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顺的不行—— by叶悠悠
叶悠悠  发于:2024年06月08日

关灯
护眼

一月中旬,双方勉强在火气中停战,一月下旬,打了一仗的马义率众离开兖州往扬州方向而去,看样子是要去投奔赵义。
同年一月,徐启在刘文集、王俊等人的护持之下正式登基,成为楚国第二任皇帝。也在一月,徐启刚刚登基,徐侑的棺椁也正在冯东的护送下回楚都之时,赵义不顾寒冬腊月正式向楚国发动全面攻击。
而此刻楚都。
原本徐启因为疏于武艺,也缺乏一定运动量,整个人就有些发胖。
可两三个月来,徐侑骤然身死,楚国风雨飘渺,他这个太子连丧事都还来不及给自己父亲准备就得先登基,还需要处理一系列战败后事宜,忙得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泰阿剑啊泰阿剑,当初父亲将你送给我,希望我即使身处逆境也始终内心坚强,无愧于我楚国,无愧于我徐氏列祖列宗。没想到短短时日,我楚国竟至于此。”徐启摸着泰阿剑,内心伤感不已。
徐启暗中流泪之时,宫殿之外传来貂珰的传呼声,说是刘公前来商议要事。
“快快,快请进。”徐启擦了擦眼睛,勉强摆出一副精神的模样。等刘文集进来时,徐启更是上前几步,亲自拉了刘文集的手入座。
刘文集倒是很受用。
主要是徐启做太子时脾气就不错,对徐侑麾下的老臣都很尊敬。加之徐侑虽然还有其他不少子嗣,可对徐启这个太子身份从没动摇过,自然也就避免了很多争权夺利的事。
刘文集一度都觉得徐侑有眼光。
徐侑自小混迹幽州,他的脾气性子一向很是暴躁又凶戾。本来也是正常,一是因为他自身性格就是如此,二也是他发家的幽州氏族大多性情桀骜不驯,主将要是不凶狠,那就镇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可那会儿徐侑是做一州之主,甚至是一军之将,这样的脾气性格倒也不碍事。现在都登基开国了,这样的性情就不是很好。
治国如烹小鲜,无为而无不为,跟治军可不相同。
幸好当时太子脾气好,有了中间地带做缓冲,也给其他朝臣看到了希望。老子脾气炸就炸吧,反正下一代皇帝就好了。要不然,这楚国内部也迟早要因为皇帝过于傲慢凶戾而出乱子。
想着徐侑年轻时意气风发之事,刘文集这样的老臣心中酸楚。
等入座后,才收敛了心神道:“陛下,冯将军马上就回楚都了,陛下不用过于伤心。忧思过重,容易伤身。如今楚国稍有动乱,要是陛下身体有恙,只怕有心之人不肯安分。”
徐启长长一叹。
“刘公,我父亲在时就时常同我说,刘公乃是当世大才之人,叫我多听刘公的教诲。如今赵贼屯兵荆州,眼看也是要走盐水大河入我巴东郡,再以此郡为点,谋夺我蜀郡家业。
那赵贼有不当人子,以生人祭鬼神,以鬼神夺天下,致使我蜀郡士卒心有畏惧,如今该如何是好,还请刘公教我。”
刘文集面色也不好。
不管是之前赵义用鬼神运粮、水攻,再到徐侑大败的火攻,全用的是生人祭祀的方法,这让刘文集厌恶至极。
鬼神之能终究是外道,更是会折损皇朝气运。
也不知是赵氏全族疯了,还是这赵贼为夺天下疯魔了。再这样下去,他吴国治下的生民可别死绝了。
“陛下,如今只有一法了。”刘文集缓缓道。
他也不卖关子,手往徐启房中的堪舆图一指,赫然是幽州的方向。
“借兵!”
刘文集目光沉沉,“先皇曾在幽州起兵,如今麾下还有一支外族兵马。虽然十来年过去,可香火情还在,这兵马不至于借不来。”
徐启不由沉思起来。
当年徐侑在幽州发家,一度打到了辽东、辽西,将这些地方的一些独立小国家都给打服了。甚至因为徐侑贪财,他还派兵前往高句丽,从那儿掠夺了大量人参等药材,再转头往中州卖高价,赚了不少钱。
可总体来说,幽州还是苦寒之地,加之各色外族混杂居住,哪里有中原各州繁华奢靡。
因此在徐侑被寇德太后叫到蜀郡,他打算鸠占鹊巢,也稳定了蜀郡形式后。徐侑又把幽州上上下下搜刮一遍后,就命人带着全部家眷跟钱财离开了幽州。
当时他的护送士卒从幽州一路入蜀郡,借道冀州、司州等地时,还借口钱财被劫,并且劫匪出自司州、雍州等地,逼迫当时的司州州牧吕范这个老实老头赔了一大笔钱。
本来徐侑也不想放弃幽州,谁知道后来李昀发展得这么快。一路占领雍、司、豫、并等州,让幽州对徐侑而言,彻底成为了一块飞地。
要管理飞地…还是大大小小外族林立的飞地,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十来年的时间,幽州早就有人趁势而起,如今当家做主的乃是一个叫公孙普的人,据说是公孙氏后人。
原先乃是徐侑麾下一个不起眼小吏,在徐侑离开后,幽州时有叛乱,他就组织衙役等人手应战。
此人武艺不错,长得人高马大很得人心,渐渐崭露头角。在中州各地打声打死的时候,他反而混迹幽州做了个土皇帝。
思索幽州事宜,徐启忍不住想,借兵幽州…这公孙普不会又是一个他父亲吧。当初寇德太后一借兵,他父亲可是来了就不肯走了。

刘文集看徐启迟迟不说话,很快也明白了他心中顾虑。
“陛下,这次楚国伤筋动骨,如今国内有梁朝朱氏意图动乱,其外有赵义虎视眈眈,我等也没什么选择了。”
闻言,徐启最终起身长叹一声道:“一切就有劳刘公做主了,朕随后就书信一封,代请刘公选合适的使臣前往幽州借兵。”
刘文集点头应下。
徐启也不耽误,当下就快速写了两封信。
一封送去给公孙普外,另外一封则是给李昀的。
徐侑在时,楚国就向明朝称臣。如今楚国动荡,明朝作为楚国名义上的宗主国,徐启肯定要哭诉一番向明朝求救。
当然徐启也没那么天真,会认为李昀真的会帮他。
毕竟明朝去年到今年一年的时间,刚得冀、青两州,将士出兵在外也有一年。短时间内,明朝不可能接连用兵。
不过么,哭诉还是要哭诉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再则,他说来说去最终目标其实是让李昀同意借道。
若是公孙普同意借兵,一路而来要是李昀有意阻拦,那就糟糕了。
这边徐启跟刘文集商议完后续防守与借兵一事,远在吴国的赵义也并未有徐启设想的那样志得意满。
相反,此时的赵义面目狰狞,而他身前则是刚刚因为发火而跪了一地的人。
“陛下,还请息怒。”
赵扩看无人敢说话,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劝解几声。
自从杨兴、罗什助赵义没有丝毫遮掩借助鬼神之能后,赵义就越来越喜怒不定,动辄杀人,甚至热衷于发明各色残忍刑罚,极为残忍。
听赵扩开口,赵义猛地抬头,眼神不善地向赵扩看去。
之前他借助鬼神打仗,赵昌那个老不死的就仗着早先的情分时常说教他,还试图用赵氏一族对他的恩情进行压迫,真是不知所谓!
他虽出身赵氏,可自幼才思敏捷,胸有大智。要不是受到赵氏一族的亡国衰败之运牵连,怎么会多年辗转无有所成!?
此后虽然杨益助他请出紫金派杨益换运,可归根结底,此后还不是他费尽心思讨好魏收跟他女儿。
说起来,赵氏只有连累他的份,对他助力不甚了了!
如今他贵为吴国皇帝,等拿下楚国,他更是占据半数天下,这赵氏因他而气运大涨。
当初就算有些血缘恩情,也早就还清了!
也幸亏这赵氏一族没有太蠢,在他忍不住要对赵昌这老不死的动手之时,赵扩等人率先拿下了赵昌,如今将他幽居府中,勉强保下一命。
此后,这赵扩代替了赵昌作为赵氏一族家主。
赵扩虽然是那赵昌的亲弟弟,不过他为人更懂明哲保身,寻常时候也一直唯赵义马首是瞻,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长者的做派,这才让赵义舒心一些。
被赵义一双虎目盯着,赵扩只觉得后背一热,稍稍出了一层热汗。
“陛下,此事恐怕有误会。我等大祭,生人与阴庭本就难以相通,先祖所言怕是有未尽之意,陛下不必如此气急。”赵扩一口气说完,随后就低着头不敢看赵义一眼。
赵义目光凛冽。
赵氏一族都是一帮废物!
阳世的人是废物,阴庭那帮老家伙也是!
此番过年大祭,本以为是阖家欢乐的大喜之事,谁知道那群废物竟然动用国玺叫他短暂在阴庭一聚,而后厉声询问他,是否在人世行生祭之事。
听他应声后,那些老不死竟然大声斥责于他,骂他欺师灭祖,不孝至极!
“是不是误会,我记得清清楚楚!”赵义脸上面皮抽动,忽而怒道:“既然先祖如此不智,那就怪不得朕了!”
赵义嗤笑一声,立即喊道:“来人,传太常属官前来。”
很快,一中年男子急匆匆而来。
他路过宫门之时,还瞧见不远处有着不少血迹。怕是陛下发怒,又让人打杀了几个宫人。
这位太常吓得手脚发颤,进了大殿就扑通一声跪下高呼万岁。
“即日起,将太庙中的太祖等人牌位迁挪出。”
“啊?”太常猛然惊愕地抬头,这太庙牌位能随便动吗?而且不祭祀先祖,这是大不孝啊。
赵义阴恻恻道:“朕要封我阿爷为太祖,我阿父为太宗,以后太庙之中祭祀,只留我赵义一系!”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可太常不敢说,如今的陛下喜怒不定,一言不合就会对人施以酷烈之刑,他实在没这个胆子。
太常最终只能低着头应是。
那太常离去后,赵扩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都受不了这份屈辱,忍不住道:“陛下,您这样做将我赵氏置于何地啊?”
何况…赵氏从未对不起赵义啊。
赵义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吃喝嫖的败家子,家中后取妻妾甚多。等赵义六岁蒙学后,赵氏家学老师就发现了他思维敏捷,关键学习也十分有毅力,因此一直对他很是关照。
甚至因为赵义,赵氏族中对他父亲也管教了起来,不让他那个父亲带坏孩子,更是因为偏爱赵义,对他一系多有扶持。
等赵义十五六岁,赵昌还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对外,也是说赵义才是赵氏少主,可谓是极其看重他。
此后换运也罢,他为得魏收看重接连出兵也好,赵氏哪一次不是砸锅卖铁将多年积累全拿了出来助他成事。
难道族中多年培养、照顾,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报答吗?
赵义冷冷看向赵扩,只是平静道:“赵公,你老了。念你往日恩情,你自行请辞,朕留你一命。”
赵扩面色涨红。
半晌,终于忍不住大骂道:“不肖子孙!先祖说得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不肖子孙!我赵家何曾负你,你却对赵氏防备至此,你终有一天是要遭报应的!”
赵义猛地起身,几步朝赵扩走去。
“你们养育朕,不也是为了你们复国的野心?如今朕不是带你们实现了吗!?再则,朕也姓赵,朕代表的就是整个赵氏!只要朕活着,赵氏就是贵姓,赵氏就是一国之君,朕又何曾辜负了赵氏的养育之恩?”
赵义嗤笑一声,不等赵扩再骂,他直接吭的一声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竟然亲自动手朝赵扩砍了过去。
赵扩年纪大了,也绝想不到赵义敢动手。一时不察,立马被砍了个正着。
赵义又接连挥剑而砍,直接让赵扩血溅当场,没一会儿就闭气死了。
“什么东西!”赵义随手擦了下自己脸上的血迹,轻描淡写道:“把尸体装入棺椁给赵昌送去,就说赵扩在大殿言语无度,又有刺君之疑,被大殿守卫当场拿下砍死!”
说罢,几个貂珰这才小心跑过来拖着赵扩的尸体离去。
赵义发泄了怒气就挥手叫人离去,他自己则缓缓出了宫殿大门。
今年入冬以来,吴国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好,好些天都是阴阴沉沉,过几天怕是就要下大雪了。
“大雪好啊,大雪好啊。”赵义看着天色,目光沉沉。
那徐启怕是万万想不到,他敢在大雪天出兵!
“来人,招罗什、杨兴前来见我。”
偏殿之中,赵义闭目养神了会儿,罗什跟杨兴就匆匆而来了。
上次水攻,罗什差点被明朝那些送粮队俘虏。万幸最后罗什跳了大河,虽然丢了一条胳膊,却也好运地保住了一命。
最后在黑水越河中漂了两天,没被鱼虾吃了,反而被一个船家救上岸。稍微养了养伤,罗什将身上所有值钱东西留下才一路回了荆州。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二人行完礼之后,赵义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我欲冬季大雪日起兵,二位助我。”
“陛下不再缓缓吗?如今我等兵马已进入巴东郡,正是稳扎稳打之时。”杨兴奇道。
士卒作战,最适合的季节就是春秋。
夏季太热,士卒容易困乏,冬季太冷,往往行动不便。
强行作战,很容易大败而归啊。
“我等不了了!”赵义目光赤红,“李昀去年已得冀、青之地,依照李昀的手段,只给他一两年时间,这冀州两地一定被他守的固若金汤。
那豫、冀两州都是大州,得此二地,他粮食不会再缺。兵精粮足之下,朕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延误!?”
赵义内心十分不忿。
他跟李昀都是亡国之后出身,凭什么那李昀的运道比他好!
他李昀杀了多少豪族世家,更是断了那些豪族世家的根,独断专行拢了治下所有土地,甚至与民争利,开设什么银行,赚取天下钱财!
就这样一个倒行逆施之辈,凭什么骞珪、崔定等数得上的贤才、名望之辈都说他好。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他不过是以杀止杀,祭了一些生民而已。只要他平定天下,他一定休养生息,给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国家。
如今的牺牲算得了什么,为什么没人理解他?
而那李昀呢,为了实现自己的独断专行,他收取天下田地的时候,多少人被他破家灭族,杀得人头滚滚。都是杀人,凭什么对他就畏之如虎,对那李昀就说他是古之贤君?
赵义恨不得立马能杀了徐启,而后挟大胜之威打到洛京。
他要亲自俘虏李昀,然后将他一刀刀剐死。再将他的头颅制作成酒杯,尸体熬油点灯!
让天下人看看,这个真龙天子究竟是谁!
杨兴都被赵义癫狂的神色吓了一跳。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师父当时焦急不赞同的神色。
陛下…陛下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陛下,杨兴一瞬间开始怀疑,陛下说借助鬼神之力得天下后,就会立即剿灭鬼神,禁止各地生祭之事,到时候真的能说到做到吗?

第261章 楚国的终结
开弓没有回头箭,杨兴强行说服自己撇下心中的一丝忧虑道:“如此也好,我等不缺粮草,只要陛下许下高官厚禄。士卒出身无论高低,以战功换爵位,加之徐侑亡故,徐启中庸之辈,想来陛下必然大胜!”
闻言赵义却不答,而是目光在杨兴跟罗什二人身上逡巡而过。
“我要必胜!”
赵义不要‘想来’、‘大概’,他要未战之前就得到明确的结果!
“陛下……”杨兴浮现一丝惊愕。
自古作战,就是常胜将军都不敢说这种灭国之战必胜。毕竟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谁敢立这样的军令状。
他身侧罗什却忽而跪地道:“陛下,必胜之法自然有,只是不知道陛下准不准?”
“准。”赵义没有任何犹豫。
罗什立时抬头道:“好。”
“徐侑一战,折损兵力三四万之众,如今蜀郡各地精锐兵力不满十万数。若想行灭国一战,除防备伪明与拱卫陛下皇都的兵力外,陛下可动用多少兵马?”
“精锐尚可用十五万。”赵义咬咬牙道。
到底还是魏收所占据的地盘都不是耕地富裕的地方,这导致这些地方人口不多。而且早些年不少乡民拖家带口往明朝所在的治下迁徙,等赵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要知道最开始赵义也缺粮,因此对流民不断汇入明朝治下他乐见其成。可到了后期,迁徙之人中甚至多了不少的‘富裕’家庭。
这些家庭保持着不错的壮劳力,因为壮劳力足够,通过开垦荒地跟租赁田地,一年下来吃不饱也饿不死。
这种人口跟家庭对皇帝来说就是最好的人口,因为他们就是交税、征兵、服役的主要家庭单位。
等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断增大后,赵义才在后期急忙出台了一些法律政策,严禁乡民随意出城镇,用严酷的刑罚压下了其治下乡民的逃离数量。
如今赵义的吴国可动用的精锐士卒大概在二十万,若遇到战事也可继续抽调乡民扩大至二十五万到三十万兵力。
不过赵义虽然性情有了变化,变得残忍易怒,人还没傻。
真要扩兵至此,那他整个吴国治下的耕种就全耽误了。粮税收不起来,这国家就是竭泽而渔,很快就得崩。
罗什也明白,这个兵力是吴国在保持运转的前提下能承受的最大兵力了,当下道:“陛下要必胜,那就对十五万士卒做请神魇术!鬼神躯体不畏严寒,不惧生死,大雪时出征自然也没有任何问题!”
杨兴念叨了下请神魇术,半晌反应过来后终究忍不住道:“上次水攻已经生祭了大量生民,短时间再行此事…杀孽太大了。若是损伤了陛下的皇朝国运,反而适得其反。”
实际上杨兴有点怕了。
他本来是觉得师父完全排斥鬼神之术有些迂腐,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他是真的认可明朝皇帝这句话。
可事情发展似乎与他想得不同。
其上赵义并不回答杨兴的话,只是盯着罗什开口,“继续说。”
罗什面色平和,目光之中竟浮现慈悲之色,开口说的话却是冷漠无比,“陛下,十五万士卒的请神魇术,臣至少需要十万生民。”
“你疯了!?”杨兴真被吓到了,“陛下,臣反对!此事太过伤天害理。真要如此得了天下,天下之民也不会顺从陛下的啊!陛下,陛下还请明见!陛下!!”
赵义将略微有些颤抖的双手拢于袖口之中,“…不论老幼?”
罗什唱了一声佛号,面容和蔼如世外高人一般回复,“不论老幼病残,皆可。”
赵义目光渐渐赤红。
袖袍之下,他双手捏紧了拳头,“朕…准了!”
“陛下!”杨兴跪在地上高声喊道:“陛下不可,陛下真的不可啊!”
真做了决定,赵义逐渐从方才的几分害怕心惊中回过了神,神情逐渐理所当然地放松起来。
“有何不可,自古人主一统天下,坐下都是累累白骨。”
“白起鄢郢之战,淹死了楚国数十万人,伊阙之战中杀掉了二十几万的韩魏联军,长平一战又坑杀了多少赵国士卒…秦国所造无数杀戮,才有了始皇的天下一统。秦国不坠其运,朕又有何不可!?”
“再则,这天下生民就如同山间草木,便是冬日凋零,只要留少许根须。只要朕一统天下后施以仁政,待天下大治后,生民之众顷刻之间就会繁衍生息,你说是也不是?”
杨兴被赵义可怖的目光盯着,后背一层层出冷汗。
他知道赵义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他连家族中一直扶持他的赵扩等人都敢杀,难道还怕多杀一个他?
杨兴再不敢耽误,立即跪下拜服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糊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义大笑起来,“你二人速速去办生祭一事,务必大雪之时出兵!”
几日后,整个吴国哭声遍地,却又在数场大雪的覆盖之下掩埋了一切鲜血跟白骨。
同月,赵义与朝中之人定下出兵策略,随后让麾下大将仲平领兵三万人,一路从巴东郡出发走巴郡、东广郡直扑蜀都。
吴硕领兵三万人,一路从汉中郡出发,沿山脉避开楚国设置关隘入东广郡。其中王梓城率主路军七万人从武都郡杀入,沿白水河行军,作为拖延楚国的主要兵力。
另外两万人则由大将董商率领,从汶山郡出发,这一路军队需一路轻装简行,走白马小道绕开所有楚、吴战场,扑向蜀郡大后方。
一月下旬,在过年气氛还没散去也在李昀正式二十一岁时,赵义的吴国大军正式出兵。
也在吴国出兵当天,赵昌抚着亲弟弟赵扩的棺椁,又看着如今凄凉的赵氏门庭,竟然在棺椁勉前大喊了几声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气急攻心之下竟然就此身亡。
二月初,谁也想不到赵义敢在大雪纷飞,雪积小腿高的时间率兵出征,因此毫无准备的徐启率先迎来了几场大败,死伤无数。
焦急之下,他只能一面加快同公孙普商量借兵的进程,一面开始陆续派人前往明都,想要以此游说李昀出兵牵制吴国。
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吴国的出兵速度太快,其下传令兵回报说那些士卒只穿一件薄棉衣就能在大雪之中行走。甚至他们一日只需吃一顿饭食,而后就能不断急行军。
这些吴军好多出现了冻伤四肢的症状,可那些士卒不知疼痛自然也不会产生哗变,只知道听从军令悍不畏死地往前攻打。
为了拖延吴国攻打楚国的速度,刘文集亲自领兵,最终在白水河一带的马鸣阁与王梓城交上手,双方打了十几天,最终王梓城小败退走。
刘文集不敢耽误时间,立马率领剩下兵马前往东广郡,以此来堵住快要兵合一处的仲平与吴硕。
到了此时,刘文集麾下兵马连日打仗、奔袭,几乎到了体力的极致。
偏偏此时,董商走荒无人烟的白马小道,一路跋山涉水,仗着士卒不畏生死的能力下,竟然只用十八天走完了六百多里的荒芜山道,在二月下旬忽然出现在汶山郡一个叫灌县的地方。
往前再走,直接就是毫不设防的楚国皇都。
等徐启发现吴国这支奇兵的时候,他只得在悲观绝望之中尽可能向刘文集送去求救信,希望他能早日回援。
不过即使连连送出去多封信件,徐启也知道刘文集现在是回天乏术。
吴国的兵力几乎是刘文集手下的两倍之多,对方又借助了鬼神之能不惧怕身死跟寒冷。
现在刘文集能顶着王梓城的后方袭扰,还能在东广郡跟仲平等人不断僵持,已经是刘文集的本事了。
反倒是刘文集真的着急回援,恐怕一下就会使好不容易因为功臣阁而凝聚起战心的楚国士卒重新产生畏战之心。
到时顾首就不能顾尾,顾尾就不能顾首,楚国灭亡得更快。
同年三月初,徐启彻底被董商围困在城中,楚都城破几乎在顷刻之间。
到了此时,距离吴国出兵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
太快了。
快到他派去游说公孙普的人怕都还没到幽州,快到李昀就算出兵怕也来不及了。
“陛下,都城之中有不少人走了城中小道,打算离开楚都,是否要派兵前去抓捕?”
“陛下,有朱氏人昨日晚间见了几个身份不明之人,是否要将朱氏等人送入大牢之中?”
“陛下……”
徐启坐在高台之上,他往下看去,本来会满满当当站满整个大殿的楚国朝臣少了一半。剩下一半人,不少还是面露凄惨恍然之色,倒是还有几个面露坚毅,尽职尽责回禀着城中诸多事宜。
徐启看得出来,这些臣子怕是真正的忠心之辈,也打算为他尽心到城亡的最后一刻。
良久,徐启道:“不必了,已经走的就让他们走吧,还想走的也让他们抓紧走。不过那小道需叫人看守起来,以免被吴军发现。至于朱氏之人,先将他们府邸围困起来吧。
若我楚国还能逃过一劫,残留朱氏族人自当秋后算账。若是没有以后,也就不杀他们,多造这几分杀孽了。”
众人立即应喏。
等徐启话音落下,这殿中众人许久未言。
好半天,徐启苦笑道:“如今刘公不能动身,我楚都之中人心不定,物资不足,各位说如何是好?”
沉默了片刻。
殿中有一大臣上前道:“陛下,臣直言…与其伤亡于民,不如降之。”

此人一开口,大殿之上的其他臣子们立即望了过去。
“乔繇,你竟敢投敌卖国,好大的胆子!”方才向徐启禀告朱氏一事的老臣气得吹须发张扬。要不是顾忌在大殿之上不能失仪,看他样子都想撸起袖子跟乔繇干架。
乔繇此人原先在这大殿之上也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让人记得的政治才能。不过他从小读书很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写了很多史书的注解,在单纯读书人的圈子里倒是有几分名望。
往日他给人的印象是少言寡语,为人较为刚正不阿。
今日是他率先提投降,那真是谁都没想到。
此刻见那位老大人愤怒至此,乔繇竟然也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板道:“陛下,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若舍我一人能叫楚国安然无恙,陛下只管拿去我的头颅。我方才所言,不为私心,正是为了保全陛下还有我楚国的百姓啊。”
徐启面色有些难看,只是他向来性子不错,因此耐着性子听乔繇继续说。
乔繇长叹一声,分析道:“去年先皇一战,折损我楚都数万兵力,如今我蜀郡之中还户户拜丧,家家哭亲。
加之朱权皇帝死于宫人之手,可天下人却都以为是先皇所害。自先皇代梁之后,这蜀郡之中就时有流言,说先皇地位不正。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