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遗落—— by问君几许 CP
问君几许  发于:2024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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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林珑下了一个决定——
不管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她都不可能再让林钦舟和秦越再见面。
即便现在没有,两个孩子再继续下去,迟早还是会出事。
“所以我买通了医院的工作人员,伪造了死亡证明,告诉你秦越已经死了,让你彻底死心。”
“做这件事前我去见过你姥姥,告诉了她这个决定,老太太闭着眼默认了我的做法,但大概是于心有愧,她要把民宿留给秦越,如果秦越能活下来的话。”
“小舟,你当时表现出来的悲痛让我感到非常的害怕,你可能自己都不记得,最初的一个礼拜里,你不吃不喝不睡,全靠注射营养针维持,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昏死过去,但睡梦里还在哭、还在叫秦越的名字。”
“甚至一度出现了心脏骤停,小舟,你不知道那短短的三分钟对妈妈来说意味着什么,妈妈差点就失去你。而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那种不言不语的状态。”
“你没再提过他的名字,好像根本不记得有他这样一个人,看着你那样,妈妈心里也非常痛苦,纠结过要不要继续骗你,然而也许是命中注定,让我最终还是选择隐瞒。”
因为窦晓花病逝了。
葬礼上很多人,还有来帮忙的朋友和邻居,其中就有隔壁李家。李家的小儿子和林钦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林珑在葬礼上看见他同另外一对兄弟在一个角落说话,就想走过去跟人打声招呼,顺便请他们去陪林钦舟。
她想朋友的陪伴或许能让林钦舟开心一些。
就是在那时,她听见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个问李家那小子:“李大头,我昨天听林栋说你看见林钦舟和小秦哥……他俩在医院门口那什么,是不是真的啊?”
那孩子的表情半是好奇半是嫌恶,仿佛往林珑胸口重重砸了一拳。
李家那孩子背对着她,林珑看不见对方表情:“……真的,我他妈自己都没想到,震惊我全家啊简直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钦舟了,怪那什么的。”
“就是说啊,我们一起长大,你俩还睡过一张床,结果他居然和男的亲嘴,草了,太恶心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珑站在原地听了很久,听自己儿子昔日的伙伴如何嫌恶他,手脚发寒、如坠冰窟。
“后来我实在听不下去,就走了出去,那三个孩子看见我之后吓坏了,但葬礼上一堆事,我没时间和他们细说,就在之后分别去他们家做了拜访。”
林珑这才知道王大妈那晚不巧扭伤了腰,李家那孩子就是陪他奶奶去医院,结果一出来就看见林钦舟和秦越在医院对面的花店门口接吻。
祖孙俩都是嘴里憋不住事的人,没两天就传得半个珊瑚屿人尽皆知。所以林珑只好挨家挨户去敲门,把那些麻烦都料理了。
“小舟,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妈妈只能这么做。”
可能是之前生病时养成的习惯,一旦情绪紧张的时候就喜欢重复做一个动作,林钦舟手里捧着茶杯,在听林珑讲这些事的时候,他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喝茶,等杯子里的水喝干了他也没发现,仍旧继续着这个动作。
他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一丝血色也没有,说话的时候声线很不稳,林珑将他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担心他又发病,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小舟,深呼吸——深呼吸——”
“妈,您不觉得这样对秦越很不公平吗?”他艰难开口。
林珑不觉得。这个秘密在她心里藏了很多年,但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愧疚,她不觉得自己或者他们林家欠秦越什么。如果没有老太太,秦越说不定早就被那个老畜牲捉回去折磨死了。
而且林钦舟也救过他一回,他后来救林钦舟,只能算是报恩。他俩谁也不欠谁。最好的结局是永不相见。
再加上后来林钦舟的状态越来越糟糕,甚至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她就更加坚定了决心,要把这件事情瞒下去,不让林钦舟再和秦越有所接触。
“小舟,你得理解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看见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换做哪个母亲都不会赞成的。”
“而且我们这个社会,对这样的感情宽容度太低了,我怕你将来会受到伤害,而你又正好因为强刺激忘了那个人,我索性将错就错,将一切瞒了下来。”
“小舟,我是为了你好。”
“这也是你姥姥的遗愿。”
林钦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所有这些事情消化完,他心里太难受了,仿佛有一团复杂的气体堵在心口,压着他、挤着他,让他没有办法正常呼吸。
手里的玻璃杯快要被捏碎,他一下一下做着深呼吸,胸膛跟着起伏得厉害。
过了很久,那些汹涌的负面情绪才勉强被压下去,他也终于能够艰涩的开口:“那秦越知道这些事吗?”
“他知道。”林珑安抚性地捏了捏他手心,试图让他的情绪更加稳定,“在小秦手术清醒之后,我去找过他……”
那应该是老太太葬礼后的第二天,秦越在又一次度过凶险之后醒过来,而林钦舟还是木楞愣的像丢了魂。
医生说他是心理受到了重创,需要系统的治疗,所以林珑决定带他去Y国,在那之前,她去见了一次秦越。
那孩子情况还是很不好,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废了,在见到她之后第一句话是问:“林姨,林钦舟呢,他怎么样?”
很短的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十分吃力。
林珑是做母亲的,是两个孩子的妈,亲眼见着这样一个孩子躺在病床上,无依无靠,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儿子,说没有一点触动那当然是假的。
但正因为她是母亲,才更要逼着自己心狠,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
所以她将那张“死亡证明”,将林钦舟的情况,以及葬礼上李家孩子他们的态度全都讲给了秦越听。
她知道这很残忍,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每个母亲的本能。
“小秦,你别怪林姨,你们还小,不懂这条路有多难走,凭着一腔热血就以为什么都可以不怕,但阿姨不能。”
“阿姨不可能让小舟变成一个同性恋,你们姥姥也不会答应,老太太临走前唯一记挂的就是你们俩的事,你难道忍心让她死不瞑目吗?”
“小秦,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小舟好,那就放下他,别再见他。我这个做妈妈的了解他,他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现在他虽然伤心,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些都忘了,他会有新的生活,你也会有,你们不该这样错下去……”

第97章
秦越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她一声声恳求里逐渐暗淡下去,而她就是用林钦舟和老太太作为筹码,换取自己谈判的胜利。
最后,那孩子果然就妥协了,他闭着眼睛,隔着氧气罩,艰难道:“我知道了,林姨。”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到了Y国后,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他们发现林钦舟居然失忆了,他记得家人、朋友,记得在珊瑚屿上生活的日子,唯独忘了秦越。
林珑将这件事告知了秦越,后者更加心如死灰,向林珑做出承诺:“林姨,您放心,我不会再见林钦舟。”
之后很多年,林珑和他并没有彻底断了联系,林珑偶尔会给他发一些林钦舟的照片过去,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秦越要确保林钦舟是真的过得好,才甘心彻底放下。
直到林钦舟大学毕业那年。而他始终没有将秦越想起来。
“这些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小舟,你别怪妈妈,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那个样子,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不敢想象你会怎么样。”
“而且那时候你们还太小了,说爱、说一辈子都太远,万一哪天他不想继续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你对他那样执着,妈妈怕你会承受不住。”
“所以既然你失忆了,那就是老天的安排,这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你会怪我,妈妈还是会这样做。”
时隔十年,林钦舟终于知道了当年的全部真相。
其实也不是毫无破绽可言,要是他当初勇敢一些,走进那个太平间,看清楚冰柜里的那个人的模样,或许就能认出来那不是秦越。
可那时候他太害怕了,整个人临近崩溃,根本无法接受秦越已经没了这个现实,又哪里敢仔细去看。
在他心里,如果他没有亲眼看到,那就还能再欺骗自己,而一旦看了,就什么梦都没有了。
所以他不敢,他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只能选择逃避。
现在想来,他妈就是拿准了他不敢真的去验证这一点,所以才用一具假的尸体欺骗他。
要不是他为了寻找灵感返回珊瑚屿,他或许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一辈子活得稀里糊涂的,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而秦越……
秦越会守在珊瑚屿一辈子,等一个明知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他们就这样错过。
他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可秦越怎么办。
“小舟,别怪妈妈……”
林钦舟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他不敢想秦越当初躺在病床上时有多绝望,也不敢想他在收到林珑发过去的那些照片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想一想心就痛得要命,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濒临窒息。
“是我错了,是我……”他明明说过会保护秦越,会一直爱秦越,却让对方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是他错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林钦舟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双目赤红,浑身止不住颤抖,林珑强硬地抱住他:“小舟你冷静点,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妈,如果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那是谁的错呢?”林钦舟脸上布满泪痕,他近乎哀求地望着他妈,“是秦越吗?难道是他错了吗?”
“……”林珑回答不了他。
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两个少年人孤勇的爱,哪个算是错的?
但这个社会不容许这样的爱,所以他们便错了。
“妈,我爱他,如果没有他,我一辈子不会快乐。”林钦舟似乎并没有真的想要从他妈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因为他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决定。“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他明明已经发作得很严重,却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只是手心血红一片。
竟是用指甲生生抠进了血肉之中。看得林珑心惊肉跳。
“妈,求您不要拦着我,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绝不能。”
其实林珑哪里能看不出来他的决心呢,这十年里,尽管儿子看似一切正常,但完完全全就是变了一个人,从以前那个爱玩爱闹性格开朗的少年,变成了后来这个沉默寡言、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林钦舟。
他很优秀,但也不快乐。
心理医生也和林珑聊过天,说林钦舟心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也不知道会不会爆炸,然而一旦炸了,就是毁灭级的程度,他可能会承受不住。
而林珑也一直清楚,那颗定时炸弹就是秦越。只是人或许都会习惯性的选择欺骗自己,在炸弹没有引爆之前,便总是心存侥幸。
而现在这个炸弹终于炸了,如果她再阻拦,她的儿子就会“毁灭”。
林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执起林钦舟血肉模糊的手掌:
“妈妈知道了,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还有你姥姥的事,你俩都别想太多,老太太临走前和我说过,她只是不放心你们,怕你们过不好,但如果你们真的分不开,她让我……不要为难你们……”
Y国的这趟行程,比林钦舟想象中的还要痛,却也比他预料的要顺利,他在家里住了一晚。
晚上在餐桌上,周成斌听说他要走,还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匆忙,不是下午才回来吗,事情都处理好了?”
周欢坐在他对面边吃牛排边逗Lucky,闻言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他们兄弟俩从小关系就不好,周欢觉得林钦舟分走了自己父亲母亲的宠爱,林钦舟也同样。他始终没办法将自己当作这个家的一员,总觉得像是隔着层什么,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但很矛盾的是,他有时候又会生出某种错觉,感觉自己应该有个同他关系很亲近的兄弟。然而那个人如果不是周欢,又会是谁?
他想不出来,便把那误以为是生病的后遗症,是他的错觉。
只不过那种错觉每次产生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想要同周欢示好,但后者并不领情,甚至觉得他有病。久而久之,林钦舟就觉得真是自己有病,没再想了。
“嗯,处理好了,再过两天学校就开学了,我想早点过去熟悉熟悉。”
周成斌点头道:“这样也好,但是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碰到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们打电话,无论如何我们毕竟是一家人,知道吗?”
“嗯,谢谢周叔,我明白的。”
他在这个家里总觉得不自在,用过晚餐之后就回了房间,看了眼手机,消息倒是挺多,不过没有他期待的那个人,大多都是各种app推送消息。
本着山不过来我便就山的原则,林钦舟戳了一下微信的置顶联系人,两人的对话框里马上显示出【我拍了拍“哥哥”的小脑瓜。】
林钦舟举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想象着自己真的在他哥面前,轻轻拍他哥脑袋的画面,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
但他哥显然是冷酷无情的,他都戳他了,他哥却无动于衷,看着像是完全不可能会回他消息。
林钦舟等了3分钟、5分钟、10分钟……然后决定不等了。
他把秦越的备注名改成【情哥哥】,然后又戳了戳对方的头像,屏幕上立刻跳出【我拍了拍“情哥哥”的小脑袋。】
接着再次改了备注,这回改成了【心肝儿】。
戳一戳。那行字就变成了【我拍了拍“心肝儿”的小脑袋。】
再截图。
林钦舟兀自玩上瘾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断重复着给秦越改备注又戳对方头像、然后截图的动作,拍了“男朋友”“宝贝”“心肝宝贝”“心尖尖”“小甜心”……
他想象着他哥对着手机皱眉脸红的模样,乐了半天。
而秦越也的确如他所料那般,因为不断收到的微信提示而将双眉拧成了一个“川”字。
偏偏小窈还故意问他:“老板,您今天消息可真多啊,是林先生啊?”
秦越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眼眸沉沉:“不是,骚扰短信。”
小窈不知信了没有,拖长音调“哦——”了一声,秦越一个眼神杀过去,小窈抱起餐具迅速往厨房溜了。
秦越将手机翻过来,“骚扰短信”还在狂轰乱炸,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欧巴”“达令”“亲亲”……
简直越叫越离谱。
秦越忍无可忍,终于回了一条:【够了。】
分明是冷漠的拒绝,林钦舟却因为这条消息心花怒放,他回秦越:【哥,我有点想你了。】
又说:【可能不止一点。】
秦越再没有发来任何。林钦舟也没再作妖,满意地结束了对他哥的骚扰。
他哥现在就跟一只傲娇的猫似的,对他有戒备,可以逗,逗他的时候会给出很有趣很让人心动的反应,有时候甚至会不痛不痒的挠他一下,但逗弄也得把握好分寸,千万不能逗狠了。
林钦舟收起手机,关了灯睡觉。临睡前明明挺高兴的,但或许是因为刚刚得知了一个近乎残忍的真相,这天晚上林钦舟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没有回到珊瑚屿,也没有想起秦越,他按部就班的进入大学,慢慢习惯与国内完全不同的环境、习惯用英语、习惯吃西餐。
秦越在珊瑚屿等他。
他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生,跟着导师做项目,偶尔和同组的同学泡个酒吧、吃个宵夜。
秦越在珊瑚屿等他。
他研究生毕业,遇到了一个让他觉得有熟悉感的年轻男人,他们恋爱、又分手。
秦越在珊瑚屿等他。
他找到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和不同的人恋爱、分手,又恋爱、又分手,每个人都有相似之处,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嘴巴……他在找一个人,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秦越还在珊瑚屿上等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和世界上千千万万寻常人一样,长大、老去,而秦越始终在珊瑚屿上等他。
梦的最后,他看到两座长着荒草的墓碑,一座是姥姥姥爷的,另一座是秦越的,血色模糊了那座墓碑上的名字。
林钦舟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块墓碑和墓碑上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作。
那个瞬间,失重感传来,林钦舟明明踩在实地上,却好像在不停地往下陷。
他忽然感到恐惧和绝望,他明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想不起来墓碑的主人是谁,却仿佛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人离开了他,去到很远的、他没有办法看见的另一个地方,他彻底失去了对方。
然后林钦舟就被吓醒了。醒来一身的冷汗。看了眼手机,才发现不到4点,但他怎么都睡不着了,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第98章
在起床之前的四个小时里,他不停地看相册里昨晚的截图、不断地点开秦越的微信,好像只有痛过这种方式才能确认那个人并没有离开他,那些可怕的梦境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
吃完早餐,林钦舟约的出租车到了,林珑想一块儿跟去机场送他,被林钦舟拦下了,他抱了抱自己的母亲,说:“不管怎么说,谢谢您。”林珑泣不成声,“好孩子,也帮我跟小秦说一声对不起。”
“好,等下次有机会,我带他来见您。”
去机场的路上,林钦舟没忍住,给秦越拨了个电话。
受那个梦的影响,他到此刻仍觉得心有余悸,非要听一听他哥的声音才行。
“喂。”电话那边响了挺久才接,秦越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更显得特别,震得林钦舟心口微微发麻。
他想他了。很想很想。
“哥,才离开了两天,我就很想你,怎么办啊……”
车子正行驶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大街上,喇叭声此起彼伏,两边的行人热热闹闹,林钦舟额头抵在车窗上,听手机那头他哥清浅的呼吸声,心里又平静又满足。
路过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一对年轻的情侣站在路灯下拥抱亲吻,金发的女孩子用一束灿烂的向日葵半挡住两人的脸。
红灯过后,车子缓缓启动,那女孩子跳到男朋友身上,被对方像个小孩似的拖着屁股抱起来,女孩大笑着将胳膊高高扬起,向日葵和她漂亮的头发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而秦越仍旧没说话,却也没有把电话挂断。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就一直从家门口开始持续到机场,直到司机提醒林钦舟到了。
两个人分明什么都没说,林钦舟却觉得这段路太短了,仿佛一下就过去了,快到他都没听够他哥的呼吸声。
不过他本来也听不够。
永远听不够。
“哥,我先挂——”
“你在哪?”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秦越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高兴,林钦舟都能想象他这会儿绞着眉心的样子。
应该是刚刚和司机的对话被他哥听见了。
“在Y国,之前有些手续没办好,要再过来签个字,现在准备回东城。”
秦越那边不知信了没有,又不吱声了。林钦舟无奈地笑笑,“哥,我这边要过安检了,等落地了我再打给你,你记得好好吃饭,我待会儿要问小窈的,要是你——”
这下没等林钦舟这边把话说完,电话就干脆利落地被挂断了。
林钦舟:“……”
他哥脾气变得比以前古怪了,但还是同样可爱。
他哥真可爱。
另一边,秦越对着电话发起了呆,正如林钦舟猜测的那样,他十指绞着搭在桌面上,两道眉毛拧得很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老板,你干嘛呢这是?”小窈已经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道。
老板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看书,而她在一旁收拾客人的餐具,结果老板除了开口“喂”了一声,之后一句没吭,搞得小窈以为老板是接到了什么旺铺出租或者房产推销的电话,便没再留意,抱着碗筷进了厨房。
之后她又去收拾客房,洗床单晾床单,忙完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老板还坐在那看书,手机放在一边。
小窈想起来有事情要同他说,就喊了他一声,但老板却皱着眉朝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看什么书啊这么认真。小窈心里觉得奇怪,但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就走过去用胳膊肘撞了老板肩膀一下,小声道:“老板,我有事说——”
老板还是不理她,指了指厨房方向,让她走。小窈不走,小窈坐在他对面等,这一坐就瞥见了桌上的手机。
才发现手机居然还连着线,只不过开了免提模式。小窈觉得通话头像很眼熟,大着胆子偷觑了几眼,看见老板给人的标注居然是小少爷。
小少爷?
老板哪儿去认识的少爷?
她还想再看,秦越又指了指身后的书架,无声道:“擦。”
这是故意要将她支开了。
但给工资的就是爹,小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认命地起身干活。等她终于将昨天才擦过的书架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老板那电话总算是挂了。
而他却还对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呆,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小窈就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凑过去关心。然而老板郎心似铁,冷冷淡淡道:“你今天话很多。”
小窈:“……”
“但是老板,我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秦越不耐烦道:“什么事?”
“就是林先生之前住过的那间202,今天有客人来订房,我本来想带人去那间,但钥匙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我明明记得那天我收拾完那间房之后就把钥匙挂在钥匙串上了,您看见过吗?”
秦越手指搭在书页上,轻轻翻过一张:“没看见。”
“嘿,那就奇怪了,那我怎么就是找不到,真跟活见鬼了似的,那钥匙到底能去哪儿?”小窈郁闷得不行,“那要不我待会儿找王叔来开下锁?”
秦越语气淡淡的:“不用,随它去。”
“林老师,这边——”周三上午林钦舟满课,唐靖愉就先去食堂占了座,“怎么这么慢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迷路了。”
唐靖愉已经点好了东西,一个麻辣香锅,一锅玉米排骨,还有一碟酱香饼。
林钦舟早饭就没吃,一个上午的课下来,已经快饿死了,狼吞虎咽喝下去一小碗粥,才慢吞吞地回好友的话:
“没有,就是下课后有个学生问问题。”
唐靖愉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不会又是那只小狼狗吧?”
林钦舟作为学校高薪聘请来的年轻教授,短短半个月就在学校表白墙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十条表白里起码有一半是对着他的。
没办法,年轻、长得好看、又是新面孔,谁能不喜欢?
唐靖愉有事没事就往他微信上发截图,给他看表白墙上那些彩虹屁,感叹自己“人老珠黄没人爱”。而在林教授入职之前,他好歹也是学校一枝花。
“就是他。”林钦舟表情很无奈。
唐靖愉说的这只小狼狗,是林钦舟班上的学生,同时也是他的追求者之一,有事没事就喜欢缠着林钦舟问问题。
而林钦舟作为对方的老师,不可能对学生视而不见,每次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对方。对此十分无语。
“不过话说起来,你不反感同性恋吧?”唐靖愉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林钦舟正在撕那块酱饼,闻言抬眸扫了他一下:“我为什么会反感。”
表情像是在说“你在讲什么屁话”。
唐靖愉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听到:“我自己就是同性恋。”那口没来得及卸完的气忽地提了上来,“你、说、什、么?!”
林钦舟放下手里的酱饼,在纸巾上搓了搓手指:“我说我是同性恋,你反感?”
“我反感个屁!”唐靖愉激动道,“我他爹的也是啊!”
这下林钦舟终于给了他点反应:“什么?”
“我说我也是啊!卧槽了个球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白装那么多年正常人……”
林钦舟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同性恋就不是正常人了?”
“……”唐靖愉被噎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嗐,在别人眼里咱们这种人就是不正常,连我爸我妈都这么觉得,刚知道我是gay的时候,我爸差点把我送精神病院去。”
林钦舟很惊讶:“我没记错的话你爸不也是大学老师吗?”
“谁说不是啊,以前他学生当中就有过一对同性恋人,遭到很多同学歧视,我爸还帮他们说话,觉得其他那些人愚不可及,所以我以为他能接受,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后就十分天真的跟他们坦白了。”
“哪知道我爸的这份宽容是仅限于对别人的,当他自己的儿子也成了同性恋,他就接受不了了,变成了自己嘴里那个‘愚不可及’的人。”
唐靖愉心情低落下去。
林钦舟不太会安慰人,索性不说话,默默分了他半块酱饼。
东城是个很大的地方,各地饮食习惯有不小的差别,林钦舟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酱饼,酱香浓郁,上面撒着白芝麻和花生碎,很好吃。
他想秦越肯定会喜欢,他那个人就喜欢这种味道浓郁的食物,吃个海蛎煎都要多放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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