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by九奉曲
九奉曲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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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江云舒正带着人前往联盟监狱。
李奇坐在墙角,听见动静,抬头,乱糟糟的头发垂落,显得整个人有些颓丧。
第一分队将监狱包围起来,江云舒正在给霍临深实时汇报:“霍长官,第一分队已就位。”
“看好他,别出岔子。”
“是。”
切断信号,霍临深顺手解决掉一个入侵者,雪狼跟在他身边,嘴角还带着碎肉与血迹。
十二点四十分。
入侵者彻底进入整个宴会厅,目标明确,直奔二楼联盟法庭会长的休息室。
太阳穴炸开一朵血花,为首的哨兵一声不吭倒在了地上。
第五分队队长举着枪,厉声呵斥:“别动!放下武器!”
面前的人不为所动,甚至又往前了一步,第五分队队长隐隐觉得不对,握紧了枪,再次重复:“放下武器!”
倒下的哨兵身旁是个向导,垂着头,一步一步向第五分队队长靠近。
心里那股不安越发明显,直到那向导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陌生精神力闯入他的精神网里,层层包裹住第五分队队长的触梢,精神力化为尖刺,刺入触梢内。
剧痛从精神网传来,枪掉在地上,第五分队队长捂住头,额角青筋跳动。
他操纵精神力试图驱赶向导,然而刚一动作,向导的精神力猛然收紧,绞断了他的触梢。
刹那间,耳边传来巨大的耳鸣声,刺激着他已经断开的精神连接。
精神力控制不住地外溢,冲撞着他的精神网,他连站立都维持不了,轰然跪倒在地。
这不是普通向导的精神力能造成的伤害。
面前是步步逼近的入侵者,第五分队队长喘着气,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精神体失去控制,在图景内横冲直撞,索取着他所剩不多的正常精神力。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抬头,看见的是那位向导空洞的眼神。
鲜血从他的下体涌出,染湿木质地板。
“河州塔的人呢?!”
触梢跳动着,严飞辰的状态已经接近狂躁,过多的精神力消耗让他有些失控,此刻勉力维持着正常,猩红着双眼搜寻着宴会厅内,河州塔成员的身影。
“严队!”是他队伍里的一位向导,左肩中弹,捂着流血那处在另一头回答他,“河州塔的监狱被偷袭了,他们现在没办法赶过来!”
严飞辰骂了句脏话,阴沉着脸换了把枪,重新上膛,瞄准入侵者的眉心开枪。
他控制不了他的情绪外泄,判断能力正在下降,恍惚间,他打偏了一枪。
“严队!”
“严哥!”
耳膜酸胀,队友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像隔了层布,忽大忽小,令他越发感到烦躁。
玻璃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一时不察,精神网内钻入一股陌生的精神力,绕着他的精神网三圈,最后攀上了触梢。
只一下,差点让严飞辰陷入狂躁状态。
向导的精神力。
跟其他向导温和轻柔的精神力相比,这股陌生的精神力更为强势,撕扯着他的精神网,引导着他朝旁边开枪。
之后发生的那些,是严飞辰这一辈子最不敢回忆的画面。
他眼睁睁地看着狂躁状态下的自己对同伴出手,看着同伴惊恐而不解的眼神。
他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一拳一拳落在上面,嘶吼着。
停,停下!
没有用了,什么都听不见了,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抬手,掐住了一个同伴的脖子。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一点二十八分,支援终于抵达。
谁也没有料到,一场庆功宴会变成战场,到处是尸体,墙上血迹连片。
严飞辰神情恍惚,呆滞地看着他们收拾残局。
有个哨兵认出了他,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严队,你还好么?”
不好,很不好。
严飞辰呆愣愣地看着双手,半晌才慢吞吞地回应:“啊?哦,我还好。”
他起身,踉跄着往外走去。
“我得走了,他们还在等我下命令……”
给谁下命令?严飞辰抬头,身旁空无一人。
一年前,联盟法庭庆功宴被卧底和“自由人”组织余党里应外合,入侵庆功宴,大开杀戒。
那一年,第五分队队长被黑暗向导的精神力切断精神连接;那一年,失控状态下的严飞辰杀死了与自己并肩的队友;那一年,河州塔监狱遭遇袭击,无法进行支援;那一年,是新人入渝州塔的日子。
那晚过后,联盟法庭封锁了消息,对外说是调查。
看似平静的海面下,藏着的是暗涌的漩涡。

他一个新人,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担任队长。
第五分队就是个香饽饽,原队长是位A+级哨兵,入塔六年,经验丰富,手下的队员能力强还听指挥。每次出任务,塔里批的资金抵得上普通成员三个月工资。
塔里不少人觊觎队长的位子,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齐汶迟获胜。
入塔仅半年,齐汶迟的任务绩点就已达标,最新能力等级测评达到A+,与牺牲的第五分队队长等级一样。
齐汶迟接管第五分队后,部分队员选择退出,他没挽留,转头就去新入塔的一众新人里挑了查西和林惊雨。
他正式上任的那天,严飞辰正在递交辞呈。
那场意外已经过去了半年,他仍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他的心理测评分数远低于及格线,高层多次找他谈话,内容大致都是让他尽快调整好状态,并继续担任队长一职。
严飞辰做不到。
等级越高的哨兵越容易陷入狂躁状态,哨兵脆弱的精神网经不起再一次的精神力攻击。
负责审批的是霍临深。
彼时的严飞辰状态差到极点,有些局促地等着霍临深签字。
霍临深转着笔,问了他两个问题:“就这样离开,甘心吗?”
“入侵者还没抓到,你就先退缩了?”
严飞辰低着头,麻木道:“杀死他们的,就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霍临深没有在他的辞呈上签字,跟高层打申请将严飞辰调去了后勤部。
后勤部相比其他部门,工作轻松很多,严飞辰的到来并没引起太大注意,所有人都在刻意抹去他的存在。
他亦然。
直到齐汶迟来找他。
新上任的第五分队队长还很年轻,眉宇间充满朝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队伍。
他好像并不伤心。
“所以我不能逃避,更不能让队伍解散。”
齐汶迟问他在害怕什么。
他终于和齐汶迟对上视线。
“你说的很对,”眼底是齐汶迟的那身黑色训练服,“但你找错人了。”
“你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退队吧?”
严飞辰讽刺地勾起嘴角:“因为我杀了自己的队友,在失控状态下扼住了他的喉咙,那以后,第七分队就解散了,我也退出了前线。”
“齐汶迟,你说你需要我,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哪天掐上的是你的脖子?你将一个定时炸弹放在队伍里,这个人随时会失控,还喜欢逃避,他帮不上你任何忙。”
“你有继续查下去的勇气,我没有。”
说完,他不再看齐汶迟和陆明岭,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
他说的那番话很不负责任,任谁听了都会骂他。
严飞辰的目的就是打消齐汶迟拉他入队的念头,顺便提醒他,别看见一个能力强的人就想着收用。
事实证明,这并没有用。
几分钟后,他以为离开的人“嘭”一下推开他办公室的门,端着杯子的手一抖,水荡出杯外,洒了他一手。
严飞辰错愕地看着齐汶迟。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齐汶迟双手撑在桌上,表情严肃又认真:“严队,如果你真的放弃了,你大可以直接退出渝州塔,为什么还要接受调剂?”
“霍临深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你坚持,他就没办法逼你来后勤部,但你默认了他的决定。”
一坐一站,两相对峙。
半晌,严飞辰轻声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能。”齐汶迟语气焦急,“你没有放弃,你是在等,等自己跨过那道坎,等自己可以正视一年前的那一天。”
“阿蒙他们是因为黑暗向导牺牲,作为队长,我必须要对他们负责。我有责任,有义务查明背后的真相,但我不可以等。多等一天,背后的真凶就会多快活一天,那会让我感到愤怒。”
“逃避有用,但没人喜欢逃避。严飞辰,你说你会伤到我,那好——”齐汶迟直起身,一字一句道:“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在你的利刃刺入我身体之前,先一步找到你。”
在你想再次离开时,我会抓住你的手,让你不再有逃避的机会。
“齐汶迟又去找严飞辰了?”
“是啊。”沈知忱扶了扶平光镜,“这孩子也是够死心眼的,人家都拒绝他好几次了,还往上凑。”
距离齐汶迟第一次去找严飞辰已经过去了三天,后者或直接或委婉地拒绝,他跟没听见一样,结束特训就往后勤部跑。
渝州塔开始传齐汶迟为爱所困要退出第五分队,加入后勤部和严飞辰厮守了。
这话不能让霍临深听到,不然他要疯。
光脑投射出几个面板,位于中央的那块最大的面板上,是严飞辰的个人档案。
短发,剑眉,眼神很凶。
沈知忱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说:“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霍临深关闭面板,莹蓝色的面板闪烁几下,化为粒子消散在空中。
他不甚在意地拉过另一块,一边说:“随他去吧,严飞辰答不答应,是严飞辰自己的事。”
“随他去……”沈知忱翻了个白眼,起身拿过一旁茶几上的茶杯,“你就惯着他吧,迟早惯出毛病来。”
说完,他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下一秒一口喷了出来,咳嗽着,表情惊悚地看着那杯水。
淡黄色液体,杯底沉着黄色碎末,表面还漂着红色絮状物。
“这是什么?”
霍临深看他一眼:“生姜红枣水,补血的。”
沈知忱闻了闻:“怎么还有糊味?”
“大火收汁。”
……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沈知忱完全不想回忆那诡异的味道和口感。
又甜又咸又辣,还糊嗓子。
“你口味,还挺独特。”
“不喝就放下,又不是给你带的。”
“谁?”沈知忱想到了一个人,“齐汶迟啊?”
霍临深没否认。
沈知忱更惊恐了:“霍临深,不要这样。就算汶迟没答应你,你也不应该谋杀他。”
霍临深皱眉:“好好说话。”
沈知忱丝毫不给他面子:“面对一杯难喝到我想裸奔的古怪饮品我还能怎么好好说话。”
“你要裸奔?”
“这是重点吗!”沈知忱怒了,“重点是你给我的学生喝这种东西!他觉得好喝?”
“他没说难喝。”
很好,他学生还是个爱护长辈面子的好孩子。
霍临深下逐客令了:“你还准备在我这里待多久?圣所很闲吗?”
“今天是休息日,霍长官。”
说是这么说,沈知忱还是在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翻找,掏出一份档案递给霍临深:“齐煦的个人资料,我委托河州塔的朋友帮我查了下,小孩没什么特别的,能查到的东西也少。”
“我不觉得一个脸上有死刑犯刺青的小孩是普通人。”
沈知忱愣了下:“什么刺青?”
牛皮袋的卡扣打开,薄薄几页纸抽出三分之一,霍临深粗略看了几行:“河州塔监狱,专门用在死刑犯身上的六边形刺青,你见过。”
最顶上的一张纸抽出来搁在桌上,一寸照片上的齐煦左脸的刺青还未处理,眉宇间带着戾气,直勾勾盯着镜头。
很难想象这人半个多月前缠着齐汶迟让他帮忙取名。
“782……”
除了姓名那一栏填着三个数字,其余都是空白。
“河州塔最近有什么异常么?”
沈知忱摇头:“没有。”
一年前,河州塔监狱遭到袭击,大量犯人趁乱逃出,也是因为那一次,河州塔元气大伤,往后逐渐衰败。
“齐煦是河州塔的人?”
“之前是,收编了。”
“你干的?”
“齐汶迟做的。”
沈知忱“哟”了声:“都姓齐,本家啊。”
霍临深阴恻恻地瞪了他一眼:“他姓齐是因为齐汶迟姓齐。”
沈知忱:“什么意思?”
霍临深:“字面意思。”
沈知忱:“齐煦是齐汶迟生的?”
霍临深:“他能生吗?”
沈知忱:“哦~别人给他生的。”
霍临深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向他。
沈知忱敏捷地躲开:“干什么!你不能干涉孩子的恋爱自由!”
烟灰缸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霍临深二话不说接着拿起一旁的茶杯:“我养了他十几年,他就算想跑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不讲道理。”
“是,我不讲道理。”
霍临深放下茶杯:“反正他这辈子,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就一个人和我在一起。”
沈知忱敛了笑意,不赞同他这说法:“霍临深,他是一个正常人,不是你的所有物。”
“哨兵本就需要向导。”
额前散落的碎发有些长,在鼻梁上落下一片阴影。
霍临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需要我的疏导。”
办公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许久,沈知忱才再次开口:“就算是这样,你也得问问他的意见。”
“他不会拒绝。”
霍临深岔开了话题:“圣所最近接到的委托,分几个给渝州塔,再挑一个双人委托让齐汶迟和严飞辰去。”
“提醒一下,停职期间不能出任务。”
“负责人填我的名字。”
沈知忱无语,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越野在地上留下印迹,齐汶迟降下车窗,任由雨林的风吹乱他的头发。
他很兴奋,一张嘴,音节被风吹散:“严哥——咱们到了——咳咳咳,呸!”
空气中细小的绒毛灌进嘴里,齐汶迟立马闭上嘴,扭头一边呸呸呸一边抱怨:“这东西怎么到处都是?”
“雨林很常见。”开车的严飞辰分给了他一个眼神,提醒道,“把车窗升上去。”
一个小时后,越野抵达营地。
军靴重重踩进泥土里,雨水从缝隙中挤出,聚成一片水洼。
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树叶腐烂的味道,树干直冲云霄,密密麻麻的树枝与藤蔓交错,从缝隙中透进来几缕阳光。
这次的双人委托由西区公会派发,两人结伴,猎杀位于雨林深处的异变蚺蛇并带回样本,难度等级为C级。
齐汶迟已经很久没接过B级以下的任务了,从十六岁正式分化后,圣所和渝州塔派发给他的大部分都是A级难度的任务,偶有B级也不过是去支援。
对现在的他而言,C级任务过于简单了。
但这不影响齐汶迟的积极性。
停职这半个月,他被拘在渝州塔,哪儿也去不了,雪豹都胖了一圈。
得了机会出塔,还是和严飞辰一起。
严飞辰明显感觉得到身旁人的兴奋。
黑色作战服很合身,两天前到的他手上。
接到任务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以至于齐汶迟揽着他肩也没推开,直愣愣地看着手上新的作战服。
齐汶迟看他半天没反应,有些急了,催促道:“换上看看啊,严哥。”
他任由齐汶迟把自己推进更衣室。
作战服胸前绣着渝州塔的标志,橙色的太阳被六芒星包裹着。
代表着守护、保护和祝福的六芒星。
穿好衣服出来,等在外面的齐汶迟眼前一亮,由衷赞叹:“很适合你。”
他朝严飞辰伸出手:“那么接下来,合作愉快,搭档。”
从回忆中抽离,严飞辰沉默着从车上搬下这几天要用的东西,齐汶迟则放出了雪豹。
甫一落地,雪豹的肉垫踩上湿答答的泥土,它有些嫌弃地抬起前脚甩了甩,动作轻快,几个来回间,灰白的身影消失在雨林里。
雪豹被他放出去查看营地周围的情况,他自己在帐篷外巡视一圈,清理掉遗留的陷阱,又撒上防虫的药粉。
做完这一切后,齐汶迟吹了声口哨。
没多久,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雪豹拖着半架微型无人机,昂着头回到他面前。
无人机上沾满泥土和树叶,看上去损坏了有一段时间,白色的的划痕遍布。
雪豹咬着刨着,显然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严飞辰掀开布帘一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齐汶迟拎着雪豹的后颈皮,一手拉住无人机往外拽:“吐,吐!”
任由主人如何命令,雪豹始终不松口,大有一副“你不让我玩我就跟你耗在这儿”的意思。
齐汶迟头疼不已:“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雪豹了,大雪豹是不会玩这种东西的。”
严飞辰看着,只觉得好笑,上前几步帮着齐汶迟把无人机从雪豹嘴里拽出来。
雪豹不满地叫了两声,叼住自己的尾巴原地转了两圈后,不怎么开心地回到图景。
齐汶迟和严飞辰蹲在无人机前。
“应该是那些居民用来探测情况的。”
严飞辰将无人机翻过来,细细查看一番,摸索到一块方形硬物,手下用力卸了下来,摊在手心里。
小型的摄像头,旁边的卡槽被破坏,露出里面的存储卡。
他往下轻轻一按,存储卡跳出。
严飞辰把存储卡递给齐汶迟:“试试看,能不能读出数据。”
存储卡插在光脑上,齐汶迟点开几个面板,一串串代码滚动着,莹蓝色的面板跳动几下,忽而黑屏,过了几秒画面重新恢复。
面板上出现的是雨林,鸟瞰视角,大片大片的绿色蔓延,偶有几只动物从雨林跑出。
无人机移动的速度很慢,将雨林一寸一寸地展现出来。
影像并不连贯,画面闪烁,一片雪花后出现了一只猴子。
一张绒毛猴脸占据了整个画面,猴子的上唇裂开,呲着牙和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或许是确定了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没有危险,猴子俯身抓起无人机用力甩了几下,画面跟着抖动。
似是觉得无聊,猴子又将无人机丢下,转了个身撅着屁股对着摄像头,噼里啪啦放了一串响屁,挠着屁股怪叫着攀上树离开。
摄像头横倒在湿泥里,正好拍到猴子从树上摔下来。
啪嚓一下,树枝断裂,随之传来的还有猴子愤怒的尖叫。
接着,齐汶迟和严飞辰就看着这只愤怒的猴子一把抓起无人机,三两下重新窜上树。
画面再次摇晃起来。
另外一只猴子出现在了画面里。
然后……
齐汶迟:“它们在干什么?”
严飞辰捂住了他的双眼。
等面板上平静下来,严飞辰才放开他。
无人机掉到了树下,一只巨嘴鸟好奇地往跟前凑。
还没等它观察完,巨嘴鸟就像发现了什么,扑着翅膀要逃离。
来者速度比它更快,黑影一闪将这只倒霉的巨嘴鸟吞入腹中。
观看录像的两人看清那是什么后,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这是……”
蛇瞳对着摄像头,半晌,极为缓慢地眨了下。
绿色水蚺,又称绿水蟒,最大的蛇类,性情凶猛,栖息在沼泽地。
绿水蟒本身体型庞大,录像里的这条绿水蟒更是比普通蚺蛇大上许多倍。
绿褐色的蛇身擦着摄像头游过,发出“沙沙”声。
双人委托里要猎杀的正是这条绿水蟒。
光脑关闭,面板跟着消散。
“还挺巧。”齐汶迟笑出了声。
雪豹去巡视的地方不远,他猜测,绿水蟒就在这附近。
“严哥,检查一下周围有没有水源,那家伙需要依靠水的浮力来支撑体重,它不会离水源太远。”
“我去雪豹发现无人机的地方找找看。”
严飞辰拉住他:“天马上要黑了,你一个去不安全,我和你一起。”
二人顺着雪豹残留的精神力寻找。
天黑的很快,转了一圈,除了一个快要干涸的水塘外,没有发现绿水蟒的踪迹。
齐汶迟单膝跪在湿泥上,两根手指取了点水塘底的淤泥,放到鼻下闻了闻。
泥土味,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轻轻一搓,淤泥间扯出细细粘腻的银丝。
看上去像是绿水蟒的体液。
他将手指举到严飞辰面前晃了晃:“跑了。”
严飞辰眼神一撇,抬手扯过齐汶迟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去淤泥:“小心。”
他拎起那块手绢,眸色深沉:“绿水蟒的体液有腐蚀性。”
沾上淤泥的那一块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严飞辰抬手将手绢丢到水塘底,一碰上那些淤泥,白色布料便滋滋作响,冒着青烟,瞬间化为灰烬。
齐汶迟碰过淤泥的手指隐隐有些发烫,他捻了捻,自言自语道:“果然异化了。”
“绿水蟒本身没有毒性与腐蚀性,”手绢彻底被淤泥吞噬,严飞辰收回视线,“应该是吃了太多雨林里有毒的动物,而这些动物,极有可能也是异化后的。”
本身有毒的动物异化后毒性加强,被绿水蟒捕食后,毒性从内渗透到表面的蛇鳞,日积月累,连带着绿水蟒住过的水塘也被污染。
若不是齐汶迟刚才取的量少,哨兵的身体素质又极好,他的那两根手指也只怕成了白骨。
严飞辰语气严肃:“下次别再碰未知的东西。你一个人执行任务时,如果也这样,谁来帮你。”
“看不出来啊严哥。”齐汶迟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凑到他眼前,“看上去脸臭脾气差,实际上这么关心我啊。”
“我只是担心你死了,我回去没法交差。”
“我不信。”
“……随你,走了。”
如齐汶迟所言,绿水蟒需要依靠水来撑起整个蛇身。
原先那个水塘被污染后,绿水蟒不得不重新寻找新的水源,庞大的身躯在湿润的泥土上游行,压出一条路。
两人顺着绿水蟒留下的痕迹在雨林里七拐八绕。
印迹在一棵断裂的大树前消失。
一路走来,绿水蟒压出的凹痕周围是被腐蚀掉的树叶植物,和一些小型动物。
两人避开,小心翼翼地来到大树下。
大树从主干中间处断裂,下半部分埋在土里,上半部分砸在地上,没有被腐蚀的痕迹。
齐汶迟绕着大树下半部分看了一圈,侧头看向正在检查上半部分的严飞辰:“没有体液。”
跟丢了。
严飞辰起身,抬眼望向雨林深处。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树枝挡住了月光。
夜晚的雨林是极度危险的。
齐汶迟试着放出精神体,让雪豹闻着绿水蟒的气味去找,被严飞辰拦下:“退后。”
齐汶迟退到了严飞辰身旁,好奇他要干什么。
严飞辰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掌心慢慢聚起两团光球,黑白两色在空中分开,又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的光球。
那团光球越来越亮,突然迸裂开,无数蝴蝶飞出,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齐汶迟看见了那些蝴蝶的样子。
一半黑一半白的两翅,个头略大,从严飞辰掌心里孵化而出,融入黑暗。
不过几分钟,蝴蝶们飞回来,乖顺地重新围成一团,再次消失。
严飞辰放下手,抬腿往右边走:“这边。”
齐汶迟跟上他,不忘询问关于那群蝴蝶的情况:“严哥,你的精神体是蝴蝶?”
“皇蛾阴阳蝶,有毒。”
“倒是很少见。”
齐汶迟还没见过有哨兵精神体是蝴蝶的,嘀咕了一句:“真漂亮。”
严飞辰听见了,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回他话:“是么。”
顺着阴阳蝶的指引,二人停在一处水池边。
这次的水池比之前那个大的多,正中间盘着一团黑乎乎的巨大不明物体。
绿水蟒闭着眼,将庞大的蛇身盘起来,在水里静静卧着。

第16章
齐汶迟和严飞辰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分开,一个绕到绿水蟒身后,一个蹲在前面,警惕着蚺蛇的突然暴起。
二人都刻意放轻了动作,绿水蟒仍闭着一对蛇瞳,睡得很沉。
齐汶迟绕到蚺蛇身后,屏住呼吸缓慢弯下上半身,调动精神力提高五感,观察着盘起来的蛇身。
绿褐色的蛇鳞覆盖着蛇身,透明粘液将部分鳞片腐蚀,露出光秃秃的肉身。
粗大的蛇身足足盘了三四圈,远处看像是个小山包。
蛇头部分的蛇鳞颜色比身上的深很多,眼睛的部位叠了两三层。
观察的差不多了,齐汶迟打算撤退。
他小心翼翼地退后,猫着腰来到严飞辰身边。
走之前,严飞辰留下一只阴阳蝶。
蝴蝶扇动着翅膀,在绿水蟒上方盘旋几圈,停在蛇头上。
“我留了标记。”严飞辰声音压得很低,“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过来。”
沿着蝴蝶的指引,二人回到营地。
帐篷外支了口锅,严飞辰开了个牛肉汤罐头倒进去。
齐汶迟打开光脑,查看着这次委托的资料。
绿水蟒,性情凶残,易被激怒,可在进食或蜕皮时猎杀。
照片上的绿水蟒实在不怎么好看,齐汶迟看了两眼就偏过头去。
“来。”盛着牛肉汤的碗递到齐汶迟跟前,看他接过了,严飞辰收回手,顺势在他身旁坐下。
他沉默着喝了两口汤,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齐汶迟。”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加入第五分队?”
齐汶迟不急着回答,嘴里那口汤咽下去后,擦掉油渍,说:“你想听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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