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 by宜黎
宜黎  发于:2024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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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决定赌一把,再相信这根萝卜一回。
在那天晚上跟岁岁谈心后,后续赫连君泽处理事情的手段的确变得温和了许多。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赫连承登基就满了一年。
周夫子教了赫连承一年后,基础的东西基本上都学了个差不多。
从这一日开始,赫连承的课程改为隔天去夫子那里上课。
上午去周夫子那里听课,下午就去皇叔那里跟皇叔学着如何处理朝政之事。
第二日上午跟着皇叔学习,下午跟着尉迟夫子一起练武,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外人都怀疑赫连君泽在帝王年幼的情况下,肯定会生出谋权篡位的心。
可实际上赫连君泽还真就没有,他一直在尽自己的所能教育赫连承,早早就将他带在身边处理朝政之事。
先太子是个很温柔的太子,赫连君泽几乎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是先太子帮赫连君泽收拾了冷宫中那些欺辱他的下人,也是先太子亲手教他读书认字、为人处世。
先太子将赫连君泽教的很好,所以赫连君泽愿意付出一切来回报当初皇兄对自己的善意。
京城中的夏日总是格外闷热,窗外的蝉鸣怎么也逐不尽,嗡嗡叫着让人心烦。
书房里摆着满满一盆的冰块,赫连君泽正在教赫连承看奏折,岁岁则是在一边的软塌上面半躺着,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瓷碗,里面装着西瓜。
手上捏着叉子,将切好的西瓜往自己嘴里送。
这个西瓜是提前放到冰窟里冻过的,如今吃起来正好消暑。
岁岁一连往嘴里塞了好几块西瓜,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就这样费劲的咀嚼,时不时竖起耳朵好奇听爹爹跟弟弟都说了些什么。
近日朝堂上出现了一件事稍微有些棘手,赫连君泽并不像是平常那样早早就将事情解决好,反倒是开始问起了赫连承的意见。
赫连承察觉到皇叔是有意在考验自己,思索再三后将自己心底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此人行事如此嚣张,想必绝对不可能只做这一次,皇叔不如试试引蛇出洞?让他自投罗网。”
“嗯,确实不错,可还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赫连承沉思了一会儿,迅速就又说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岁岁刚好将碗里的西瓜给吃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西瓜实在是太冰了,大热天岁岁身体甚至控制不住抖了抖。
急忙跑到爹爹身边,直接就挤进了爹爹的怀里,将爹爹的手臂搂在怀里,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弟弟看。
“呜呜,爹爹泥千万不要洗哇。”
“都是一起长大的,弟弟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啊!!!”

都多大的孩子了,一遇到事情了还是只知道往自己怀里钻。
岁岁听见后非但没有松开搂住爹爹的手,反倒是用力把爹爹抱的更紧了些。
“不,窝奏不!”
在赫连君泽和两位夫子的悉心教导下,赫连承虽然年纪比岁岁还要小上一点,但却已经能看出来几分帝王仪态。
肉嘟嘟的小脸微微绷着,双手别在身后,认真跟赫连岁彦说道:
“哥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赫连承早慧,比岁岁聪明了不知道多少,一眼就看出了他心底的顾虑,所以主动说出了这句话企图让他宽心。
“啊?啊?啊?!”
岁岁嘴巴张到了最大,脑袋往爹爹怀里拱了拱。
原本只是因为朝夕相处的弟弟进步神速让他心寒,在弟弟说完这句话后岁岁简直怕到不行。
在课业上狠狠打击‘羞辱’他还不够,甚至还能对他下手?
赫连君泽看岁岁怂唧唧的反应,简直跟御花园里养着的那只大乌龟一样,一遇到事情就要把他的脑袋给缩进龟壳里。
第二日正午,赫连君泽还在书房里处理琐事,堆在桌案上面的奏折仿佛怎么也看不完。
岁岁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费劲将食盒放到桌子上。
竹倾帮忙打开食盒的盖子,岁岁小心翼翼端出他让御膳房熬的补药,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吹凉了后踮起脚尖喂到爹爹的嘴边。
“爹爹,该喝药啦~”
赫连君泽最近并无不适,低头喝了岁岁喂的一勺药后才问道:
“你在里面下了毒?”
“肿么可能!是,补药哇。呜呜爹爹你不能洗,你要多活,要长命百岁。”
在发现弟弟已经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后,岁岁就意识到了爹爹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岁岁一勺一勺药喂到爹爹的嘴边,虽然药是真的很苦,但是赫连君泽还是很给面子的全都喝了下去,喝完后才问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岁岁努力往爹爹身上爬,赫连君泽直接伸手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弟弟,心眼多,睡睡,木有心眼。”
赫连君泽看岁岁一本正经说出他自己没心眼的模样,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虽然笨了点懒了点馋了点,但好在对自己的认知足够清晰。
“所以你在害怕?”
“嗯,爹爹心眼也多,爹爹在,窝就不怕呀。”
赫连君泽能理解岁岁现在的反应,但依旧不希望赫连承的成长会影响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开始认真跟岁岁讲起了道理。
“你跟弟弟一同长大,对于弟弟来说,你是不一样的。假如我真有离开的那天,那弟弟也会继续保护你。”
“不,睡睡不要弟弟,要爹爹,只要爹爹,爹爹最好。”
小人参对人情绪感知简直不是一般的敏感,弟弟对他确实也很好,可跟爹爹比起来这份好里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看儿子这副执拗的模样,赫连君泽索性就不跟他争辩,轻轻点了点头。
“好,只要爹爹。”
从这一日开始,岁岁养成了每天都要给爹爹送补药的习惯,赫连君泽在处理朝政之余,也会陪着岁岁一起练武,强身健体。
尉迟老将军看见赫连君泽也跟着一起过来还说了他几句,说他在练武上似乎懈怠了许多。
赫连承登基后的第二年,他过生辰时那些附属藩国同样也送了贺礼来京,其中也包括照黎国。
之前在皇位争夺时,照黎国投靠了五皇子,甚至不惜送公主入宫试图毁掉赫连君泽的名声,让他被先帝厌弃。
在赫连君泽成为摄政王后,自然也没有漏掉他们。
虽说就凭借着五皇子的能耐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但照黎国公主的主动投诚,的确减少了许多的麻烦。
照黎国的那个公主按照规矩是要被送到行宫里养老的,行宫里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不能离开行宫,对于一个妙龄少女来说着实有些无聊寂寞。
对外宣布照黎国公主对先帝情深义重,服毒殉情,转头就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送到宫外。
照黎国特有的风俗习惯跟他们大宣截然不同,再加上赫连君泽查到的事情跟王室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就只杀了当时投靠五皇子的人。
当在夜宴上看见照黎国使臣的长相时,赫连君泽默默攥紧了掌心的酒杯。
无他,这使臣的长相跟已经死去的舅父实在是太相似。
自从有了上次在宫宴上出丑的经验后,岁岁安安分分坐在爹爹的身边。
趁着爹爹在盯着使臣看,岁岁低头凑近酒杯嗅了嗅,眉毛皱在了一起。
这味道……闻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虽然上次在酒醒了之后岁岁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是真挺丢人,但是架不住果酒是真的挺好喝,喝醉后飘飘欲仙的感觉也是一根小人参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平常爹爹管束的太严,也就只有这样大型宴会上岁岁才有机会碰到酒杯。
赫连君泽收回观察使臣的视线,就看见岁岁趴在那里像是只小狗似的,一直在那里闻来闻去,直接开口打破了他的幻想。
“壶里不是酒。”
直觉告诉岁岁,如果让爹爹察觉到他想喝酒的话,那他屁股肯定要被打开花,所以就故意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出来。
“哦。”
“睡睡,才没有想喝酒,睡睡是爹爹的乖宝。”
“什么酒呀?爹爹喝嘛?反正睡睡不喝。”
岁岁极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快一点,脸上的失落却根本藏不住。
赫连君泽上次问过大夫,说是年幼的孩童不宜饮酒。
不管岁岁再怎么眼巴巴盼着宫宴的到来,也只能闻一闻空气中飘着的酒香。
轮到献礼的环节,前面都是老样子,昂贵且稀有的宝物见多了也不觉得稀奇。
一直等到照黎国的使臣上前,用照黎国的礼节对赫连承行了一礼,原本热闹的宴会现场瞬间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观察陛下和摄政王的反应。
按照大宣朝的规矩,附属藩国面见帝王时,需要行他们大宣的礼节,以示臣服。
用自己国家的礼节来对帝王行礼,那是实力和他们大宣同样强大的国家才有的待遇。
照黎国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对大宣的挑衅。
赫连君泽低头给岁岁喂了半块糕点,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糕点喂到了自己嘴边。
岁岁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凑上去咬了一口开始咀嚼。
赫连承意识到这是皇叔有意在锻炼他独当一面的能力,冷着脸问道:
“使臣这是何意?”
照黎国使臣微微弯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回答道:
“回禀陛下,我们这一次为陛下送上的贺礼,是照黎国医师遍阅群书后经过多次实践,得到的一个答案。”
赫连承毕竟年纪小,还没养出帝王的威势,使臣根本就不惧他,自顾自继续说道:
“听闻大宣摄政王府世子早些年流落民间,以滴血验亲的方式断定了他的确是摄政王殿下亲子。”
“可根据我们照黎国医师的多次实践,就算血液相融,也不一定就是亲生父子。”
“事关大宣朝摄政王殿下的王位,还请殿下慎重。”
一直专心嚼嚼嚼的岁岁完全没想过这把火会烧到自己的头上来,下意识扭头看向爹爹。
赫连君泽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捏了捏,坐在上首的赫连承气到直接摔了酒杯。
“放肆!竟敢侮辱我大宣的世子!”
“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毙。”
原本胜券在握的照黎国使臣听见赫连承稚嫩声音说出的这句话后,脸色瞬间白了个彻底。
腿一软,人直接就这么跪了下来。
赫连君泽拿出手帕仔细将岁岁唇角沾着的点心碎屑擦干净,站在他身后的竹倾朝着侍卫长使了个眼色。
使臣甚至没来得及说出求饶的话,就直接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在座的朝臣及其家眷,要比这些使臣更早意识到摄政王的手段到底有多残暴。
被摄政王教出来的陛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者,这整个京城中谁不知道,摄政王对已故的王妃情根深种,甚至愿意终生不娶,只将小世子抚养长大。
摄政王府世子跟陛下朝夕相处,小世子性子软,这两位可不是吃素的。
自寻死路罢了。
赫连君泽短暂离席,岁岁趁机挤到了弟弟的旁边。
太监正打算给世子搬一个凳子过来,就看见世子直接坐在了陛下身边,甚至还把陛下往旁边挤了挤。
但凡换做是旁人,这都是大不敬的死罪。
可偏生做出这件事的是摄政王府世子,就连陛下都不介意,其他人自然也就只有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岁岁这回闻到了,弟弟桌子上摆着的是酒!
绷着一张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认真开口道:
“弟弟,生辰快乐,永远不死!”
赫连承并没有察觉到弟弟这个动作背后的用意,同样也举杯跟他轻轻一碰,岁岁将一杯酒全都喝进了肚子里。
赶在爹爹回来之前,又到自己之前的那个地方坐下。
抓起两个糕点往嘴里塞,生怕会被爹爹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等宫宴结束后,赫连君泽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岁岁被竹倾送回寝殿内,沐浴更衣后待在被窝里等爹爹回来。
赫连君泽掀开被子准备就寝时,正好对上了岁岁的眼睛。
想到今天在晚宴上面发生的事,赫连君泽还以为是因为这,岁岁心慌的睡不着。
伸手帮岁岁整理好被子,才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还记得上次你跟陛下一起看过的那一出戏吗?”
“昂?什么鸭?”
“纣王在最后跟妲己说了什么?”
“唔,睡睡,好好想一想嗷。”
一杯酒下肚,岁岁脑袋里仿佛被塞满了浆糊,想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一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赫连君泽提醒道:
“纣王跟妲己说,其实他早就知道妲己是狐狸变的。”
有些话赫连君泽不能说的太清楚,只希望岁岁能听懂他的暗示。
“哦,我知道啦,爹爹似想说,早揍知道,睡睡是人参变的!”
就之前岁岁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出来,赫连君泽还以为他真听懂了自己想些什么。
听见岁岁说的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睡睡也腻害,早揍知道,爹爹似……野猪变的!”
一句话成功让赫连君泽的脸黑了下来,猛地意识到岁岁说话有些大舌头,皱着眉凑到岁岁面前闻了闻。
宫宴结束岁岁回到寝殿内沐浴更衣,可赫连君泽还是在他身上闻到了酒味。
“喝酒了?”
“没有没有睡睡才没有。”
虽然醉酒的岁岁脑袋现在有些糊涂,但是这一点倒是记得非常清楚。
赫连君泽掀开被子坐在那里,吩咐竹倾端一碗醒酒汤过来,给岁岁喂了半碗下去。
醒酒汤奇奇怪怪的味道让岁岁很不高兴,赌气用屁股对着爹爹。
赫连君泽准备躺下时,还能听见岁岁的小声碎碎念。
“哼,让爹爹,没有宝抱着睡!!!”
赫连君泽伸出长臂直接把他搂在了怀里,捂住岁岁想抗议的嘴,低声道:
“睡吧。”
“哦。”
宫宴上发生的这件事,根本没有多少人相信这是真的,只以为是照黎国的阴谋。
毕竟小世子跟摄政王模样长得实在是太像,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亲的父子。
当初在舅父帮着五皇子谋反的时候,赫连君泽手下留情是因为意识到他似乎将儿子给带歪了,才没有殃及到太多无辜的人。
他有心想放这些人一马,可架不住他们总想蹦跶。
宫宴结束后不久,照黎国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大宣的一个小州,赫连君泽派了自己的心腹过去管理。
随着赫连承和岁岁渐渐长大,周夫子自认年迈,已经无力再教他们太多,主动跟摄政王请辞。
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岁岁开心的多吃了两碗饭。
虽然尉迟夫子模样看起来很凶,但是实际上岁岁最怕的还是周夫子。
尉迟夫子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可周夫子不一样,说打就打,绝不含糊。
周夫子的岁数确实是不少了,赫连君泽虽然心里面舍不得,但是依旧准了,又另外请了其他的夫子入宫来。
随着年龄增长,岁岁脑袋瓜终于变得聪明了些。
知道弟弟现在的身份尊贵,他摄政王府唯一小柿子的身份也足以让他在整个京城里横着走。
自信满满的想着,不管接下来的夫子是谁,都肯定不敢拿他怎么样!
新入宫的夫子是个中年人,身上带着跟周夫子如出一辙的迂腐古板。
入宫的第一日,赫连君泽就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亲自给了李夫子戒尺。
能被赫连君泽看重,甚至被选为两个小萝卜头的夫子,这个夫子自然也是刚正不阿的性子。
摄政王亲口说倘若犯错随便打,李夫子在面临陛下的时候可能会犹豫,但面对岁岁这个小柿子简直想都不用想!
赫连承学习很用功,登基后也照样还跟曾经一样努力好学,岁岁只能咬牙跟上去,生怕要挨揍。
根据岁岁多方面的观察,新夫子的戒尺比周夫子的戒尺还要更厚一点,打在手上到底有多疼,他想都不敢想!
冬去春来,皇宫里的雪逐渐融化,岁岁又长高了一点。
站在树下手上握着一卷书念着上面的诗句,觉得差不多了后将书藏在身后开始背诵。
虽然岁岁一直到现在也不理解,就凭借着他这么尊贵的身份,为什么非要好好学习不可,但显然他不敢把这个问题丢到爹爹面前问一遍。
爹爹说让他读,那他就努力读吧。
赫连君泽带赫连承到御书房里,手把手教他处理朝政,岁岁背完了书后牵着小花在皇宫里溜达。
如今整个皇宫里正经主子也就只有他们三位,伺候的人也不多,十分清净。
日复一日,岁岁就这样渐渐长大。
按照先皇临死之前留下来的圣旨,赫连君泽要在赫连承年满十六岁后还政。
虽说这些年里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摄政王对陛下一直悉心教导,看起来不像是要把陛下当傀儡的样子,更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可摄政王如此年轻,再加上整个朝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距离皇位也就只差一身龙袍而已。
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赫连承今年十三岁,再过两个月就是十四,声音变得有些粗,平常不乐意跟人说话,已经能看出属于帝王的气势。
十四岁的生辰宴结束后,赫连君泽带着赫连承去了书房,跟他谈了许多话。
在宴会上赫连君泽喝了不少的酒,一向冷静的摄政王醉醺醺的看起来仿佛已经失了理智。
赫连君泽盯着已经长成翩翩少年郎的赫连承,控制不住红了眼睛。
从一个暗格里取出已经陈旧的锦囊,牢牢攥在掌心里哑声说道:
“承儿。”
“皇叔,我在。”
赫连承伸手扶住了皇叔的手臂,赫连君泽颤抖着手将锦囊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遗物,好好收着。”
赫连承从无数人口中听说过跟他父亲有关的事,无一不是夸赞。
说他父亲性格宽和,才能出众,倘若不是英年早逝的话,一定会是一代明君。
赫连承小时候模样跟他父亲很像,长大后要更像他母亲。
毕竟是赫连君泽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是皇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血脉,长相上相似与否都不要紧。
这一夜,赫连承听皇叔说了许多和自己父亲有关的事,等到后半夜才回寝殿。
皇叔醉了,执意要让他将传国玉玺带回去,赫连承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等赫连承躺到床上的时候,隐约能听见外面的鸡叫声,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下午。
用膳时皇叔和兄长都没有过来,赫连承还以为他们是昨日喝多了酒,打算用完膳去看看他们。
刚好尝到今日膳房里做的一碟小菜爽口开胃,惦记着让膳房也给他们送去。
等赫连承用完膳,宫女们将桌子上摆着的膳食一一撤下去,竹倾突然在此时出现在赫连承的面前。
“陛下,这是王爷留给您的信。”
在看见这封信的瞬间,赫连承心中莫名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放在屏风后桌案上的传国玉玺。
拿起信封拆开,皇叔在信上说,如今的他已经能独当一面,无需等到十六岁。
所有事情皇叔都已经安排好,皇叔也相信他能做得好。
皇叔还说他对朝政之事并不感兴趣,忙碌半生后只想游山玩水,会定期写信回来,让他不要挂念。
赫连承伸手用力捏住信纸的边缘,攥出来了些褶皱。
之前的十多年里,一直都是皇叔挡在他的身前,一步一步的教他要如何走下去。
猛然间得知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要让他自己走,赫连承心底仿佛空了一大块,站在原地十分迷茫。
站在门口的时间太长,赫连承走到软榻上坐下,将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开口小声安慰起了自己。
“无妨,我还有兄长在。”
虽然兄长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当帝王实在是太寂寞了,兄长和皇叔是他唯二能交心的人。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赫连承根本没办法信任自己身边的任何人,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皇叔和兄长。
对于赫连承来说,能有一个人留下来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除此之外,赫连承很清楚皇叔有多疼爱兄长。
有兄长在手,不愁皇叔不回京。
就在这时,小花摇着尾巴跑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封信,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赫连承的鞋面。
赫连承弯腰取下信封,打开一看,熟悉的毛毛虫字体,只简单写着一行字。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热爱自由。】

第46章 皇子龙傲天13【完】
从赫连承有记忆开始就跟哥哥一起生活,凭借他对哥哥的了解,这明明就是兄长想跟着皇叔一起走的借口。
赫连承吩咐伺候的人都退下,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将两封信看了又看。
他大概能猜得出来皇叔和兄长执意要离开的原因,纵观历史,古往今来极少有摄政王能善终。
他被皇叔教养长大,将皇叔视作父亲,可随着他的年龄渐长,身边也依旧多出了一些打着为他好旗号让他警惕皇叔所作所为的人。
皇叔大概是不想在这些无穷无尽猜忌中硬生生将所有感情都耗尽,才会选在这一年将所有事情都交到他手上,直接就离开了京城。
赫连承坐在软塌上看着太阳下落,夜幕降临,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陛下,该用晚膳了,摄政王殿下吩咐过,如今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千万不能不吃东西。”
“嗯,传膳吧。”
皇宫里的赫连承因为皇叔和哥哥一起离开这件事郁郁寡欢,已经离开的赫连岁彦则像是出笼的鸟儿,外面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无比新鲜。
这十几年里,赫连君泽极少好好休息过,整个人看起来累的衰老了许多,眉眼间也多出了不少的细纹。
自从皇兄离世,赫连君泽被迫努力去学习这些他根本就不喜欢的东西,一坚持就是十多年。
赫连承在他的教导培养下,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帝王,赫连君泽自认对得起皇兄,也算是报答了当初皇兄在冷宫的相助之恩。
卸掉了身上的重任,赫连君泽只想好好看一看大好河山。
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他们的腰包非常鼓,有钱有闲,玩的十分痛快。
对于赫连岁彦来说,曾经还是一只小人参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到处跑,现在跟着爹爹一起游山玩水,也算是弥补了下遗憾。
父子二人去了很多地方,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各有各的美。
一直玩到赫连君泽六十岁,头发都已经全白,一把老骨头实在是折腾不动,再加上赫连承时不时就要写上一封信过来催,这才回了京城。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摄政王府依旧保留着之前的模样,陛下每年都有吩咐仆从打扫。
赫连承如今岁数也不小了,膝下有好几个孩子,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后,帝王威势看起来十分唬人。
京城的气候闷热,大多时间里他们父子俩都在行宫中居住。
这么些年里,赫连君泽一直勤于锻炼,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不管干什么都还要比年轻人更加利索。
在赫连君泽满八十岁那年,赫连承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主动传位于早就立下的太子,搬到了行宫里休养身体。
多年操劳朝政,让赫连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沧桑,搬到行宫后看见了皇叔,回忆自己在铜镜里的模样,莫名觉得自己比皇叔还要老一点。
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后,朝着皇叔行了一礼,感叹道:
“皇叔看起来倒是要比我更年轻。”
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吃点心的赫连岁彦听见这句话,笑着开口问道:
“弟弟,那你看我像你儿子不?”
赫连承盯着哥哥光滑到甚至连皱纹都没有的脸,将头扭到一边冷哼一声。
就哥哥这张脸,别说是儿子了,就算是跟他年龄最大的孙子凑在一块儿说是同龄人都有人愿意信!
行宫依山傍水,气候宜人。
新帝是个孝顺的孩子,将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太医都送到了行宫,甚至还发皇榜召集民间的大夫为太上皇调养身体。
在很多年前,赫连君泽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到行宫里避暑。
很多年后,依旧是赫连君泽带着两个老头在行宫里养老钓鱼。
兴许是因为放松了下来,原本大夫断定最多只剩两个月寿命的太上皇又活了好几年。
赫连承在皇宫中活了七年,在临死之前给新帝写了一封信,让新帝好生庇佑皇叔和兄长。
太上皇驾崩后八年,在一个温暖的秋日里,跟爹爹一起躺在摇椅上面晒太阳的赫连岁彦似有所感,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
一阵风吹过,赫连岁彦盯着树上纷纷落下的树叶看,开口说道:
“爹,你可真能活啊!”
旁边躺着的赫连君泽听见这句话,压根儿就懒得扭头,翻了个白眼后才说道:
“是了,肯定是你这臭小子当年说你爹像乌龟,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估计还能活上个十几年。”
躺椅摇晃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赫连岁彦微微抬起头,任由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他脸上。
“爹,你说,我还能看到明年桃花盛开吗?”
赫连君泽岁数大了有些耳背,只依稀听见了什么桃花,等他慢悠悠扶着躺椅起来想凑近仔细听听时,却看见老儿子躺在那里已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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