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俞少宁乖巧应了。
上衣被脱了下来,暴露出下方被纱布包裹的身体。
撕掉固定纱布的医用胶布,罗勉动作迅速地将纱布从俞少宁身上解了下来,原本漂亮的身体上如今是大大小小的缝合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养伤,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薄肌已经不见踪影,皮肤被捂成了不健康的白。
伤口不出意外地也被汗水泡白了些,看着人眉头直皱。
罗勉拿了药水来,拿棉签小心上了遍药,又撒上药粉,道:“家里的空调效率没医院的好,之后还是不要缠绷带了。”
俞少宁正侧头看着自己肩胛骨上的伤,闻言慢吞吞应了声,问道:“你伤口是不是出问题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种小事,罗勉是很难注意到的。
罗勉也不满他,点了点头道:“被汗水泡发了。”
俞少宁闻言蹙起眉,有些担心地道:“要不晚上去医院看看?”
罗勉抬起手,揉乱他如今蓬松的短发,“没事,透会儿气就好多了,只不过最近不好出去干活。”
“那就不去。”俞少宁抬起头,道:“反正咱们有,对外说有在干活就好了。”
家里的地都交出去给了部队,他们在家干什么,本就没人会知道。
罗勉笑着点了头。
给家里的猫狗准备好加餐后,罗勉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陪着俞少宁在客厅里看书。
俞少宁抬眸,“你回房间睡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
罗勉摇了摇头,“这里凉快,没事。”
俞少宁张了张嘴,到底没舍得将人劝走,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是躺在罗勉怀里慢悠悠看书。
不过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真要是躺上去了,罗勉一颗心落在他身上,也很难睡好。
身边人很快就睡了过去。
俞少宁放下手机,侧头看了罗勉好一会儿,才慢吞吞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脸。
睡得好沉。
也不知道是在家心情好,还是因为吃食上丰富起来,亦或者是两者都有,总而言之,伤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像是愈合力比较强的甜甜和平平,已经能够跑上山玩耍了,大概是前头养伤拘束得厉害,这几天它们俩都是不玩到太阳初升不回家。
陆长川一开始还能狠心说它们两句,被缠着一通撒娇后,他也什么都不说了。
这几天对俞少宁而言最大的难题,就是自家的小不点,非要待在他身上打滚玩耍,偏偏俞少宁大腿侧方有个极深的伤口,现下还没有长好呢,哪里敢让它跳上来玩,只能每天和小猫斗智斗勇。
……倒也挺好玩。
俞少宁戳戳跳到篮子里的小三花,“你啊你,东西都被你弄脏了。”
小不点歪着身子在黄豆中打了个滚儿,一脸无辜地仰起头,抱住俞少宁的手指,“喵呜?”
俞少宁挠了挠它的肚子,抬头喊人:“外公,小不点又跳上来了。”
陆长川闻言,大步从厨房后面进来,看见躺在篮子里打滚的小猫,额头青筋一跳。
不等他上前动作,最近被逮习惯了的小不点已经先一步翻身而起,从篮子里跳了出去蹭蹭爬到冰箱顶上,居高临下。
陆长川:……
俞少宁扑哧笑出声来。
陆长川回头瞪了眼他,将那一篮子黄豆给带走了,重新洗干净后,继续让俞少宁挑拣其中干瘪的豆子。
今天不知道怎么说起豆腐,他们才准备泡些豆子,明天傍晚起来,就磨出来煮好。
脑海里不断划过制作豆腐时的连带产品,俞少宁有些馋地道:“想吃豆花了,要是能放点辣椒肉酱之类的,肯定很好吃。”
罗勉喝了口水,疑惑:“你不是喜欢吃甜口的?”
上次留了那么多豆花全都放糖吃的,也没见俞少宁提过什么辣豆花。
俞少宁眉眼微弯,“不知道,就是忽然想吃辣的。”
想吃就吃呗。
罗勉倒也没有纠结那些,琢磨着俞少宁伤口的恢复情况还不错,找了肉出来在一边解冻,又去切青红辣椒。
——家里没有肉酱,买的又不容易对口,还是先做好放冰箱吧。
炒肉酱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真要说困难,大概就是长时间站在锅前,身上的汗水跟小溪一样不断往下淌,没有半点止息的时候。
肉酱炒好放在外面晾凉,才装入玻璃罐子中送冷藏柜。
豆子泡了一天已经足够,傍晚醒来后,一家三口也不着急,先趁着天光吃了会儿饭,收拾好山上的牲畜,才准备磨豆子。
俞少宁的身体不好,最近家里都在尽可能避免使用空间,石磨是被罗勉搬进来的。
这东西沉得很,就是罗勉也费了些力气。
将石磨组装好摆在厨房中间,俞少宁被推到旁边,就顺着他们的节奏往里放豆子。
等到豆浆磨出来,灶台烧火倒入豆浆。
“咕嘟咕嘟咕嘟——”
豆香随着轻微的鼓泡声在家里传开,陆长川拿着锅铲开始点卤。等到锅中的豆浆逐渐凝结,这就是豆花了。
罗勉先给俞少宁盛了一小碗,放上昨天做好的辣椒肉酱,送到俞少宁面前。
辣味的豆浆味道别具一番风味,俞少宁吃了个新鲜,罗勉再问的时候还是道:“我想吃点甜的。”
罗勉笑出声来,给他再度盛了一碗豆花,这回放的就是糖了。
甜丝丝的豆花特别香,俞少宁吃了个满足,又开始想要尝鲜:“也不知道咸豆花是放些什么,想尝尝。”
罗勉留了分豆花出来,胡乱猜测道:“肉?榨菜?或者放点酱油生抽的,应该差不多。”
俞少宁撑着下巴,听着感觉也挺好吃的,拍板道:“明天就吃。”
不能用空间,豆花本来就放不了太久,罗勉和陆长川都笑着点了头 。
剩下的豆浆煮了会儿,只弄了三张豆皮,剩下的全部压成了豆腐。中间这顿正好做了顿麻婆豆腐,滚烫又下饭。
剩下的豆腐分了分,用小号保鲜袋装着,带去给大队上的其他人家都分了分,和先前送出去的袋装奶粉一样,都是送出去感谢人家的,当然,明面上只会说家里弄了豆腐,给大家尝个鲜。
豆腐不多,只是一家人的心意。
俞少宁和外公都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么点东西还能惹出麻烦来。
罗勉沉着一张脸坐下,在两人的询问中压了压脾气,道:“以后这种大家都有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做了。”
原本这次帮忙,也不是所有人家都出了力的,他们给东西也就有所偏向,真正出力帮忙的人当然要多些,谁知道还会引起人眼红嘴碎呢!
陆长川猜到些苗头,问道:“李肃奇他家婆娘?”
罗勉闷声:“嗯。”
见两人默契的模样,俞少宁问道:“她怎么了嘛?外公你好像有些……不喜欢她?”
说不喜欢都是委婉的,陆长川提起人甚至称得上厌恶,这还是俞少宁第一次见他对大队上的人有这样负面的情绪。说起来,他回来这么久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难不成和他们家有什么恩怨不成?
在俞少宁思绪越飘越远之前,陆长川道:“李肃奇就是你陆大舅舅对面那家,一家子的搅事精,实在是烦人得很。”
“啊?”
俞少宁微微睁大眼,原来他们大队也有这种人啊。
罗勉坐在旁边喝了口水,道:“我们的事情传出去后,他们家就是闹得最欢的,一开始还在外公面前说些挑拨的难听话,怕你生气就没和你说。”
俞少宁“哦”了一声,看向罗勉:“今天他们干什么了?”
说起这个,罗勉就来气。
“她说咱家给的东西少了,还说既然大家都给,没道理有的人就多些。旁边有人听见说了她两句,她还指着我鼻子说这是教我做人。”
老一辈的乡下妇女接受教育的不多,原话比罗勉转述的要难听许多,夹杂进去不知道多少脏话,但转述的这些话落入两人耳中,还是惹得人心情不悦。
陆长川哪怕早有准备,还是被气到拍桌,“咱家出事的时候,她还说风凉话呢,现在居然还有脸又拿又骂。”
罗勉本来生气得很,现下见外公比他还生气,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给人添了些冷水,“消消气消消气,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发火,以后不给东西了就是。”
俞少宁也跟着出声安抚外公,等到这件事在他们家里的沉淀,心里也带着没有散去的火气。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对方也就一张嘴碎得令人恶心,也没真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气过了也只能暂时放下。
一家子的好脾气,在世道不稳的如今,大概就代表着好欺负。
院门被敲响时,一家人才刚吃完饭,罗勉正在收拾家里的碗筷,陆长川起身出去开门。
俞少宁看着外公出门,摸了摸膝上的小不点,低头喝了口酸梅汤,清凉的酸梅汤是夏季永不过时的解暑饮料,光是喝一口就让人心情舒畅。
最近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罗勉身上的伤恢复得比他还要好些,他们也该找个时间去医院拆线了。
思索着,纤细的手指划过小猫的肚子,引起小家伙咕噜噜的舒服声。
眼角余光看见外公从外面回来,俞少宁往他身后看了眼,“外公,是谁……”
话没有问完,带着笑意的中年大婶出现在视野里,对方一见到他就热情地道:“宁宁你这看着就大好了啊,果然是有福气的……”
被人逮着一顿夸,俞少宁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你谁啊?’的疑惑。
这个舅妈,实在眼生。
陆长川知道他不熟悉,介绍了句:“你肃奇舅舅家的。”
俞少宁闻言,眉心一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舅妈好。”
“哎好,都好。”
女人自来熟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朝后头喊了声:“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进来?”
俞少宁朝门口看去,这才发现后头还跟这个年轻女子,眉目间和这位舅妈有几分相似。
心中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
中年女人说了两句,喝口水润了润喉,才看向一直忙碌没个停歇的罗勉,“这些年下来我也就见过小勉你这一个可靠的,看看,田里的事干起来轻车熟路,家里琐事也能忙活过来,我当年和你奶奶关系还不错,托大也能问你两句,你这没孩子老了该怎么办啊?”
她自顾自地说,根本不在乎旁边俞少宁和陆长川冷下来的脸,罗勉回头面色微沉:“您这是什么意思?”
“嗐,能有什么事。”中年女人拉着旁边的年轻女子,笑眯眯地道:“你们都是个男人,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我孙女别的不说,就一个性子温柔体贴。你看看,长得也好,这要是成了,也能帮你照顾照顾宁宁。”
话语间,像是在施舍俞少宁一般。
俞少宁火气顿时就冒了出来,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砸,“好声好气叫你一声舅妈给你长脸了是吧?”
“哎干什么这是!”中年女人被吓了一跳,噌地就站了起来,“你都坐轮椅了,老的老残的残,我孙女愿意嫁过来,照顾你们已经是李芷相祖坟烧青烟了好吧!”
俞少宁气得呼吸急促,恨不得站起来给人一巴掌。说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外公和已经去世多年的外婆扯进来。
身体不良于行,火气冲昏头脑时,“啪”的一声,使得满室寂静。
俞少宁回过神来,就见外公再度扬起手,再度扇了人一巴掌,“真当人是傻子,看不出你那点算盘来?”
中年女人捂着脸蒙了片刻,尖叫出声朝着陆长川扑过去,“你个老不死的,你敢打我!”
“奶奶!”
年轻女子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拉人,却没来得及抓住对方。
她抓不住,罗勉大步一迈,一手按在了女人肩膀上,愣是将人给拉回来摔到了地上。
罗勉侧身冷眸,“婶子,你的好意我就谢绝了,咱们先聊聊你辱骂我爱人的事。”
他咬牙吐出好意两个字,伸手就朝着中年女人而去。
旁边的年轻女子见状,下意识推了罗勉一下,“不愿意就不愿意,你还想对我奶奶动手不成?”
罗勉都被气笑了。
他还以为这人是被长辈哄骗来的呢,感情是个自愿做同妻的糊涂人。
“勉哥。”
俞少宁出声打断他的怒火。“我好累,把她们送回家吧。”
罗勉侧头看去,见俞少宁面带冷意,顿时就懂了他的意思,让外公去里面拿了麻绳出来。
屋里压制下,两人再多的愤怒和挣扎都没有效果,罗勉牵着麻绳一头‘送’人回家。
陆长川推着轮椅走在后面。
这一串的造型实在是太过于奇葩,很快就有人凑过来询问,还有人说他们不应该这么做的。
罗勉笑意微凉,瞥了眼前面的人。
“她们自找的。”
“该不该的,谁让她们骂人呢。森*晚*整*理”
罗勉说得轻飘飘的,过来劝诫的人正要开口,就听前面的人再度骂了起来,其中话语之难听,实在是让劝诫的人难以开口。
松松的绳索因着挣扎而再度绷紧,罗勉手腕一转再一用力,愣是将人摔在了地上。
他也没打算给这两人,尤其是中年女人留什么面子,将方才家里的事情说了,神情中的厌恶不言而喻。
好家伙。
劝诫的人手一抖,看向中年女人的眼神一言难尽。
跑人家家里咒人瘫痪早死,还把已经去世的长辈拎出来做借口,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是个这么糊涂的。
罗勉打定主意要让对方怕了他们家,因此说话也不顾忌什么,半点给人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贬低他喜欢的人和外公,还指望他能感恩戴德,接受对方的孙女不成?
他罗勉又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傻子!
“罗勉,你干什么呢!”
前头匆匆跑来一女两男,分别是李肃奇,和他的儿子儿媳,跑过来率先就是去扶地上的两人,李肃奇则是站在前头朝着罗勉怒目而视:“有没有点教养,这就是你们家对待长辈的态度?”
罗勉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正在结绳索的夫妻俩,手上又一用力,把才被扶起来的两人再度拉倒在地,似笑非笑:“我可没有把孙女送出来当生育工具的长辈。”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李肃奇气得手抖,还不等他说什么,年轻些的女人一巴掌扇到她男人身上,“他说的是真的?”
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男人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无理取闹什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有什么不能信的,为了把人送到勉哥床上,还说等结婚后生了孩子,愿意做牛做马照顾我和外公的呢。”带着凉薄笑意的声音传来,众人视线移过去,正对上俞少宁清冷的视线。
陆长川推着轮椅停下,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赞同的神色。
如果说罗勉和俞少宁年纪轻,大家不太相信,陆长川在大队生活了这么多年,脾性上大家都是了解的,让他说人闲话都不行,更别说是栽赃他人。
也就是说,是真的?
众人心里泛起了嘀咕,纷纷闭嘴只当看个乐子。
李肃奇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琢磨,心里一时间呕得慌,嘴上还是道:“年纪轻轻话说得这么难听,我家孙女哪儿都好,怎么可能和你们搅和在一起。”
罗勉眉头一扬,“可不是,我们今晚也是开了眼了,居然还有这么做长辈的。”
世道对女性不公平,罗勉无视掉那年轻女子也愿意的事实,将责任全都推到了中年女人身上。
谁让她是长辈呢,谁让她主动带人来呢。
听他话语间非要把事情在她们身上按死,李肃奇气得浑身颤抖,不由看向陆长川,“陆老爷子,你就不管管?”
陆长川理了理俞少宁被吹乱的头发,“她都要我去死了,我能说什么呢。”
李肃奇还想说什么,那边绳子已经被年轻些的夫妻俩解开了,女人扶起自家女儿先给了一巴掌,“你就听你奶奶的,什么都听她的,被骗着往火坑里跳还要瞒着我,老娘白养你这十多年。”
她又看向丈夫,“我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事你给我理清楚解决了。我的女儿再糊涂,也不是能任人拿捏的。”
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自从地震后日子不好过起来,婆婆动过多少次心思要把人嫁出去换粮食,换个能时不时拿些好东西的人家?
都是有女儿的人家,别人不答应和难民谈婚事,那是怕女儿过去吃苦,她家呢?她家婆婆是怕人嫁过去拿不到好东西。
俞少宁和罗勉他们家的情况,婆婆不是第一次打主意了,先前一家子男人,俞少宁和陆长川也不是个软弱可期的,这才让人把心思压了下来,现如今人家遭祸了,都靠着罗勉一个人操持,压下去的心思不就再度活泛起来?
女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的来由,婆婆想吃陆长川他们家绝户的心思更是明摆着的,这件事最大的意外,大概就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动干戈。
打了也骂了,女人扭头就走。
一家子的诡谲心思,女儿也是个没脑子的,她得给自己做些谋划了。
她这一走,本来将信将疑的,都觉得这是真事了。
李肃奇脸色黑如锅底,指了指儿子:“你看你找的好媳妇,什么玩意儿!”
说完,也觉得害臊地快步离开。
留下母子俩被探究的视线打量着,没多久就扛不住跑了。
罪魁祸首都不在了,再待着也没意思,三人应付了几句周围人的询问,就朝家里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们。
不管对方是不是犯错方,他们家毫不留情地将人绑着在路上走,对于这个讲究情面的乡村,他们家都成了不讲人情不好接近的那一方。
说不定还会有人痛斥他们大题小做,不识好歹之类。
不过,管他呢。
家里什么都不缺,就以后的日子,还是被人敬着怕着为好。
本来能够在关键时刻出来帮把手的,也不是那些自居长者颠倒黑白的家伙。
本来世道就已经够难了,无愧于心即可。
回到家里,院门落锁,三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心胸舒畅。
又养了两天的伤,愈合时的痒意已经超过了疼痛感。
罗勉检查了下俞少宁的伤口,拍板道:“吃完饭咱们就去医院。”
俞少宁闻言喜上眉梢,“能拆线了,那我是不是也能不坐轮椅了?”
这么长时间的轮椅,他感觉屁股都要坐扁了。
“要不……还是再坐坐?”罗勉有些迟疑,卷起短裤的裤腿,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这个伤撕裂了会很疼的。”
“我觉得应该不会,让我自己走走嘛,慢点走就好了。”
俞少宁拉着人的手晃了晃,实在不愿意继续坐轮椅,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光是坐着都让他腰酸背痛,实在是难受得很。
见俞少宁实在是不愿意,罗勉到底软了声音,“不坐轮椅可以,但还不能走楼梯,也不能爬高,好不好?”
“好好好,可以可以可以。”
俞少宁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说定了,轮椅就暂时弃用在一边,罗勉扶着俞少宁起身。
太久没有自己行走,刚一起身,俞少宁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好在罗勉还没有松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人。
这种下肢无力的感觉怪难受的,俞少宁忍着走了两步,才渐渐找到以前行走的感觉。
行走这种近乎本能的能力,在重新适应的时候,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毕竟以前可不需要特意集中精力去安排迈腿的顺序和步伐大小,也不会一分神就会脚软或者双脚撞在一起。
也怪不得甜甜和平平退了麻醉后,还花了不少时间适应走路,当时看得开心,现在他也成乐子了。
俞少宁深呼吸一口气,等适应了后,将手臂从罗勉手中抽出来,“勉哥你去准备下粮食吧,我再走走就歇了,一会儿还是把轮椅带上。”
真让他从山脚走上山,俞少宁怕自己还没到医院,就先带着罗勉滚下去了。
罗勉松了手,看着俞少宁又走了两步,才去收拾需要的东西。
旁边还有外公看着呢,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要出门,家里就只剩下外公和狗,虽说现如今部队的巡逻力度加强了,但还是怕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罗勉想了下,拿着粮食去陆五家请了陆五婶和陆瑞陆琪两人过来,拜托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外公。
陆五婶听清来意,顿时就把手里的粮食还了回去,“这么点小事还值当你拿粮食来换,一会儿我就带着陆瑞小琪过去,你和宁宁就安心去检查。”
陆五在旁边也道:“我今儿在地里呢,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听见,你别担心。”
罗勉抹了把脸,对着一家人道谢,临走时还是把粮食留下了。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陆五婶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本来就日子过得艰难,还要被人欺负上门,现如今连这种小事都要花粮食请人帮忙了。
陆五抽了口烟,“年轻,气性大。他们家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咱们就跟以前一样来往,没必要为着些闲言碎语和人生疏。”
“还用你说,这些事我心里有谱。”
陆五婶把地上的粮食一收,打开冰箱把前不久做的玉米饼给拿了出来,招呼一双儿女出门。
一家四口走了三,陆五抽完手上的烟,拍拍屁股拿着农具出门。
罗勉回到家里还没有多久,院门就被人敲响,陆五婶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你们还没出发呢,带了些玉米饼过来,路上吃个新鲜。”
大大方方的姿态实在是让人心中舒坦,罗勉不由带出几分笑意来,“好久没关注地里的事,玉米已经能吃了啊?”
陆瑞闻言扑哧笑出声来,“哪里有那么快,是小琪嘴馋,眼巴巴看了几天,我妈心疼她呢。”
陆五婶就在旁边笑呵呵点头,被调侃了的陆琪脸颊涨红,警告地喊了声:“哥!”
陆瑞才不怕她的虚张声势呢,笑眯眯地一挑眉,“在呢,怎么了?”
陆琪不搭理他了。
说笑间,俞少宁和陆长川从屋里出来。
陆家一家子见状都是一愣,接着都面露欢喜,陆五婶更是道:“哎哟这是能走了?这可真是好事,你们一家子都是有福的。”
说得好像俞少宁不是扶着墙龟速挪动,而是可以上体育场跑三千米了。
他们是真心实意地为俞少宁高兴,说了几句话,见人累了,还连忙让罗勉扶着人去歇一歇脚,叮嘱道:“才刚恢复呢,别着急。”
类似的话真心和假意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俞少宁光是听着陆五婶的絮叨叮嘱都觉得开心。
说了会儿话,出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罗勉顺带在桌子上摆了些瓜子花生和糖果,让三人吃着打发时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拆线也要一会儿呢。”
陆五婶道:“行,家里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老爷子绝对开开心心的。”
罗勉和俞少宁都笑起来,最后和外公告别,才出了门坐到车上。
车子一路平安地行进到避难所,两人进入医院直奔主治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看见他们俩过来,医生收了手上的东西起身,“我就说你们差不多该来了,恢复得怎么样?”
罗勉道:“都差不多了,就是后背还有点发脓。”
不良于行,俞少宁要么躺着,要么坐着,后背都是容易被压住闷着的地方,就算罗勉上药清理得再好也没办法阻止。
医生闻言看了看俞少宁后背上的伤口,道:“这恢复得不错了,一起拆了吧。”
俞少宁笑着点头,“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见两人都没有异议,医生让人坐下等等,他先把需要的麻醉和剪刀准备好,这才走过来,“你们谁先?”
俞少宁:“让勉哥先吧,我这弄起来费时间。”
他都说了,罗勉自然是点头。
医生搬了条凳子,让罗勉把衣服掀起来。
一看见伤口,他就啧了一声,“你这恢复得不太好啊,回去是不是干活了?”
“没啊,可能是上药少吧。”
罗勉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每次洗澡连伤口都懒得包,恢复得不好才是正常的。
俞少宁倒是多问了句:“那要不要晚点拆线?”
“不用,差不多。”
医生将麻药注射进去,等了会儿药效发作,动作迅速地拆起线来。
原本他们拆线是不打麻醉的,这次例外还是因为两人的伤口不浅,外加这个缝合技术实在一言难尽。
医生的技术不错,但架不住伤口是用普通针线处理的,一通收拾下来还是留了些血,趁着麻药没过把伤口处理了下,重新上好药,医生把凳子搬到了俞少宁身前。
俞少宁身上的伤口不少,一个个处理下来,费了医生不少时间,中间护士过来了一趟,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看人在忙又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被血液染红的棉花球堆满了垃圾桶,上面零零散散铺着黑色的线,麻药针被扫进垃圾桶里。
医生站起身:“先前带回去的药还有没有?”
俞少宁的伤都是罗勉打理的,抬头朝着男人看去,罗勉:“都还有些,但不多了,大概能用个两天。”
医生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拿起笔思索了一下,一边跟他们确定上次开的药单,一边抬手写新药方,在左下角签上名,医生道:“去拿药吧,这里面有针对伤疤的药材,不说恢复得一点痕迹都没有,淡化还是做得到的。”
罗勉和俞少宁道谢,拿着药方出了病房。
药方有两份,西药和中药分开,罗勉看了会儿,弯腰送到俞少宁面前:“宁宁你看这个,这是不是膏字?”
俞少宁盯了会儿,有些迟疑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