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周清身上,他瞬间惊醒了,几乎是从周清身上跳开的。
周清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你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下面有厚厚的黑眼圈。
“你——”魏赫结巴道:“我——”
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些,魏赫被吸引着往外面走了几步,喜出望外道:“好像有人朝这边找过来了!”
这时候天刚刚擦亮,一半的山林还埋在幽暗的蓝色之中。
“之前进这片山失踪了的驴友救援队找了三天才找到。”魏赫说:“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
这时最前面的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是个不认识的生面孔。魏赫打量了那人两眼,就见他激动地冲到周清面前:“清哥,可算是找到你了!昨晚都快急死我了——老板已经坐上飞机了今天就到!你怎么样哪儿磕着碰着没?”
魏赫翻了个白眼,想说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脆的。结果又想到眼前这人少了半条腿,还被他当靠背睡了一整晚,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他走过去,想跟周清再说几句话,结果发现周清的脸色不对。一般人见到来救自己的人高兴不说总得有几分感激在的,周清却平静到了几近于冷淡的地步。
“来得够快的。”周清说。
助理模样的人僵硬了一下,讷讷不开口了。
“再见了,老板。”周清越过助理的肩膀朝魏赫点点头:“非常难忘的经历,我的下一本书扉页致谢里会提到你的名字的。”
魏赫刚刚那点愧疚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该死的同性恋——刻薄鬼同性恋!
他怒火中烧地看着周清被搀扶着走远了。
坐上车后,周清才开口道:“抱歉,刚刚我不应该对你态度不好。”
一旁的陈助理连忙道:“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唉,老板拜托我照顾好您,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交不了差啊。清哥,您现在是打算回家睡一觉还是先去吃顿饭?”
“去医院吧。”周清的嘴唇发白:“我左腿好像磨破了,在流血。”
“包扎一下,然后再睡一觉。”他转头看向车窗外远处亮起的一线白光:“在他回来之前,我要先养好精神。”
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许慎珣坐在他的床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好像落在他身上,又好像落在更远的地方。
“你醒了。”他问:“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清摇了摇头:“医生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许慎珣的脸像是精致雕刻的大理石雕像:“陈期说你在深山老林里呆了一晚上,医生摘下假肢的时候已经有血——”
“许慎珣。”周清打断了他,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的眼睛:“你去年过年的时候答应我什么?”
被问的人不回答,周清就替他说:“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保证再也不会在我身上安定位的东西。”
周清逼问道:“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许慎珣坐在那,古怪地笑了下:“周清,你是要我把你丢在大山里见死不救吗?”
“不要偷换概念。”周清冷声道:“我现在是在问你又在我身上装定位的事。”
许慎珣绞紧双手,整个人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神经质的状态:“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就知道会出这种事——这不是一定的吗?事实也证明了,你一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就会受伤。”
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透过时间看到了那上面的粘腻的血迹:“你总是——你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做什么决定也都不会跟我说。然后哪一天就不会回来了,就和爸妈一样。都是我主动去找你,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那种厂里打工也好受伤了也好,一直都要瞒着我。”
“小时候就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你永远自作主张,永远不会考虑我的想法。”许慎珣的声音崩得很紧:“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把你看紧一点,我一个看不见,你就又会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的。”
周清的心里浮上一股无力感,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姜医生也跟你谈过这个的,不是吗,那只是一场意外,你不能永远把自己困在那一年。许慎珣,人应该往前看。”
“我为什么要管那个老女人说了什么?”许慎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你希望我去定期看心理医生,我也去了。你希望看到我有‘好转’的趋势,所以我也努力演给你看了。我现在不正常吗?周清,我能赚到好多好多钱。”
突然得知这些年的心理咨询效果都是眼前这人演出来的,纵然是周清,脑袋里还是轰的一声。然而那股冲击过后 ,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不可以先乱了阵脚——许慎珣已经足够疯了,这个家里必须得有一个撑得起场子的人。
他很快重新找回了语言:“不是钱的问题,你不能把我当做米奇关到笼子里。”
米奇是他们一起养的猫。
“这次被困在山里只是一次意外,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安抚道:“我不用再去做那些危险的工作,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你看,我不这也没事吗?”
“而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可以决定自己去哪,呆在家里还是出去工作,我要有我自己的空间。”周清缓缓地说:“我会尽量照顾到你的心情,但是你不可能让我完全按着你的想法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道:“从去年开始,因为你的这些过界行为,我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让我觉得有点累……不如说更多的是担心。”
许慎珣鹦鹉学舌般重复:“担心?”
“我担心有些东西会被这些日复一日的争吵消磨掉,”周清握紧双手,有些僵硬道:“我担心我会因此而变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只有窗台外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模糊的汽车鸣笛声。
周清抬起头,看见许慎珣漂亮的眼睛里往外凝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他即使哭也是无声无息的,甚至声音也只是些微的颤抖:“你对我的感情也消磨掉了吗?”
他又开始像小时候那样叫周清:“哥,你不爱我了吗?”
周清感到一阵头疼,腿上被包扎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这让他有点压不住脾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许慎珣突然压了过来,他用身体压制住周清的反抗,右手轻柔地抚上周清左腿。假肢已经拆了下来,许慎珣一只手就能包裹住那段已经长好多年的断面,这种隔着布料的抚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亲密感。他的一颗眼泪刚刚掉到周清的脸颊上,脸上却已经是一片漠然:“但是怎么办,哥不是离开我连走路都没法走吗?要怎么才能离开呢?”
周清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许慎珣被他抽得偏过脸去,很快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肿起来的印子,可见周清的用力之大。
周清感到自己的手都在发麻,那种像是要被人按在床上吃掉的恐惧还停留在神经末梢,但是他比谁都明白在猛兽面前不能先行退缩,否则下一秒被咬断的只会是自己的喉咙。
他冷冷道:“怎么,我现在打不得你了吗?”
许慎珣的头发乱了,他用大拇指擦了下嘴角的血丝:“怎么会……你想打我的话随时可以打。”
他抓住周清抽他的那只手往自己的脸上蹭,甜蜜地笑起来:“我好开心,果然你只是在骗我,什么消磨掉,哥待我明明是和小时候一样的。”
他这会又好像突然高兴起来了,余助理曾经跟周清吐槽过他的老板的心情变幻莫测,前一秒可以和煦地跟人讲戏,下一秒就阴沉的像是突然想起来有人在背后造谣他整容一样。周清安慰他说跟他多呆一阵时间基本上就能懂了,给许慎珣打了七年工的余助理震惊地看着他:“周哥,难道你真的每次都能明白吗?”
周清:“……”
他还真能看懂个九成。
在《许影帝为何那样》的这本选修课中,周清像是唯一那个能拿到A,却羞耻于上台领奖的优等生。譬如现在,周清感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热度不对,说话的语调也有种诡异的兴奋,于是下意识地往这人的下面看了一眼。
“……”
“下次去做心理咨询,如果你觉得还是没有用的话要跟我说,不要骗我。”周清面无表情地说。
“嗯嗯。”
“家里的摄像头是真的都拆了吗?”
“真的!”
“对我撒谎的话我会生气。”
“……卧室里还有一个。”
“拆了。”
许慎珣露出有点委屈的神情,他看了眼周清的脸色,还是答了声好。然而他也是绝计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他拿着周清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但是不知道你在哪的话,我的心会很慌,你来听,扑通扑通的。”
周清深吸了一口气,让步道:“我出去工作要出外勤、去陌生的地方的时候,可以,我会提前跟你说。其余时候不行。”
许慎珣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那你以后跟我吵完架,还会跟之前一样爱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问出这种话,就意味着刚刚周清说的那些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也不是,也许正是因为听进去了,他才会突然这样患得患失。
而且这人还直接跳过了“好好表现以后再也不吵架了”的可能性。
周清有些无奈,但他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你不仅是我的爱人,许慎珣,我人生中一多半的时间都跟你在一起,你是我血肉相连的家人,尽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于是他看到对面的许慎珣的眼睛又变得亮亮的。
“你刚刚那样让我非常不舒服,”周清趁机说道:“非常不舒服,我身体本来就不如你,仗势欺人会让你显得很混账,我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个。”
“你应该先询问我的意愿。”周清跟他说:“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强扭的瓜不会甜的,知道吧?”
许慎珣从善如流,礼貌问道:“哥,请问你可以给我艹一下吗?”
他指了指自己:“你明明看到了的,却故意装作看不到,我这样很痛。”
许慎珣很兴奋。
他亲吻的时候非常用力,像要连皮带肉地将人吞吃到肚子里。一只手沿着周清的脊背下滑,宽松的病号服已经松松垮垮,扣子只有两颗勉强维持着要掉不掉的衣服。许慎珣的吻从唇齿之间下滑变成了啃噬的轻咬,周清有种脖子要被这人没轻没重咬断的错觉,他有些难受地扬起修长的脖颈。但这反而更方便了许慎珣的动作,他的手已经伸进裤子抚上那座肉欲的绵软,爱不释手地捏揉着。周清去推他,他按住人,半撑起来伏在周清身上撒娇道:“哥,让我捆一下好不好?”
情欲蒸腾间喘息都变重,周清勉强集中注意力去看他。在刚才两人撕咬般的亲吻中许慎珣的嘴唇被咬破了,他用拇指按了下伤处,均匀地将血涂在殷红的下唇上,像是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更好看。迎着周清的目光,许慎珣觉得自己只是被他这样看着就已经硬到发痛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想要狠狠地插进压着的这个人的身体里面,想要感受被紧紧包裹挤压的快感,想要被缝到他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许慎珣的眼尾泛红,禁锢着周清的手像是坚不可摧的铁箍,他的黑发垂落,这样专注而痴迷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更显勾魂摄魄,像是山间迷雾中纠缠上来的艳鬼。周清没说什么,抵着他胸口的手却卸下了力道。许慎珣读懂了他这动作背后纵容的暗示,他激动地将周清整个人搂在怀里,像是野兽舔毛那样,用力地上下蹭了蹭。硬邦邦的性器隔着布料濡湿了一片,黏黏腻腻地擦在周清裸露的小腹上。他的体型比周清大了一圈,从背后几乎看不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周清被他压得喘不过气:“许——许慎珣——”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许慎珣安抚道,伴随他的话音落下。周清感到双手被束缚在了床头的铁架上,眼睛也被人蒙住了。视线受限让他的身体更加敏感,他能感到许慎珣的手掰开了他的臀瓣,手指沾着润滑液伸进去的时候软肉抗拒地绞紧,却只是徒劳地将手指越咬越深。温热的液体汩汩地在他身体里流动,将他的会阴打湿了一片,然而男人的本能又让他主要还是靠前面获取快感。他感到自己的阴茎越来越硬,鼓鼓的一团被勒在内裤里。然而双手被拷住了,无法靠自己抚慰越来越兴奋的性器,周清下意识地随着许慎珣手指抽插的动作往前挺腰,头顶突然传来男人恍然的声音:“我竟然忽略了这里,对不起,哥,我马上让你更舒服。”
下一秒,周清的阴茎被隔着布料含住了。
刺激感一下子冲到头顶,他猛地挣扎了一下,捆住双手的绳子被拉成紧绷,又将他整个人勒了回去,周清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濒死却无力挣扎的被宰杀的羊。许慎珣的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腰侧让他放松,另一只手慢慢拉下周清的内裤,用手轻柔地沿着柱体的根部抚摸,然后从蘑菇头顶含进去,干脆地来了一个深喉。
眼前已经变成白光,这实在是太过了。周清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腰情不自禁地往上挺,又被许慎珣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压了回去。男人细致地舔舐着每一根青筋的脉络,从下往上,将整根肉棒都吃的水淋淋的,舔开褶皱露出一点嫣红的舌尖。他的手揉捏着下面的两个囊袋,有节奏地将全部的阴茎都吞吃下去,吞到喉咙鼓起,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水也不管不顾。粘稠的前液流到他的脸上,许慎珣爱怜地偏过头蹭在周清赤裸的大腿上,那里再往下一截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残疾的哥哥,离开他就无法自己生存的哥哥——
许慎珣只是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快要射了。
周清感觉被极致的愉悦冲晕了头脑,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只能沉浮于欲望的海洋之中。快感越积越厚,他感到肌肉越来越紧绷,终于,在许慎珣的又一次轻咬之后,周清的身体痉挛了一下,猛地喷发出来,精液射了许慎珣一脸。
许慎珣躲闪不及——他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他骑在高潮过后瘫软的周清身上,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手指塞进了嘴里。
“哥,你好甜啊。”他喃喃地说。
然而周清根本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躺在那,胸口剧烈起伏,人却动弹不得。许慎珣解开他的眼罩,周清缓慢地眨了眨眼,去适应重新涌进来的光明。逆光之下,骑在他身上的男人眼睛却非常亮,像月光下的湖水一样泛着盈盈的光晕。许慎珣那张出现在CBD人潮涌动商业街巨幅广告牌上的脸,此刻正沾着粘稠的白浊,一片狼藉。在镜头前永远含着无法接近距离感的男人,正红晕满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带着三分羞怯地扶起自己那根丑陋的、巨大的鸡巴,试探性地举到周清的脸前。
周清刚被捡回来的时候许慎珣很是不喜欢这个“哥哥”,每次爸妈带东西回来都要先抢到手里,屡教不改,他像个小豹子那样对着周清大吼大叫。而现在他已经长大了,许慎珣想,有好东西他都先请兄长吃,然后才轮到自己。
但是从小他哥就让着他,所以他给他哥吃一次,他哥给他吃三次,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哥还在住院,今天就先吃两次吧——然后再插下面。
跟他说实话的,他一定又会生气,所以——
“帮我舔舔好不好?”他扶着自己激动的肿胀到发紫的鸡巴,像个担心要求太过分男友会生气的女孩那样小心翼翼地说:“我都帮哥舔了,哥也帮我舔舔嘛~就这一次。”
周清看了他一眼,揉了揉额头,一只手勉力扶着一边,试探性地、笨拙地伸出舌头。
许慎珣发出一声舒服到泣音的喘息。
第7章 正义使者魏某
许慎珣是请假回来的,主演不在,原定的拍摄计划就要更改先拍一些配角的戏。所以他不能在家呆太多时间,第二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往回赶。托导演一天三个夺命连环催电话的福,周清不用担心被人搞死在床上了。
太阳悬在正中央,周清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许慎珣的衬衫,坐在床边上跟他接吻。吻着吻着喘息声就开始加重,许慎珣的手不老实的从下摆钻进去的时候,周清拍了拍他的脸,勉力将人推开:“行了,想想误工费。”
许慎珣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助理在楼下催,他人已经走出去几步了,眼睛还停在周清露出的领口处,暧昧的痕迹交叠着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的感觉。周清也不系扣子,就大大方方地随他看:“你没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许慎珣的目光上移,询问似的看向他。
周清和他对视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这次是因为魏赫发酒疯,恰巧在楼下被逮到了。前一阵因为一点小事得罪过他,可能喝了点酒,他又记起来了,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许慎珣牵起他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温柔道:“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相信你。”
所以这会儿不是昨天那个又哭又闹的样子了是吧。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许慎珣皱着眉说:“我昨天认真想过了,你说得对,感情是需要保养的,不能让你有只有你一个人在维护我们的家的感觉,我也要不断努力。”
真难得,周清想,昨天回到家后除了一顿饭俩人就没从这个床上下去,你什么时候想的,用什么东西想的,上面还是下面。
“你能这样想太好了。”周清微笑着说。
许慎珣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蜻蜓点水地亲了周清一下:“不管是什么,你想让我学会的话,我都能学会。”
周清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每次吵完架和好,许慎珣都会健全那么几天。这段时间周清能体会到拥有一个完美男人的感受,保鲜期一般会持续到下一次吵架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他用“几天”作为计量单位。
但是这次也许会不一样,周清想,这次他看着确实有点样子,也许真的会有所改变呢?
——改变个屁。
“抱歉,周哥。”电话里传来余助理为难的声音:“这个事确实是老板安排的,但是他也说了不要告诉你……而且魏赫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查不到我们这边来……他应该是听说了魏赫在片场给你难堪的事,再加上这次,所以想给你出口气……啊,老板这会在跟导演对戏,没法接电话……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给老板的。”
周清放下手机。
电视上正在循环播放夜店里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的影像,视频好像是偷拍的,旁边的男男女女抱做一团,可以看到魏赫独自一人坐在沙发的卡座里抽烟,一脸冷漠的样子,桌子上一堆空了的酒瓶子。主持人语速很快:“著名演员魏赫再次被曝私生活混乱,并被披露与狐朋狗友在一起泡吧的视频,在座的赫然有前一阵因为劈腿被锤的当红歌手刘意。对此有网友评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这样的朋友魏赫本人也显而易见不检点。但也有魏赫的粉丝对此提出异议,认为魏赫在跟朋友的私下聚会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可见是确实洁身自好——”
电视被人换台了。
秦雪如一脸乏味:“我还以为有什么新料呢,起码让我见见真嫂子。你男人行不行啊周清,搞了半天就捅出来个这?”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他本人上社媒大号阴阳几句,”秦雪如兴致勃勃道:“不用他再做什么,他粉丝能给他把月球都攻陷了,还怕一个魏赫?”
“啊。”许慎珣全国第一黑粉头子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他对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人设了,抱歉抱歉。”
“你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周清揉了揉额头:“说到底魏赫也没对我做什么,他这样平白无故地去找人晦气,若是没被查出来也就算了,若是手脚不干净被查出来了,这不就结仇了吗,这么大人了做事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这不是你惯的吗。”秦雪如撕开一包新的薯片,眼睛也不抬:“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了,周清,你不觉得你和许慎珣走到今天这一步,中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的纵容吗?”
周清愣了下。
“确实,许慎珣脑子不怎么正常,但是你没发现他在试探着越来越过分吗?”秦雪如指向他:“正是因为你的底线一退再退,所以这人才越来越肆无忌惮。比如这次,他都这样了,你还是担心他会因此受到伤害,你以为许慎珣感觉不出来?他太清楚了。”
“他不仅清楚,他还擅于利用。”秦雪如冷笑一声:“你就等着吧,你总有一天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周清沉默了会,才说道:“说到底是我欠他的,以前只顾着在外赚钱,没有照顾到他的心理问题——”
“你欠他什么?”秦雪如打断他,恨铁不成钢:“他家养你几年?你为了赚钱供许慎珣上学半条腿都赔进去了,又当爹又当妈的,给他当哥当到床上去了,你还觉得你欠他?”
周清摇摇头:“不能这样算。没有爸妈捡我回去,我也许就饿死在街头了。他们那时候条件也不宽裕,养许慎珣一个都有点捉襟见肘。他们出事了,我大他几岁,养他是应该的。”
他看向窗台,那里放着一尊玉佛摆件,是许慎珣第一次拿到演员报酬时请回来的。
”保佑我们俩越来越有钱。”年轻的许慎珣虔诚地闭上眼。
周清也很开心,他推了许慎珣一把:“哪有问佛祖求财的?傻子,你应该请个财神爷回来。”
那时候他们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许慎珣出门还不用戴墨镜。
周清移开目光,对好友说:“而且我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那种原因才跟他在一起的。”
秦雪如眯着眼看了他一会。
“我改主意了。”她说:“许慎珣是个批着漂亮画皮的阴暗逼,但是你——你是个被他吃得死死的笨蛋,你们俩天生一对。”
魏赫开车到拍摄地,要转弯进地下车库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拦住了。
他这两天本来心情就不好,拉下车窗就想骂人,迎面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我是残疾人,让我先过吧。”那人无辜道。
魏赫原来的话就被堵了回去:“你怎么在这里——等等,你腿怎么了?”
周清云淡风轻地调了下轮椅的方向:“没事,受了点伤,医生这几天不让剧烈运动。”
“是因为之前那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魏赫打开车门,几步迈了过来。
周清垂下眼:“医生说不太好,可能另一条腿也要截肢。”
魏赫吓得静止了几秒。
周清看他那个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赫这才反应过来,发火道:“你耍我?!”
周清笑眯眯道:“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他这话问得奇怪,魏赫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问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一帮傻逼媒体没事找事把八百年前的事拿过来说。”魏赫混不在意,甚至像是有些真心实意的不解:“一年差不多的新闻来来回回五六波,真搞不懂我一个成年人出去泡个吧有什么值得讨论的?这东西真的有人看吗?”
收视相当不错,周清在心里回答。
但是看到魏赫没有受其影响的样子,他多多少少也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他没操纵着轮椅走两步,就被魏赫一把扯住:“等等,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清被他抓住的右手袖口往上窜了一截,露出一截手腕,魏赫看着上面一圈淤青的痕迹,慢慢睁大眼睛。
“你……你……”
周清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
魏赫憋了半天,终于不敢置信地问了出来:“他打你?”
周清:“……”
“没有。”他回答道。
他想走,魏赫却拉着他不放手。这人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色极为难看:“是因为我吗?”
周清:“?”
“不是。”他诚实地回答道。
魏赫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周清急于摆脱他:“没人打我,你不要瞎想,而且就算有人打我,又关你什么事?”
“如果是因为我那天晚上的举动才让你遭受这些,那当然关我的事!”他脸色难看道:“而且这一看就是捆出来的,除了暴力还能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周清看着刚才那副正义凛然的表情一下子从他的脸上褪去,在一瞬间的空白之后,这人的脸像被煮熟的螃蟹一样红了起来。
他像是突然发现周清胳膊上有虫子那样,猛地一下子甩开他的手。
“你——”魏赫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明明疑似搞艾斯爱慕的那个人是周清,他却像是独自承担了发现秘密的所有尴尬一样,简直要爆炸了:“你怎么搞这些,你有没有廉耻——”
周清好奇地问:“你不是经常泡吧吗,没见过吗?”
魏赫好似一下子被戳中痛处那样,整个人都挺拔了起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更显高大。这人一紧张话就会变多:“笑话,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我见多了。我只是没想到周大编剧这种看起来这么正经的人也会搞这种东西——”
“哦,那是你看错了。”周清从容地说:“我只是看起来正经,实际上没有廉耻的。”
魏赫一整天都没有跟周清说话。
今天拍摄林宇被警察怀疑是杀害妻子的嫌疑人的那段,整个气氛本来就比较凝重。周清坐在导演旁边,默默地记录下有些不协调感可以改进的更好的地方,这种工作对他来说很是新奇,在这之前他只用将脑子里的场景描绘出来,现在则像是反过来,他必须要在文字和现实能达到的程度之中做出调整和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