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接过那本书,神情有些恍惚。
被许家收养之后他过了几年正常的生活,虽然许家只能算是小康之家,但比起他之前流浪街头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是天翻地覆。许父许母待他很好,慢慢的周清也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真正的父母,而许慎珣也从一开始愤怒的小兽变得慢慢接纳他这个哥哥。未来看起来只会越来越好,在这样的怀着希望的幸福中,上高中的周清谈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朋友。
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初恋总是很纯情,顶多就是周末在冷饮店一起写写作业,下午一起去游戏厅。但是为了给她买棉花糖的时候她的那个笑容,周清会在放学后瞒着家里去饭店里打一个小时的临时工。他过17岁生日的时候,用攒了许久的钱带女朋友去吃了当地很有名的一家饭店,在那里女友送了他生日礼物,就是她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绘本。
那是他人生中难得的一段好时候。
后来爸妈就出了车祸,他带着许慎珣卖了房子搬去别的地方,那本绘本就在搬家的过程中遗失了。
“你当时看着很难过的样子。”许慎珣说:“我后来想买给你,但是已经绝版了,这次刚好看到,就顺手带回来给你了。”
几万里路,估计又是趁着拍其他人戏份的时候争分夺秒回来的,怎么能叫顺手。
周清笑了笑,心里温热的情绪逐渐膨胀。他转过头:“谢谢你。”
许慎珣漂亮的脸泛起红晕,他得寸进尺地整个人贴到周清身上,黏黏糊糊道:“我会把哥哥丢掉的东西都补给你的,那你也把以前给别人的爱也都还给我吧。”
周清笑出声来:“哪来的‘还’?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学生,完全就是个熊孩子。”他拍了拍许慎珣的脸:“现在也一样就是了。”
“本来就是我的,全是我的。”许慎珣霸道地把他搂在怀里:“一口也不给别人。从今天之后你一看到这个绘本也只会想起我了,什么初恋,通通闪一边去。”
“嘴脸暴露出来了。”周清无奈地点了点许慎珣的额头:“要装就装到底啊,许影帝。”
“我不会演戏。”许慎珣抓住周清的手指放在自己唇边,然后引导着周清去摸他的锁骨,再往下:“我天资愚钝,周编会给我工作机会吗?”
周清的心跳逐渐加快,脸上仍然一片淡然:“那是导演决定的事,不归我管。”
“我真的很想演周编的男主角……”许慎珣低下头,手指从周清宽松的睡衣裤子里钻了进去:“如果我服侍的好,麻烦周编帮我在导演那美言几句……”
“家里还有身体不好的哥哥等着我养。”许慎珣半跪在地毯上,抬起头时眼中含着盈盈的春水,宛如勾魂摄魄的妖精一般:“只要能得到这个工作机会,我什么都可以做。”
22点。
魏赫被一群人包围着,对面的律师争分夺秒地跟他讲解厚厚的一摞文件的每一条,竭力在这场父母的离婚官司中为他争取到利益的最大化。他团队的人进进出出,为他带来最新的舆论消息,经纪人见缝插针地跟他分析最新的形势,并忍不住再次指责他消失的24小时错过了最佳的公关机会,现在公关团队在外面等着,带着他们提出的几个方案——
但是作为这个屋子里绝对的主角,魏赫在走神。
已经晚上10点了,他想,周清怎么还没有跟他打电话。明明跟他说了不要太晚的。
“喂!”经纪人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有些恼火道:“你听见了吗?”
“就按你说的办吧。”魏赫右脚搭在左边的大腿上,随意摆摆手:“大头下午就已经定好了,说到底又不是我犯了什么事。这种边边角角的细节你们自己定就好了,拿这么高的工资,我相信你们不是吃白饭的。”
“我出去一下。”他站起来。
“你要去哪?”经纪人也站起来:“我们刚刚把热搜降下来,买了几个许慎珣出现在九林机场的热搜顶上去分散公众视线,现在就是发博的最好时机——”
魏赫的脚步停住了:“他回来九林了?”
“是啊。”经纪人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今天早上下的飞机,这不关你的事,你现在主要还是要去见公关团队!”
魏赫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正在这时,像是凑巧似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来自周清:“抱歉,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再打电话了,我改天打给你 :) ”
魏赫先是感到一股对方不守约的愤怒,然而随即,这股愤怒就沉下来变成了一股莫名的消沉。世界就是默认伴侣关系高于一切,即使他现在冲去周清家里骂他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更何况他甚至连朋友的资格都没有拿到——
他突然感到有些迷茫,他和周清,现在这样算是朋友吗?
昨晚两人在路边吹风,等车来的那段时间,他在周清身边感到头脑空空的轻松。如果不是朋友,他会陪随便一个人这样出去喝酒喝到大半夜吗?
要是以前,被人这样爽约他一定不管不顾一个电话就过去骂人了。但是此刻在满屋的嘈杂中,魏赫突然很憋屈的发现,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大雪包围的房子里温暖如春,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头发已经吹干了,周清缩在被子里昏昏欲睡,他打起精神问抱着他的人:“你不是明早的飞机?你不困吗?”
许慎珣像只被喂饱了的猫,团成一团将周清包裹在内。他恋恋不舍地说:“我不舍得睡,一睁开眼又要走了,很难过。”
小夜灯下许慎珣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温柔的光。冬夜里喜欢的人睡在身边,又是在温暖的被子里,不管聊什么都觉得没有距离。周清和他挨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眼中对方的倒影,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许慎珣又长又翘的睫毛,嘟囔道:“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又大。”
许慎珣睁着眼睛任由他摸:“我要是妹妹,哥的初恋就是我了。”
“不要胡说。”周清反驳道:“我还没那么禽兽。”
“不错。”许慎珣倒是承认这点:“你总是有些不必要的道德压力。到时候下去我会跟爸妈说是我强迫你的,你苦苦反抗,最后还是被我得手了。”
“……”周清说:“倒也没有到苦苦反抗那一步。”
许慎珣压了上来,他像是有肌肤饥渴症一样,一定要跟周清紧紧贴在一起才行:“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早就喜欢我了是不是?被收养的内敛温柔的兄长,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日比一日变得漂亮,感情逐渐变质。他的内心在情欲与道德之间挣扎,但在责任面前仍然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然而没想到有朝一日单纯的弟弟竟然会向自己表白,于是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顺水推舟,正式把自己的弟弟变成情人——”
“……先不提这个熟悉的发展。”周清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你说的这个‘单纯的弟弟’是谁?”
许慎珣委屈地看着周清:“哥。”
也许是被屋里的暖气热晕了脑子,或者是被刚才那番体力运动搞得维持不住冷静的状态。周清也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幼稚了起来,譬如他现在真的开始揪住许慎珣胡说八道的话和他理论:“单纯的弟弟怎么会在哭着表白的当晚就说自己硬了请哥哥帮忙的?我那时候刚遭遇这种场面很慌,明明跟你说了我要想一想的。”
“你那种话明显只是为了稳住我。”许慎珣振振有词:“我要不过分一点一鼓作气,你说不了第二天就跑到美国去了。”
“少在这满嘴跑火车。”周清冷冷道:“当时刚交了房租,银行卡里比你的脸都要干净。别说我没法走路,我就算真的拿钱跑了,难道要看着你第二天蹲在路口喝西北风?”
“我给人刷盘子有在赚钱啊,饭店包吃包住的。”许慎珣一脸理所当然:“但是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才那样做的。”
周清皮笑肉不笑:“你可真了解你哥啊。”
许慎珣瞟了眼他的脸色,语调立刻温柔了起来:“别生气嘛~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我赚钱给你花,我们有很多很多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工作真的好累哦。”
他迅速地转变话题,把沉重的脑袋搁在周清的胸口,低声抱怨道:“现在拍的那部戏男二是投资方塞进来的,人笨得要死,总是NG害的我要一遍遍陪他过。要不是我要维持形象早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周清从下午见到他就看到了他眼睛下面的乌青,他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许慎珣,你有没有想过减少一些工作量?”
他怀中的人动了动。
“我一直觉得你工作有些太拼了。”周清的嗓音又低又慢:“你今年病了这么多次,中间有几次看着是真的。我们并没有那么缺钱,你大可以松弛一点。”
“什么叫有几次是真的?”许慎珣只挑他想回答的说:“每一次都是真的。”
周清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人又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许慎珣转移话题道:“我大概三月份能杀青,到时候会有一个多月的假期,我们可以去海岛度假。”
周清想了想,摇了摇头:“三月我这边还没拍完,按照合同我还是要每周去一次的。
许慎珣浑不在意:“我给你付违约金。”
“许慎珣。”周清叫了他的名字,等到对方看过来,才缓缓道:“我很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我不打算违约。”
气氛一时间冷住了。
“啊,抱歉。”最后还是许慎珣先开的口,他露出愧疚的神色:“是我考虑不周,那我调换一下档期,等你结束我们再一起出去。
周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我。”许慎珣拉住周清的手:“我有在努力改变的……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出去工作能让你更开心的话,我肯定是支持的。”他抱住周清,撒娇道:“我也想让你更快乐一点。”
周清真心实意地朝他笑了笑:“谢谢。”
“剧组的导演和编剧都很关照我,我很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他顺势说道:“手头的连载快完结了,我想每周多去现场两天。”
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了。
周清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握着,毫无收回刚才的话的意思。
“你何必要问我呢?”许慎珣赌气道:“看起来你早就已经拿定主意了。”
“因为我喜欢你呀。”周清在他的脸上亲了下,温柔道:“所以重要的决定不重要的决定,我都还是想要得到你的支持。”
虽然不支持也不妨碍他去做就是了。
许慎珣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带着些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个吻的作用不大,周清想。
“好吧。”许慎珣最终妥协道:“那你要随时接我的电话,不可以因为工作就不理我。”
“当然。”周清说:“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么?”
在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人,隔着温热的体温能听到旁边人的心跳。出于对枕边人小二十年的了解,周清并不相信他会就这样老老实实说到做到,出尔反尔得寸进尺是许慎珣一贯的把戏。但是周清也不十分计较这个,反正从许慎珣还是个熊孩子开始他就习惯了见招拆招。
想要的承诺已经拿到,剩下的就各凭本事,且待分晓。
周清隔天去现场,发现魏赫竟然已经在那了。
他还是那幅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一副大少爷的样子坐在旁边任由助理跑前跑后。想要找他打听一线消息的人绝对很多,但都是有心没胆子,人家只是父母离婚又不是被逐出家门,得罪了他谁知道会不会自己下次就成为八卦周刊主角了。
周清一出现在现场就感受到了魏赫在看他,奇怪的是当他看回去的时候,这人又一脸冷淡地移开了目光。周清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忽冷忽热,甚至已经能从中摸到了点规律。譬如这次,他隐约觉得应该是自己昨晚放了他鸽子的原因。
于是他寻了个拍摄间隙,敲开了魏赫休息室的门。
魏赫看见是他,态度恶劣地问:“你来干什么?”
周清关上门,温和道:“抱歉,昨天临时有事,请问你现在有空吗?想要请教一下你那天说的改剧本的事。”
“哈。”魏赫冷笑一声:“你没空就算了,你有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我们周大编剧好大的架子,怎么会连本职工作都要问别人啊,你那份钱也给我算了。”
周清站在那,没有动的意思:“我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吗?”
魏赫最讨厌他这种说话方式,他本人讲话习惯弯弯绕绕的,方便阴阳怪气。但周清跟他完全相反,这男的喜欢打直球,看着性格腼腆内敛其实是个分外刻薄的人——跟魏赫天生八字犯冲。
“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也配得上让我生气。”魏赫转过头不看他,假装很忙在回手机消息,实际上划了半天一个对话框都没点进去。
“昨晚许慎珣回来了,他今天一早就要走,所以没能跟你打电话。”周清解释道:“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魏赫坐在转椅上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一片阴沉:“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我对你和许慎珣之间的事不感兴趣。”
周清揉了揉额头,有些苦恼的样子。
要搁以前他这时候转过身就走了,但相处这些时日,他逐渐也弄清眼前这人外强中干嘴不由心的本质。因此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他旁边,看到魏赫瞥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周清更加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教教我吧。”他简短地说,坐在魏赫面前恳切地俯下身双手交叉,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老板,我没有你不行的。”
就像有一股热流从心脏的地方涌了出来。魏赫本能地移开了目光不去和周清对视,又觉得气氛冷场十分难受,于是张嘴就是一句让自己很后悔的话:“你怎么不去问许慎珣?”
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周清有点意外的样子,他回答道:“论及对我们剧本的了解,肯定是你更好。”
短短的一句话把魏赫的毛都捋顺了。“我们”两字听起来分外顺耳,“你更好”三个字更是让这种舒爽延续到了一个巅峰。
他假装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还是伸出手:“剧本带了吗?”
周清微笑起来。
两人耗了半个多小时,魏赫虽然是演员,但因为经验丰富,确实能给周清提供不少颇有益处的意见。更令人惊讶的是魏赫的表达能力十分之好,思维敏捷又能准确无误地提取重点将其传达出来,几乎能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了。
“真是多谢你了。”周清看着自己书上的笔记,感慨道:“我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改。”
魏赫的长腿搭在桌腿上,往后靠着椅背,一个刻意的随性姿势。他被夸得舒服,也就不介意给点甜头回去:“第一次当编剧,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这种经验都是要跟组跟不同导演磨合出来的,下一次就会好很多。”
周清得到了想要的,心情也轻松起来:“那我的下一本你还打算投吗?金主爸爸?”
魏赫瞥了他一眼:“《南城往事》太晦涩了,意识流味道太重市场目前接受不了。《备用钥匙》是现在业界很看好的悬疑题材,但擦边敏感性的东西太多,投资风险太大。目前来看,只有《申海一梦》题材最大众化,还有搏一搏的可能。”
周清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人真的能叫出他所有书的名字。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感觉,神情也难免流露出惊愕,过了会,才问道:“你……你都看了?”
在实施撬墙角计划前连夜补完所有周清小说的魏赫:“……没有,之前听经纪人说的。”
周清也看不出信或者不信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
魏赫生硬地解释:“不过我的人也说,《申海一梦》主角个人魅力很强,小人物凭借野心和能力在大城市打拼的影视剧这几年反响也很好。只是偏爽剧一些,跟你其他的小说沉郁的风格很不一样,跟我们现在这部不是一批受众,可能不会吃到连带的红利。”
“我也有看过一点。作为投资方选本的时候。”魏赫评价道:“主角的设定有些无聊,太顺了。
“嗯。”周清点点头:“是有些太顺了,因为这个角色是以许慎珣为原型,当时写着写着就代入了个人情绪,总觉得如果他按部就班读完金融的专业,最后就应该过上这样的人生。现在看来是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
“但是这两年其实爽剧的观众反馈都还挺不错的。”周清笑眯眯道:“如果你投了,说不了真的能给你大赚一笔呢,老板。”
——我投他个口口傻口口。
魏赫的脸扭曲了一下。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语气很差地问:“你是那种见到人就炫耀的娇妻吗?”
“?”周清有点莫名其妙,他顺着魏赫的话想了想,确定自己认识这人几个月来应该没怎么主动提过许慎珣。
“我不是。”他诚实地回答。
魏赫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你怎么不去剧组拿个大喇叭宣布你男人是许慎珣,外面想听的人应该多得是?是他藏着掖着不许你说是吗?”
“那倒没有。”周清回答道:“只是如果我们公开了,那那些记者就会追着味挖出来以前的那些事。我不想成为他悲惨过去的具象化存在,我希望他在人们眼中永远光芒四射,是一出道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
还是“我们”,这两个字像某种沉重的巨石,拉着魏赫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最终掉到深渊一样的苦水之中。
当晚的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要散场的时候,魏赫发现周清还在旁边没有走。一下午的时间,不管内里如何,他表面上起码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了。甚至能在路过周清时自然而然地跟他打招呼:“还没走?”
“我在等你。”周清笑了笑。
魏赫面上没什么波动:“什么事?”
“谢谢你帮我改剧本。”周清说:“我一般不太跟人出来,但是如果你最近觉得有点难熬找不到搭子,可以打电话给我。”
他朝魏赫比了个手势,弯起眼睛:“我喝酒很厉害的,下次让你见识一下。”
他一句都没提魏赫家里那堆糟心的事,在马路对面朝他挥了挥手告别,上车走了。
魏赫站在那里,感觉自己被细线绑了一天的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那东西像是已经背叛了他似的,明明在他身体里,却已经握在了另一个人手中,随着他指尖的牵引而起起伏伏。
“你还记得去年和我们一起在洛杉矶飙车的那个艾伦吗?就是有个身材很辣的模特女朋友那个。”魏赫说。
对面业余爱好在自家酒吧当调酒师的朋友随意道:“不记得了,怎么?”
“他家有渠道能请到改车大牛,所以我们这两年一直断断续续在联络。”魏赫接过酒:“他最近遇到了一点问题。”
朋友漫不经心地接茬:“什么问题?”
“就是,很明显艾伦是个直的,他也非常确定这一点。以前有男同想接近他,他都恶心的想吐。但是最近他工作上遇见了一个男同事,这男的长得也一般脾气也不好,身体上还有点残疾。但是艾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整天整天地想着他。”魏赫说:“跟他说话会生气,几天不联系,又会忍不住想跟他发消息打电话。”
“对了,这男的还有对象了。”魏赫阴沉地说:“跟另一个男同性恋,而且他男人是个虚伪自大狂,也不珍惜他,他还是爱得要死要活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擦酒杯的朋友:“哇。”
“现在艾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魏赫喝了一口酒:“他最近在中国帮父亲做事,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来找我。你说要怎么才能劝他这个朋友跟那个渣男分手,然后趁早走上正路?这世界上好姑娘多的是,就算他非要搞同性恋,艾伦也可以给他介绍别的好男人。他只是看不下去,一个虽然有毛病但还不错的人就这么一路走错下去。”
朋友擦好了酒杯,将一杯酒放在魏赫面前,真诚地说:“我建议你提前买好套子,很明显,你想干他的屁股,哥们。”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约我出来喝酒。”周清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捧着酒瓶辨识上面的英文,魏赫靠着椅背,闻言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客气一下,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周清好脾气地回答:“只是我以为你要再纠结那么几天,没想到会这么快。”
魏赫被他这副“我已经很了解你了”的样子膈应到了,他提醒自己今天是为了把计划掰回原轨道,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哈,你以为你是谁”咽了回去:“你到底看没看完?”
周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看不太懂,过去太多年了,只学了点皮毛,忘得差不多了。”
他把酒倒进杯子里,抿了一口,赞叹道:“好喝!”
“我特地让他们把家底都拿了出来。”魏赫挥挥手:“我请客,随便喝。”
周清也不客气,几杯酒混着都喝了点。他垂下眼的时候魏赫才发现这人睫毛很长,密密的在脸颊处覆盖出圆弧状的阴影,而且他喝酒容易上脸,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之下,魏赫都看出来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所以,你最近怎么样?”周清问。
魏赫本来在偷看他,被他扭过头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动作幅度很大地移开目光,双臂交叉:“什么怎么样——我挺好的。”
“哦。”周清点点头:“那就好。”
他给自己空了的杯子再次满上。
魏赫应对他追问的话就堵在了嗓子口。他忍住自己处理了两分钟,还是恼火道:“喂!”
周清这才笑着问道:“我有看新闻,虽然不是很明白一些专业性的东西,但现在貌似是你哥急着想找你,既然你好端端地坐在这,那想必是没吃亏了?”
魏赫摆出来一副刻意的云淡风轻:“他想要买散户手里的股份趁机做大,我不过是早就料到今天这步,所以提前下手了罢了。”
周清点点头,递了一杯酒给他:“这么说你来娱乐圈,确实是商界的重大损失了。”
“那是当然。”魏赫理所应当道,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脸上带上些不高兴的神色:“要是老头子也能看到这点就好了。”
周清默默地听着。
“从小他就向着那家伙,明明都一样是他的儿子,却要我一直给他让路——算了,说这些干什么。”魏赫看了下桌上的瓶子:“你怎么不喝了?”
周清说:“喝太多酒,肚子饿了。”
魏赫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道:“饿了就点东西吃啊——说了我请客的,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许慎珣是克扣你的零花钱还是怎么?”
周清从善如流拿起一旁的菜单研究,用手机点了几个菜之后才慢悠悠道:“很久之前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你总要在跟我讲话的时候提到许慎珣呢?”
魏赫僵住了。
那一刻他的脑袋飞速旋转,魏赫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经过几秒的考虑,他决定部分实话实说:“我刚进这行的时候,觉得好玩帮朋友忙拍了部戏,拍出来评价意外的很好,到处都是说我有天分的。慢慢的我也就真信了,也觉得自己总算找着了点自己能干的,想认真干出点成绩来,让家里人能认可我。”
“结果那年在一个我很想要的奖上输给了别人。”魏赫平静道:“本来也没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输不起的。结果去后台换衣服的时候,碰巧听到那人在对助理说那晚的一切都很无聊,奖项也是晚会也是,下次懒得再来了。”
“……”周清想,好熟悉的任性妄为的行事风格。
“真好笑。”魏赫冷冷道:“我梦寐以求的认可,对别人来说却是弃若敝屣的东西。”
“更可恶的是,”他说话间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不想来就干脆退圈算了,这傻逼还挡在我前面一次又一次,背地里一副样子到人前又装什么人淡如菊的老艺术家——这四个字除了‘老’有哪个字跟他搭得上边的?”
……比许慎珣还大几岁的人感受到了冒犯。
周清息事宁人道:“他那个人嘴是过分了点,但是心里……”
心里也就是那么想的。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拍完这部戏有什么打算?”
魏赫看了他一眼,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还是回答道:“拍广告,有几个代言已经拖了很久,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被预定了。”
周清愣了下,许慎珣也拍广告,所以他懂一些。为了不让形象泛滥一般公司也会控制一下数量,连着几个月这么密集的排期……
“不先休息一下吗?”他问。
“没空。”魏赫直接了当:“Mox买下了魏氏总部大楼对面的巨幅广告牌。魏诚轩办公室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我,刚阴了他一把,我恶心不死他。”
真是朴素直接的报复方式。
你是小学生吗。
周清从容地跟他开玩笑:“但是你比你哥帅多了,之前在新闻看到,完全不像啊。”
这幅在许慎珣身上锻炼出来的顺毛捋技巧在魏赫身上时灵时不灵,今天就不太灵。
“相貌有什么用。”魏赫冷淡道:“他长成那副样子,不照样招一群老头子待见。”
“还是挺有用的。”周清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被贴在初中女孩的笔盒里的——我朋友妹妹超级喜欢你。”
这人语气平平地说“超级”的样子有种怪异的效果,譬如不讲道理地在魏赫胸口“咚”了一下什么的。后者为了掩饰往后倚了倚,脸上不自然道:“少来,我要那个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