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喜欢这个。
沉浸在工作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上的时候周清才知道7点多有饭局,导演过生日,请大家在附近的温泉酒店简单吃一顿。消息大概是前几天就放了出去,周清不在,今天忙起来,也没人想着另行通知他。周清有些纠结地看着手机上群发的宴会厅的位置和下面的一排收到,他合上电脑抬起头,才发现剧组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有魏赫不耐烦地站在那:“还不过来,等着我请你坐我的车吗?”
他大概是和经纪人有什么事要谈才在这呆到这么晚。妆造都还没卸,还是剧里林宇那套素面朝天随便套个皮夹克的样子。
周清很难抗拒林宇。
他一向顺心而为,慢吞吞地跟在了魏赫后面,还在他长腿迈得太快的时候出声:“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魏赫咒了一声,应该是他老家那片的方言,周清没听懂,他礼貌地问:“你说什么?”
魏赫不理他,走路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两人上了车,魏赫像是还在生早上的气,打定主意一眼都不看他。周清也很识趣,只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魏赫。”
旁边的人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冷了下来:“我知道。”
他一言不发地突然加速,整辆车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周清因为惯性被猛地掼在靠背上。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的车果然也开始跟着加速,临近傍晚,虽然在郊区,路上依然有一些车,因此这辆豪华跑车一时间也不能完全肆无忌惮地跑出它的速度,而是真的被黏住了。
周清感觉两边的路灯已经模糊成了光带,他有些紧张地抓紧座椅,艰难地转过头,魏赫的脸上展露出一种陌生的神情,像是蓄势待发要将猎物撕成碎片的野兽。
他们不断地左右超车,想要甩掉后面那辆黑色汽车。但那辆车开车的人应该也有些本事,跟的极其紧,还从窗户伸出来个什么东西,亮了下刺眼的闪光灯,应该是相机。魏赫被激怒了,在一个直行的路口突然大转弯,转向了另一条道,他看了眼后面的车没跟上来,车的速度稍稍降下来一些,谁知转角路口迎面跑来一只小狗。魏赫条件反射地猛打方向盘,直直地撞向旁边的一颗树上。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周清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撞得发懵,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万幸,身体没有什么痛得受不了的地方,应该是没大事,他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他被人直接拽了下去。
周清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跌跌撞撞站稳。他看到车的整个左边车灯连着一大片已经撞碎了,魏赫脸色铁青地站在他旁边,应该是没受什么伤。
那辆黑色的车缓慢地从他们面前滑过,车窗降下一条缝,闪光灯闪了几下,车窗又升上开走了。
“你的仇家?”周清问。
“本来以为是私生饭,”魏赫一副厌烦到极致的表情:“现在来看应该是狗仔。”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车前盖:“这个月的第三波,妈的,我迟早要把他们的饭碗都砸了。”
那听着还是有点困难的,周清想。
“你现在要打电话联系经纪人吗?”周清问。
“联系经纪人,然后把新闻买下来。”魏赫满脸戾气:“就算是被尾随出事故的那方也要打碎牙齿连血吞,因为‘毕竟没有真的出事公众形象已经够差了会被怀疑是自导自演在炒作,所以更要谨言慎行’——我已经受够这一套了。”
周清沉默地听完:“那要先跟家里打个电话吗?明天新闻被家里人看到,恐怕他们也会觉得担心。”
魏赫冷笑一声:“被他们看到不是更好吗?”
“小儿子在娱乐圈时不时上个头条混得风生水起,一家子的人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毕竟他要是哪天玩腻了想不开回来想进集团,那大家都会很为难。”他面无表情地说。
周清想起秦雪如跟他提过的,魏赫的母亲跟父亲是二婚,感情很好,而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父亲和前一任妻子生的,目前已经接下了魏氏地产和科技板块的董事长位置。
别人的家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站在车前面,晚风吹过他们的衣服,面前的车在冒烟,一切都充满了电影的画面感。
周清斟酌片刻,找了个自以为不容易出错的角度:“既然你我都没事,那不如我们先去参加导演的生日宴会吧。”
于是两人神奇地参加完了这场宴会。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第二天还要开工,导演直接给在场的人都开了房间,让人睡在酒店里。周清白天跟导演沟通改剧本的事,导演让他第二天上午再来半天,作为乙方本来就很难对这种临时加班说不,更何况周清自己也想要将其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于是也没有拒绝。
他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人不用来接了。切到许慎珣的聊天框,想着要不要在新闻出来之前跟他讲下今天发生的事,然而想到这人可能的反应,他还是一阵头疼。
他又想到在宴会结束时看到魏赫站在他的经纪人面前,经纪人好像很焦虑的样子——也许应该找魏赫再确认下,周清想,万一那边还是决定把消息压下去呢,那他就少了一个麻烦。
他看了下手表,这个时候刚刚九点半,属于一个对年轻人来说不算太晚的时间。犹豫片刻,他还是去敲响了魏赫的房门。
来开门的人头上还挂着毛巾浴袍随便套了下敞开露出半个胸,看到来的人是周清,他愣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他随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飞快地将自己敞开的睡衣拉好,拉得严严实实的。有些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蠢。
周清温吞道:“虽然我是个讨人厌的同性恋,但是只要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魏先生。”
“哈?谁会担心这个——”魏赫梗着脖子说:“不是,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看了眼周清露在外面的假肢,手在门框上握了握,还是不情不愿道:“进来说吧。”
周清跟着他进了屋子,魏赫这间显然比他的房间大,各种设备一应俱全。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周清才问道:“明天会有新闻出来吗?”
魏赫打量了他片刻,挑起眉毛:“怎么,怕他看到?”
这是他第一次挑明知道周清和许慎珣的关系,周清也不奇怪,不如说从之前就一直隐隐约约有所预料。他也无意再装出来什么惊讶的神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魏赫给自己倒了一点威士忌:“你要是真的担心,不如趁早就去当面向他解释,而不是这么晚了还在我这。”
“我明天要跟进改十四幕的剧本,”周清平静地说:“我没法当面跟他解释。”
魏赫的注意力显然被转移了:“为什么要改剧情?”
“原剧本里受害者母亲的反应演出来效果不够好,”周清解释道:“第一版是跟着书里来的,但是文字性的东西很难直观地传达出来场面,不够具体,演员比较难以抓到精髓。”
魏赫不屑道:“我看是那个家伙就没有自己去仔细研究剧本,只要能理解角色,怎么表演不都是衍生性的吗?”
周清朝他笑了笑:“对,所以你的林宇即使有很多临场发挥,但都是他会做的事。”
魏赫扬起下巴,像个骄傲的老虎或者狮子什么的:“这还用你说?我可是普林斯顿文学系毕业的。”
他想起来眼前这人毕竟夸了自己,于是屈尊纡贵道:“不过你第一次当编剧,做成这样也不错了。你是哪里出来的?”
周清说:“啊,我没上过大学。”
于是气氛就这么凝住了。
周清觉得自己实在是恶趣味,譬如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看魏赫这幅纠结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等到眼前这人好像要被憋死的时候,周清才慢悠悠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去读文学?像是你们这种家庭,这种选择很少见吧。”
“因为老大已经读出来了经管硕士,小的那个总要懂事一点。”魏赫阴沉地说,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不知道周清来之前他喝了多少,反正那里现在看着只有薄薄的一层杯底了。
他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桌子,喃喃道:“无所谓,反正我总是要比别人差一点。爸妈也好影评人也好,都是这么觉得的。葵琼奖颁布之前他们也跟我说今年是可能性最大的,还不是被许慎珣拿走了。”
“连我工作团队的人和粉丝也这么觉得。”魏赫说:“她们劝我说输给许慎珣并不丢人别太难过,毕竟那是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大满贯的天降紫微星——哈,真是‘不丢人’啊。”
周清默默地听着,末了才说:“但是我觉得,今年你们俩入围的角色里,确实你的表演更出色一点啊。”
魏赫倒酒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看向周清。
“赵渡和将军这两个角色是一体两面。”周清说:“将军代表掌握权力的神性,而赵渡是狼狈复杂的人,本身设置上来说,就是赵渡这个角色更容易出彩一点。你们俩的最后那场对手戏。许慎珣的表演会让我觉得他过往拿到的那些奖都是实实在在的,他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你让我觉得你就是赵渡,那个妻女俱亡后在一家人的坟前决定谋反的男人。”
他说:“我不知道评委组把这个奖颁给许慎珣,是不是也有弥补去年的意思,毕竟那一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把奖给他,但最后却给了《蓝色森林》的陆堔。今年又是这样有争议性的局面,给他对于舆论来说是最能接受的。”
“但是如果我是评委,”周清坦诚道:“不考虑其他场外因素,我肯定会投给你,因为在这部电影里,确实是你的表演更好。”
魏赫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
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论调,但是这是周清,许慎珣的老婆——许慎珣的老婆说他比许慎珣更好。
那是不是证明,那些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他确实更好?
他并不是干什么都不如别人,永远落后,永远差那么一点——
魏赫突然感到一股不知所措。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他被这细微的声响吓了一跳,赶紧又把杯子拿了起来。屁股下的沙发垫子突然很不舒服,魏赫换了个姿势,还是感觉不对,于是他又坐了回去。哪哪都不对,直到他看到旁边坐在那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这才是他一切不舒服的源头,魏赫粗暴地说:“你该走了。”
周清面露疑惑。
“明天新闻不会见报,你大可以放心。”魏赫说。
直到被啪的一声关到门外,周清站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才后知后觉地想,所以,这人是被他夸奖后害羞了吗?
作者有话说:
被搭讪后一百个小动作的小狗。
第9章 路见不平
第二天上午周清照常在摄影棚一边坐着,今天魏赫的状态好的离奇,没有cut的连过几条。他的台词功底很好,很容易就能把人拉入戏,周清看得心潮澎湃,在导演找魏赫过来讲戏的时候站在一边,等他们说完后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夸魏赫一把时,那人却一个突兀的转身,跟导演说经纪人找他有事,先走了。
周清一头雾水。
十二点多的时候,上午的戏拍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稀稀拉拉地去领盒饭,周清正在收拾自己包的时候,突然看到交头接耳议论什么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还都神色激动。周清从一个路过的群演口中听到了许慎珣的名字,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社媒软件。
头条新闻是《爆!许慎珣恋情曝光,与新晋小花甜蜜湖边约会》,周清盯着这个标题看了十几秒才往下滑,下面配的图看着是偷拍视角,穿着黑色外套的许慎珣,正绅士地抱着女方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正偏着身子低头听女方说着什么,侧脸显得温柔缱绻。而女方在这个视角下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笑得分外明媚。不得不说拍照的人技术高超,一张偷拍硬生生拍出了偶像剧艺术照的感觉。
他稍微往下滑了下,评论区五花八门,有“我早八百年就说他俩有一腿,我出50民政局都帮你们搬过来了”的磕到了派,有“这年头什么假料都敢往外放我系鞋带请保安帮我拿咖啡他是不是暗恋我”表面冷静实则歇斯底里的许慎珣粉丝派,有“一眼假,许慎珣比我刚煮的泡面还弯,他怎么可能喜欢女的”的真相派,还有“你怎么知道你睡过他有照片吗发我看看”的混乱邪恶派。
“有了对象还出去乱搞。”躲了他一上午的魏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占着身高优势光明正大地偷看周清的手机,还发出不屑的评价:“真亏你能忍得了。”
周清关上网页,什么都没说地笑了笑。
魏赫打量着他的神情,以他们的关系这样的话已经显得有些过界,再往下就不能说了。要搁以前魏赫才不管别人在想什么,他想说就说而且要说到自己爽了为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潜意识觉得这人已经够惨了,虽然嘴毒了一点,但毕竟行动不便,离开许慎珣后续的医疗生活都成问题,发生这种事他一定比谁都伤心。魏赫的嘴就像被黏住了一样,在神色黯然强颜欢笑的周清面前,他硬撑着站了几分钟脑子里的想法转了几番,最终仍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神色黯然强颜欢笑的周清又多呆了一个下午,和另一个编剧仔细敲定了很多要修改的细节。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天色也黑了下来。他往外走了几步,一辆熟悉的宾利开了过来,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同行的张编剧啧啧赞叹:“少说300个……这不知道又是哪位老板来接小情人了。”
周清朝他尴尬地笑笑,几步走过去迅速地将想要出来的人按了回去,他抬起头,隔着车门朝同事招了招手:“那我们下周见。”
张编剧:“……”
张编剧:“好的。”
车稳定地开了出去,后座的许慎珣才委屈地问:“是我见不得人吗?”
十一月份,晚上天气已经接近零度。他仍然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外面套着定制的黑色大衣。头发一看就精心做过,泛着柔顺的光泽,衬衫袖口的袖扣低调而优雅,露出的一截腕骨让他有种别样的性感,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那张脸带来的冲击力,大屏幕检验过360度无瑕疵的脸此刻正在柔和的车顶灯下,向着他唯一的观众展现他那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对着他这套全幅武装的装备,周清习惯性地走固定流程:“你今晚真好看。”他仔细地将许慎珣看了一遍,又补充道:“新换的木调香水我也很喜欢。”
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被人看到了影响你的事业。”
然而这一次,许慎珣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露出被夸奖后得意的样子,相反,他露出有些阴郁的表情。过了会,才突然郑重地说:“我们公开吧。”
周清低头看着被他拉住的手:“怎么突然这么想?”
许慎珣试图挤进周清的怀里,然而个头太大,最终只能趴在他的膝盖上,他闷闷不乐道:“反正圈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公开之后,就没有这种垃圾新闻了,我只是帮她拿个杯子也能被拍成这样——公开吧,公开好不好?公开之后,大家都会知道我是你的人。”
“公开之后也一样的。”周清用手指帮他梳理头发:“只不过绯闻会从谈恋爱变成出轨,到时候传起来会更难听。”
“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说——”许慎珣生气道:“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
“你现在不是就在为他们说的话焦虑吗?”周清一针见血:“而且你的职业生涯还有很长,你必须考虑声誉对你未来的影响。”
许慎珣坐起来:“我从来不认为和你在一起是一件丑闻。”
“我知道。”周清的目光也柔和下来:“但是你在这个圈子里,你就不得不去考虑别人的眼光。我身体这样,如果再被挖出来以前的事。我们以后如果一直在一起还好,但是一旦分开,你会承担非常多的压力——”
许慎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们以后会分开?”
周清毫不退缩:“我也不想走到那步。”
“我希望你永远顺顺当当的。”周清慢慢说道:“人生比你想得要长得多,其中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譬如我也没有想过爸妈会离开我们,而我会失去一条腿。”
“但是我希望你永远有退路。”周清说:“我是你哥,我在爸妈坟前保证过我会照顾好你的。”
许慎珣沉默半响,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他撩起刘海,将手指插入头发中,喃喃道:“真是受够了你这幅大义凛然教育人的样子……这个时候又把架子端起来了。”
“这么想当我哥,那先到爸妈坟前说清楚啊!”许慎珣攥紧周清的手腕,将那张漂亮的脸凑到周清面前:“说你是怎么在弟弟床上叫的那么大声的,咬得那么紧,我想拔都拔不出来……”
周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将手掌盖到他的脸上。
“中午赶时间随便垫了点,忙了一下午我现在又累又饿,没有力气揍你。”周清疲惫地说:“许慎珣,你要记住,你今晚欠我一顿打。”
魏赫的小侄女过生日,小女孩自小便是这个哥哥的粉丝,为了魏赫能来还特地把过生日的地点选在了离剧组很近的一家酒店。两家关系很好,魏赫也确实喜欢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小姑娘,嘴上说着我很忙身体还是出现在了现场。他一进去就被一堆疯狂的小学生包围了,拍照签名一条龙下来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魏赫的小侄女骄傲的鼻子都长了:“我就说我叔叔是魏赫吧,你们还不信!”
等到他精疲力尽地脱身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多,他想去楼顶抽根烟吹吹风,一出电梯刚好看到许慎珣从另一座电梯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还能是谁,跟着神色淡淡的周清。
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就许慎珣的绯闻争吵过了,周清虽然看着跟下午那会没什么区别,但是魏赫就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不怎么高兴的劲来。
他盯着那边看得太久,对面的人也似有所查地抬起头来,周清笑道:“真巧。”
许慎珣闻言也看过来,认出了是他后,礼貌性地朝他点了下头。
他在外面一贯是这幅冷淡的样子,高兴了多说两句不高兴接受采访也几个字就过去了,早些时候还被人攻击端着,几座奖杯加身后就变成了寡言少语艺术家,不爱搭理人变成了有范儿。
许是两波人站得太久,周清试探性地问:“我们要去楼顶的餐厅吃饭,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
他扭过脸来的时候,魏赫看到了他泛红的眼尾。
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冲上心头,魏赫双手抱胸:“好啊。”
周清眼睛睁大了,许慎珣的注意力也转了过来,他看着魏赫微微皱起眉。
“拍逐鹿的时候我就很想跟前辈请教演技了。”魏赫笑吟吟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这座餐厅颇受各界名流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它的隐私性做得很好,周清跟着这两个发光体进去直到落座,都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
经理亲自过来,给三人介绍菜色,许慎珣习惯性地说了句:“上次桃酥配套的那款龙井不要上了,周清不喜欢。”
没等经理应声,就听到旁边的魏赫懒懒道:“许影帝这么清楚,是不是经常带人出来吃饭啊?”
他扬起下巴,俊美的脸上带上邪气:”譬如今天和你一起出现在头条上的那位。”
许慎珣的目光从菜单上移到魏赫脸上。
在逐渐凝固了的阴冷的氛围中,周清平稳的声音响起来:“麻烦了,帮我上壶普洱茶吧。”
微笑已经挂到僵硬的经理连忙答应:“好的,要帮您另外准备一些糖吗?上次您说有些苦。”
周清说:“不用了。苦点挺好的,清心降燥,我旁边这两位都很喜欢,壶大一点,给他们俩一人来一碗。”
作者有话说:
魏赫:你一个出轨渣男你神气什么!
还是魏赫:我不是小三,我只是想给你老婆幸福。
茶上来了,但是那两个人显然没有要喝的意思。
许慎珣冷漠地说:“关你什么事?你喜欢杜薇?”
杜薇是今天和他一起上热搜的那个女演员。
魏赫靠在椅子上,手肘随意地搭在椅背,他朝许慎珣咧嘴一笑:“我只是随口一提,许影帝怎么这么生气啊,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这人今天就是来找事的,周清想,他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慎珣的语气一点波动都没有:“不喜欢她啊……你喜欢周清?”
魏赫脸上的傲慢裂开了一条缝,他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椅子都往后滑了一截,发出刺啦的响声。他像是被什么恶心到了,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喜欢男的,根本就不正常——”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在,周清正低着头喝茶,看不出什么表情。魏赫感觉有点心虚,随后又想起来自己正在做的事,他调整了一下状态,话音一转:“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家里有人还出来乱搞的,少来你那套顾左右言其他。”
这话换成娱乐圈任何一个其他人来说都显得极为离谱,但是由他魏赫来讲,随便拉个路人来评价也只会是“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进剧组之后周清闲着没事看完了这位男主角的光辉历史,可能是从小不缺钱任性妄为惯了,这人行事说话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曾经在综艺上被暗示逼问知不知道当红的一个同期演员出轨的事,魏赫被问烦了,张嘴就是“他在剧组跟人车震的时候我在美国,回来的时候这事连导演养的狗都知道了,他金主不是你们台今年最大的广告投资商吗,你问这种问题跟他提前商量了没?”
热搜爆炸一周之后,魏赫再也没有上过任何一个综艺,传言他被震怒的经纪人关小黑屋教育了一整天。但戏还是照拍,这人再被拍到街拍依然是一脸无所吊谓的样子,毕竟公司是他家的。论坛有人分析是不是这人本来就不耐烦上通告,所以才搞出这种爆炸性新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后果,怎么爽就怎么说了。但的确有人从中得到了好处,比如赚了一大波流量的狗仔们,纷纷打出“魏赫,让娱乐圈更精彩”的头条标题,热泪盈眶地感谢这位行走的话题制造机。
许慎珣也不上综艺,这几年他的片约不断,片酬疯涨档期排得满满当当。公司给他制定的规划更看重长远发展,高层认为在综艺上出现的太多会影响观众观影的代入感,明面上是出于一种珍惜羽毛的考虑,再加上许慎珣本人也看不上那仨瓜俩枣,这也就导致了他的粉丝们很难在综艺里看到她们冷淡自闭偶像的身影。
冷淡自闭的许慎珣抬起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对面这个和他拍了一整部电影的人一样。他不急不缓地说:“就算我想要对他做什么,你又能怎么样呢?”
他轻蔑道:“对我的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我在外面有别人,还打算回家后就对周清做出一些‘过分’的事——你又能怎么样?”
许慎珣五官本来就不是端庄板正那一派的,漂亮到了锐利的地步。平时装面瘫收敛着还好,这会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简直就像是孔雀开屏,肆无忌惮地将那种美艳的恶意流露了出来。
看着像个什么反派似的。
很难想象这人一个小时前还在车后座趴在自己怀里撒娇,周清想。
魏赫额头青筋暴起,他一张口,就被许慎珣打断。
“话说回来,前两天去参加GKE的活动时,遇到了魏氏的董事长。”许慎珣轻描淡写地说:“年纪轻轻就能把魏氏的科技从无到有做到这一步,的确厉害。我们稍微聊了几句,他说让我有时间的话帮他多照顾一下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年纪不小了却依然没过叛逆期似的,搞得一家人都十分担心。”
“魏赫他哥真的说了那种话吗?”周清问。
“我跟他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今天宴会的酒不错。”许慎珣不耐烦地说:“以前听人提起过一耳朵他家的事,这种有钱人家闲着没事干的傻逼,说来说去不就那么点事。”
周清被他牵着走出酒店的大厅,想起来刚才离开时魏赫的神情,他还是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其实他人还不错……只是性子急躁了点。”
风吹起许慎珣的大衣下摆,他伸手把周清的围巾打了个结系得更紧一点:“心疼了?”
“说的什么话。”周清眼皮也不抬:“我刚才有说一个字吗?”
“脑子也没有,既没有辨明真假的能力,又抑制不住情绪喜怒无常,前一阵故意在剧组给你穿小鞋,现在又装模作样充好人来了。”许慎珣轻嗤一声:“你就算想为他说话,也要能找得到角度才行。”
真难得,竟然还有听到许慎珣说别人喜怒无常的那一天。
周清歪了歪头:“你不想问点别的?”
许慎珣:“问什么?”
他兴致缺缺地说:“人就算吃腻了顶级海鲜套餐,也不会突然想要去吃草的。”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夸自己连类比都要用最高级?”周清提出意见。
许慎珣弯下腰,将那张脸凑近周清:“那你说,你到底对哪里不满意?”
即使看了十几年,周清仍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副寡淡的神情:“满意的,满意的。”
许慎珣不依不饶,周清抬头看到他们的车已经开了过来,正要叫许慎珣不要闹了,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请问,你是许慎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