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
奉稷面对宋继等人的嘲讽时可以做到坚定不屈,面色不变,一人独处时难免有些落寞。
奉稷神色疲惫,只是没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他赶忙打起精神。扭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赵戎。
比起好些年前,如今的赵戎没有了丝毫稚嫩,行走之间沉稳有度,风骨自成。奉稷心中又一叹,看来赵戎是入仕凉州了。
“奉公。”见了面,赵戎率先行礼。
奉稷赶忙让他起身。
二人落座后,赵戎笑道:“一别多年,奉公如今还好?”
奉稷苦笑一声,不言不语。
赵戎当即道:“奉公不必如此,战场之事败胜无常,再则,此事非奉公之过。如今宋头领也投效了主公,主公得知奉公在此,更听闻奉公名望。
主公说,如奉公这样的人是不能折辱亦不能杀之而后快,杀您一人抵得上杀千万人的罪孽。因而便着我来交代奉公,这几日就送奉公回去,让奉公不用忧心。”
奉稷一愣。
他觉得赵戎肯定有夸大的说,可也不至于全造假,再则不杀他也能困着他。如今赵戎言辞恳切,又说要送他回去,一时奉稷只觉得心中万般难言。
他虽未见这凉州牧,可对方竟对他尊重至此。
他受之有愧啊。
看奉稷红了眼眶,赵戎还要劝慰,刚好有人前来找赵戎,赵戎示意奉稷稍等,自己则带人去了会客厅右侧偏房说话。
赵戎离去后,奉稷是坐立难安,忍不住起来走动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那偏房附近。
奉稷本想离去,却听到了隐约的声音传来。
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奉稷有心离开,可这脚竟然一步不动,反而探过脑袋凑近了一些。而后,那模糊的言语更清晰地传了过来。
“咱们的人…小心…郭傕…暴露身份,这次很好…主公有嘉奖……”
奉稷大惊。
他听不清全部,可大致的几个关键词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出大概,那就是主公之处有凉州内应!
怪不得他这次这么巧合被那群匪徒截杀,怪不得这次主公出兵凉州这么失利,原来早有人将他们的谋划通知了凉州牧!
凉州锦衣卫果然恐怖。
不行,他必须回去禀告主公此事,有此能接触到这么多重要事项的内应,简直是可怕。奉稷也顾不得刚才偷听的失礼之处,只匆匆忙忙回到座位上平复心情。
赵戎面色不变,只是告罪了一声刚才的有事离去。二人又陆续交谈了一会儿,赵戎看出了奉稷神思不属,当下就结了交流。
等奉稷离去后,赵戎才浮现一丝笑容。主公说的对,这偷听一事乃是阳谋,一念之间全凭自己,奉公也怪不了他。
几日后。
奉稷果然被人相送,平平安安就回到了郭傕大营。
再见郭傕时,虽然郭傕在竭力调节情绪,可还是能看出他一直处在暴怒之中。这段时间的接连失利,让郭傕恨不得将李昀杀之而后快。
不过见了奉稷,郭傕还是安抚了他,告诉他这几日辛苦了。奉稷收敛心神,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焦急将在赵戎那儿听的话禀告了郭傕。
“主公,此番行事皆为机密,知道之人寥寥无几。可消息还是泄露,可见内应就在此行人员之中,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郭傕看了奉稷一眼。
奉稷的忠心他不怀疑,可郭傕也只敢信八分。
那李昀如此狡猾,他的属下会做如此不秘之事?再则…他向来对人保留一分,多疑是郭傕的本性,这也是为人君主的必备课。
“我知道了,奉公一路劳累,今日看来也疲倦了。早早歇息,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奉稷想反正该说他已经说了,这些天确实担惊受怕,也就一拱手后离去了。只等奉稷离开,郭傕就将几个心腹谋臣与将领都召集了过来。
之前马义、黎錞等人驻兵略阳,为的是奉稷一旦偷袭顺利,那就方便马义等人迅速带兵支援,彻底让李昀所带部下失去战意,谁知道奉稷意外失利。
如今他二人屯兵略阳就失去了意义,于是郭傕到来之前就给了他们新命令,让他们从来从略阳而过直通汉阳郡天水府,再从天水府入武威郡。
当初羌人打陇西、金城都是这个打算。
天水距离武威郡最近,一旦中枢被打破,这是最快的让对方再无翻身之地的机会。要实现这样的谋略,那郭傕一定要牢牢咬住李昀,才能让凉州陷入头尾不能相顾的局面,从而让李昀再无翻身的机会。马义跟黎錞等人早就出发,为保这一路军队顺利,他这边就必须要有动作了。
众人商议过后,也知道二人隔河而驻兵,驻扎之兵多寡差不多。如今情况,阴谋阳谋也不大用的上,怕也只能堂堂正正打一场了。
话是如此说,可当晚郭傕还是着人在夜半时分偷偷袭营。
李昀所在之地治军严格,四周巡逻斥候、士兵从不懈怠。加之天色稍暗就立即让人将火塘点燃,灯火通明一直到天明。
这袭营军队还没摸进多少呢,就被斥候发现。
当即凉州大营就打开,早有准备的士兵出营与袭营雍州兵打在了一起。所来雍州兵马不多,两千多人直接被绞杀了将近一千多,剩下的人才在激战一个多小时后逃窜回去。
凉州兵马也没有追。
雍州大营,郭傕听到消息说袭营失败,这回也没多少愤怒。
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想法,试探一下而已。
李昀那军队一看就是精锐之师,自己也有领兵的才能。若真能成功,他也不会失利到如此这种程度。反过来若是李昀来袭营,也是一样,在他这儿也讨不了好。
谁知道郭傕袭营之后,没几日,这谷水泽河上大半夜竟然看到数十艘小船飘飘忽忽地过来。
就算营地这儿灯火通明,可河岸之中到底昏暗,看不清具体人数。只觉得船中人影晃动,像是藏了极多的人。
郭傕等人来禀告的时候大怒。
李昀这一下这么多船,原先可都是他的啊!后来他好不容易又搜集来的一批,大多叫宋继又烧毁了。
为了不让船靠过来,当即着人一轮轮的箭雨射击,果然船中不少惨嚎声传来,甚至有不少人落水的动静。
快到快要天明,那些船实在无法这才离去。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郭傕觉得事有蹊跷。忍不住着人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上了老当!
那船上并无多少人马,反而是驻扎了一个个稻草人在船中。船中人则是躲在草人身后晃动一个个的草人,造成了人头攒动的景象。
那惨叫声跟落水叫声,不过都是演的罢了!
这回郭傕真恼了!
几日如此,他不仅损失了大量的弓箭,更重要的是雍州兵马好几日不能安睡,白日已经出现了困乏偷懒的迹象。
郭傕这样的伪装高手,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谁知道他看破了李昀的计策,对方之后一连几天竟然还是如此!后来雍州兵渐渐有些惫懒,连射出的弓箭都稀稀落落了下去。
对面小船果然只是草人居多,箭雨稀少也没有靠近。可谁知道片刻后,对面船上忽然就击打起了战鼓,骤然之下,雍州士兵以为开战了,当晚全是一脸疲惫地从营帐之中跑出来,差点引起营啸。
等他们慌乱窜动后,河岸上的小船又飘飘然离去。
“卑鄙无耻!”第二日的郭傕大怒。
这李昀耍起这些手段来,简直不要脸。
为应对这些骚扰,他只能让一半士兵晚上在耳朵塞上棉花,并告诉他们,天塌下来都不用管,给我好好休息。
另外一半,则照旧巡逻。到时候两边轮换,否则整日无法安歇,是个人都受不了。
也在当天。
范旭对谭德道:“就是今晚了,将军小心。”
依照主公所说,对面的精气神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如今肯定将疲军乏,而且这些天天天骚扰,对方肯定也习以为常。
今夜船上就不在放草人。
骤然玩一把真的,就算不能彻底击溃郭傕,可也能让他乱上一阵。
第167章 今晚是一场大胜
随着夜色降临,雍州兵马在岸边巡逻也开始紧密起来。只是再观察的仔细一点,又能发现这一队队巡逻的士兵精神并不好。
他们已经接连好几天被凉州兵骚扰,困乏在所难免。
一直到夜半时分,有雍州巡逻兵果然又发现不少船只在漆黑的河中央慢悠悠地飘荡过来。不过这种事,第一次发现是惊慌第二次是恼怒,等到了第三次第四次早就习以为常。
“都别慌,不过是骚扰之举罢了。”巡逻的主将快速将士兵安排好,而后开始几轮箭雨攻击。
当然比起第一次不要命地发射弓箭,如今则是歇一歇慢慢地来。如果凉州兵的船只不动,他们也就停止攻击。
虽然这次出兵,携带物资不少。可弓箭也是重要军资,白白消耗还便宜了凉州兵,这真是不值当。
果然在几轮稀稀落落的箭雨之后,对方船只的速度慢了下来。
岸边的雍州兵马愈发松懈。
可就在此时,对方的船只忽然加快了速度,以一种不管不顾的状态就朝他们这儿冲了过来。
巡逻的将领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骤然发现,不对!
今晚有炸!
“快快,射箭射箭!”主将忍不住大吼,同时命人快速去传告郭傕。
那些雍州兵马这会儿才堪堪反应过来,猛然开始阻挡凉州船只靠岸。可问题是来不及了,今晚本来巡逻士兵就不多,而且白日间刚刚还让一半晚上用棉花堵耳休息,甚至告诉他们天塌下来也不准出营帐。
现在动静大了起来,可出营帐来查看的士兵寥寥无几。
数十艘小船快速靠岸,后面则是几艘大船压阵,也是一轮轮的箭雨从大船上射向岸边。
谭德站在一艘小船跟前,高大的身躯看着对面嘿嘿一笑。
“今晚给你们尝点新鲜的!”谭德当即一挥手,几个亲信拿了几包东西给他。
这东西可得小心。
谭德亲眼看过这东西的威力,是这小几年来四方书院武器班的发明了。
当初主公让吴期的那个师父南真子还有他的一个朋友陆元德研究什么火药,多少年了,终于弄出这东西。
第一次看到这东西轰炸开的时候,谭德都吓了一跳,声也太响了。
不过主公说这东西还得再研究,它的威力去炸城墙还是差点意思,炸不开。不过声大啊,如果是扔在骑兵里面,那些马匹再受过训练也得受惊。而且里面放了不少的铁碎片,一旦炸开,这些铁碎片迸溅出去也能要不少人的命。
最关键是今天晚上乌漆嘛黑,就算杀伤力还没有达到主公想要的程度,但是它吓人啊。
“我先来扔,你们让开一点。”谭德让几个护卫他的亲兵推开一些,然后就把那个炸药包引线点燃。手上用力,直接就朝岸边甩了过去。
大概过了八九秒,忽然轰地一声响动从岸边传来。
“成了,没想到第一包就炸响了。”谭德大笑一声。
这东西还有个缺点,那就是很容易哑炮。
这一炸之后是彻底了不得了,岸边直接哭爹喊娘声一片,原本稀稀落落的箭雨更是停了下来。
谭德知道到时间了。
当下更是全力行船,一盏茶的工夫都没到,数十艘小船几乎都快要靠岸了。
“扔啊!”谭德也不管不顾,立即命令船上的人将携带的火药包全炸上去。
这动静是真闹大了,郭傕这几天一直在被李昀气,这两天也是睡不好。长久失眠,导致郭傕晚间的时候头突突地疼。
好容易睡着,外面就传来了炸雷一样的声音。
当即郭傕从船上一跃而起。
七星龙渊就在他身侧,他一手握住,都顾不得套上甲胄就出了中帐,“发生了何事!?”
守在外面的亲兵将他围住,然后就看到不少士兵急匆匆赶来呼喊道:“主公主公,凉州兵使了妖法,他们在岸边施法攻营!”
夜晚冷风一吹,郭傕只觉得头疼之中更有一股闷气涌上心头。
当即他高举七星龙渊怒道:“何为妖法!?纵有鬼神之能,我数万将士热血煞气也早就冲破鬼神邪道!这必然是凉州使得计策,休要胡言乱语!”
士兵被吓到,再不敢胡言乱语。
郭傕喘着粗气又吩咐道:“快去营帐之中,将士兵都叫起来!”
轰鸣之声不断,郭傕本来想自己冲过去,可赶来的奉稷等人还有亲兵牢牢架住了他。
奉稷更是急道:“主公,凉州兵马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您一去要是伤了怎么办!?雍州可以损失的起几万兵马,可唯独您不能有事!”
“还请主公暂且避让!”奉稷话音落下后,其他几个谋士、将军皆是如此急道。
郭傕恼怒地一挥手,却也知道他真要是出事就糟糕了。
只能在奉稷的安排下,抓紧收拢几千士兵暂时退让,剩下的人马则让孙亚领兵,且去阻挡凉州兵。
这孙亚家中原来就小有资产,自小弓马娴熟。长大后,他投身当时的雍州牧。可惜当时的雍州跟凉州一样,兵事糜烂,孙亚也没有用武之地。是后来郭傕入雍州,从小兵中发现了孙亚的才能,一直提拔到如今。
孙亚感念郭傕的知遇之恩,忠心自然不必说。
当下也不顾危险,只能嘱托奉稷等人照顾好郭傕,自己转身领兵而去。
郭傕急匆匆避险,而谭德那边在把火药扔完之后,这会儿已经从船上跳下直冲入岸边。
“杀啊!!”谭德一马当先,浑身须发飞扬。
今晚大功,就在眼前了。
凉州兵马从不畏战,加上之前有火药开路,那些雍州兵早就被炸得七荤八素。很多人又是睡到一半被人从营帐之中叫出,好多甲胄都还没穿戴整齐。
谭德一路带人砍杀上去,谷水泽岸边早就尸横遍野,一股股的血水从岸边飘香河中心,看得让人心惊胆战。
张玉在身后的大船上掠阵。
他负责带人用弓箭压阵,防止雍州兵趁着小船没人就下河夺船。就着微弱的光亮,他隐约看到谭德状若疯魔的模样。
主公跟范公这些人脑子就是好用啊,随随便便的一条计策,竟然活生生把郭傕这些兵马打崩了。
来时,主公还说今晚能成则成,不成还是以骚扰为上。
可见主公是真谦虚。
果然,张玉就看到谭德带着人一路往里杀,根本没多少雍州兵马能阻挡他。而且他们还随身携带了不少鱼油,但凡遇到栅栏、帐篷等地,随后就把鱼油往上扔。
酣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这雍州屯兵之地早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中,倒是蹿出一支兵马跟谭德对上,死死咬住了谭德,没让他彻底把雍州兵被凿穿。
张玉估算了下,立即发出了收兵的信号。
郭傕所带战兵大概有三万多人,加上之前派兵攻打宋继折损的几千人跟护送郭傕离开的几千人,此刻汇聚起来的兵马多少也有万人左右。
谭德所带兵马只有四五千,人数上不占优势。
这支雍州兵显然已经被组织起来了,不像是一开始那样乱成一团。这领兵之人应该有些真本事,拖得久了,谭德容易被包围陷进去。
今晚功劳已经很大,不必过多折损士兵。
听到收兵鼓声,谭德其实比张玉要冷静,他是粗中有细的人,当下就带领兵马撤退。
李昀也是一夜未眠,天色稍亮,就听到有士兵来禀告说大胜,对岸起火,火烧大营如今还没灭绝。
“当真!?”那自然是真的,战情谁敢乱传。
李昀不等这士兵回答,直接就往外走。在赵越等人护持下,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浑身血水的谭德等人联袂而来。
看到李昀,几人赶紧行礼,“主公,我等有失仪态,还望恕罪。”
李昀哪里管这些,赶紧让他们洗把脸过来说说昨晚的事,顺便让人把范旭、赵戎都给叫过来。
李昀那儿一大早上就是好消息,而郭傕那边就不是了。
郭傕昨晚从谷水泽离开,跑了半夜的路才稍作休息。等天色大亮,郭傕吃了奉稷送来的一点饭食才稍好一些。
众人也不再走,只等孙亚的消息。
一直到中午时分,愈发焦急的郭傕部落终于等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孙亚。
“主公!”连夜奋战,孙亚也是面色倦怠,而且他手臂还负伤了。是昨晚跟他对阵的凉州大将,领走之前朝他扔出了飞戟,要不是他避让得快,怕是要当场身死。
下马跪拜后,孙亚才面有愧色道:“主公,大营各处多数被烧毁,战死者约有四千,重伤轻伤者无数,是我有愧主公,还请主公责罚。”
郭傕抬眼看去。
三万多兵马带出来,如今折损了一半之多,众人更是流露出惶惶不安之色。
他竟然大败至此!?
郭傕觉得昨晚胸闷之处愈发憋闷,他走了几步,竟然发现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
“主公?”奉稷发现了他的不对,当即要去扶。
郭傕用七星龙渊撑住身体,勉强道:“我无事,快快,收拢兵马跟可用之物,先退兵至略阳。不过小败,有何惧之。”
众人听郭傕如此说,这才松了口气,当即往略阳而去。
第168章 马义来辖制这些兵马
郭傕带兵着急忙慌跑回略阳,谁知道只是进入到略阳范围,都没来得及休整就受到了埋伏。领兵者打的是吴字旗与李字旗,直接把郭傕一行人给打蒙了。
吴期早就等许久了。
雍州兵马想要从天水府攻入武威郡,难道凉州就没有准备吗?
早在李昀带兵与郭傕在谷水泽两岸对峙之时,吴期就带领八千兵马悄悄摸进了广魏郡。
刚好宋继之前在广魏郡搞叛乱,这段时间广魏郡乱得很,境地之内叛乱众多。吴期让士兵脱下铠甲以免引人注目,再将人数分开一些,另找了向导转走一些偏僻小路过,竟然也没多少人怀疑他们是凉州而来的兵马。
吴期耐着性子等了有好几日了,早就有些迫不及待。
虽然郭傕人马比吴期多,可郭傕的兵马这几日都是赶路,加上是败军之兵,大多战心不足。
受到埋伏之后,即使有孙亚等将领竭力组织人手回击,骤然之下还是节节败退。比之邓羌,吴期在战场之上往往更疯。
他喜欢领头冲击,武力值又极其高。
人太多倒是看不到郭傕,可混乱之中只要认准郭字旗就好了。主将旗帜所在,重重护卫簇拥之处总归就没错了。
吴期认准了方向,带人如同封魔一般杀了过去。
要说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跟在吴期身边久了,他身侧的亲卫也多了几分疯魔。近千人竟然不顾首尾呼应,直接从雍州兵那儿凿开一个口子就冲了过去。
郭傕被人簇拥着,他远远看,那吴期所带的千人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直接向着他所在劈砍而来。
身侧的奉稷等人骤然慌神,急道:“快快,带着主公先走,那尊杀神!!快带主公走。”
别看吴期身侧只带了千人,可那模样是真的叫人胆寒。
郭傕连日来精神不好,恍惚间被人扶上战马。很快数千人就护送郭傕暂且离开,剩下的人则留下来阻挡吴期。
等跑出去一些距离,郭傕不知怎么回了下头。只看到不远处的雍州兵马已经有些被打散,战场麓战的惨叫声一直不断传来。
“我何至于此?”郭傕只觉得一大口闷气涌上心头,骤然之下竟然稳不住身形,直接坠马了。
这下好了,郭傕亲兵直接慌神,赶紧下马去护持郭傕。
眼看郭傕气急攻心之下陷入半昏迷,奉稷再没了恋战之心。索性直接让孙亚带兵断后,他带人直奔安定郡而去,这是要逃了。
随后就是几日奔波,其间郭傕一直昏昏沉沉,奉稷无法只能派兵去宣黎錞。如今这种情况,必须要最近的黎錞所在部队回援。不过这么一来,也意味着这次图谋凉州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可主公不能出事,凉州只能日后再说了。
等逃入定安郡稍作安定,冷静下来的奉稷越想越不对。怎么就这么巧,谷水泽一战,主公刚让士兵好好休息就遇到凉州兵马攻打。他们退回略阳,怎么又能精准无误的跟吴期撞上?
太过巧合,奉稷又想到了他偷听到的那场谈话。这必然是有人一直在充作内应,从而将他们的行军机密之事透露给对方!
如果主公精力不好,奉稷只能暗中自行先调查起来。
而此刻黎錞处。
他们一行兵马其实已经摸进了天水府一处山脉之中,这几日行军颇为艰难。可还不等他们跟凉州兵马对上,他们就收到了主公传来的信息。
主公大败,广魏郡被凉州占据,如今主公的兵马退入到安定郡,他们不能再孤军深入,着他们立即带兵回援。
黎錞得知消息,当时就招来马义、奉唬等人,众人商议回转安定郡一事。
马义面上不显,内心却打算好了。
郭傕这是一败涂地了啊,由此可见雍州是混不来了。这回他不用蛇鼠两端了,马义心中确定,他只等找个天衣无缝的机会,直接带人弃暗投明。
主公,你忠心耿耿的马义来了。
打定了主意,马义就想拖延回援。
开玩笑,马上回援万一跟凉州兵马对上呢,他又不想打。而且现在拖延越久,那对凉州就越有利,这都是他回归凉州之后的功绩啊。
看此刻黎錞跟奉唬等人赞同即可回转,他就故意露出沉思之色。
黎錞一向看重且信任马义,见他一直不说话便道:“道之,你可有什么高见?”
马义长叹一口气,忧虑道:“凉州卑鄙无耻,害主公至此我忧心难安。”
也是奇怪,若是别人这么说,难免有拍马屁的嫌疑。可马义本来就是那种帅气又正气的长相,从他嘴里说出这话,而且语调配上情绪,真的有种发自肺腑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感叹他是真的忠心啊。
“道之不必太过挂怀,主公是有大运之人,绝不会轻易被凉州坑害倒下。”黎錞宽慰道。
马义点点头,收敛了神情后忽道:“回援一事,其实我不是很赞同。”
“你什么意思!?”奉唬下意识怒道。
他跟马义不对付,上次奉稷被抓,马义就建议不去营救。虽然事后果然如马义所说,奉稷没有被杀,而且那群贼人还真派人去索要好处换奉稷了。
自那之后,黎錞跟其他将领愈发信任马义。
奉唬还是对他不喜。
这马义在雍州几年,除了嘴上本事,其他都是稀松平常,绝不可能是算无遗策之人。
这次说对了,要么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要么就是这马义跟凉州有染!
这马义的行为处事,奉唬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黎錞一皱眉,示意奉唬坐下,转而和颜悦色看向马义,“道之兄不妨且说。”
马义装腔作势了一番才道:“上次我就说过,咱们此番行事如此机密,可凉州却能次次看破,其中必然有内应。这次主公退兵安定,一路所遇之事再次证明了我所言不虚。
诸位,此番主公命我等回转,我等自然要听从主公命令。可是诸位想过没有,要是凉州兵马知晓了我等回援的行军路线,也在路上埋伏我们呢?若是我等所带兵马再有折损,凉州能战之兵就不多了,到时候才是真正危险了。”
真正的精锐战兵,雍州也就六万左右。主公带去三万,他们手头如今有一万多人,剩下的要防备雍州各处。他们手中的兵马,实在是不能再有折损了。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黎錞忍不住道:“那道之可有什么办法?主公不能出事啊。”
马义沉思了会儿,忽然起身朝黎錞行礼。
这次出来,马义跟黎錞同为副将,地位都相差不大。不过马义是降将,也没有跟随郭傕一起起家,所以现在之人虽然敬佩他,但多多少少还是更加听从黎錞。
可即使如此,马义也不用给黎錞行这样的大礼。
黎錞一下起来扶住马义,立即道:“何须如此?”
马义叹道:“将军刚才问我计将安出,我所思虑的计谋就是将军带千人兵马率先领头回援,我再带人秘密从另外的山路回转安定。
咱们这次分兵,需要严格看管好所有飞奴、士兵,不允许任何一人脱离队伍,也不允许任何一人放飞飞奴传信,便是借口送信于主公也不允许,以免有心之人趁机给凉州兵马送去信息。
将军按原路返回,若是能看管好众人,倒也不担心凉州埋伏,否则……只是这样一来,将军就是吸引凉州的火力,若是有个万一,自然要打上一场。
我知晓如此是危险之事,只是将军,我等众人之中最可信之人便是你了。我则是空有论说之才,无有领兵之能,否则我也决不让将军出头吸引凉州兵马。”
众人听了,一时无话。
马义这计谋是老成之言,可是这样的话,黎錞就危险了。奉唬人小,坐在末尾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确实马义的安排更妥当。
黎錞比众人豪气得多,甚至还觉得马义不愧是真正的忠义坦荡之人。他说得清清楚楚,做得坦坦荡荡,全是为了主公着想。
当下黎錞就道:“为报主公知遇之恩,区区危险又算什么?再说,哪个将军会畏战?正好,若有埋伏,倒是让我会一会凉州兵马。
这些年,凉州兵马说的倒是厉害,什么百战精锐,自凝煞气,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说得豪迈,一时中帐之中的气氛好了不少。
众人商议,事情不能耽误,当天就分好了兵马。
黎錞带一千人,从原路走。剩下兵马全交给马义辖制,听从他的命令,另走小路避开凉州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