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明知皇上要去栖霞宫用晚膳的情况下把人叫到毓庆宫来,徒惹皇上不高兴。
谢盈霜敛去笑容直接冷了脸,“春茗,本宫最该提防的就是男人。”
说完她又有些丧气,“皇上来毓庆宫都做了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入宫三年还是个处子,听起来不可笑吗?”
春茗张了张嘴想说些,被谢盈霜抬手制止了,“皇上没问题,本宫让你打听过,你心里清楚。”
“可那也不是娘娘您的问题啊,”春茗替她委屈。
谢盈霜苦笑,“是啊,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春茗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贵妃会那么紧张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连薛家自己都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庶子。
“可……还是太冒险了,”春茗摇着头,满目担忧。
谢盈霜眼中溢出坚定的光,“只要皇上能看到本宫,冒再大的险都值得。”
“更何况本宫已经答应了太后,说话要算数。”
话音刚落,被派去请温尧的宫女便提前一步匆匆来报,“娘娘,薛美人到了。”
谢盈霜立马正襟危坐,摆足了姿态等温尧进门。
温尧是在去毓庆宫半道上碰见了秦宴才知道这短短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太后悄无声息地把掌管六宫的大权交给了谢贵妃,先斩后奏,连秦宴都是过后才知道的。
无疑是在挑衅秦宴。
这位谢贵妃,乃秦宴表妹,是第一个被送入后宫的,是谢家站队表态的证明。
谢家书香门第,秦宴外祖乃帝师,很受文人敬仰。
谢家的态度,可是能影响不少文人的。
秦宴也给足了谢家面子,谢盈霜入宫便封了妃,等后面他的妃子多起来,秦宴又直接封了她为贵妃,在后宫处于太后之下所有人之上的位置。
最主要的是,谢盈霜爱慕秦宴。
嗯……这是红月悄悄告诉他的。
薛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交出自己的掌宫大权,还是交给谢贵妃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温尧猜测,被传唤过来的自己便是这两个女人进行的交易。
受限于身份和名声,薛太后不好再对他下手,于是借更换掌宫大权,让谢贵妃来对付他,既保全了自己,又能让他吃苦受罪甚至丢掉性命,显然是个十分划算的交易。
毕竟他真要被谢贵妃弄死了,薛太后转头就能让谢贵妃凉凉,再把掌宫大权收回来,对薛太后来说,毫无损失。
至于谢贵妃为什么会蠢到冒着让秦宴厌弃的风险私下跟太后交易,温尧猜的是,她在试探,一是试探自己这个贵妃在秦宴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二是试探秦宴想不想让掌宫大权握在自己人手中。
谢盈霜到底能不能成为秦宴名副其实的自己人,就看这次秦宴的态度了。
温尧就很不高兴了,你试探就试探,别拖他下水啊。
他跟谢家又没仇!
哪怕心中再多怨念,这毓庆宫他还是得去。
温尧还想抓秦宴一起,结果那姓狗名皇帝的暴君拔腿就走,还说会在栖霞宫等他回去吃饭。
吃个屁!
他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什么晨昏定省,完全就是折磨人的软刀子,他今儿能竖着走出毓庆宫都算老天保佑。
进了门,温尧乖乖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谢盈霜端起了茶杯,悠然的喝着茶,像完全没看见温尧一样,更不可能叫起了。
温尧满脑子都是——她开始了她开始了,她开始给我下马威了。
“参见贵妃娘娘!”温尧这回加大了音量。
他心想,如果这位谢贵妃还装没听到的话,他就准备展现自己的狮吼功了。
谢盈霜低头瞧了温尧一眼,眼中闪过轻蔑,“薛美人入宫快一月了吧,本宫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人,若不是本宫派人去请你,还不知何时能得你赏脸见本宫一面。”
这就是明晃晃在说温尧不懂规矩了。
温尧抬头,“贵妃娘娘容禀,并非臣妾不来向贵妃娘娘请安,实在是没机会啊。臣妾入宫第二日去拜见太后便挨板子受了重伤,之后便一直在栖霞宫养伤,直到昨日才能下床走动,臣妾便先去向太后娘娘问了安,但臣妾绝没忘记拜见贵妃娘娘的事,原想着是明日再来的,结果……”
温尧话不说完,满脸无辜。
在谢盈霜看来,就是在谴责自己太着急了,愤怒的火苗从心里慢慢升起。
“这么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薛美人伤还没好,便叫本宫请了过来。”
语气不善,温尧虽然很想点头,但没敢,只能言不由衷地表示,“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然后轮到谢盈霜大方的表示,“本宫并无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说这后宫的规矩而已。”
春茗在谢盈霜身后提醒温尧,“薛美人,该给贵妃娘娘奉茶了。”
温尧看了看谢盈霜摆在面前的茶水,又看了看一桌的菜,忍不住吐槽,饭前喝这么多茶,还能吃饭吗?
但这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宫女端了茶来,温尧伸手去端,手一触到茶杯边缘温尧就感觉到了热意,里面装着滚烫的茶水。
温尧不想端,偏有人提醒他,“美人手可要稳一些,茶杯乃皇上御赐,若是摔了,可是大罪。”
温尧有一句羊驼在嘴边徘徊。
他硬着头皮再次伸手,刚摸到边儿,端托盘的宫女却手一抖,茶水从杯里溅了出来,半杯水溅到了温尧手上。
温尧都没来得及喊痛,谢盈霜的贴身大宫女又开口了,“薛美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而后语气一变,呵斥端托盘的宫女,“连杯茶都端不住,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换新的。”
温尧严重怀疑她在指桑骂槐。
宫女退下去换新茶水,温尧被开水溅到的几根手指也泛了红。
他也没发作,但他保证,如果下一杯水还这么玩的话,他伤敌一千也要把开水泼这位谢贵妃脸上。
温尧冲这主仆二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让谢盈霜二人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们也没蠢到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所以第二杯茶水温度正常了,谢盈霜浅抿一口,敬茶这事就过了。
接着,轮到了伺候谢盈霜吃饭。
一桌子已经凉透的菜实在很难让人有胃口,但姿态要做足,由春茗来给温尧说布菜的规矩。
温尧打断了她,“这个我会,贵妃姐姐放心,弟弟一定伺候周到。”
他可不想遭第二次罪。
温尧拿起筷子就夹,夹的时候还问谢盈霜,“这个菜贵妃姐姐喜欢吗?啊,您不说话我就当你喜欢了。那这个喜欢吗?又不说话,那肯定也是喜欢的,多来点……”
于是,温尧几筷子下去,谢盈霜面前那还不到巴掌大的小碗就冒了尖。
谢盈霜面若寒霜。
温尧仿佛无知无觉,还殷勤的催促,“贵妃姐姐快吃啊,吃完了弟弟再给你夹。”
“要是您不会吃饭,弟弟喂你也行。”温尧说完就坐,夹着菜就往谢盈霜嘴边送。
心头怒火在扩张,谢盈霜一掌拍开筷子,质问道:“这便是你们薛家的教养?”
“啊?”温尧表示不懂,“薛家没教养啊。”
谢盈霜:“……”
被哽到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她才恨恨的吐出两个字,“莽夫!”
温尧笑着应下,“多谢贵妃姐姐夸奖。”
“够了!不要叫本宫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称姐弟。”
到了这时,谢盈霜心中的愤怒已经开始翻腾,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原本是她们占主动的局面,却被这个薛家庶子三言两语给搅和了,现在还激怒贵妃,似要牵着贵妃的鼻子走。
发现情况不对的春茗立马站了出来,“娘娘,薛美人刚入宫难免不懂规矩,娘娘如今掌管六宫,自当为皇上分忧,替皇上好好教导其他后妃,免得他日再莽撞过头,冲撞到皇上。”
一提醒,谢盈霜瞬间冷静了下来,她道:“春茗你说的对,不懂规矩是该调教调教,你去内廷司请几个嬷嬷来,好好教导薛美人。”
好好二字被谢盈霜咬的格外重。
春茗叫宫女去请人,自己还跟谢贵妃商量,先教温尧什么规矩好。
被烫红的手指泛起阵痛,温尧忍了忍,没表露在面上。
他看着商量得起劲儿的二人,笑了,“贵妃娘娘,你也太心急了。”
话一出,便立即吸引了主仆二人的注意力。
也不用她们问,温尧便主动道:“你们毓庆宫那个带路的宫女走的快,所以不知我在来毓庆宫的半道上撞见了皇上,并从他口中知道了贵妃娘娘与太后做交易的事。”
“我提出让皇上一同来毓庆宫,但皇上说他在栖霞宫等我回去用晚饭。”
“贵妃娘娘是聪明人,何不想想皇上为何不肯来?”
谢盈霜对上温尧那双满是嘲讽的眼,心头一颤。
温尧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报仇情况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有仇当场报;一种是有仇回头找机会报;最后一种则是在活着的有生之年努力报。
谢贵妃属于第二种,薛太后则属于第三种。
御医走后,温尧看着自己涂了药膏却依然红通通一片布满水泡的手,挪动屁股往秦宴身边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秦宴袖子,“皇上,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秦宴那张英俊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何事?”
温尧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举着手往秦宴跟前送,“你让你的人帮我办件事,我也帮你办件事。”
“我知道你很穷!”完全不给秦宴拒绝的机会,温尧急吼吼地把自己的交换条件吼了出来。
果然,秦宴脸上表情有了变化。
但跟温尧想的不一样,就挺一言难尽的,秦宴将温尧手推开,向他陈述了一个事实,“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朕穷?”
温尧:“……”
那他之前还费尽心机从红月那儿打听个屁!
不过他马上又振作起来了,至少证明红月没骗他。
温尧又开始加自己的筹码,“咱们洞房那晚,有一封从西南来的急信,我猜西南肯定是出事了。”
“大渝如今边关稳定,你的兄弟们远在封地,暂时没法搞内乱,真正让你急的肯定是充盈国库。”
秦宴是个实打实的苦命娃,小时不受宠就算了,长大后登基接的也是个烂摊子,先帝在位时没少修行宫挥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国库早亏得连底裤都没了。
贪官污吏一大堆,各种苛捐杂税压得百姓抬不起头,俨然已在起义边缘徘徊,秦宴登基后也足足花了三年时间,砍了无数人的脑袋,才使得百姓慢慢恢复生息。
先帝又是个偏心到家的自私鬼,临死还给秦宴使绊子,让薛太后在后宫牵制秦宴,朝堂安排了不少亲近秦肃的老臣,秦宴若不是手腕强硬,脑子好使,只怕早让人骨头都给扬了。
像盛京这样的地方,改革变法是轻易不能动的,像江南那样的富庶之地更不合适,其他边边角角的地方又都是封地,一番算下来,就剩一个西南能给秦宴动了。
可被称为蛮夷之地的西南又能是什么好地方,想从在西南盘踞多年的大族口中抢钱,头都给你咬掉。
温尧掰着自己没受伤的手指给秦宴算,“其实就是朝廷能赚银子的生意太少,盐、铁,没了。”
“但凡你们赚钱的法子多,那些人能垄断过来吗?又或者是,让数量多起来,他们高价卖得出去吗?”
秦宴看温尧的目光逐渐深邃,他将温尧伸出来的两根手指按回去,“谁告诉你的?”
温尧一晃脑袋,露出骄傲的表情,“那当然是……我猜的!”
秦宴大约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道:“告诉朕,你还猜到了什么?”
当皇帝的就是疑心病重,温尧暗自诽谤。
不过跟秦宴做交换他是很有诚意的,便一股脑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出来,“我猜朝中有官员收了好处,让西南的官盐变成了私盐,所以你的国库毛都没进,西南大族还抬高盐价,致使西南百姓吃不起盐。而你派去调查的人,出事了。”
出了事,朝堂上却没半点风声,要么是朝堂涉及此事的事位高权重他一时奈何不了,要么,就是他在酝酿新的法子,企图将西南彻底颠覆。
温尧猜是后者,毕竟从之前被秦宴砍了脑袋的那些人来看,他没谁不敢杀的。
秦宴的眼像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冰冷,刺骨,让温尧觉得脖子发凉。
温尧下意识挪了挪屁股,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别动手啊,我从进宫来,伤就没好过,咱有话好好说行吗?”
温尧也很委屈,就没见过他这么惨的穿书者。
秦宴倒没动手,只拍了拍他旁边空着的位置,“过来。”
温尧怂唧唧地说:“你发誓不对我做什么,我就过……”
去字还没出口,秦宴就突然伸手,一把将温尧了过去,距离近到像靠在他怀中。
温尧听见秦宴问他,“说说,想要朕替你做什么?”
温尧颤抖地举起自己被烫伤的手,“就…帮我给烫回去。”
他在毓庆宫连恐吓带威胁,成功震住了谢贵妃,然后才得以脱身,没让自己遭受第二次伤害。
但他这么小心眼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白受伤,那必然是要报复回去的。
“那朕呢?朕帮了你,你能替朕做些什么?”
温尧道:“在不波及百姓的前提下,替你平定西南。”
话一说完,温尧就听到了秦宴的笑声,笑得还挺好听,就是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温尧仰头,“你在嘲笑我?”
秦宴不承认,“朕只是觉得高兴,”虽然听着像大话,但这个答案实在诱人。
“朕答应你,”目光扫过温尧那红通通的水泡手,秦宴说道。
秦宴不是看不出谢盈霜的用意,但她不该蠢到与虎谋皮。
给了承诺,秦宴便起了身,对温尧道:“明晚朕再来。”
温尧使劲儿点头,高兴地起身送他。
而等门一关,温尧就开始甩手嚎叫,“疼疼疼,红月,疼死我了。”
甚至还表演了个一秒落泪,十指连心,太特么疼了啊。
红月赶紧找了扇子过来对着温尧的手扇风,替他缓解疼痛。
温尧也是真的委屈,他又招谁惹谁,一群王八蛋变着法儿地欺负他。
红月几次想开口安慰他,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着急。
温尧自己缓了会儿,抹了把脸,冲红月笑,“我没事,就是太痛了,这阵儿过去就好了。”
“是奴婢无用,让美人受苦了。”
谢贵妃早有预谋,一到毓庆宫她们这些宫女就被毓庆宫的人隔开了,都不让近美人身,只能干看着他被欺负。
温尧摇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太弱了。”
“放心吧,很快就会不一样的。”
他提出那么丰厚的条件与秦宴做交换,为的可不是烫一烫谢盈霜的手,他要的是无人敢再欺他!
这一晚,温尧睡了个安稳觉,可后宫许多人却是让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给折腾的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栖霞宫便有内监打听了消息回来告诉温尧,说谢贵妃半夜喝水时不小心烫着手了。
温尧问:“伤的严重吗?”
内监回话:“听说两只手都伤了,御医从夜里一直守到天亮才从毓庆宫离开。”
温尧心里乐开了花,竟然替他报了双份仇,秦宴就暂时不姓狗了。
嘴上说的却是,“那想来应该不严重,等我的手好些了,我再去探望谢贵妃吧。”
温尧在毓庆宫被烫伤的事没藏着掖着,谢贵妃昨晚叫的那么惨,她被烫伤的事想藏都藏不住。
想来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猜测是不是他做的。
那样正好,至少叫人知道他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再来找他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自个儿。
也是这个早上,后宫各处打听到毓庆宫的消息后,再看向温尧的栖霞宫时,眼中便多了几分忌惮。
长青宫倒没什么变化,薛太后听完下面人禀报也只冷哼一声,说了句,“烂泥扶不上墙的蠢东西。”
倒是杜嬷嬷觉得温尧越发可怕了,她道:“娘娘,这个庶子不能留啊。”
“无妨,待哀家的肃儿到了盛京,再收拾他也不迟。”
她有百种千种法子除掉他!
“娘娘圣明,”杜嬷嬷温声奉承着。
薛太后:“不过也不能放任他继续作乱,找人盯着栖霞宫,有什么事立马来报。”
“是!”杜嬷嬷似乎等的就是这话,声应的特别响亮,并且转头就去找人办事了。
温尧并不知栖霞宫又多了一双或几双眼,他正在展现自己左手写字的绝技——画墨团。
温尧:“……”
一张纸写了多少个箩筐大的字,就有多少个墨团,自己都看不下去那种。
但他又不能找别人写,太机密,而且事情重大,便连红月,温尧都不完全放心让她知道。
红月很会察言观色,见温尧宁愿自己用左手折腾都没替要自己帮忙的话,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后面又见他盯着墨团唉声叹气,便上前建议,“美人何不去寻寻皇上。”
昨晚两人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半夜谢贵妃就被烫伤了,脑子稍微动一动,红月便知自家主子在烦的事与皇上有关了。
温尧一听,蹭地就站了起来,“红月,你可真是个机灵鬼,这样,你去帮我跑一趟,就找李长英,让他替我找个会写字的人来。”
红月自是连忙点头。
不过红月去是去了,就是带回来的人跟温尧想的不一样。
当看到秦宴领着一群人过来时,温尧问出了内心深处的疑惑,“你们承明殿就你这个皇帝会写字?”
秦宴:“……”
秦宴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温尧撇嘴,跟着秦宴屁股后面转到了长桌前,行吧,皇帝亲自来给他代笔,也是十分给他脸了。
温尧决定给予回报,在秦宴拿起笔的时候,温尧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们就先来写晒盐法。”
第十一章
现代接受信息知识的渠道多样,像什么穿越必备三件套温尧是烂熟于心,其他的晒盐,烧陶之类他也了解过,在秦宴变幻莫测的眼神注视下,他背书一般,十分流利的将海水晒盐之法背了出来。
看秦宴一字不漏的写完,温尧单手拍了拍桌子表示庆祝,“好了,你可以安排人去尝试了。”
“到时候等盐一晒出来你就让人往西南运,以最低价卖给百姓,就不信搞不垮那些西南大户的私盐生意。”
秦宴忍了忍,但没忍住,“此晒盐之法你从何处得知?”
不给温尧编造的机会,秦宴就率先堵了他的路,“朕命人查过你在左相府的一举一动,就连你看过哪些书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秦宴定定的看着温尧,“想好了再开口。”
温尧:“……”
他有些不高兴,“你这人,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法子,你还怀疑我,你还是人吗?”
“你想知道啊,但我不说,就是不告诉你!”看着秦宴逐渐拧起的眉头,温尧傲娇地哼了声。
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当然,他在得意的时候也下意识离秦宴远了些,怕这皇帝又不做人,想搞他。
秦宴倒也没生气,毕竟只要这海水晒盐之法能成,不管是西南还是盛京,都是要大变的。
将已晾干墨的纸收好,秦宴好心给温尧提了个醒,“这几日少出门,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温尧条件反射的往秦宴身边凑,并抱住了他胳膊,“谁?又有谁想杀我?”
为什么总有刁民想要害他?
温尧哭唧唧。
秦宴弯了弯嘴角唇角,“那就可难说了,毕竟想你死的人那么多。”
温尧:“……”艹!说的是人话吗?
“不行,你得保佑…呸,是保护我,”温尧抱秦宴胳膊的手又紧了些,“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间歇性姓狗的某皇帝翻脸不认人,抬腿就想离开。
但温尧哪里肯放他走,死死的缠住他,整个人都快挂他身上了。
秦宴皱眉,“松手!”
温尧摇头,“不松,死都不松。”
“撒开!”
“我不……”温尧一口拒绝。
“再不松开,朕就打你了。”
“不松不松就不松,死都要跟你在一起,”温尧甚至用脚夹住了秦宴的腿。
“要么你带着我一起去承明殿,要么你就留在栖霞宫,反正我跟定你了。”
秦宴愣是被他气笑了,骂了句:“无赖!”
无赖就无赖,反正只要能活着不再受伤就成。
秦宴被他缠的没法子,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动他,只能妥协,叫李长英给他安排了两个会功夫的宫女来栖霞宫,好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目的达成,温尧拍拍屁股起身,送秦宴离开。
还顺便感叹了句秦宴臂力真好,竟然能单手支撑他整个人的重量。
他未来的女人或男人,有福了。
事实是,温尧即便不出门,事情也会找上门来。
礼部来人送了薛太后寿宴上能赴宴给薛太后祝寿之人的名单,还催着温尧现场盖印,礼部才好着手安排。
温尧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礼部在玩什么花招,那些在封地的藩王竟只有肃王一人出现在了名单之上。
肃王那点心思谁不明白,温尧看得都想笑,也不至于把事情做这么明显吧,是怕其他藩王回来了阻拦肃王造反还是咋地。
来人名叫周文峰,正是秦宴提醒温尧小心的那个左相门生。
“周侍郎,这大渝是只有肃王一个藩王?”
“还是周侍郎认为,其他藩王不配回来给太后娘娘祝寿?”
周文峰似乎早料到温尧会有此一问,一脸正直地道:“薛美人有所不知,按规矩,藩王无诏不得进京,藩王非亲不得贺寿。”
“藩王虽多,但唯有肃王殿下乃太后娘娘所出,所以这名单上也只能有肃王殿下。”
温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呢,先帝临死前还下了让秦宴尊薛氏为后的旨意,感情打的是这主意啊。
果真狗比。
温尧手指从名单上掠过,笑了,“那周大人怎知皇上一定会让肃王殿下回京城为太后贺寿呢?又怎知皇上无意让其他藩王回京呢?”
“周侍郎莫非是皇上肚里的蛔虫?”
“嗯,不对不对,”温尧摇了摇头,“皇上肚里不能有那么恶心的东西,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周侍郎收了肃王的贿赂。”
温尧盯着周文峰逐渐难看的脸,征求他意见,“周大人,我说得对吧?”
先被骂是恶心的蛔虫,接着又说他收藩王贿赂,周文峰脸色能好看才有鬼。
不过到底是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的人,能忍又沉稳。
周文峰:“美人说笑了,下官与肃王殿下从未有过交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倘若美人不满意肃王殿下在名单之上,美人大可划去,下官过后再重拟一份便是。”
温尧还真当着他面划掉了,他说:“我的确不满意这上面有肃王,太后娘娘要杀我,肃王身为太后亲子,谁知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他再怎么样,到底是太后的儿子,除了皇上无人能左右他回京还是不回,其他藩王也一样,周大人,别忘了你的本分,你是皇上的臣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走狗。
温尧忍着,没把那实在得罪人的两个字说出来。
接着,温尧又划了几个名字,又念了几个名字让周文峰当他面写上去。
周文峰除了脸色不好看外,心里也有些震惊。
这位薛美人的身份如今是人尽皆知,左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据说生来愚笨,长到这么大连门都没出过几次。入宫后不仅勾住了皇上的心,连这等甄选官员赴宴一事都游刃有余,实在叫他生疑。
这人从前到底是在装傻,还是这其实并不是什么薛家庶子?
温尧划去的人是文官,而添上去的是武将。
本该文武各一半的名单之上,武将竟只有寥寥几人,坑挖的这么明显,是当自己瞎吗。
在等手好的日子,温尧也没闲着,让红月和秦宴新给他安排的两个宫女将朝廷文武官员名册各整理了一份,这其中还包括这些人出身背景,立过什么功,有什么成就,以及风评。
或许是温渝一直在做准备,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朝中能叫得上名字的武将温尧全记得,包括他们是什么派系,是什么性格等等,温尧全知道,都是温渝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告诉他的。
还让温尧牢牢记住。
武将与他记忆里的出入不大,文官这边温尧却全是临时背下来的,他防的就是礼部的人欺他什么都不懂。
周文峰写完,欲言又止的看着温尧。
温尧点点桌子,“周大人有话直说。”
周文峰道:“美人容禀,您加上去的这几位将军如今皆不在盛京,若让他们从驻地千里迢迢回京来给太后娘娘贺寿,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是想说自己不顾大局啊。
温尧轻笑,“所以周大人的意思,还是该换回你之前写的那些人来贺寿对吗?”
“下官……”
“啪!”没等周文峰辩解,温尧就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质问他,“你是欺诸位将军家中无人?!”
周文峰被震得瞳孔一缩,连忙否认,“下官不敢。”
“呵,不敢,周大人,你敢将这份名单直接呈到皇上跟前去吗?”
周文峰自然不敢,哪怕要给皇上过目,也得这是上头有了薛美人盖的印后,届时,皇上即便生气,被迁怒的也是薛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