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 by宜黎
宜黎  发于:2024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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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夫子背过身去,岁岁腮帮子鼓起吹了吹自己的左手掌心,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咬牙握住笔,在白纸上面继续画横线,甚至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故意偷懒把横线画的很长。
周夫子原本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并不重,一个时辰后赫连承就做的差不多了。
岁岁听见弟弟整理纸张的声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那厚厚的一沓,咬牙继续写。
由于心思乱了的原因,笔画不像之前那样好看,反倒是有些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一条活灵活现的毛毛虫。
夫子交代赫连承要完成的他的确是写完了,可他刚刚一直能听见哥哥在旁边吸鼻子的声音,赫连承就又从旁边拿了一沓白纸过来,打算陪着哥哥一起。
岁岁看见弟弟又拿新的白纸,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
正准备让弟弟从自己桌子上拿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了周夫子的脸,吓得他急忙低下头。
等岁岁终于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务,外面的天早就已经全黑了,王府仆从正在点灯。
周夫子过来亲自检查,将岁岁写好的一页一页翻过去,确保他没有偷懒敷衍,这才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赫连承和岁岁起身,朝着夫子弯腰行礼。
“弟子告退。”
“嗯。”
岁岁累到手腕都在微微发抖,一走出门就委委屈屈往弟弟身上靠,小声嘀咕道:
“周夫只,不是银哇!!”
说完后将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手递到弟弟面前,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准备跟弟弟好好说一说夫子坏话的岁岁,看见爹爹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瞬间把弟弟抛在脑后,一边哭一边朝着爹爹跑过去。
赫连君泽蹲在那里,任由岁岁扑到自己怀里,抱着他起身,拿帕子帮他把眼泪给擦干净。
“怎么了这是?”
对于岁岁下午都干了些什么,赫连君泽早就已经从竹倾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也明白他为什么会委屈成这样,但依旧明知故问,等岁岁自个儿把心底的委屈给说出来。
“夫只,肘睡睡。”
将左手递到爹爹面前,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滚落。
赫连君泽低头帮他吹了吹,岁岁又将自己右手递到了爹爹面前。
“那个,痛。”
“介个,栓。”
左手挨了打,右手写了好几个时辰,岁岁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搂住爹爹的脖子就哭出了声。
赫连君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耐心哄着他,又承诺明日回府给他带烧鹅,好不容易才把岁岁给哄好。
当天晚上洗漱好钻到被窝里,岁岁刚碰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今日岁岁之所以不用早起,是因为周夫子头一次跟他们见面。
第二日依旧是往常的时辰,老嬷嬷就将岁岁叫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有一个真会用戒尺打人的周夫子在旁边做衬托,岁岁甚至觉得尉迟老将军都变得慈眉善目了许多。
刚一见面,岁岁就伸手攥住了尉迟老先生的衣角,眼泪汪汪盯着他看,成功让尉迟老将军愣在了那里。
“呜呜,夫只。”
尉迟老将军也就是人看起来挺凶,看见小娃娃哭他还能冷着脸吓唬人,可这样哭里头还带着点撒娇的,尉迟老将军是真没办法。
清咳一声后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双手背在身后问道:
“何事?就算是哭,今日该完成的也逃不掉。”
“呜呜,夫只,窝肯定,好好完成!”
“嗯,那便好。”
在岁岁和赫连承一起去外面慢跑时,尉迟老将军在凳子上面坐下,忍不住开始反思了下。
他对这两个小萝卜头真过于严苛了些?
请到两位有名的夫子到府上来后,岁岁几乎所有时间都被安排好。
天刚亮就要起床去跟着尉迟老将军练武,用过午膳后又要去周夫子那里练字。
倘若下午的表现不够好的话,就连晚上也是要点灯熬夜补上,就算是赫连君泽出面,周夫子也绝不留情。
看岁岁最近的表现不错,赫连君泽就惦记着带他再去一趟行宫。
他还记得上次带岁岁去行宫的时候,岁岁听见行宫中伺候的仆从说春日里雨后,山间会长出许多鲜美可口的小蘑菇,就一直惦记着想去瞧瞧。
只可惜炎热的夏季里毒虫多,赫连君泽根本不敢让他上山。
如今恰逢春日,行宫中昨儿还送了一篮子蘑菇过来。
再加上父皇最近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突然开始关注起朝堂上的事,借着带岁岁去行宫采蘑菇当借口先躲一躲。
尉迟老将军终身未娶,周夫子的妻子早就已经离世,儿孙跟他之间的关系也都不亲近,赫连君泽索性也就把他们带着一同去了行宫。
明明京城王府院子里的桃花都已经落了满地,可行宫中院子里的桃花却才刚冒出花骨朵。
在下马车时,赫连君泽给岁岁套上了一件披风。
岁岁还记得去年夏季在行宫中玩的有多痛快,两条小短腿迈的飞快,看起来就像披风长出了腿在地上飘。
天公作美,他们到这个地方的当天夜里就下起了小雨。
岁岁趴在软塌上往窗外看时,还能偷听到爹爹跟行宫中的管事说话。
“殿下,等雨过天晴,山上的蘑菇就都出来了。”
行宫送到王府的蘑菇也都是新鲜的,可经过一路奔波后味道到底不如新鲜采摘的鲜美。
去年岁岁就惦记着想去山上摘蘑菇,听到这里后他果断就往被窝里钻。
闭上眼睛,开始期待明日采蘑菇的场景。
周夫子和尉迟老将军岁数大了,一把老骨头折腾不动,就待在行宫的湖泊中钓鱼。
赫连君泽带着岁岁和赫连承跟着管事上山,岁岁手上提着一个很精致的小篮子。
路边有些野花正开的十分漂亮,岁岁摘了一路,凑做一小捧,等到摘蘑菇的地方后全都塞到了弟弟的手上。
赫连承盯着这一束精致的小花,莫名有些受宠若惊。
正打算开口感谢一下哥哥时,就意识到哥哥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不等赫连承细想,岁岁已经看到了蘑菇,跑得飞快,生怕有人要跟自己抢。
管事还没来得及教他要怎么做,岁岁就无师自通,先是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蘑菇的脑袋,把它叫醒之后这才开始拔。
这座山头平常没什么人过来,再加上是春季的雨后,蘑菇简直不是一般的多。
蘑菇被拔出来时发出的细微响声,让岁岁莫名觉得十分开心,越摘就越是兴奋,两个大眼睛仿佛冒着光。
赫连承对于摘蘑菇这件事并不热衷,就蹲在离哥哥不远的地方,好奇盯着哥哥看。
就在这时,岁岁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朵非常漂亮的红蘑菇,他走过去蹲下伸手拍了拍蘑菇的脑袋,一边拍一边小声嘀咕道:
“介个,追大的蘑菇,给周夫只吃!”
刚把红蘑菇放进篮子里,余光就瞥见旁边还有一个更鲜艳的,岁岁也摘下来放进了篮子里,继续念叨。
“介个,给尉迟夫只吃,红红的,大大的,piu酿!”
安排好两个红蘑菇后,岁岁甚至还不忘夸自己一句。
“睡睡可真似一个,不记仇的乖柿子哇!”

第41章 皇子龙傲天8
摘完两个漂亮的红蘑菇,岁岁提着篮子站起来,发现弟弟不知道在自己身边站了多长时间,正盯着他篮子里面看。
岁岁在除了跟爹爹有关的事情上向来大方,拿出漂亮的红蘑菇递到了赫连承面前。
“别康啦,给泥一个。”
赫连承下意识后退半步,雨后的树叶有些滑,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很少这样丢人的赫连承涨红了脸。
岁岁无奈摇了摇头,一边叹气一边帮弟弟拍屁股上沾的泥土。
“不要着急,果果债给你摘一个大蘑菇。”
赫连承抿直了嘴唇,犹豫了一下后才开口道:
“不用了,谢谢哥哥。”
“哎,泥不要,跟窝客气哇。”
岁岁还以为弟弟是心疼自己,干脆就把刚摘的两个红蘑菇都塞到了弟弟的手上。
赫连承被迫一只手捏着一个蘑菇,看起来刚刚好。
“怎么了?”
赫连君泽的声音传来,片刻后走到了他们面前。
岁岁默默挺起了胸脯,觉得弟弟肯定要在爹爹面前将自己狠夸一通。
用余光偷偷撇了一眼,没想到却看见一手一个蘑菇的赫连承眼睛通红,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叔叔,我……非死不可么?”
赫连君泽看了一眼两个颜色鲜艳的红蘑菇,再看岁岁满脸邀功的模样,忍住唇角想要上扬的冲动,低声道:
“没有,怎么会呢。”
对于一只从小就生长在山里的野山参来说,确实不太清楚什么样的蘑菇能吃,什么样的蘑菇不能吃。
但是赫连承一看那红蘑菇颜色鲜亮的模样,就觉得不像是能吃的东西。
一直到现在,岁岁都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伸手无辜挠了挠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谁,要鲨泥哇?”
“鲨了泥,不鲨睡睡了吧?”
说完后岁岁紧张兮兮观察了一下周围,生怕刺客会从什么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冒出来。
赫连君泽揉揉他的小脑袋,又往他提着的篮子里面看了一眼。
蘑菇数量倒是不少,但能吃的恐怕还没有十分之一。
跟这些有毒的蘑菇装在同一个篮子里,就算是无毒的蘑菇也不能吃了。
管事这时候刚好找到了几种山上比较常见的蘑菇过来,放在地上开始跟他们讲解。
“像这种是可以食用的,平常大多用来炖汤,味道十分鲜美。”
“这种也可以食用,和猪肉一起炒很香。”
“……”
能吃的蘑菇都说完后,管事又拿起一边几样常见的毒蘑菇。
在快要说完的时候,管事才拿起一个小小的红色蘑菇出来,岁岁从弟弟手上把红蘑菇抢了过来,递到爹爹面前。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管事就先开口道:
“像是这种就是典型的毒蘑菇,吃了之后眼前会出现很多人,口吐白沫,就算有大夫在,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时辰。”
什么?!!
岁岁经过仔细对比后,确定这两个蘑菇真就是一模一样,心虚把蘑菇藏在了身后,根本就不敢再看弟弟一眼。
破案了,原来可能要杀弟弟的人是他自己哇。
心虚的岁岁不敢再挨着弟弟走,自己提着小篮子走在最前面,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
虽然管事已经跟他们说过什么样的蘑菇能吃,但是在摘蘑菇的时候岁岁依旧会被那些颜色鲜艳的蘑菇吸引。
一开始还在努力强迫自己选择那些难看无毒的,架不住岁岁在看见好看的蘑菇后就觉得走不动路。
经过短暂的纠结后,岁岁在漂亮的蘑菇面前蹲下,开始努力说服自己。
“睡睡摘漂酿蘑菇玩,爹爹摘不漂酿蘑菇给睡睡吃。”
“弟弟也摘不漂酿的蘑菇,也给蝈蝈吃。”
本身就只想摘漂亮蘑菇的岁岁心性十分不坚定,两句话还没说完,小手就已经先碰到了蘑菇上。
等岁岁摘累了,才提着满满一大篮子的毒蘑菇回去。
上山时岁岁怀揣着想摘蘑菇玩的期待自然不觉得疲惫,下山的时候力气都用的差不多了,岁岁就好像没长骨头一样一直在往爹爹身上靠。
赫连君泽看穿了岁岁的意图,直接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等到行宫门口,岁岁才挣扎着下来,提着篮子朝正在那里钓鱼的两位夫子走去,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喊道:
“夫只,窝摘蘑菇回来啦!”
尉迟夫子和周夫子同时起身,当看清楚岁岁提着篮子里装着的蘑菇到底有多鲜艳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问道:
“这蘑菇是?”
岁岁本来想说这是他送给两位夫子的礼物,在把话说出口之前想到管事说这都是有毒的蘑菇。
“窝,摘着玩的呀。”
两位夫子微不可见松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赫连君泽在岁岁睡着后,吩咐竹倾将那一篮子的蘑菇处理好。
毕竟是毒蘑菇,被人或者是野兽误食了也不好。
处理好这件事后,赫连君泽掀开被子刚躺下,已经睡熟的岁岁就自觉从旁边往他怀里钻。
明明眼睛还是半眯着的,可就像能看见一样。
赫连君泽把他暖呼呼的身体搂在怀里,闻着岁岁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闭上了眼睛。
习惯了有这个小家伙的陪伴后,仿佛夜里都睡得安稳了许多。
不过在行宫住了短短日期的时间,赫连君泽就收到了父皇身边太监送过来的书信,急招他回京处理朝政。
这件事完全在赫连君泽的意料之中,甚至要比他预想的更快。
看出岁岁还没玩够,左右两个夫子都在行宫,赫连君泽先行回京,将他们都留在这里。
岁岁亲自送爹爹到了门口,满脑子都沉浸在明天可以随便自己玩的喜悦里,结果刚走两步,尉迟夫子的声音就从一侧传来。
“明日开始,就要像在府上时那样练武了,不可有一日懈怠才是。”
岁岁小脸瞬间就拉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往回走时,正好又碰到了周夫子。
“明日正式开始授课。”
接连的打击让岁岁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耳朵,扭头就跟弟弟抱在了一起。
“呜呜,窝们一起,逃跑吧!”
赫连承掏出手帕帮哥哥把眼泪给擦干净,稚嫩的声音里满是认真。
“哥哥,不可懈怠。”
岁岁不满噘着嘴,等弟弟帮自己擦好脸后才开始生气抱住手肘。
“哼!你跟窝,不似一伙银。”
当天晚上岁岁气到连吃两碗饭,吃饱后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在王府内好不容易被两位夫子掰过来的性子,随着在行宫里这几日的放纵后又变回了原样。
仿佛身上每一块肉肉都在犯懒,只要一想到明天上午练武下午上课,岁岁就觉得两眼一黑。
行宫中桃花如今开的正好,春意盎然,可惜岁岁根本没有欣赏的心。
就连岁岁都能察觉到的事情,尉迟老将军心里面自然更清楚。
第二日天才刚亮,还没到起身的时辰,尉迟老将军就拿着戒尺来了岁岁的院子。
等老嬷嬷叫岁岁起床时,岁岁习惯性想像平常那样再赖一会儿,躲到被子里面后才回答道:
“窝,摘睡一会会儿。”
“小少爷还不起身,莫非是想让老夫亲自来请?”
夫子熟悉的声音传来,岁岁直接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拿起一边的袜子往脚上套,摇着头反驳道:
“不要不要窝不要。”
岁岁一边穿袜子,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夫子。
当注意到夫子双手别在身后,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的时候,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戒尺,肯定是戒尺!
尉迟老将军有意让岁岁恢复曾经还在王府时的状态,第一日安排的任务有些重,结束时岁岁两条腿都在发抖,根本走不动路。
好歹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学生,岁岁大概能摸透夫子的性格。
在课堂上尉迟夫子铁面无情,下课后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但却不像那样严肃。
岁岁走到石凳上面坐下休息,双手撑着下巴怨念满满盯着夫子看,小声嘀咕道:
“窝似王府小柿子!又不打仗!”
尉迟老将军早就看出了岁岁对自己安排的课程有意见,在他主动把话说出口后,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谈谈心。
“你的确无需上阵杀敌,可倘若遇到人刺杀呢?”
“谁?谁敢鲨窝!窝爹似王爷!”
岁岁满脸自信的模样落入尉迟老将军的眼里,那就是年幼无知且天真。
毕竟是安王血脉,王府世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的一生不可能平安顺遂。
尉迟老将军半生都在马鞍上度过,也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索性就跟岁岁说清楚。
“倘若正是因为你是安王府世子,才有人想朝你下手呢?莫非你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侍卫手上?”
岁岁眼睛微微瞪大,显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年纪小,也懒得动脑子,但是后面那句话他还是听懂了的,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命交到别人手上?开什么玩笑!
“殿下让你学武,为的是强身健体。老夫让你练武,为的是保全自身,有备无患。”
说完后,尉迟夫子起身往屋内走去,只剩下岁岁和弟弟大眼瞪小眼。
夫子将门关上,岁岁挪到离弟弟最近的那个凳子坐下,压低声音问道:
“夫只说的,泥听懂了嘛?”
赫连承轻轻点头,无需夫子挑明,他自己就知道。
“哥哥,你没有听懂吗?”
岁岁确实没听懂,只隐约觉得夫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在弟弟好奇眼神注视下,岁岁为了面子也不可能点头。
清咳了一声后挺直了腰杆,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回答道:
“窝,自然也懂啦!”
在去用午膳的路上,岁岁心里还直犯嘀咕。
跟优秀的弟弟果然没话讲!
用过午膳不久,岁岁和赫连承就一起去了周夫子的院子。
周夫子将今日他们要练的任务安排下去后,拿起一本书坐在旁边翻阅,顺便盯着他们俩不能偷懒。
挨过一次打后,岁岁在完成周夫子安排的这些任务时态度十分端正,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周夫子又要拿戒尺狠狠打他的掌心。
手上握住毛笔,认真在纸张上面练字。
不久之前才吃饱喝足,再加上春日午后,在岁岁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脑袋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周夫子似乎对他自己手上正在看的那本书很感兴趣,看了很长时间。
就在周夫子打算思考书中的意思时,突然听见了打呼噜的声音,下意识看了一眼岁岁。
果不其然他已经趴下,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还睡得挺香。
周夫子清咳一声,岁岁瞬间被惊醒,对上夫子有些严厉的眼神时,岁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干了什么。
生怕夫子要动戒尺,急忙低头继续练字,心跳的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幸好今日是头一次在行宫中上课,再加上春日里的确容易让人困倦,周夫子并没有要打他的打算,只是冷着脸提醒道:
“专注练字。”
岁岁知道夫子是在说自己,点了点脑袋继续练字,有惊无险的过了一下午。
赫连君泽原本打算忙完手上的事情后就把岁岁给接回来,可他刚回来半月,京城中就开始变得闷热,再加上手头上的事情太多,索性就写了一封信给竹倾。
让竹倾告诉岁岁,等秋日里再接他回京。
有地方官上了折子,说自从入夏后雨水就不断,恐会有洪灾。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带血的奏折送到了安王府,是最容易发生洪灾地区县令呈上来的,大意是前几年陛下派去修建堤坝的官员中饱私囊,修建成功的堤坝根本不堪一击。
倘若今年再有洪灾,恐又要有不少的百姓流离失所。
赫连君泽在收到奏折的当天就带着这封带血奏折入宫,将这件事禀告父皇。
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这已经超出了赫连君泽能处理的范围,还是要父皇决断才是。
陛下最近又新召了一批道士入宫,不惜花费重金,甚至还为他们专门设立了官职,只为了能让他们炼出能延年益寿的丹药。
或许这一批道士当真有些本事,陛下自觉身体硬朗许多。
听了那道士的话,说他如今万万不能劳累。
哪怕是国库拨去修建堤坝的银子可能被官员中饱私囊,陛下也照样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吩咐赫连君泽自己做主便是。
跪在那里的赫连君泽听见父皇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父皇,此事并非小事,还请三思!”
半眯起眼睛靠在龙椅上休息的皇上听见赫连君泽这句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退下!”
不管赫连君泽心中有多不甘心,在听见父皇这么说后也只能咬牙应下。
“是,儿臣告退。”
他才刚退出殿外,就看见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的女子迎面走来,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太监欢欢喜喜将她迎了进去。
不多时,里面就传出了陛下和女人的调笑声,赫连君泽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逐渐握紧,面部表情紧绷。
大太监看安王殿下这副模样,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弯腰将安王殿下带到了旁边的树下,压低声音说道:
“刚刚进去的美人乃是那位道士献上的,说是命格跟陛下无比契合,能保陛下身体康健,还能为陛下诞下龙子。”
“殿下,您可千万莫要在这时候上去惹了陛下不快。”
赫连君泽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走在长廊上时,身上佩戴的一个锦囊掉在了地上。
赫连君泽下意识弯腰去捡起,握在掌心里时就察觉到触感似乎不太对。
原本锦囊中装着一些能安神的药材,可在他打开后里面却露出了好几块糖果。
就算是用脚指头去想,也能大概猜出来这出自谁的手笔。
赫连君泽原本因为父皇无动于衷堵在心头的那口郁气,在此刻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无奈。
这锦囊他带在身边那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岁岁是什么时候把药材换成了糖块。
等回到书房时,赫连君泽的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仔细想想,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并非全是坏处。
父皇嫌弃麻烦,撒开手不想管,那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还不是他说了算。
行宫里伺候的人全都是赫连君泽的心腹,不必像在京城王府里那样心有顾忌,周夫子在为他们授课的同时,还会跟他们讲解一些为帝之道。
周夫子桃李满天下,自然不是那种只知道读死书的性格。
如今的陛下、先太子以及诸多皇子,曾经都受过周夫子的教导。
赫连承听的十分认真,岁岁则是习惯性摸鱼划水。
在赫连承将夫子说的话都默默记下来时,一边的岁岁握住毛笔,认认真真在纸上画小乌龟。
下午周夫子授课结束,赫连承还有些没写完,岁岁就在旁边等他。
周夫子从未想过要在岁岁面前掩饰自己的目的,岁岁大概猜得出来弟弟想当皇帝。
对于一根长在山里的小人参来说,对皇权着实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弟弟,泥以后,尊想当皇帝吗?”
周夫子只管教,从未跟赫连承说过太子一事,赫连君泽更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透露这些。
在听见哥哥这么说的时候,赫连承下笔的动作明显变得慢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
“那要似泥当皇帝的话,龙椅,阔以给窝啄一啄吗?”
之前岁岁只从话本子里听过这些,听说龙椅是由黄金雕琢而成,富丽堂皇,还是权利的象征。
赫连承对上哥哥满是期待的眼眸,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将最后一笔写完后,想到中午哥哥将烧鹅分给了自己一半,就轻轻点了点头。
“好,可以。”
“耶~”
一直等到深秋时分,赫连君泽才将有人贪污建造堤坝银两这件事处理完。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背后靠山自然不一般,赫连君泽费了不少的心思,好不容易才让父皇点头惩治。
不止罪魁祸首被判处了秋后问斩,就连背后的靠山也元气大伤,再也翻不出来什么风浪。
陛下虽然点头让赫连君泽处理这件事,但是对于赫连君泽过于残忍的手段陛下心里面还是有些芥蒂。
不等陛下想清楚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惩罚赫连君泽时,他就主动提出要去行宫看望儿子。
陛下就连答应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赫连君泽就自顾自往外走,让陛下所有的气根本没地方撒。
赫连君泽骑马去了行宫,行宫内的树叶只是微黄,倒不像是京城中那样落了满地。
两位夫子在对孩子的教育上的确十分严苛,但并非是不给他们丝毫休息喘息的空间,今日刚好久是他们休息的日子。
赫连承在院子里和小花一起玩,岁岁则是躺在摇椅上面晒太阳。
比起跟在夫子身边学习,岁岁还是更喜欢像现在这样,躺在竹制的躺椅上面轻晃。
随着摇椅摇晃的动作,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出来,伴随着秋日里暖融融的阳光,那简直不是一般的惬意。
“岁岁。”
熟悉的声音传来,岁岁瞬间抬起头下意识朝着门口处看。
当看见的确是爹爹来后,立刻拔腿朝着那边跑。
伸手抱住爹爹的大腿,眼泪说掉就掉。
“呜呜爹爹,睡睡真的,好想好想你哇!!!”
一连分开好几个月,看见岁岁哭成这样,赫连君泽也莫名有些鼻酸。
抱着岁岁哄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哄着他不掉眼泪。
赫连君泽在凳子上面坐下,正打算询问岁岁近况时,靠在他怀里的岁岁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睡睡好想爹爹,把爹爹,画摘,胳膊上!”
“嗯?在哪一只胳膊上?”
岁岁吸了吸鼻子后才把自己的袖子努力往上撸,白嫩手臂上面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乌龟,赫连君泽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这是什么?”
不需要经过任何犹豫,岁岁直接就用小奶音认真回答道:
“爹爹!”

“摘问窝一百遍,也似爹爹哇!”
跟爹爹分开这么长时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质问,岁岁简直被委屈到够呛,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只要赫连君泽再说一个字就要掉小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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