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
秦越的手这时也还没松开,两人的手指因此贴得很近,林钦舟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握住那根好看的手指。
指甲盖偏长,顶部有枚小小的月牙。
秦越蜷了下手,低声应道:“嗯。”这才用另只手拿起了筷子,夹了手边的一盘时蔬,小口小口嚼着。
他吃饭的速度总是很慢,以前就这样,以至于林钦舟常常没法将他和第一次见面时抢他关东煮、狼吞虎咽差点把自己呛死的那个小乞丐联系到一起。
比起他自己,林钦舟觉得秦越才更个像个矜贵从容的少爷,不管做什么都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林先生明天有什么安排吗?”小窈突然问。
林钦舟这回上岛就是为秦越而来的,当然什么安排也没有。他视线有意无意地在秦越脸上扫了扫,随口道:“可能就随便出去走走吧。”
“但您脚不是受伤了吗,要不就待在民宿吧,正巧明天老板生日,我准备做个蛋糕,咱们就一起待着吃吃东西什么的,热闹一点。您觉得怎么样?”
经小窈这么一提醒,林钦舟才想起明天就是他和秦越的生日了。
是他擅作主张将秦越的生日定在了这一天。
可这么多年,秦越竟然真的一直将这天当成了自己生日。
林钦舟的手指勾了一下,将指腹压在那枚可爱的月牙上,那节手指倏地动了动,似乎是想抽回去。
林钦舟用了点力道,压得更紧,接着拇指也伸过去,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对方那根手指,摩挲着。
“好啊。”林钦舟笑笑,感觉秦越的视线扫过来,便也望过去,唇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不过我也不能白吃白喝,秦老板想要什么礼物?”
秦越双眉拧了拧,硬邦邦道:“不必。”
低头的那刻,脸侧的一缕头发垂下来,轻擦在林钦舟心上。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男人的身上,林钦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声势浩大,又惊心动魄。
那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林钦舟都在陪着秦越看书,当年高考的时候他如果也能像如今这般静得下心,能考上的恐怕就不是东音院,而是清北了。
傍晚又下了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有些沉闷,秦越旧伤作祟,时不时捏几下腿。
林钦舟蹲在他脚边,照着护工大妈之前教他的手法,替他按摩双腿。秦越只是不太情愿地皱了皱,倒没真的拒绝。
“秦老板,你相信缘分吗?”过了一会儿,林钦舟忽然问。
秦越这时候正出神地盯着院子里两只结伴觅食的麻雀,闻言将视线落在林钦舟脸上,神情寡淡,只眉心轻蹙着。
“或者说,秦老板,您相信人和人之间的宿命关系吗?”
“不信。”沉默了片刻,秦越淡声道。
“是么。”林钦舟笑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捏住秦越的食指,“可我却相信,我总觉得我跟秦老板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句表白太老土也太直白了,以至于从来八风不动的人难得有些招架不住,猝然抽回手,摇着轮椅躲回了房间。
林钦舟蹲在原地哈哈大笑,笑够了就跑去敲秦老板的门,“秦老板别生气,刚才是我唐突了,只是我对秦老板实在是有些情难自禁。”
他跟个登徒子似的,说不了一句正经话,眨眼就又开始胡说八道,紧闭的房门内有什么东西应声落下。咣当一声。
林钦舟又想笑,他斜倚在门上,额头抵着门板:“所以秦老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以身相许啊?”
他语气明明是笑着的,但如果秦越此刻在他面前的话就会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其实比哭还难看。
虽然伤处经过了处理,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林钦舟的脚背还是肿得很厉害。只是得益于他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忍痛能力,这点疼痛倒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下到一楼转角处,小窈正好从厨房出来。
“早上好啊林先生,您今天好早。”
“嗯,早上好。”
“您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已经没什么事了。”林钦舟说。
“那就好,我还怕您今天走不了路。”后者等在楼梯口,“正好,我有东西要给您。”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算是醒来之后的缓冲,接下来小林要直球追哥哥了~
林钦舟跟着她走到前台,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束漂亮的蓝白玫瑰。
小窈拿了那花塞到他怀里,笑盈盈地说:“生日快乐,林先生!”
“谢谢。”每一枝玫瑰都鲜艳欲滴,林钦舟低头嗅闻了一会儿,含笑道,“不过这是民宿传统吗,每个过生日的客人都有花?”
“当然不是,一束玫瑰好多钱呢,要是每个人都有的话那我们不得喝西北风去啦?”小窈用手背遮住半边脸,神神秘秘道,“只有您有,我们老板亲自订的。”
虽然看见花的那刻心里就有所猜测,但真听小窈这样说出来,还是像有什么忽地撞了下心窝,泛着轻微的疼。
“而且您说巧不巧,您和我们老板居然同一天生日,我给您核对的订房信息我都没发现,都不知道我们老板是怎么知道的,太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林钦舟想,我俩以前还一起过生日,你们老板的生日都是我给定下的,他能不知道吗。
而且我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这一天,你当然不知道。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问:“所以你们老板呢?他自己有花吗?”
“老板他又遛弯去了,他也有,订了三束呢,他那束应该拿去房间了,每年都这样。”小窈说。
“三束?”林钦舟讶然。
“是啊,往年都是两束的,另一束会拿进那个房间。”小窈指了指二楼转角处那个房间,“我猜啊,说不定老板喜欢的人住过那个房间,老板才不让别人进……”
林钦舟:“……”
那你猜的可真准。
林钦舟这时候是真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酸、甜、苦、涩……仿佛所有情绪一股脑儿揉杂在一起,将他一颗心煮着、煎着。
“有可能。”他笑了笑,“你们老板走了多久?”
小窈瞥了眼墙上的钟:“七点一刻……大概十分钟吧。”
十分钟。
秦越一般会在外面转半小时才回来,如果他这时候出去,说不定能在路上碰着人。
这样的心思一旦动了,就收不住,林钦舟抱着花:“那我也出去转转,这花……先帮我保管一下,谁都别让碰,我的!”
秦越这个早上一定要出门遛弯的习惯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从六年前的夏天开始,大约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和林钦舟的生日前后。
当时他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自己一辈子站不起来这件事,慢慢不再去想某些东西,只想在珊瑚屿上守着【浮白】,了却余生。
但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夜,他和林钦舟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姥姥也在一旁,慢吞吞地摇着蒲扇。
西瓜很甜,林钦舟笑得也很甜。
大半个西瓜吃完,林钦舟打了个饱嗝,然后抱起一旁的吉他,唱起了歌。
是首旋律很慢的民谣,缓缓的、沉沉的,像歌词写的那样,让人听着有种岁月静好、想就此相守余生的感觉。
林钦舟经常会唱这首歌,连带着秦越都听会了,有时候会跟着哼唱几句。
那晚就是这样,唱到后面变成了他俩的对唱,林钦舟唱一句,他接一句,一首歌唱完,两人趴在桌上傻乎乎地笑,桌子底下的两只手偷偷握在一起,当着姥姥的面“暗渡陈仓”。
梦有多美好,醒来的现实就有多残忍,秦越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心里的苦闷无从发泄,甚至短暂的生出过一点厌世的念头。
起来之后他在民宿待不住,感觉哪哪都有林钦舟的影子,他无论是在房间、在大堂,还是在厨房或者院子里,都能听见那个少年的声音,脆生生的喊他:“哥!”“秦越!”
大约是出于逃避的心理,他摇着轮椅出了门。
那天半夜下过一场暴雨,秦越出门时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吸在肺腑里似乎能荡涤一切,能让人短暂地忘记烦恼。
秦越很久没出过门,那天却在外面转了很久,也碰见许多人。
都是很熟悉的面孔,隔壁奶茶店的王婶,卖海蛎煎的李叔、茶叶蛋王爷爷、西边花店的林叔……这些人从前见了他都会乐呵呵的同他打招呼,现在却眼神闪躲着避开他,匆匆从他身旁走过。
仿佛从那个雪夜开始,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所有的一切尽数失去,而他也成了岛上人人避讳的“妖魔”。
只有懵懂的孩童会跑到他的轮椅前,怀着疑惑问他:“哥哥,你的腿受伤了吗?”
然后很快被大人拉着离开,严厉的警告他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靠近他!”
秦越后来摇着轮椅到了海边,吹了一会儿海风,却被出来找他的小窈当成了要自杀,蹲在他脚边哭了很久,哭得秦越头都疼了。
他于是跟对方说:“我不会死的,我会留在珊瑚屿。”
这话他之前就说过,但明显小窈没信。
那之后他就开始每天早上出来转一转,起初小窈不放心,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他后面照看着,慢慢发现他真没有想不开、真只是出来随便转转,才终于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
一晃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他以为今生再不能见的人也来到了他面前。似一场命运的馈赠。
他本该觉得知足,却又在逐日的相处中生出许许多多的妄念。
“秦老板。”就在秦越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秦越四下望了一圈,没见着人,以为又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他今天一路走一路想事情,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北面的山这边。正想摇着轮椅离开,那声音又响了,“秦老板!”
这下秦越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是从前面那棵树上传过来的。那树足有十来米高,而林钦舟正趴在一截粗壮的枝干上,朝他挥着手。
那动作太危险了,一个不留神就会从树上摔下来,虽然林钦舟没上到最高的地方,但就这样摔下来,还是可能会受伤。秦越看着,心里捏着一把汗,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冷。
“林先生,您在做什么?”
林钦舟又往前挪了挪,将怀里一捧野果拿给他看:“我在摘果子,别看这个果子丑,晒一晒,用冰糖熬成果脯,可好吃了。”
因为好吃,所以常常留不住,果子还没完全熟透,就会被岛上的孩子们争抢着摘走,这其中最积极的当属林钦舟。
他是珊瑚屿上出了名的“野猴子”,上树下树动作娴熟得跟上床下床差不多,哪个孩子都抢不过他。
秦越喜欢吃这个小野果,说比店里买的果脯都好吃,有时候熬了满满一个保鲜盒,他能一口气吃完大半盒。
所以林钦舟就成了摘小野果的一霸,在那几棵树上都刻了自己名字,谁要摘他果子,他就揍谁。
以至于他珊瑚屿一霸的名声传得更响亮,在谁眼里他都是蛮横不讲理的形象。他自己却不在乎,巴巴的将摘来的野果捧给秦越。
那时候他还不曾知晓自己对秦越的心意,就已经想把所有秦越喜欢的东西捧来给他。
“你先下来,树上危险。”秦越双眉皱得更深。
谁能料到,十几年过去,他们都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这人居然还会上树摘野果。
林钦舟出来时当然没想到自己会摘果子,他就是出来找人的,结果人没找到,兜兜转转就走到了这里,然后看见了这棵树,和树上红艳艳的果子。
估计现在的孩子们都不爱吃了,所以果子熟透了也没人摘。
他头脑一发热就爬了上来,但摘了果子没地方放,只能一只手捧在怀里,摘几颗、又掉几颗,摘了大半天也就那么多。
却在树下捡到了遍寻不见的秦越。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他知道秦越在担心,这人以前就这么爱操心,他每回爬树回来,哪里蹭了剐了,秦越都会闷闷的不高兴一阵,要他哄好久才会消气。
所以现在他也不敢太皮,秦越让他下去,他就乖乖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这周1.5万字,5章,老样子,五、六、日、二,更新。今天双更~
第87章
只是上来容易下去难,他已经十多年没爬过树,动作难免生疏,加上一只手又捧着野果不方便动,所以只能踩着周围比较粗的枝干,一点一点往下挪。
有时候眼晕没看准,一脚踩个空,整个身体晃晃悠悠仰几下,自己吓死不说,连累下面看着的秦越也揪着一颗心,脸色更难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立flag的时候他已经踩在最后一截枝干上,正准备往下跳,然而也不知怎么的,脚下突然滑了一下,他身体便一歪,直接笔挺挺地往地上扑去——
“林钦舟!”
树下的秦越紧张得想去接住他,但心里越急,人越动弹不得,轮椅都忘了怎么摇,衡冲直撞地往树上撞,最后人是接住了,轮椅也翻了,林钦舟扑在他怀里,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
最后时刻秦越挡了下,让轮椅砸在自己腿上,而他整个人却因为双腿无力,直直地压在林钦舟身上。
这本来是个挺暧昧的姿势,放在偶像剧里这时候他们就该接吻了,可事实却是林钦舟吓得脸都白了,一骨碌爬了起来,一声“哥”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在最后硬憋在了嗓子口。
他把轮椅扶好,然后将秦越抱进轮椅里,自己摔得灰头土脸,却顾不上擦一把,蹲在秦越脚边连珠带炮地问:
“有没有哪里疼?摔着没有?脚疼不疼,脚踝磕到没有,这里呢,疼吗?”
“林先生。”秦越叫他的名字,声音很沉,林钦舟以为他是哪里疼,遽然抬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越伸了下手,拇指指腹揩着他泛红的眼尾,替他将不小心沾上去的一点泥土擦去,用最平静的口吻说出最残忍的话:
“林先生,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个残废,我的腿不会有任何感觉。”
林钦舟:“……”
林钦舟怔在原地,仿佛被人用棍子当头挥了一棒似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脑子里嗡鸣声不断。
他用力掐了下胳膊,按到尚未结痂的手上的抓伤,才让疼痛刺激得清醒过来。
他闭了闭眼,压下满腔的情绪,捏住秦越的脚踝,让他的脚搭在自己膝盖上,然后一点一点将他的裤腿往上卷。
“不管有没有感觉,都会疼的,我会疼。”
他语气听着其实很平静,落进秦越耳朵里却让他心上一颤,犹如被人用利刃捅了一刀,又狠狠地搅动几下,将他一颗心捣得血肉模糊。垂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死死攥紧裤子,用力到手指几乎变了形。
如果林钦舟这时候抬头,就会发现他眼睛通红,眼底漏出的光像是要将他吃了。但那目光只是很短的一瞬,很快他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已然消散,那双眼眸重新变得很平静。
“秦老板,你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这次是运气好,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不能这样……”
幸好树干离地面很低,否则秦越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他落下来时的冲击力,受伤在所难免。
“流血了。”但就算是这样,他脚踝上面也还是被剐了一道口子,有零星的血珠渗出来,只是算不上严重。
不过落在林钦舟眼里就要了命了,大约是怕腿上还有其他伤口,他卷裤子的动作变得特别小心翼翼,很轻很慢,像是把秦越当成了什么易碎品。
秦越微不可见地吁出一口气,无奈道:“林先生……”
两个人现在的模样其实都挺狼狈的,好在这边的泥土比较松软,这么摔下来也没真的摔到哪里。
“我真的没事,倒是你的脚……”林钦舟的脚本来就被轮椅轧过,这次如果再伤着了,那就是新伤叠旧伤,更不容易好。
林钦舟却不听他的,他拇指和食指扯着秦越的裤腿,小拇指轻轻抵在秦越凸起的踝骨上,有意无意地蹭了蹭。
宽松的棉麻布料在他的动作下似有似无地擦过秦越的皮肤,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的感觉。逼得他本能地想抽回脚。
但他动不了。而且他那双腿也不应该会产生什么感觉。它已经废了。
“青了。”秦越皮肤白,稍微磕碰一下就会显出很明显的印子,这一摔、腿上直接青青紫紫一大片,林钦舟捏着他脚踝,另一手很近地悬着,像是想碰又不敢碰,两道眉毛拧得死死的,满脸郁色。
“林先生,我不疼。”秦越又一次强调。
林钦舟就是在这时遽然抬头:“秦越。”
他本来想忍,但到底没忍住,眼睛里烧着两团火,甚至直接喊了秦越的名字。
“我再说一遍,不管你有没有感觉,能不能感到疼,你都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有人会疼,我会疼,你明白吗?”
他凝视着秦越的眼睛,眼底的温柔和心疼快溢出来,以至于秦越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又舍不得不看,内心痛苦煎熬着,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
这一刻,他仿佛被逼上绝路的亡命人,往前往后都会死。
但林钦舟非要逼他一个回答,他不说话,林钦舟就一直那么望着他。动也不动。
“我……”秦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浮浮沉沉,一下子被按进了冰水里,一下子又被丢到了火堆中,半晌后终于受不住,嚯地挪开眼,盯着旁边散落一地的小野果,艰涩道,“我知道了。”
林钦舟这才满意了,轻而慢地将他的裤腿放下来,三两下扫完地上的野果,塞进秦越手心里:“麻烦秦老板帮我拿着,我们回去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走到了秦越身后,推了下轮椅。
轮椅晃了两下,一半朝前动了动,另一半却像是卡住了,轮子在原地打转,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但就是不动。
试了几次都是这样。
林钦舟:“……这是坏了?”
秦越也相当无语:“好像是……”
没想到林钦舟上一秒还拧着的眉头下一秒忽地舒展开来,他走到秦越脚边,蹲下。
在后者错愕的目光中,他一只手揽上秦越的腰,将人背到了自己背上,偏头笑了笑,假意道: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我背秦老板回去了。”
秦越:“……”
“或者秦老板更希望我用抱的?”
秦越:“…………”
秦越很想说不用,但轮椅坏了是事实,他没法自己回去,除了求助林钦舟没有别的办法。至于是背是抱,他还是更能接受前者。
“不用,就这样挺好,麻烦林先生了。”
林钦舟像是笑了下,但没回头:“不麻烦,秦老板永远不会是我的麻烦。”
一记直球打得又狠又准,成功让秦越再度无话可说。林钦舟却并不在意,背着心上人一步步走得稳妥,嘴也没闲着,拣他在国外念书时的一些趣事说。
他想秦越也许会想知道。
“秦老板你知道吗,我在去Y国之前是个学渣,英语成绩倒是还过得去,但仅限于做试卷,要我自己讲,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散装塑料英语都算不上。”
“所以我刚到Y国的时候过得挺痛苦的,别人骂我我都听不懂,闹出过很多笑话,还一度自闭过,不想和别人说话。”
“我妈觉得我这样下去不行,就让我养了一条狗,黑色的拉布拉多,叫皮皮,和它名字一样,特别调皮,我怀疑它血统不纯正,祖上可能有点二哈的基因,很喜欢拆家。”
“我搭过一个乐高的汽车人,很大,有我半个人那么高,结果有天放学回家,发现被皮皮咬得只剩下一条胳膊……”
但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除了上课就是去看心理医生,过得麻木又无聊,鲜少有什么趣事,所以路走了一半,他就已经说不出什么东西了。
十年,能被拿出来说的事情不过二十来分钟,以前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却觉得自己简直太失败、太可怜了。
不过没有秦越,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不完整的、是缺憾的。
“怎么不说了?”秦越一路听得很认真,见他突然停下,忍不住问。林钦舟也没打算瞒他,实话实说道,“因为没了。”
秦越面露不解。
林钦舟笑了笑,砸下一记重锤:“因为我在那里的生活,只有那么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其他的……你应该都不会高兴听,我也不想去回忆。”
他是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让秦越也心疼他。十年前两人相识的时候这人就对人充满了防备心理,他好不容易才靠近对方。
可现在,这个人又将自己隔绝在无人可以进入的玻璃罩子里,这回连他也失去了进入的资格,所以他要想办法将这个玻璃罩打碎。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难,也会很痛,但他想将秦越拉出来。秦越现在不想认他那就不认,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承认。
“秦老板。”
“嗯?”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秦越背过他很多很多次,他却是第一次背秦越,比他想象中要轻很多,两条腿也无法像他从前对着对方做过无数回的那样勾住他的腰,软绵绵地垂在两边。
可秦越的腿本该是特别漂亮的,修长有力,比T台上那些模特的腿还好看。
李莉姐就夸过他,说他不去做模特就是暴殄天物,是资源浪费。
每每想到这点,林钦舟的心就针扎似的疼。
进院子时小窈正在外面晒菜心,看见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的样子,顿时急了:“老板,林先生,这……怎么回事啊,你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发生了点小意外,家里有药箱吗,秦老板腿受伤了。”林钦舟说。
小窈赶紧往屋里跑:“有的,我现在就去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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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小窈动作很快,林钦舟前脚刚将秦越背回房间,她后脚就提着小药箱进来了,脸因为担心皱成一团。
“怎么弄的啊,摔了吗?”
她像是经常做这种事,已经很习惯了,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药箱里拿了碘伏和消毒棉签出来。
“老板,您把裤管往上卷一卷,我给您消一下毒。”
“我来吧。”林钦舟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接了过来,“我刚才帮秦老板检查过伤势,知道他哪里受了伤,比较方便。对了,秦老板的轮椅还在三水涧附近——”
“那我现在就去拿!”
林钦舟用棉签蘸了下碘伏,一手捏住秦越的脚踝,轻轻擦拭着周围细小的伤口,淡淡道:“谢谢。”
小窈:“不用客气,交给我!”
一直到走出房间,快走到院子门口,小窈才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微妙:“不对啊,林先生为什么要向我道谢,我和老板才是一边的啊……而且林先生怎么会知道三水涧?”
北边山脚下有大大小小挺多条溪流,其中靠近桃林的地方有三条小溪共同经过,所以被当地人称作三水涧,但也仅限于当地人,因为那地方小的连地图都不会特意标注。
可林先生为什么会知道?
小窈苦恼了一阵,然后想到了自家老板。
“也许就是老板说的。”
另一边,秦老板花花绿绿的腿被碘伏擦过之后更加五彩斑斓,而林钦舟又盯上了秦老板的后背。
“秦老板,脱衣服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边勾着抹若有似无的笑,秦越看着他,没动,“用不着。”
林钦舟把药水瓶放到床头柜上,他本来是站在床边,这时候却一条腿跪在了床上,身体往前倾,靠近秦越,脸上的神情很淡,语气却不容拒绝。
“秦老板,你是不是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他刚才说了很多话,但秦越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指的是那句不要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他皱了下眉,在林钦舟的凝视下脱了上衣。背上的伤比腿上的更严重,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
林钦舟抿了下唇,一直被强行忽略的燥郁险些压不住。
他放下碘伏,换了活血化瘀的软膏来涂。小药箱里这样的药膏备着好几只,有一只已经拆开用了一半,林钦舟看了下日期,没过期,便挤了些在自己手心,化开后小心地涂抹到秦越背上。
当掌心碰到秦越的腰时,林钦舟感觉手掌下的那具身体忽地绷紧了,秦越小幅度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早就被林钦舟发现了。
林钦舟之前除了心疼就是烦郁,根本生不出多少绮旎的心思,但秦越这么一躲,反倒撩拨了他的心。
他故意将双手贴在秦越两边的腰窝上,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秦老板,你躲什么,难道是怕痒?”
秦越偏了下头,胳膊反握住林钦舟还想再往下的手,沉声道:“林先生,差不多了。”
也确实差不多了,该涂的不用涂的地方,几乎都涂了遍,秦越的后背现在简直是像是一块被打翻了的调色板。
林钦舟有点想笑,更多的是心疼,他手指就着被秦越握住的姿势,轻而慢地在对方腰侧摩挲着。后者这回连脸都沉了,握着林钦舟的力道微微加重,“林先生。”
林钦舟恶人先告状:“秦老板,你捏的我有点疼。”
秦越浑身的肌肉又紧绷了一瞬,接着手心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倏地松开。而就在这时,他眼尖地发现了林钦舟手腕上面缠着的纱布。
“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