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少宁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没精神,想安静窝着。”
情绪的变化并不由人摆布,罗勉想了下还是问道:“一点想吃的都没有?”
俞少宁摇头。
“好吧,那你睡会儿,要不要我抱你到床上去?”罗勉妥协。
俞少宁继续摇头,“这里舒服,想在这里睡。”
这也不愿,那也不愿的,罗勉拿他没办法,只让人继续睡,出去吃了饭,用保温杯接了一大杯冰水进来,见人还睡着又再度出去。
石榴籽被仔细剥到塑料袋里,然后将汁水挤入一个保温杯中,等到快满了的时候,保温杯不盖盖放到冰箱里冻了半个小时,再往其中丢入两个冰块,盖上盖子回到卧室。
俞少宁还窝在沙发里,他将装着果汁的保温杯,和先前那一个放在一起,动作轻缓地走到俞少宁身边。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穿过窗户落到沙发上,将青年整个包裹其中。
大概是有些热了,怀里的抱枕落到了地上,人整个摊开来,衣服上卷露出白皙的肚皮。
罗勉伸出手抱人。
俞少宁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热量靠近,伸手嫌弃地推人,嘴里含糊嘟囔了两句什么,罗勉没有听清,任由青年的手落在自己脸上,把人抱进了卧室里。
炕床上的凉垫要凉爽太多,一落下,俞少宁就整个人贴了上去,脸颊软软地被挤出一团肉来。
罗勉躺在一旁,给人盖好被子后,打开手机玩小游戏。
蜘蛛纸牌都到三百级了,看着没什么意思的东西,打发时间起来倒是格外快。
太阳高悬。
空气都扭曲起来,夜晚精神的树叶,再度没了精神。
村庄树林都是一片寂静,也就显得穿梭其中的动静分外明显。
“老大,这里守着不少当兵的呢,咱们真去抢?被抓着了可咋办。”一个矮小男子跑到最前头的男人身边,脸上带着苦色,明显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是抗拒。
那被叫作老大的男人有着好几道伤疤,最明显的就是脖子处,从耳下方一直到锁骨的疤痕,随着他的动作显得分外狰狞。
“怕什么,动作快点,把人杀了抢了东西就跑,当兵的那些小兔崽子还能找到咱们不成?”
矮小男还想说些什么,被男人一巴掌推到了地上,“磨磨唧唧的,你要是不想要粮食,老子现在就送你走一程。”
说话间,他手上的砍刀重重砸在了旁边树干上。
矮小难面带惊恐地摇头,手撑着地往后退:“不不不,我去我去,我想要。”
男人这才满意地哼笑出声,“既然想要,那就起来吧。”
“是、是。”
矮小男爬起来,下意识就往后跑,没两步又被喊住,转过身。
男人神情阴鸷地看着他,“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可别忘了,这地方是你主动带我们来的。”
矮小男不停擦着汗,“我知道,我老实,您、您放心。”
“老实就好,老实,你就是我们的功臣。”
笑声被刻意压低,宛如毒蛇吐信。
树叶沙沙作响。
围墙外,皮包骨的小猫认真吃着红薯,耳朵尖尖儿抖动着,警惕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它停下进食,扭头看向山林深处,身体本能后退。
“老大你看,这山上还有院墙呢嘿。”
戏谑的笑声响起,接着是逐渐加快的脚步声,脖子上戴着疤痕的男人大步出来,沿着院墙而下,看见了被丢在地上的红薯,“哟呵,还真是个肥羊!”
靴子落在红薯上碾了碾,男人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铁门,朝身后挥了挥手,“搭人桥,咱们摸进去瞅瞅。”
“是。”
后方走出来约莫二三十人,其中几个看上去分外健壮的,在墙角半蹲着,让同伙借由他们的大腿攀爬而上。
他们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勾当了,全程悄无声息的,也就落地时发出些许闷响。
最后一个人进入围墙内,顺着道路转了转,有人注意到草坪里的小房子,轻呼出声:“老大,看那。”
老大看过去,被太阳能板晃了下眼睛。
那房子不大,看着不像是人住的,他走到前头,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到了那小房子前,将遮光的布料揭开。
“咕咕咕”“嘎嘎嘎”“咩~”
各种动静混杂在一起,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揭开遮光布料看去。
“好、好多肉……”
带着吞咽声的话语响起,勾得其余众人跟着喉头滚动。
有人拍了瘦小男子一把,欢喜道:“你小子倒真给我们带了个好地方。”
老大放下遮光帘,面上也带了笑意,“记上一功。”
他看向下山方向,“咱们先把人解决了,动作快点,今儿白天在这休息。”
“是!”
一群人挥了挥手里的刀,兴致冲冲地朝着山下而去。
“呼——”
俞少宁猛地坐起来,心头闷得厉害。
罗勉带着些睡意跟着坐起:“做噩梦了?”
“没……”
俞少宁愣愣地看向窗户的方向,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让他慌得不能自已。
手在心口处压了压,俞少宁坐起身,有些焦躁地道:“我好难受,勉哥,好像出事了。”
“什么……”
罗勉的话音未落,山下传来狗的吠叫声,接着是□□呜咽。
“草!”
罗勉翻身而起,就朝着外头冲去,“宁宁你待在家里别出去。”
俞少宁哪里坐得住,跟在他后头往外跑。
两人还没出去多远,遇上一群沿路摸寻过来的男人,山下的犬吠呜咽声此起彼伏,俞少宁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
“哈,这还有个长得不错的。”寻摸过来的几人顿时笑出声来,挥着手里的刀就冲了过来。
俞少宁下意识从空间中取出一把斧头,塞进罗勉手里。
“嗯?”
那群人动作一顿,视线探究地看森*晚*整*理向俞少宁。
罗勉心道不好,手中的斧头直接就挥了出去。俞少宁条件反射过后,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该暴露的,再看向这些人时就带了些杀意。
不过现下这群人被罗勉一把斧头唬住,他首要还是得下山去看看,俞少宁也没有说什么,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等到达院门口时手上已经多了把剁骨刀。
他力气没有罗勉大,唯有武器锋利才有几分胜算。
“老爷子,我们就来和您讨点吃食,实在没必要打打杀杀的,您看看,这么好的狗,多可惜啊。”
院子里先是有人开口说话,接着附和的笑声响起。
陆长川面色发白,看着被他们压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甜甜和平平,“你放开它们,要什么自己拿。”
领头男人闻言笑出声来,“那不巧,老子现在就想吃狗肉哈哈哈!”
“你!”
陆长川愤怒地握紧手中的砍刀,偏偏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动手。甜甜和平平受了重伤,他身边的安安和卉卉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伤口皮肉翻卷,甚至有白骨裸露在外。
见他这无能为力的模样,众人笑声越发大,那老大看了会儿,颇觉无趣地挥挥手,“杀了吧,山上应该也差不多了。”
“哈哈哈好!”
得了命令,这群人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逼近一人两狗,看着那老头子面带悲愤的模样,只觉得越发畅快。
就在这时,“啊!”
痛呼声忽起,站在外围的人猛地回头,只看见鲜血喷溅,头颅重重砸在地上。
身形清瘦的青年站在门口,过长的碎发被血液沾染,精致漂亮的脸上是他们都没见过的凶狠。
有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接着反应过来,笑得一脸狰狞:“老大,看来上头那几个不行啊,这么个小美人都没拦住。”
领头老大先是被来人的凶狠一惊,接着视线落到对方脸上,笑得猖狂:“那就抓了,带走好好照顾照顾。”
俞少宁看着这群人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松了松被震麻的手,身体紧绷起来。
方才那一刀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接下来再想达到这种效果已经没有可能,他脑海里划过前世在打斗中摸出来的人体弱点,在对方还没有彻底靠近之时,率先冲了出去。
他身形灵活,力量上不足,却也不好抓。
只要能拖到罗勉下山……
这么想着,俞少宁攻击越发狠,有两次刀都落到了他身上,却硬是一声不吭用砍骨刀划破了对方肚子。
陆长川压着到了嘴边的惊呼,松了松手里的砍刀再度握紧,朝着一个离他最近的人砍了过去,这个动作像是宣告,身边的两只狗顿时扑了上去,直击最初砍伤它们的领头老大。
“草,该死的畜生!给老子死!”
男人手中的刀用力扎向卉卉,却被后头扑过来的狗咬住手臂,动作受限,他直接甩着手将狗砸在实木桌子上。
受痛的呜咽声响起,那狗依旧死咬着不放不说,还开始撕扯起他手上的肉来。在他全部注意力落到安安身上时,卉卉松开嘴,再度扑咬向他另一只臂膀。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有人想要撤回来帮忙,偏偏一老一少两个家伙不要命地过来拦。
“砰!”
陆长川被猛地推到墙上,脑袋砸出重重的一声,整个人昏沉地顺着墙壁滑落。
俞少宁瞳孔骤缩,一时分心,差点被人捅穿肚子。
“外公,宁宁!”
罗勉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心跳都停止了一瞬,手里的斧头直接砍翻了一个人。他天生力气大,又经历过部队训练,身手比起这群全靠狠劲行凶的人不知道好上多少,很快就将所有人弄翻。
山上看见俞少宁用空间的人都已经死了,罗勉没打算再杀人,将因为重伤的诸人丢在一起,大步跑到陆长川身边和俞少宁伸手去扶他。
陆长川就是被摔得眼前一黑,这会儿头晕得很,被两人扶,他喘了两口气,“别动我,我缓缓就好,去看甜甜和平平。”
罗勉这才注意到躺在角落人事不知的两只,他过去仔细检查了下,发现两只主要是几处要害被刀捅穿了,现下还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他拿剪刀撕了条床单,先给它们止血,转头看向俞少宁。
靠着墙瘫坐的人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能够从破碎的布料处看到其下血肉翻滚。
罗勉一时腿都软了,努力了几次才站起身,正要去看俞少宁的伤口,就听他声音虚弱地道:“勉哥,去对面。”
他们身上的伤口太重了,还有家里的狗,不去医院的话很难恢复。
罗勉恍惚地点头,正要往外走,又被喊住:“穿防晒衣,还有他们,绑起来。”
注视着重伤在地的一群凶徒,罗勉拳头握紧,心中的恨意熊熊燃烧起来,恨不得将这群家伙拎起来千刀万剐。
但不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压住心头恨意,罗勉从储物间取了麻绳,将所有凶徒捆起来时,注意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胡乱将人脸上的血污遮掩擦掉,看清人长相的那一瞬间,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好啊,真好得很!
罗勉口中血腥味蔓延开来,最后用力踹了一脚矮小男,胡乱穿上防晒衣,也不打伞,直接大步出了屋子。
太阳越发炽烈。
俞少宁适应了会儿身上的疼痛,撑着地慢吞吞爬起来,动作缓慢地走到被打的人身前。
原来是他。
他蹲下身,捡起旁边的刀用力扎入矮小男手臂,陷入昏迷中的矮小男被痛醒,下意识后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对,是他们逼我的!我也是受害者!”
“是嘛。”俞少宁吐字极轻,像是信了这话,匕首从血肉中抽离。
矮小男像是看见了希望,涕泗横流,“是,是这样……”
“嗤,你可别信了这小子的鬼话,他可是主动跟我们说的这里,不然山路复杂的,我们一群外地人哪里找得过来呢?”
领头大汉面带凶意地盯着矮小男,语气似笑非笑,像是在为俞少宁他们一家打抱不平般,“你说说,能因为你们感情好就心怀恨意的人,能是什么好家伙呢?”
“你胡说!”矮小男声音尖锐,“我没有,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
俞少宁被这一声震得头晕,再度一刀扎在矮小男手臂上,神情阴狠:“闭嘴。”
矮小男过去只见过俞少宁温和带笑送汤水的模样,初见他阴狠的一面,被吓得瞬间噤声,骚味蔓延开来。
俞少宁盯着那一滩水迹片刻,忽然觉得可笑,就这么一个人将灾祸带到了他们家。如果不是养了几只狗,他和罗勉是不是等刀架到脖子上了,才能发觉有人进入?
他站起身,看向已经缓和许多,正在安抚四只狗的外公,垂眼,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有些疼。
俞少宁眨了眨眼睛,压下疼痛导致的生理泪水,往房间里走了趟,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药物种类齐全的医疗箱。
“外公,上药……”
俞少宁声音沙哑,将箱子放在两人中间,用剪刀剪开身上的T恤,打开一瓶碘伏直接往伤口上倒。
碘伏原本是不刺激伤口的,当脆弱的肉直接被冲刷,疼痛感袭来的一瞬间,俞少宁差点没把手里的药瓶丢出去,他浑身都疼得颤抖起来,汗珠一粒粒往外冒。
陆长川头晕得很,眼前视线模糊,摩挲着拿了瓶碘伏,先往伤口最重的两只身上淋。
甜甜和平平早就昏过去了,伤口被冲刷的痛苦只让他们肢体本能抽动,连哼都哼不出一声来。
顶着烈日匆匆而来的众人,看见的就是满目的鲜血。
被血浸染的客厅,已成血人的俞少宁和陆长川,还有地上生死不知的四只狗。
别说只是普通人的村民,就连战士们也不由看得心头发慌,人群中有扛不住的跑出去吐了,但更多的是想要帮忙却无处下手的。
还是战士最先反应过来,“伤患先转移到房间,空调都打开,诸位帮忙把这里打扫一下。”
有了人领导,众人很快忙活开来,俞少宁闭着眼摆手拒绝搀扶,罗勉道:“麻烦先把狗送进去吧,它们的伤更重。”
说这话时,罗勉喉间好似刀割。
虽然一开始养狗就是冲着它们能看家护院去的,但等它们真的为了保护自家人生死不知时,还是很难接受。
众人都注意到了狗,听他们这么说,自然先把伤重的送到屋子里,再将空调往下调了许多度。
陆长川年纪大了,被撞一下越发难受,如今被人搀扶起来,他脚步一晃干呕出声,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这是脑震荡了。
没人敢再动老人家,罗勉背着人小心放到床上。
周围都是血迹,就算地上躺着的凶徒大多昏了过去,也被几个年轻气盛地踹了好几脚。上山还有死尸需要处理,班长留了几个熟悉外伤的在山下守着,带着人上山去收拾尸体。
俞少宁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任由人给他处理伤口,偶尔疼得一抽,连哼的力气都没有,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跟着过来帮忙的几个人面露不忍。
俞少宁被一群人围攻,想要拖延对方的步调,基本只躲避了要害处的攻击,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在少数,肩胛骨甚至被捅出一个血洞。
这已经到需要缝合的程度了。
俞少宁准备的医疗箱再齐全,也没有麻药和缝合伤口的针线,战士抬眸看了眼忍痛的人,征询式问道:“能接受无麻缝合吗?”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伤口越早缝合越好,但俞少宁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忍不住疼痛挣扎,那还不如等到白天过去。
俞少宁虚弱地点点头,“可以,等罗勉回来。”
见他这么说,战士就道:“那行,你先休息,别乱走动。”
俞少宁轻轻地‘嗯’了一声,却在战士离开后不久,趁众人忙碌不注意起了身。
不动是不可能的,厨房里许多食材,都不能让人看见。
将厨房里不合时宜的东西收进空间里,俞少宁扶着灶台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跌坐在地,被过来接水的人一把扶到旁边椅子上。
“你往外跑什么,有什么事喊我们不行?”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俞少宁回忆了下,才想起是陆五。
他抿了抿嘴,才道:“大家都忙,再说了,我只是想喝口水而已。”
闻言,陆五眉头紧皱,显然对他的话很不满意,但看着人现下虚弱的模样,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找杯子给他接了些水,让人先缓缓再送回客厅里去歇着。
一群人上山,很快把死者都带了下来。
罗勉一进屋子就听说要给俞少宁缝伤口,他几乎本能地想要拒绝,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伤口缝合起来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但这话能够说给他听,就说明俞少宁的伤口情况严重,而俞少宁本人已经答应。
罗勉深呼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他们的卧室。
空调已经提前打开了,原本摆在厨房里的立式空调也挪了进来,使得卧室里都有了几分阴冷,俞少宁半靠着床头坐着,旁边几个人拿着东西在床沿边砰砰敲击。
罗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会儿用来固定俞少宁手脚用的。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倒是俞少宁朝他笑了笑,“勉哥,你先去收拾下伤口。”
那么多人围攻,罗勉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罗勉低低应了声,转身回到客厅。
客厅里已经被大家打扫干净了,茶几被拖到一边,塑料薄膜铺在地上,死尸和还活着的凶徒放在一起。
有人骂骂咧咧地给那几个还活着的上药,看见他出来,道:“那个班长说晚点会把药换给你们。”
罗勉点点头,从他旁边的医药箱里挑了些药出来,一边上药一边问道:“其他人呢?”
跟过来的人不少,现在客厅里却只剩下几个了,该不会顶着大太阳回去了吧?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怕死人呢,在你外公房里陪着,顺带帮忙按着狗。”
俞少宁的伤口都要缝合,甜甜和平平更加紧迫,早在俞少宁点头后,战士们就找了针线去给狗治疗了。
罗勉手上的动作微顿,想想房间里有那么多人,他进去也帮不上忙,才继续处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不重,一通收拾下来,却也出了不少汗。
罗勉往后一靠,疲惫地闭上眼。
卧室里的敲击声停了。
罗勉起身,正好和从外公房里出来的战士会合,几人一齐进入卧室。
俞少宁已经躺在了床上,旁边有人拿布条绑住他的手,他闭着眼状态不太清醒,只听见交谈声睁开眼看了眼。
失血过多引起了头晕和胃反酸,脑袋里嗡嗡直响,使得呕吐欲望越发强烈。
身边多了个人,熟悉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是罗勉。
俞少宁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有人说了句什么,接着很多双手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彻底镇压。
俞少宁用不太清明的大脑想了下,这大概是怕他一会儿挣扎,其实不用的,伤口早就疼得没有知觉了。
心中确幸,却还是本能地感知针线落点。
拿着针线的战士道:“把毛巾塞进去吧。”
罗勉点了点头,掰开俞少宁的嘴,将提前准备好的毛巾塞进去。
众人手下越发用力,屏气凝神等着下针。
有了先前给狗无麻缝合的经验,战士下针的动作快准狠。
“唔!”
半昏迷状态的俞少宁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偏偏身上压着的手早有预料,一个个力气极大,他挣扎的幅度微乎其微。
锋利的针轻易刺破皮肉,将血糊糊一片的伤口重新拉合。
躺在床上的人一开始还能用力挣扎,到最后似乎没了力气,除了条件反射的抽动,已经没了其他反应。
一场缝合持续了许久,等到战士停下动作时,按住俞少宁的人都脱了力,随意坐在地上粗粗喘气。
罗勉垂着眼,解开绑在他四肢上的布条,动作轻柔地揉了揉青紫的痕迹,这才起身出去。
他现在还不能休息。
时间已过午时,战士和过来帮忙的村人不能回去,他得拿几张凉席出来,给人临时准备个休息的地方。忙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累了,也得弄点东西给他们填填肚子。
罗勉心里思索着,脚步忽然一顿,视线落到电视柜旁边的猫窝上。
小不点呢?
“罗勉?”陆五从厨房进来,“你看什么呢?”
罗勉摇摇头,道:“猫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家养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猫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忍不住道:“该不会是吓到跑上山了吧?”
猫胆子小,会跑出去也正常。
围墙圈住的范围不小,真要跑上山反倒不用担心,罗勉怕的是小家伙就在家里,要是在方才受了伤……
那么大一点,随便摔一下就没命了。
喊了几声没听见猫叫,罗勉又找了几个小不点常躲的地方,实在没看见只能先放下这事,去厨房给几人准备吃的。
刚进厨房,就看见几个人在这边喝水。
得知他要给大家弄吃的,倒是没有人拒绝,只是道:“你说弄些什么,我们自己来,你坐着休息别晃悠了。”
那一身的血,看得人心头发慌。
罗勉确实累,也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指导几人翻柜子。
空间的使用需要消耗精力,先前俞少宁忍着不适出来,也就将些出格的东西收进空间,厨房里的吃的其实还是不少的。
罗勉让人泡了一大包红薯粉,又让人把柜子里的鸡鸭蛋给清空了,炒一炒倒也能分均匀。
食物的香味蔓延开来,混合着血腥味,让人率先一步失了胃口。
不过现下食物珍贵,都已经准备好了,也没人说不吃,一个个端着自己那碗粉在厨房里蹲着,宁愿坐地上都不去里头吹空调。
罗勉本来也没胃口,吃了两口粉后,反倒食欲好了起来,最后连汤都喝了。
他都这样,其余人自然也不例外。
吸溜吸溜吃完粉,战士班长洗干净碗筷道:“一会儿都睡会儿,等太阳落下去了再回去,不害怕地委屈一下,睡在客厅里面。”
众人没有异议,跟着洗了碗筷回屋。
罗勉手里的碗筷被要好的人拿了过去,他坐着歇了会儿,看向沉默坐在不远处的班长。
感受到注视,班长抬起头来。
将对方面上的神态收入眼底,罗勉知道他也想到了。
这群凶徒人多势众、下手狠辣,他们绝对不是第一家受到迫害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丧生于他们手下。
不过这些事和他无关。
罗勉歇了会儿,撑着桌子站起来,到卧室洗手间接了点水,将毛巾打湿,端着水出来给俞少宁擦拭身体。
一身的血与汗被擦去,罗勉小心翼翼给俞少宁换了身衣服,给他盖了张薄毯在身上,转身进入浴室清理自己。
俞少宁这一觉睡得很沉,即使身处梦中也觉得晕乎乎的,反胃感一阵阵袭来。
他忍了许久,终于没忍住,偏头干呕出声。
“醒了?”
询问声从身边传来,又好像隔着很远。
俞少宁想要出声回应,偏偏难受得厉害,唇瓣颤抖几下,没能发出声音。
“乖,不舒服就再睡会儿,我去喊医生。”陆长川颤着手安抚了两下,见人没了动静,才起身朝着外面去。
路过的护士看见他吓了一跳,“哎哟老爷子,您脑震荡呢,怎么下床活动了?”
陆长川看见她,拉住人手臂道:“麻烦你叫一下医生,我孙儿刚刚醒了。”
护士闻言,把老人扶回病床上,检查了下俞少宁的情况,问道:“他刚刚出声了吗?”
“干呕了两声,我问话就没回应了。”陆长川道。
在本子上记录了两笔,护士重新挑了下点滴流速,道:“我晚点带两份餐过来,等人醒了让人吃点。”
“好。”陆长川应下,又道:“尽可能拿好的,我们不会拖费用的。”
护士笑道:“您就放心吧,你另一个孙儿交了不少粮食来,待遇绝对不会差。”
陆长川也才醒来没多久,听她说才知道罗勉已经交了粮。现下俞少宁醒过一次,他提着的那颗心就放下了些,不由追问了句:“那跟着我们来的狗情况怎么样?”
说起那情况更严重的几条狗,护士顿了顿,笑容不变道:“还好,受伤轻的两只已经可以活动了,情况严重的那两只还得观察观察,不过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得到这么个答案,陆长川不可谓不高兴。
作为被保护的那个人,他心里很是百感交集。
原本养狗,只是想着它们看家护院,能够提前给家里人预告风险。在陆长川的心里,这几只和家里养的鸡鸭牲畜没有差别,只不过是功能性不同罢了。愿意给它们好吃的,愿意留意照顾着,都是因为它们几次立功应得的。
但这次……
如果不是它们,他一把老骨头早死了。
护士出去了。
避难所内的住户不少,大病小病的,她们还是和地震前一样忙碌。
陆长川躺着睡了会儿,再醒来时,是护士来送餐食,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旁边的病床响起一声呻·吟,护士给老人家摆饭菜的动作停下,连忙过去查看俞少宁的情况,“头晕不晕,还想吐吗?有没有别的不适?”
耳边的声音很轻柔,俞少宁缓了会儿,才出声回答:“晕,不想吐,饿。”
得了准确的回答,护士给他把床摇起来些,“晕是正常的,现在稍微吃点东西,别吃太多,不想吃了就立即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