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母子三人闭口不提裴家的事,只邢阿娘夜里在被窝里跟邢阿爹说了一嘴,其他几人一概不知。
“大儿、三儿,咱家跟你们大伯家养的兔子加起来只剩二十只能出货的了。”
邢阿爹将两个儿子喊进堂屋里说话,院子里被盆盆罐罐占的满满当当,邢阿娘一回来就跟着忙活开了。
赵三婶子坐在凉棚底下拿着铲刀剁着辣椒,大伯么把切好的萝卜条放在簸箕里晾晒,隔一会就扒拉一下翻个面,卫青燕在厨房檐下收拾鱼,他杀鱼虽然没有汉子们那么利索,但也比家里其他几人快很多。
邢阿娘坐到赵三婶子旁边端了一盆的大蒜头、生姜和葱收拾了起来,“三嫂子,月哥儿家的事解决没有?”
月哥儿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又跟玖哥儿玩的要好,两个小哥儿跟亲兄弟一般,邢阿娘心里一直把赵宝根当自己的孩子,对月哥儿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喜爱,所以对他的事也上了几分心。
赵三婶子也没把他们当外人,一点没遮掩将纪净月他二姐的事说了出来,“哎!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六岁就没了阿爹阿娘,八岁才被亲家领回了家,也不知道她小小的一个人是怎么孤零零活下来的。”
“宝根成亲那日你们都见过的,就是跟在我亲家身边个子高挑相貌清秀的那个姑娘,她夫君成亲当日倒是没来,不过宝根下聘那日我倒是见着了,瞧着长的也是端正的,谈吐也都斯文有礼,谁能想到他竟然这般畜生。”
赵三婶子说着说着脸上就挂满了怒气,大伯么劝慰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些知面不知心人,只能说他们伪装的太好了,幸好月哥儿他二姐不是个蠢的,没把那母子俩的话听进去,还知道跑回家,要像何家那姑娘才真真是能气死一家人。”
“可别提何家那姑娘了,我听了都来气,她阿爹阿娘叔伯兄弟帮她出了气,她倒好扭头就怪娘家人多管闲事,死活又跟着她夫家人走了,听说前几日又回来了,好像是怀了身子被她婆母推了一把摔没了。”
邢阿娘跟着八卦了起来,一说起这何家姑娘她都来气,真的是没一点脑子,分不出谁才是真的对她好,被夫家人哄了几句就能倒过来不明是非的怪罪自己娘家人,这要是她女儿打死算了。
“好了好了,不说别家的事了,咱们不学那些多嘴舌的人。”大伯么出言打断了邢阿娘的八卦,他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别人家的事听听还行,他们可不能学着那多嘴舌的人瞎叨叨,他转头问赵三婶子:“那月哥儿他二姐这回是下定心思要合离还是就教训一顿?”
“当然是合离,再跟那对恶毒的母子过下去她是真的不要命了。”赵三婶子说完还啐了一口,磋磨儿媳儿夫郎的人婆母跟汉子不是没有,但也没人像那对母子一样恶毒的去害人命。
赵三婶子抬头看了看,“也不知道宝根俩口子啥时候回来。”
“本就是王家理亏,你亲家的几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几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手里的活都没停下来,辣椒剁好了就开始剁姜蒜,屋里父子三说完话,邢东就接过了杀鱼的活让卫青燕进厨房去配调料。
邢南绕到后院打了井水洗了手脸先去看了小夫郎跟孩子们。
“三哥。”
孩子们都在小床上呼呼大睡,邢小妹跟裴玖俩人拿着绣棚在绣帕子,邢南身上那块帕子还是裴玖去年给他绣的,用的泛黑了,闲来无事再给他绣一条,家里人日日忙活不开没个空闲的时间,就只有邢小妹跟裴玖能趁着孩子们睡觉时有些空当,二人就寻摸着绣些帕子荷包给家里人都换上新的。
邢南朝邢小妹点了点头对裴玖说:“绣花费眼,你还在月子里就别折腾这些了。”
“我就是趁着孩子们睡着了绣几针不碍事,天天躺着也烦闷,有点事做也是好的。”裴玖莞尔一笑,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一下子就戳在了邢南的心里。
好吧!坐月子确实挺无聊的,小夫郎想绣就让他绣呗!反正孩子们一醒他就停下来了,也费不了神,小夫郎高兴就好。
邢南唇角勾起,低沉的嗓音响起:“家里养的兔子太少了,我跟大哥明日要进山几日,一会儿去大伯家跟哥夫说一声看他去不去。”
“啊!去几日?”裴玖一听他要进山眉头就拧了起来,深山里到处都是危险,每回邢南进山他都担忧的吃不香睡不好,就怕他再受伤,但家里生意要做,进山是必然的,裴玖轻叹一声对他说:“进了山里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受伤,我跟孩子们在家等你回来。”
“嗯嗯,三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们平安回来。”捏着绣棚邢小妹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双杏眼直直的望着邢南。
“好。”邢南笑了笑,摸了摸邢小妹的头顶又摸了摸小夫郎的头顶,认真道:“别担心,我们不进深山去,就在外围多抓些兔子,最多四日就回来了。”
王家母子躲着不出声也没用,隔壁邻居都出来瞧热闹了,见七八个汉子站在王家院门口都大吃一惊,这王家是惹上什么事了不成?
纪阿么温和的笑着向左右邻居打听王家人在不在家?邻居们都摇头说不知道,一位老阿么认出了纪阿么来,这不是王家儿媳的阿么吗?
老阿么道:“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家,不过今天一日都没见他们开门。”
纪阿么闻言心里有底了,王家母子没什么亲戚,定然是躲在家里不敢出声,纪阿么朝老阿么道了谢,转身凑在纪阿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几个汉子轮流开始踹院门,“砰砰砰”院门不停的被踹响,王家母子吓的腿都软了,在瑟瑟发抖,只求院门牢固点,不要被踹开。
嘿!可不能如他们的愿,赵宝根抬腿一脚使出十分力气,本就被踹的松动了的院门被他这一脚踹的“砰”的一声应声倒地。
第九十六章
王文俊被纪林水从堂屋拖到了院子里, 他两条腿抖个不停,看着院子里几个汉子怒目圆瞪的盯着他,吓得站都快站不住了。
王氏刘兰花一看自己儿子被拽了出去也顾不上怕不怕了, 骂骂咧咧的跟了出来,“你们这些丧尽天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青天白日的强闯民宅, 快来人报官啊!我们孤儿寡母要被人打死啦!”
纪家人没动手甚至都还没开口, 这老太婆就先叫嚷上了, 凑在大门口瞧热闹的左右邻居有那好心的帮着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王家孤儿寡母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是啊!咋儿一上来就把人院门给踹了?讲不讲王法了?”
“你们咋儿不吭声?有话说话, 别瞪着了眼珠子,老子怕了你们不成。”
人群里一个汉子巴拉巴拉着,他媳妇一把掐住他腰间的软肉, 痛的他唉哟唉哟的叫着,“你傻啊!人家又没瞪你, 老阿么说了这几人是王家儿媳的娘家人, 有你什么事?给老娘回家去。”
汉子媳妇说话的声音不小, 刚才还帮着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觎,不再出声了, 王家汉子喝多了打媳妇的事左右邻居都知道,前几年也没见他媳妇娘家人来过人, 大伙想着大概是这回王家汉子下手重了, 他媳妇娘家人这才上门来讨说法。
纪阿么性子温和, 但一看到王家母子他就怒气攻心,特别是刘兰花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想到家里二姑娘还虚弱的躺在床上, 那一身的伤痕, 纪阿么上前就给了刘兰花两巴掌。
“啊啊啊!你这贱人竟然敢打我。”
刘兰花发疯似的伸手就去挠纪阿么,赵宝根动作快, 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推。
“好啊!你一个汉子竟然欺负我这么个妇道人家,唉哟!真是没天理啦!大伙快来看看啊!纪家这是要杀人啦!”
纪阿么可不等她骂完,上前揪住她的发髻又是两巴掌,“打你几巴掌就算杀人了?我好好一个姑娘嫁进你们家,被你们打的不成人样,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怎么就能忍心下那么重的手?”
越说越气,纪阿么边扇她耳光边质问:“我家姑娘嫁进你王家四年,四年啊!要不是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她都不会告诉我们这四年在你王家过的什么日子。”
纪阿么气的头晕,身子晃动差点没站稳,纪林水赶紧上前扶住阿么,“阿么你慢着点,别气坏了。”
刘兰花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看着好不可怜,站在门外的邻居见她可怜好心道:“这位阿么,骂骂就行了,刘婶子年纪也大了,可经不住你这么打啊!”
纪阿么扭头看向说话那人,怒吼道:“她年纪大了打不得,我女儿年纪轻就该打吗?”
外头那人还想反驳纪阿么,打媳妇夫郎的婆母汉子多了去,嫁进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挨顿打多正常的事呀!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纪林水怒目瞪向那人,掷地有声的将纪净星在王家的遭遇说了出来,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了,没想到王家母子平日里和和善善的,私底下竟然这么恶毒,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你们要是嫌弃她大可一纸休书将她赶回家,自有我纪家人养着她,我家姑娘命苦,六岁没了亲阿爹亲阿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求活了两年,八岁才被我们俩口子领养,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当年你们上门求娶说过会好好待她的,你们口中好好待她就是要她的命不成?”
王家母子无话可说,纪家人也不愿跟他们多说什么,这种人你跟他们说再多都不会知错的。
纪阿爹拿着写好的合离书压着王文俊按了掌印,王文俊哭喊着:“岳父我只是喝醉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会打星姐儿了,我不合离不合离。”
王文俊对纪净星是有情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不管不顾死活要求娶她,当年刘兰花一听纪净星是领养的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是王文俊跪求了两日才让刘兰花送了口。
只是这几年俩口子一直没个孩子,刘兰花日日在家中骂骂咧咧的闹腾,周围邻居听了都开始笑话他,他日子过的压抑,又心疼老母亲年纪轻轻守了寡,一人个妇道人家幸幸苦苦将他拉扯大,他实在没法阻拦老母亲对媳妇的打骂,只能日日酗酒,只有喝醉了他才不会觉得压抑。
纪阿爹才不理会他的哭喊,两纸合离书压着他按了手印,一张叠好放进衣襟里,一张随手扔在他脸上,“林水带着你二堂哥把星姐儿的东西都收拾了,一根草都别落下。”
纪林水跟二堂哥对视一眼,心中立马意会,大步走近房中就开始搜刮,当年纪净星的陪嫁可不少,布匹细软该用的都用了,陪嫁的那对细银镯子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刘兰花这会也不沉默了,哭喊着从地上爬起来,“天杀的抢劫了,我要报官抓你们,抢劫啦!”
纪阿么手快拽住她,“好啊!咱们现在就去报官,王文俊故意害人性命,你这个老婆子存心包庇,我看看官老爷会怎么判。”
刘兰花顿时没了声音,纪阿爹冷哼一声,一脚踹在王文俊腹部,“啊”王文俊被踹翻在地,纪阿爹冷眼望着他一句话不说,王文俊被他看的冷汗直流。
其余几个叔伯兄弟开始打砸起来,院子里的簸箕箩筐座椅都被打翻在地,晾晒的菜干衣服满地都是,院子里砸完了又进屋砸,屋内被砸的“叮咚啪砰”各种声响混在一块。
刘兰花眼泪哗啦啦的流淌着,嘴里却不敢再多骂一句,她就是欺软怕硬,见官?她不敢,要是王文俊出事了,她后半辈子可就没有依靠了,心里只能期待着纪家人赶紧出了气赶紧走。
赵宝根看着王文俊畏畏缩缩的样子更加来气,想到二姐那一身的伤还有月哥儿伤心的眼泪,赵宝根随手抄起跟棍子就朝他身上招呼,“现在怕了,你打二姐时就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一棍子又一棍子接连落在他身上,打的他嗷嗷的叫唤个不停,“疼不疼?我问你疼不疼?”赵宝根力气可不算小,王文俊痛的根本回不了他的话。
“疼啊!你挥棍打二姐的时候她也疼,没用的东西只会拿女人撒气,我让你欺负二姐,让你欺负她,让你害的月哥儿那么伤心......”
赵宝根越想越生气,越打越来劲,还好他还记得没下死手,不然王文俊早被打晕了,纪阿爹被赵宝根这个打法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棍子,再打下去他们就成了没理的一方了,人都快被他打去半条命了。
“阿爹?”
手里棍子被夺,赵宝根不解的望向纪阿爹。
纪阿爹看了他一眼,挥棍打向王文俊的膝盖,“啊”王文俊大叫一声抱着腿在地上来回翻滚。
“我的儿啊!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够了够了。”刘兰花扑到王文俊身上心疼的眼泪直流。
纪阿爹冷眼看向母子二人,“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见一次打一次。”
砸也砸完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人也打够了,该回家了。
“呸!没用的东西。”
赵宝根朝王文俊啐了一口,心情舒畅的跟在纪林水几个堂兄弟后头一块走了。
王文俊这条腿算是废了,纪阿爹一棍子下去没留一点余力,他们两家的恩恩怨怨到这也算是画上句号了。
邢南通知了吴亮要进山,翌日天还没亮三人收拾好带着好干粮就进了山。
铺子这几天就由邢阿爹跟邢阿娘看着,家里的地托了邢大伯每日去看看,别坏了庄稼。
家里人手不够,裴玖看着三个孩子还忙的过来,早上一起床来点了灶膛里的火烧热水,添了几根大柴不用一直盯着,卫青燕跟邢小妹就先去新院子里清扫给牲畜喂食。
今天小鱼儿跟小平安都乖巧的很,不哭也不闹,裴玖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的没什么大碍了,能起身稍微活动活动了。
三个孩子在小床上玩耍,裴玖拿了布老虎、布兔子、拨浪鼓这些小玩具丢在里头给他们玩耍。
先抱着小喜乐换了尿布喂了奶果子又换了小平安,小鱼儿现在是口奶果子也不爱喝了,硬塞进嘴里都不吃一口,卫青燕拗不过他,只能每天给他做辅食吃,夜里才能哄着他喝上小半个奶果子。
换好尿布吃饱了肚子,两个小崽子躺在小床上自个儿拿着小玩具玩,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就这么让人省心了,小鱼儿咿咿呀呀的朝裴玖要抱抱,该是饿了,喂他奶果子又不吃,那就只能等卫青燕忙完了才有早饭给他吃。
小鱼儿也不哭闹,手里拿着拨浪鼓被裴玖抱着,他还有心思拿着拨浪鼓逗弟弟们玩,那就是还没很饿。
“玖哥儿,小鱼儿喝奶果子没有?”
卫青燕边擦手边走进屋子,小鱼儿一见阿么就伸手要他抱。
“不肯吃呢!他是吃过盐味了就不爱吃这没味道的乃果子了,今天孩子们都乖巧,尿了饿了也不哭闹,怕是知道他们阿爹都进山了,家里忙不过来。”裴玖笑着把小鱼儿递给卫青燕。
“啊咿呀哇”小鱼儿在卫青燕怀里小手朝着裴玖比划,好像在跟他对话一般,一脸的认真。
“也不知道他咿咿呀呀的说什么,小捣蛋鬼你能听懂咱们说话呀?”卫青燕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的噗呲笑了出来,“好啦好啦!阿么这就去做早饭。”
小泥炉上炖着骨头汤,卫青燕热了馒头煮了稀饭又蒸了一大碗鸡蛋羹,捞了两碗小菜就在屋里跟裴玖一块吃了。
饭还没吃完院子里就传来了纪净月的声音,“大哥么、小妹你们人呢?”
邢小妹拿着馒头蹬蹬蹬跑到房门口,“月哥哥咱们在屋里吃早饭呢!你吃了没?”
“吃过了。”
纪净月进了屋子就从卫青燕手里接过小鱼儿,“哥么我来喂小鱼儿,你吃早饭吧!”
“你要不要再吃点?”
“我都快撑吐了,你们吃吧!哦哦!小鱼儿要喝汤呀!”小鱼儿不满的拍着纪净月的胳膊,说话就说话喂饭的手别停下,纪净月舀起一勺汤凑在嘴边吹了吹喂进小鱼儿嘴里,他眯着眼睛砸吧着小嘴活像个享受的老太爷。
吃过了早饭裴玖才开口问他娘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纪净月把昨日去王家的事给说了,轻叹一声:“我二姐性子跟你一样闷,心肠一样的软,别的我都不怕,就怕二姐把事都闷在心里。”
“慢慢来,时间久了二姐总会走出来的,人生还那么长呢!”裴玖莞尔一笑,对纪净星的经历他是深有体会,只希望纪净星能在家人的关怀下慢慢走出来,日子还很长,他们啊都得往前看。
家里人都还没起来,纪大嫂就去村口等着屠子路过好买两根猪大骨回来炖汤。
大林村没有杀猪匠,村里人要买肉就得一大早守在村口等,每天早上会有去镇子里开肉铺的屠子从这路过,不然就得去镇子里买肉了。
厨房里飘出浓浓得肉香味,睡梦中的纪家人被这股肉味唤醒了。
纪阿么:“今天还炖上骨头汤了啊!”
他一进厨房就见纪大嫂在里头忙活着,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熬的浓白飘香,纪大嫂笑着道:“马上又要农忙了,炖点骨头汤给家里人都补补。”
纪阿么知道这话就是个借口,往年都是开始农忙了才会给家里添点油腥,纪大嫂这是惦记着卧床养伤的纪净星呢!他慈爱的目光落在纪大嫂身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厨房捏着衣袖抹了抹眼角。
纪净星听到了阿么跟大嫂的对话,心里百般滋味,这是她的家,是她的家人,从八岁起就是。
第九十七章
这回进山主要是为了抓活野兔, 三人便没有进深山里去,只在山外围专心抓了几日兔子,进山的三人赶在中秋佳节前一天下了山。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 邢阿爹跟邢阿娘今日早早的关了铺子贴了明天不开店的告示,采买了明天过节的吃食礼品就赶回了家。
院子里被木盆簸箕罐子占的满满当当, 邢阿娘剥着蒜皮隔一会儿就往院门外瞅瞅,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 这都下午了三个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边瞅边跟大伯么、赵三婶子念叨着, 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汉子们不管在多远做工都会赶在这天回家陪家人一起过节。
正念叨着呢!三个人影就出现在院门口了,邢阿娘赶紧起身双手在围兜上擦了擦就迎了出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当你们都忘了明天要过节呢!”
“哪能忘了, 上山前阿娘你可是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邢东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邢阿娘嗔了他一眼, 让他们赶紧进屋先吃口热乎饭。
“大伯么、三婶子。”
“阿娘、三婶子。”
“嗳!”
“嗳!回来就好,赶紧先去吃口饭, 瞅瞅一个个憔悴的样子。”
卫青燕在厨房配调料,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放下手里的活将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了上了桌。
三个汉子蓬头垢面, 衣衫上全是泥垢污渍, 下巴上都冒出了一圈青茬,跟逃难的难民似的, 看着桌子上热乎喷香的饭菜也顾不得一身的脏污, 坐在板凳上脏兮兮的手掌抓起白软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三口一个馒头就下了肚,狼吞虎咽的, 他们也是饿极了,带进山的干粮昨日就吃完了,今儿一早又赶着时间在山外围搜刮了一圈,一路下山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你们这是几日没吃饭了?慢点吃,喝点水别噎着了。”
卫青燕提着茶壶被他们的吃相吓了一跳,几个汉子能吃他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跟饿死鬼一般扒拉着饭菜就往嘴里倒,嚼都不嚼就吞进肚子里。
三人只顾着吃,嘴里塞满了食物,脏兮兮的脸颊鼓鼓当当的,滑稽的很,卫青燕噗呲笑了出来,看他们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好笑,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又去厨房烧热水了,等他们吃完就能洗洗干净。
这回进山他们没去管大的猎物,专抓兔子,抓了又四五十只,山上的兔子窝都被他们翻了个遍,顺带抓了十来只野鸡跟鹌鹑,还有一只傻狍子自动送了上来。
他们在山沟沟里掏兔子窝的时候,这傻狍子听见动静也不跑,还好奇的凑过来看,邢南他们发现傻狍子也没管它,掏了一个兔子窝又去掏另一个,结果这傻狍子还一路跟在他们后头,这都送上门来了,他们只好笑纳了。
吃了饭三人分了猎物,兔子一共四十六只,野鸡六只,鹌鹑五只,给吴亮背篓里装了十五只兔子两只野鸡两只鹌鹑,剩下的全拎到新院子里去养着了,傻狍子等卖了三人再分钱银。
吴亮没多谦让,喜滋滋的背着背篓在院子里跟众人打了招呼就匆匆回家了。
明儿铺子休息,今天就不用赶着做太多吃食,邢阿娘给大伯么跟赵三婶子一人拿了两盒糕点三斤肉,让他们早点回去拾掇家里的事,明儿好好过个中秋佳节。
“三哥么明晚上镇子里会放花灯可热闹了。”邢小妹抱着小平安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就回了屋里,说着话眼里全是期待。
裴玖抿嘴一笑,“那你记得给我带盏花灯回来,我还从来没看过花灯呢!”
小喜乐在裴玖怀里扭动着小身子,一双跟阿么极像的浅棕色眼珠子亮晶晶的转来转去,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洗漱干净的邢南一进屋子,小喜乐的眼珠子就黏在了他的身上,即刻笑弯了眼睛,小嘴咧的老大,粉嫩的小舌头一动一动蹭着上颚,两只小手朝他伸着要抱。
高大的汉子站在门口子上把光线遮挡了一大半,背着光一脸的柔和笑意,都快被自个儿的小哥儿这番可爱的小模样给烫化了。
“乐哥儿想阿爹啦!”邢南从小夫郎手里接过小喜乐捧着他的小屁股扶着他的背,父子俩大眼对小眼,就这么瞅着傻乐,小喜乐咿咿呀呀个不停,两只小手在阿爹的脸上轻轻的拍来拍去。
裴玖从床边起身围着父子俩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把邢南瞧了个遍,见他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就放心了,“你拿换洗衣服那会儿被他瞧见了,你一出去他就在我怀里扭来扭去的想找你,可不就是想你了嘛!”
“你想我了吗?”
邢南半弯着要大脑袋近他,低沉的嗓音在裴玖耳边响起,他脸上立马浮现出一片红晕,这人真是、真是不正经,小妹还在屋里呢!
邢小妹是个有眼色的,将小平安塞给裴玖笑嘻嘻的说:“哎呀!三哥么你带着小平安,我去问问阿娘明天什么时候去看花灯。”
一说完,邢小妹就快速的钻出了屋子,还把房门掩上了一大半。
裴玖抱着小平安嗔了邢南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角微微上翘,跟把小钩子似的,勾的邢南浑身酥麻。
小平安一点也不老实,在裴玖怀里拱来拱去的,邢小妹一走他也想跟着一块出去,阿么天天都不出屋子,屋子里有啥好看的?他要跟小姑姑去外面玩耍,外面有刺眼的大太阳,蔚蓝的晴空,还有大院子跟好多人。
“咳。”邢南伸手去掐小平安的小脸蛋,混小子就会破坏气氛,心里吐槽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确实另一番话:“小平安跟你阿么一样都不想阿爹,看都不看阿爹一眼,哎!只有乐哥儿惦记着阿爹。”
八尺大汉,凌厉的五官,坚毅的脸庞硬是要装出个委屈巴巴的样子,滑稽又搞怪,只看一眼就把裴玖笑的不行,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想,想你的,小平安也想阿爹的对吧!”
裴玖双手举起小平安在邢南面前晃啊晃,笑的十分灿烂。
小平安很给阿么面子,阿么说想那就想吧!朝着自个儿阿爹咧嘴一笑,跟弟弟一样伸着两只小手在阿爹脸上轻轻的拍来拍去。
邢南抱着怀里的小哥儿牵着小夫郎躺在了床上,两个奶娃娃小小的两个小团子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一手搂着小夫郎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护着两个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有眼底那一片灰青诉说着这几日在山上的疲累。
中秋佳节这日,一大早村子里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家家户户院门打开,点了香烛纸钱,放了贡品瓜果糕点,祭拜祖宗神灵。
趁着农闲在外做工的汉子们也都归了家,或倚靠在院门口三五成群的讲叙着在外遇到的趣事,或凑在打谷场上磕着瓜子聊着地里的庄稼。
家眷们高高兴兴的收拾里里外外,在厨房里展示着各自的手艺,好一家人吃上一顿美味可口的团圆饭。
亲戚邻里间互送些糕点吃食权当礼节来往,笑谈几句家常,村子里一时间热闹的堪比过大年。
邢家院子离村里有些距离,热闹的气氛通过炮仗声也传了过来,一大早邢阿娘就准备了贡品瓜果糕点正鸡全鱼,点了香烛纸钱祭拜祖宗神灵,除了坐月子不能出房门的裴玖,几个小娃娃都大人抱着给祖宗神灵上了香。
吃了早饭邢阿娘跟卫青燕就在厨房忙活开了,邢阿娘昨日回来时从糕点铺子买了四十个月饼,往年都是自己在家做,和面做皮再包上糖捏成饼状放锅里蒸,蒸熟后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月饼甜滋滋的,咬一口,口腔内立马散发出一股甜腻的香味,糖精贵,平日里农家人都舍不得吃,只有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做月饼,穷些的人家在今天这个日子也都做上一两个一家人一块分。
邢阿娘昨日一进糕点铺子就被外皮焦黄的糕点吸引住了,朝店里伙计一问才知道那糕点竟然是月饼,他们这边的月饼都是蒸出来白白胖胖的,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月饼,顿时就来了兴趣。
店里伙计去邢家小铺去买过几次吃食,他是认得邢阿娘,立马就跟她说了这月饼的由来,是他们少东家走商的时候在南边沿海的镇子里学来的,他又切了一小块给邢阿娘尝了尝味道,试吃这个点子也是跟邢家小铺学的,还别说这个点子真不错,许多客人试吃过后觉得味道好都会买上一些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