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琎书面色不变,很快见到了崔定也笑:“崔老头,你老成这样了。”
崔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不也老了,看看你的头发,都白成这样了。来来,快到我府邸中来坐。多年未见,我还以为兵荒马乱你要死在乱贼手中了呢。”
姒琎书随崔定一路进入府门,“我是不会比你这个老头子先死的。”
崔定哼了声,“当初你说我随李公留在洛京有大难,日后是尸骨暴于野的下场。后来李公身死,我被贬谪,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你再看看我如今光景?”
姒琎书一时竟然无话。
第254章 轩辕剑在此,明主难寻
“来来,快看茶。”入了座,崔定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就笑道:“姒琎书啊姒琎书,你老是自诩什么世外高人,当初还给我相命,我看你说得一点都不准嘛。”
姒琎书神色不变,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我相命自然不会相错的。”
“还不会?你可是说洛京繁华散于一朝,所以你早早散尽家财跑出了洛京,还让我也走。怎么,现在你还不是回了洛京,以后还走吗?”
崔定跟姒琎书幼时就相识,二者一个擅长观人一个善于相命。从小更是互相比较着长大的,谁也不服气谁。不过大了之后,崔定是有意入官场做个济世救民之辈,姒琎书则一直秉持大隐隐于世的观念,喜欢将自己的才华隐藏起来。
这点崔定很看不上姒琎书,他一向觉得你学得满腹经纶,不用于天下之民,那你学了又有什么用?甚至还不如田间一老农!
姒琎书却觉得崔定入世心太重,将来怕是不能善终。
姒琎书看崔定露出老顽童似的得意神色,只悠悠道:“洛京繁华更甚于往,你老头子也活到现在,这说明此地有真龙天子罢了。
这并非我推命不准,而是天子有大运,一言就改天下万千黎民之民。你崔老头区区一个人,天子改你之命自然轻而易举。”
“好啊,你姒琎书还会拍马屁了。”
姒琎书笑而不语。
崔定又喝了几口茶,忽而认真道:“你这回来了洛京就不走了吧?我知你性情,这次真打算投效陛下了吗?”
姒琎书只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而后叫了一声刀三。
很快,刀三手中捧着一个长盒走了进来。
“崔公,还请代为引见,我想将此物进献于圣皇陛下。”
崔定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可他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他不是什么献宝求官之人,更不可能借献宝做什么刺杀之举。
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崔定只沉默了片刻,立时道:“好,我这就带你进宫去见陛下。”
只出门前,崔定忽而道:“姒公,我非是贪图荣华之人。可陛下确实是百年难出的圣皇,如今天下未定,陛下身系万民,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放心,我不糊涂。”
崔定这才爽朗一笑,立时带了人入宫。
李昀这几天都忙着冀州的事,现在大半个冀州都到了手中,这民生内政的事也不能耽误。
如果冀州不在他手中也就罢了,既然归属于他。虽说不能立时叫冀州之民过上顿顿有饭吃的好日子,可李昀也希望冀州之民少饿死一个也好的。
李昀在奉天殿后面的秘阁办事处忙得脚不沾地,那些秘书抱着一堆堆的资料到处走,这要讨论那要回复,还有各种人事调度上的小问题。
等李昀忙的有点头晕,想给自己来个劳逸结合,就听董海川来回禀说崔定求见。
崔老头好久都不出门了,难得出来,还跑宫中来那肯定有事。
“去旁边那个小隔间,让他直接来。”
董海川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姒琎书跟在崔定身旁进来的时候,他先跟崔定一样跪下就行礼。
“起来起来,老崔,这是你朋友?来来,这边坐,年纪一大把了,我不是早让你别整这一套了嘛。”
崔定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了,可每次见君大礼总是一丝不苟。可这对他来说太吃力了,每次起来后他就面色发白气喘得厉害,李昀都怕他直接没了。
可崔老头一直说礼不可废,相当看重这一点。
可能李翊也是他教的缘故,连带李翊见李昀,虽然还是很亲近,可除了兄弟情谊外也多了几分君臣忌讳。
姒琎书随着崔定一起落座,却在这个过程中悄悄打量了下李昀。
李昀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从容貌上看,此人眉目俊朗,当得一句美男子。不过他到底还年轻,如今才十九的年岁,眉宇间还添了几分少年气。
如此年岁,目光沉沉时也给人一种淡淡压迫感。
可此刻他语言带着几分活泼,冲淡了几分老成的气质,整个人有种阳光又叫人十分亲近他。
很独特的一位皇帝。
他早知道这位明皇少时就展露不凡,不过四五岁就能指挥其父如何安排时施粥事宜,轻重缓急拿捏得当。再大一些,又得骞珪等人相投,可以说他从小到大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因而姒琎书以为这样的少年皇帝,必然是一个傲气、自得的皇帝。
他也能理解,不满二十就得了天下半数之地,甚至还是开国皇帝。如今麾下兵强马壮、文武俱全,他还有仁心兼顾天下百姓。
所以他今天特意让崔定引见,也没打算摆个架子玩君臣三请的戏码,就怕少年皇帝太过傲气直接跟他翻脸。
姒琎书也不觉得少年皇帝有这个脾气是个事,毕竟他都做得这么好了,其他方面就不能太苛刻了。
谁知道见了面,姒琎书马上就觉察出来他错了。
这个少年皇帝出乎预料的和善、亲近,不过姒琎书也看得出来对方内里的果决。
性情仁善又不缺决断,偏偏自己有天生智慧,机智过人。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姒琎书想了很多,实则也过去没多久。落座后,李昀刚问他叫什么,姒琎书也不拿乔,直接落地就拜,然后说他是来敬献一宝物的。
“是什么?”
姒琎书立即道:“回禀陛下,是轩辕剑!”
“咦?”李昀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腰间挂着的湛卢。
这些名剑他确实十分好奇,尤其是得湛卢、纯钧、龙渊与鱼肠剑后,李昀也想过要不要把十把名剑给凑齐了。
可天下未定,李昀也就是想想,暂时不打算做劳民之事。
“轩辕?可是禹皇所持轩辕,后落入商汤又下落不明之古剑?”李昀真有些好奇。
这剑来历神秘,相传是黄帝所铸,后传于夏禹。在李昀看来,这都有点类似于神话传说之剑了,他一度以为是虚构的剑,没想到真的有?
李昀倒也没怀疑是假剑,崔定的朋友…人品应该是有保障的。
“是。”姒琎书道:“禹皇,姒姓,夏后氏,我之一族相传就是禹皇后裔。先祖所言在商汤灭亡后,这轩辕剑就回到我族之中,而后代代相传。
其实轩辕剑也并非神兵利器,不过是当初汇聚了太多生民之运,具有定运功效罢了。传到我手中时,轩辕剑也不过是一把生锈老剑。
可几年前我祭祀先祖之时,就得了一注卦象,显示轩辕当出,因而我才从隐居之地离开,特意来寻轩辕剑之主。”
李昀一时也不知道说啥。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说绝无可能!
不过现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也说不好。
因而沉默了会儿,李昀才道:“我确实好奇轩辕剑,能给我看看吗?”
姒琎书自然愿意,他本就是为了献剑而来。其实来找李昀之前,他先去了徐侑处,后去了赵义之地,都让他失望至极。
那装了轩辕剑的木盒被董海川捧在手中,等检查一遍无碍后才送入李昀手中。
李昀打开木盒。
这轩辕剑无剑鞘,李昀估算了下,此剑全长大约有九十多厘米长,单纯剑身的话是六十五厘米左右,剩下是剑柄的长度。
轩辕剑代表圣道之剑,又叫始祖剑,位列十大名剑之首。
李昀认真打量,他想看看剑身上是否有日月星辰和山川草木,可惜这剑身上到处都是斑斑锈迹,实在是看不到。
犹豫了下,李昀身上去握剑柄。
才入手李昀就发现这剑好沉,差不多有二十斤左右。
“好重,用来砍杀人手腕吃不消吧。”李昀挥舞了下,崔定下意识紧张地想要站起来。
他年纪一大把了,颤颤巍巍的。
倒不是怕损坏了轩辕剑,这么把老破剑了,他也不在意,他是担心李昀把自己伤到了。
“确实,轩辕剑并非战场杀敌之剑。它的作用,更大的是一种见证吧。”姒琎书感叹道。
李昀点点头,又欣赏了一会儿轩辕剑。
可惜此剑之上锈迹太多,如今也没好的修复师,李昀怕随便打磨反而伤了剑身。见姒琎书确实要把剑给他,李昀轻轻摸了摸轩辕剑就让董海川暂时收了起来。
“姒公放心,等海晏河清之后,我会找些好的铁匠想办法无损轩辕剑的情况下去掉锈迹,到时候就能再见轩辕剑的风华了。”
谁知道姒琎书却笑道:“不急不急,陛下,轩辕剑不过未开锋而已。时机一到,自然能见往日风华,不急于一时。”
李昀洒脱一笑,也不争辩。
又是玄学,没关系,玄学解决不了,他最后就用科学解决。
姒琎书进献轩辕剑后,跟李昀聊得很愉快,中间还被李昀拉着一起吃了点心才让他们出宫。
等出了宫门。
姒琎书才奇道:“崔公,陛下一直如此吗?”
“他原先就如此,你可知陛下今年过年,还带了胞兄来我家吃年夜饭。便是宫中厨娘们寻摸出了什么好吃食,也总是送来一我府中份。”
姒琎书隐约听出了崔定话语中的炫耀。
“果然命理一说不可全信,崔老头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姒琎书颇有些感慨但确实也有些羡慕道。
这样的君臣之谊总归还是让人羡慕的。
他虽然之前不出仕,既然选择在洛京大隐,那就并非真正地看淡了红尘。可惜啊可惜,梁国他看来看去都是事不可为。
没想到他盼了大半生的明主,倒是让崔老头捡着了。而且双方都算是相识于微末,这其中感情又非他能比拟的。
崔老头确实有点狗屎运。
第255章 马义胡编,青州在望
姒琎书离开之前说了一些轩辕剑何时开锋之类的话,李昀虽然留了几分心,却也没重点关注此剑。
剑自然是好剑,李昀也小心保存了起来。
可目前他最重要的事还是明朝治下百姓,再锋利的剑也没法给百姓带去钱粮跟衣物。
当日李昀也没回宁寿殿跟辛娘一起用晚餐,而是叫董海川询问道:“这些时日事情多,六部连带那些秘书行走都得在秘阁那边加班,他们的晚食送去了吗?”
“陛下放心,已经送去了,也叫膳房那边备下了夜宵,不会饿到朝堂诸公的。”
李昀点点头。
虽然这段时间让人家义务九九七打工了,别的能克扣,可吃食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都不能不吃。
膳房做的夜宵点心都好吃得很,若是有得多了,等那些秘书行走的小官走的时候还可以打包一份,让家中的小孩们尝尝鲜。
若是别人做,自然是小恩小惠。
可要是皇帝这么做,身份不同,带去的感受自然也不同,这些秘书们别提多感动了。
“给我也拿一份过来。”李昀拿起笔又道:“等拿过来后不用你在门口候着,你也先去吃饭,站外面一天了,别饿出毛病。”
董海川低下头应了声。
等他拿来饭食出门之时,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这座偏殿之中灯火通明,旁边只有两个健硕一些的宫人的侍奉,年轻的明皇安静地吃着饭。
董海川心中默默感叹。
寻常人见到陛下少,便是见到陛下聪慧仁善,偶尔也会想一切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可唯有他这样时刻跟着的宫人才知道,这不是陛下一时的伪装,而是他本性如此啊。
梁国乱世后迎来这样一位皇帝,是他的幸运,也是乱世后百姓的幸运啊。
李昀那边只管自己吃完了晚饭,让宫人收拾掉后,他提笔开始给孙亚写信。如果冀州大半落入手中,那其余几郡也不必再观望了,争取在六月之前拿下完整的冀州。
至于马义,此人不足为虑。
李昀在信中向孙亚讲了马义在他手中的把柄,又将马义以前亲自写下的告密信中拿出几封,回头一起送去给孙亚。
有这些在手,马义这种反复小人肯定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毕竟这些证据真拿出来,白当等人恐怕就会因为恼羞成怒而砍了他了。就算不砍,马义这个青州雍王国也得内讧起来。
信件在第二日飞鸽传书加密传出,又有几路急令兵也从洛京出发,一路向冀州而去。
几日后。
远在冀州的项观这些时日有些吃不下饭,嘴角这儿都起了一点燎泡。
不是别的原因,就是那马义承诺的第一批粮食运来了。那邓羌邓将军冒充他的兵马去取粮,如今消息还未传来,他自然急。
虽然觉得马贼不会有那个本领识破他的计策,可总是担心。
真要有变故,那就是他计谋落空还让明朝折损兵马,这对他这样一个降将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哥,别急。咱们算算路程,一来一回也得再有两天。”刘霸粗心,压根不急。
项观可没那么好的心态。
他说是说享受够了,以后去耕地也行。可要是还能做官,最好凭借功绩混个勋官那肯定是再好不过,所以项观急啊。
忧心忡忡又过了两日,终于是等回了凯旋的邓羌。
回来那一日,即使军中忌饮酒。但因为这事实在是一件大功劳,孙亚还是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宴会,众人庆祝了一下。
只等第二日,孙亚就将陛下送来的书信递送给邓羌等人看。
“诸位,之前我等一来想救助冀州之民,二来也是想诓骗青州粮草,所以对项大人投效一事引而不发。
可现在陛下送来书信,粮草也已经拿到。如今时机成熟,我等即可出兵,攻克冀州全境!”
邓羌等人立时一拱手听命而去。
这一日起,原本不瘟不火的冀州战火彻底点燃。
项观等人虽然投靠了明朝,可冀州确实大,整个冀州境内还有不少的小股匪徒、原冀州散兵组成的各种小股军…这些乱得很,这次肯定要一股脑全部打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青州兵马也混迹其中,这些更是主力军。
而此时的青州。
马义这段时间过得还算潇洒,要不是隔壁冀州的明朝军队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更开心。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冀州很是风平浪静,加上他也刚刚送去了粮食给项观。
这中间不管是明朝士卒有什么计谋,还是得了粮食的项观在跟明朝军队耗着,总之不关他的事。
能潇洒一日是一日。
比如这会儿,马义就在钓鱼,这段时间他爱上了这项活动。
这鱼刚刚要咬钩的时候,忽而就听到外面传来秦钦那粗嗓门的声音,“王上,不好了不好了!”
那池塘中的鱼一甩尾巴就逃走了。
马义心中一阵气愤,心说不好你个鬼,你叫什么魂。
可面上,他只是扭头施施然道:“秦公,发生什么事了?”
秦钦是急匆匆来的,官服都还没穿,“陛下,刚刚冀州传来急报!那明朝贼子竟然在一日内多路大军出动,竟然连续攻下了中山、常山、广平、乐平等郡,而项观等人节节败退,目前正在兵汇一处往平原郡而来!”
“陛下,明朝贼子虎视眈眈,还请陛下早作决断!”
马义吓得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李魔王那些士卒十天半个月没什么动静,一定在憋个大招。
一日连克半个冀州?
糊弄鬼呢。
要么是项观投了,要么是项观跑了,但他要面子,不肯说自己被打得抱头鼠窜,现在真要命了才终于不死鸭子嘴硬了。
项观这人没什么文化,还有点没脸没皮的样子。
马义觉得不管是哪种,他一看就是都做得出来的人。
“秦公,先不要着急。我一人计短,还是先召众人一起商议再说。”
秦钦一想也是,立即去叫了人。
很快白当、张唐等人都陆续到来,小二十来人把马义的临时宫殿给挤得满满当当。
可惜一群人都没什么急智更没有大局观之人,商量了半天也商量不出什么,反而是之后的每一天,那冀州明朝又攻克一郡、一县的消息不断传来,弄的整个青州人心惶惶。
也是在马义无措的时候,锦衣卫送来了两封他很早以前的告密信。
一拿到他留在李昀那边的把柄之一他就明白了,李昀是在警告他。这次李昀是动真格的,他要是坏事可不会绕过他。
“这是要逼死我啊。”马义捏着告密信整个人焦躁得不行。
这几天白当这些人也急了,如今项观节节败退。随着明朝士卒不断夺取冀州郡县的消息传来,还有项观一日急过一日的派兵增援请求跟粮草再行运送的要求。
马义一直拖着不答应也不拒绝。
可再拖下去,白当等人真要觉察出不对劲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啊,他忽悠不了几天了。
果然马义还没想好对策,外头白当、张唐等人就联袂而来求见他,马义只能硬着头皮召见。
“诸位……”
马义不等开口,心直口快的白当直接道:“王上,今日实在是得罪了。您知道我的脾气,当初您做小良师的时候我就向地君他们上奏过您的一些不当之处。
我这人也不聪明,事后才知道您用心良苦,更没有怪罪于我,还让我白当做了现在这样的大官。我白当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当初我欠您一条命,如今您要什么时候拿去都行!
既然我这命是您的,那我也就不怕什么了。王上,项观三兄弟以前就算再跟我们有间隙,可如今确实是在为我们卖命啊!
现在冀州传来消息,那明朝贼子就如同再世凶神,所过之处杀得片甲不留。项观三人连连退走,要一些钱粮兵马都实属正常,您不能再拖了啊!”
秦钦稳重一些,等白当义愤填膺地说完,他才道:“王上,就算忌惮项观三人反复,我等不行救援一事。可我青州雍朝接下来该如何自保,您总该定一个章程。我观明朝贼子行事,怕是得了冀州就要觊觎青州,届时我等又要如何应对?”
秦钦就是隐晦地问马义。
你要是想打,现在支援项观三兄弟是最好的。
你要是不想打,想跑,你也得赶紧说,咱们好做准备。别等明军打过来了,跑都来不及。
哪种都是办法,但你别一日一日地拖着不定主意啊。
马义听出了秦钦的意思。
可这个决定不好做啊。
打…李昀这个小魔头的告密信还在他怀中呢。要是跑…虽然他也知道张唐早就打包好了家资,可这话由他说,就变成了他望风而逃,多年营造的形象多少会折损很多。
思来想去,马义索性开始满嘴放炮,“诸公,不是我不想打,我等与明朝贼子都有血海深仇。可实在是项观几人不可信,他三人太过蹊跷啊,我这才迟迟没答应派兵增援。”
来了,马义平时普普通通看起来没太大才智,可他总是在关键时刻有出人预料的先见之明!
张唐在无食教时就早早领教过。
于是他眼睛发亮,期待又信任地死盯着马义。
第256章 徐侑竟然败了
马义暗中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说,“诸位也都知晓项观三兄弟是什么样的人,那项观贪生怕死,刘霸虚有其表,关羽更是妄自尊大,敢取关二爷之名,可见其志大才疏。
这样三人,早些月听闻明朝贼子虎视眈眈而来,与我等的书信竟然全是求兵求粮,无一封想要远离冀州是非之地,诸位难道觉得不可疑吗?”
刚开始说马义还不自信,可越说到最后,马义腰背都挺起来了。
因为他把自己给说服了。
是啊,那项观三人跟他一样,都是混子好吧。
之前他让项观三人去拖住明朝军队,按理这三人再傻也能看出青州这边把他们当弃子了。
他们能不闹?
这几人最多也就是试探性跟明朝军队碰一下,豁出命跟明军打绝无可能。
马义忽而灵光一闪,他觉得项观三兄弟是打算吃了他这头就跑路啊,估计现在的计划就是能坑他一笔是一笔,所以才着急要钱要兵。
这逻辑一理,马义觉得说得通。
白当一时也傻眼了,他没想过项观三兄弟会反叛。
因为这些年项观三兄弟对他真的很恭敬,他们虽然在冀州听调不听宣,可逢年过节就会给他送来大礼。并且十天半个月,那项观还会给他写信。
项观那新学的狗爬字就不用说了,难看异常,可项观却不在意。
他在信中对无食教、对雍王朝都是多有仰慕崇敬之情,这种溢于言表的热烈有时候白当看了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也给项观说过别写这种信了,可转头项观给他送来了更丰厚的大礼,又写信说他是后降之人,跟雍王马义还有矛盾,这才不敢来青州听任。如今人不能侍奉在雍王身侧,如果连信都不能写,他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信上甚至还有斑斑泪痕,可谓情真意切。
十天半个月可能是装的,可他们盘踞青州以来,项观每年如一日,白当也渐渐认为他是个真性情的义士!
当下白当虽然很信任马义,还是犹豫道:“这…王上…其中可能有误会。”
一边秦钦也是欲言又止。
那项观三兄弟也是时常与他书信往来,言谈之中多是恭顺崇敬。贩夫走卒也有侠义之辈,是不是王上有了什么偏见?
马义见二人另有想法,当下立即转了话题道:“这也不过是我一家之言,不过人心难辩。只是你等说得也有道理,若项观三人当真是忠义之辈,我也不能叫他们寒心。”
“今日索性就依你二人所言,立时再送一批粮食过去。另外白当你速速点起兵马,抓紧在青州做好防御工事。
至于我等家眷,先送一些人离开青州,尤其是郭公与张公后人。我一人身死不要紧,却是要万万保住故主血脉的。”
秦钦二人脑子没转过弯,却不知道现在好话坏话都被马义说走了。
他怀疑了项观三人。
若三人真有问题,那是他有先见之明,料敌预先。不过是白当三人劝解,他才依照白当二人所言送去粮食,错不在他。
若三人没有问题,他也已经依照白当二人所言送去粮食,那叫从谏如流。再说,那明皇有句说得也这挺对,这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他还是一个合格的主君。
总之结果如何,他都能圆回来。
至于李昀那边就更简单了,他凭借一己之力硬是拦住了白当、秦钦二人的出兵要求,已经很难了。项观三人没人有粮有什么用,这不相当于送去给李昀嘛,这是他对李昀的忠心啊。
回头他就写一封信给明都那边送去,一定要着重描写白当、秦钦等人在朝堂上的步步紧逼,还要写他如何忠心耿耿,咬死了死不出兵。
秦钦二人果然没多想,今日也算是有了个结果,当即领命而去。
没几日,青州这儿分出一万多人开始运送粮草前往平原郡而去。同时,白当还是加固青州各城兵事,秦钦负责往兖州撤退事宜。
如今占据兖州之人乃是朱正,他原本是祝阿史册封的骠骑大将军,更是个混不吝。
现在祝阿史的短命王朝早早没了,他倒是还在兖州吃香喝辣的。
前一两年,但凡有些地盘的人,不是登基称皇就是开国做个国主,没一个安分的。到是这个朱正,一心在兖州吃喝玩乐。
这满天下谁登基了,谁开国了,只要通知他,他就派人送去一份大礼。
谁的诏书,他也都接也都认。
之前马义做个国主,这个朱正就送来过一份贺表,可见此人比他还混。如今青州有难,挨的最近的也就是兖州,加上也不太看得起朱正,自然就往他那边去了。
等白当二人忙起来后,马义那是相当满意。
这青州守不住就溜,他后路都找好了。而且现在也有了借口,不是他未战先怯,而是他要保全旧主血脉啊。
摸了摸怀里的告密信,马义觉得李昀应该不会怪他吧。
他对明朝是真的忠心耿耿啊,不过去李昀手底下日子难过,能不回去他现在还真不想回去。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也就到了五月中旬。
明军一路梳理各种盗匪、衙役,也终于在平原郡成功伏击了青州的一万多兵马,而后全得大批粮草后,项观几人早早投降的消息这才传了出去。
这时的冀州十三郡几乎都被明军得手,城头之上彻彻底底地改弦易辙。
春种之前发兵到五月初,一共三个月不到,整个冀州彻底落入李昀手中,这绝对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更让李昀高兴的是明军本身并没有多少伤亡,同时也引起青州‘资助’的两批巨额粮草,更是让李昀毫无粮食压力。
等这样的惊天好消息送入明都李昀案台上之时,还有另外一件大事也传了过来,那就是楚、吴之战,之前徐侑得了李昀大批陈粮相助后,楚国士气一度高昂。加之徐侑本身也有领兵之才,在他亲自出马后战事推进得一直很顺利。
李昀虽然忙着冀州的事,也时常得到锦衣卫送上来的吴楚战报。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可整体优势还是徐侑高一些。
本以为徐侑会看准时机赢来一场大胜,或者二人忽然较劲最后演变为持久战。可往往天下之事,有时总是出人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