面前还是不够看的,邢南一眼就把他给震慑住了,浑身戾气,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摊子老板悻悻挣脱了邢南的钳制,捂着手腕,邢南力气大,他给感觉自个儿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邢南掏出铜板丢在桌子上,拉着一旁被吓坏的小汉子要走。
“下回别让我再见着你。”摊子老板怨毒的盯着小汉子小声的嘀咕。
邢南没搭理他,拉着人准备离去。
“你是谁?放开我小弟。”
“二哥。”
小汉子眼泪哗啦啦的落下,委屈巴巴的望着走过来的人。
来人跟邢南差不多高,体格强壮,五官稍显稚嫩,瞧着年岁也不大,皱着眉头看了眼哭红眼的小汉子后对邢南投去愤怒的目光:“你欺负我弟弟?”
“二哥、二哥,不是,大哥哥没欺负我。”小汉子摸了一把鼻涕眼泪指着面露尴尬的摊子老板说:“是他欺负我,他说大哥失心疯还要打我。”
小汉子的二哥扭头狠狠的盯着摊子老板,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就在邢南以为他要动手打人的时候,他只冷冷的说了句:“大叔,你先做生意,这事等我大伯回来再说。”
邢南:......
小汉子:......
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都四散离去。
摊子老板脸色古怪,跟变脸似的,看不懂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小汉子的家人来了,没人再欺负他了,邢南就松开了他的手,准备继续去打听消息。
“二哥,刚刚是这个大哥哥帮了我,不然我就被打了。”小汉子吸着鼻子边打哭嗝边说话。
小汉子的二哥朝邢南抱拳鞠躬:“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邢南转身要走,被小汉子给拉住了。
邢南看着小汉子拉住他衣袖的手轻皱眉头,有些嫌弃,就是这只手刚刚擦了眼泪还抹了鼻涕。
小汉子一吸一抽:“大哥哥,谢谢你。”
邢南面无表情淡淡的:“嗯,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两个小汉子互相看了看,小汉子的二哥见邢南要走赶紧开口:“大哥是从外地来来办事的?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的吗?”
闻言邢南脚步一顿。
这两个小汉子是土生土长的兴旺镇人,或许能从他们这里打听到什么。
小汉子自报家门:“大哥哥,我叫邓犇犇,这是我二哥邓福豪,我二哥可厉害了,你要做什么二哥都能帮你。”
邓福豪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傻弟弟的手背,什么叫做什么都能帮?人要是杀人放火他也去帮啊?
邢南噙笑:“我是从清水镇来找人的,我叫邢南。”
邓福豪瞅了瞅他:“邢大哥,你要找的人叫什么?是哪个村的?我可以带你去找。”
邢南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兴旺镇人士,叫叶寻州。”
兄弟二人听到叶寻州这个名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邓犇犇急咧咧的问:“叶寻州?大哥哥,你找是不是高高瘦瘦,左脚坏了的叶寻州?”
邓福豪一巴掌打在弟弟背上,他的蠢弟弟嘴怎么这么快?还不知道面前这个高大的汉子来找叶寻州做什么就把人给暴露出来了。
“二哥,你打我干嘛?”邓犇犇被他拍的一趔趄扭头撅着嘴不满的抱怨:“好痛啊!你手劲都快赶上阿娘了。”
邓福豪冷漠的撇了他一眼:“你闭嘴。”
“两位认识他。”邢南语气肯定。
他只说了名字,邓犇犇立马就说出了叶寻州的特征,他们肯定是认识的。
邢南已经打听大半天了,现在终于得到点消息,脸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
“邢大哥找他是有什么事?”邓福豪镇定自若不像邓犇犇一样咋咋呼呼的。
邢南把源由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下。
邓犇犇激动的蹦到邢南跟前拉着他就走:”大哥哥你找的人肯定是叶伯伯,走,我带你去找我阿爹。”
小汉子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邓福豪揪着领子拖了回来:“去什么去?你该去学堂上课了。”
邓犇犇瘪着嘴:“我不想去。”
邓福豪冷笑:“你不想去上课?伯母知道了揍死你。”
“赶紧去学堂,我带邢大哥去找大伯。”
邢南摸摸他的脑袋:“去上学吧!”
“嗯。”邓犇犇垂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往书院走去。
他大伯今天去给人丈量地基了,这会儿应该回铺子里了,邓福豪领着邢南去了自家铺子。
两个人都是话少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走在街道上,瞧着还挺吓人的,打他们身边路过的人都离的远远的,怕他们突然动手伤及无辜。
铺子离的不远,两个人都腿长喝两口水的功夫就到了铺子门口。
邢南在门口看了一眼,铺子连个招牌都没有,他没多问跟着邓福豪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有些乱,各种工具随意堆放,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
邢南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他们这个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没有招牌也没有货物只有一地的工具。
“大伯。”邓福豪喊了人。
中年汉子抬头目光略过邓福豪看向他身后的邢南:“这位是?”
“在下清水镇竹溪村人士,名邢南。”邢南自报家门。
邓福豪把先前邓犇犇遇到的事跟邢南要找叶寻州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你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叶大哥。”
邓大强心中满怀感慨,时隔这么久他们竟然能找过来,是知恩图报的人,邓大强看邢南的目光愈发慈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邢南被热情的邓大强硬拉着留宿了一宿, 他有事相求,天色已晚,道路被大雪覆盖也不好走, 邢南便承了这份好意跟着他们一块去了邓家。
邓大强的媳妇也是个热情好客的,一听邓福豪说邢南帮了邓犇犇, 她更加热情, 杀鸡宰鸭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还让小儿子去打了酒水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二人喝着酒,邓大强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叶家的事,当说道邓家小哥儿是叶寻州的夫郎时, 邢南一口酒被呛的喷了出来。
辛辣的酒水呛的他不停咳嗽,泪水都呛了出来, 他怎么也联想不到那小哥儿是邓家人, 瞧着他们家氛围挺好的, 怎么养出来的小哥儿这般泼辣凶悍?
邓大强大笑:“哈哈哈,用不着这么激动, 我家早哥儿就是个纸老虎,他对寻州小子好着呢!你呀!可不能只看表面。”
邓大强喝了点酒上了头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他媳妇见他越说越没谱, 揪着人耳朵把他拖回了屋里。
现在邢南知道那小哥儿原是随了他阿娘啊!
邢南客客气气的在邓家住了一晚, 第二日大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现在已经进入寒冬,雪下起了没个停, 路步好走一来一回的路程都要两天, 裴玖身子骨弱, 他可舍不得让小夫郎么折腾,临走之前他跟邓大强说好, 等年后再来见叶寻州。
进入十一月份,大雪就没停过,连着下了五六日了,天气冷,铺子里的生意没多少生意,这几日都是邢东一个人顶着大雪去守铺子。
天空飘落鹅毛大雪,邢阿爹吃了早饭披上蓑衣赶紧去了地里,雪下的这样大容易把麦苗给冻坏了。
裴玖时不时就要出来站在院门前张望,邢南去兴旺镇已经两日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裴玖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雪大天冷,路都不好走,又怕他想着家里赶车太快会出事,一颗心悬着静不下来。
外头一片白茫茫,偶有过路人留下的脚印没一会儿又会被大雪覆盖,裴玖站了一会儿便冷的直跺脚,搓手哈气,脸蛋鼻尖冻的发红。
受不了外头的寒冷他站着张望了一阵就回了屋。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烧着炕,打开房门热起扑面,裴玖站在门口抖落落在身上的雪花,抬手拍拍发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落在发间的雪花就结了冰碴子。
“快进屋暖和暖和,半个时辰都没有你就要去外头看看,也不嫌冷。”邢阿娘缝补着家里的旧衣裳,房门一开她伸长了脖子往外望去。
嘴里说着不在意的话,哪能真的就不在意,儿行千里母担忧。
裴玖抖完了雪花进屋站了会儿,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上可炕。
“就出去了一会儿,也不是很冷。”
邢阿娘笑着摇摇头。
临入夜了邢南才到家。
头发上全是冰碴子,脸冻的唰白,嘴唇青紫,裴玖看他心疼话了,赶紧迎了上去,“冻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说着他伸手去挽邢南的胳膊。
邢南后退几步躲开了裴玖:“我身上寒气总你别挨着。”
“衣裤都湿了,你去堂屋把外衣脱了,先暖和过来,我回屋去拿干净的衣服,厨房有热水,先冲个热水澡再吃饭。”
看着邢南进了堂屋,裴玖才小跑着回屋去给他拿衣服。
冰天雪地里赶了一整天的路,手脚都冻的麻木了,邓家婶子拿给他路上吃的干粮都冻硬了没法下口,又冷又饿,邢南接过裴玖拿来的衣服时手都在抖。
裴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跟握着冰块似的,心疼坏了,催着人赶快去洗热水澡。
等邢南洗完出来,裴玖摸了摸他的手脸,入手温热,裴玖才放心下来,“头发一会儿再烘,先去吃饭。”
饭菜都放在炕灶上热着,邢南洗好出来就能开饭,卫青燕特意煮了一锅姜汤,让家里人都喝点去去寒气,连几个小崽子都被强压着喂了几口。
辛辣呛人的姜汤小崽子们不爱喝,皱巴着小脸不停的吐舌头,给他们喂了几口饭菜才把姜汤那股劲给压下去。
喝了姜汤连着吃了两碗饭邢南进食的速度才慢下来,把在兴旺镇打听到的事慢慢的说了出来。
“找到人就好,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些你带着玖哥儿过去好好感谢人家。”这一趟去的没白费功夫,邢阿娘笑着给邢南夹了一筷子菜:“饭吃了两碗菜都没动,你多吃点菜。”
邢南饭菜一块扒拉进嘴里感叹道:“咱们家跟叶家还真是有缘分,咱们村叫竹溪村,叶家的村也叫竹溪村,邓大叔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惊讶了。”
“叶伯伯身体还健朗吗?”裴玖思绪万千,听完邢南说的话良久才开口。
邢南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放下碗筷吞了嘴里的饭菜才开口:“叶伯伯在五年前去世了,叶家现在只剩下叶寻州一人。”
裴玖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他僵硬的转头望着邢南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他怎么、怎么去世了?我、我、我都没能、没能跟他亲口说、说声谢谢......”
滚烫的眼泪滴落到裴玖端着的饭碗里。
叶伯伯五年前就去世了,六年前的秋季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裴玖以为叶伯伯是忘了他或是家中出了事故才没再来村子,却从没有想过叶伯伯隔年就去世了。
“前一年他还来了村子给我带了鸡腿肉包子糕点,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叶伯伯他是怎么走的?”
不等人安慰,裴玖放下饭碗扯着衣袖擦干了眼泪,声音平静面上没有露出悲伤的神情。
他越是这样,家里人越是担心,怕他又把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不发泄出来。
卫青燕伸手捏了捏裴玖的手腕担忧的看着他,裴玖对他笑了笑。
听到邢南说叶伯伯五年前就去世了,他惊讶难过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其实他早就意识到叶伯伯可能是出了事,只是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碗里还剩小半碗饭,裴玖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了,邢南也不勉强他,把他碗里的饭扒拉进自个儿碗里囫囵吃完。
邢南把从邓大强那里听来的叶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家都唏嘘不已,说到叶寻州这几年的生活,连邢阿爹都偷偷抹了抹眼泪。
邢小妹哭最厉害,边吃边哭边打嗝。
邢阿娘给她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年后你们去的时候多带些吃的用的,那孩子命太苦,日后你们俩口子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他些,可不能学那些忘恩负义之人。”
“阿娘我晓得的。”邢南在桌下紧紧攥着裴玖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裴玖随着邢南的话点了点头。
叶家这事让大家心里都有点沉闷,吃了饭收拾好都早早洗漱回屋睡下了。
把两个小崽子哄睡后,邢南没有熄灯钻进被窝搂着小夫郎趴在他胸口。
“玖哥儿你难过就哭出了,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裴玖在他胸口蹭了蹭,“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到叶伯伯是不是......不然他怎么再也没来过,我以前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我更愿意他是忘了我才没来的,而不是......”
裴玖趴在他胸口低声抽泣,邢南大掌顺着他的背脊无声的安慰他。
哭了好久,裴玖哭睡着了。
邢南等了一会儿才松开裴玖,轻手轻脚的去厨房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脸,用热布巾给他敷了敷眼睛,现在用热布巾敷过,等明儿起来眼睛会舒服一些。
叶家这些悲伤的事没停留太久,十二月初的时候纪净月早产了。
一觉睡醒纪净月忽然肚子疼,赵宝根吓的衣服都顾不上穿赤着脚从房里跑了出了,嘴里大喊着:“出事了出事了,月哥儿出事了,阿娘,月哥儿出事了.....”
赵三婶子被他毛躁含糊不清的话吓的双腿发软,幸好赵三叔扶住了她,才没摔在积雪里。
赵三婶子迅速镇定下来,抖着腿跑进屋里,看纪净月捧着肚子小声□□,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子,一张脸浮肿惨白。
她强撑着掀开纪净月身上的被子,是羊水破了,下半身湿漉漉的。
赵宝根已经吓的胡言乱语,赵三婶子给了他一巴掌,“快去请大夫跟稳么么,别在着瞎喊了,月哥儿这是早产了,你快去。”
赵宝根听了她的话转身就往屋外跑,赵三叔拉住他:“我去请大夫跟稳么么,你把衣服鞋子穿好去请你邢大伯么跟邢二婶来帮忙,你阿娘一个人顾不过来。”
说完赵三叔就跑了出去。
赵宝根又跑回屋套上鞋子,捞了衣服飞奔而去。
大伯么跟邢阿娘到的时候赵家乱糟糟的,刘大夫跟稳么么已经进屋里去看纪净月了。
院里的积雪都没清扫,被人踩的到处都是脚印,又脏又湿,赵三叔焦急渡步。
厨房里连火都还没点,邢阿娘赶紧进厨房去烧热水,大伯么看着两个乱头苍蝇一样的汉子一点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进屋去翻找烈酒干净的布巾等物品。
“啊!”“啊!”“痛,好痛!”“啊!”
屋里传出纪净月的痛呼声,一声又一声,赵宝根吓六神无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摇摇摆摆步子不稳的要进屋。
被赶来的邢东邢南给拖到堂屋里去了。
纪净月这一胎生的艰难,稳么么光摸胎相就摸了小半个时辰。
他吃的太多,肚子里的小崽子个头长的大,稳么么顺胎相顺的手都发麻了。
好在终于给顺对了位置,一碗麻沸散下肚,一刻钟不到,屋里就静悄悄的没了声音。
外头等候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赵宝根看的头晕眼花,两眼都开始翻白了,还是邢南下狠手掐人中才给他掐了回来。
“呜哇~呜哇~”
“生了,生了。”
“生了,是个白胖的小汉子,大人孩子都平安,都平安。”
稳么么打开房门出来报喜,赵宝根一听全身瘫软跌倒在了炕上大声嚎哭起来。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邢东拍拍趴在炕上嚎哭的赵宝根调侃他:“哭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生的小崽子,快别哭了,收拾收拾去屋里看看月哥儿。”
这会儿都半下午了,一行人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更别说中饭了。
赵三婶子从屋里出来喜气洋洋的,没了前面的慌神,邢阿娘跟大伯么帮着她一块拾掇出一桌饭菜,等刘大夫跟稳么么先吃完给了喜钱把人送走,其他人才上桌吃饭。
“宝根这混账东西今早都快把我给吓死了,说话都说不清。”
“嗐!他们汉子都是样一惊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