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by九奉曲
九奉曲  发于:2024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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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完全掌控精神体的,齐汶迟只见过霍临深一个。
“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雪豹哨兵。”
洛森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椅背上。
“他们的精神体早就和自身融合了。”

齐汶迟的第一反应是抗拒。
他想从洛森嘴里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耳机里先一步传来霍临深的声音。
“先出来,等带回塔里再统一审。”
齐汶迟想反驳:“可……”
“你需要换药,齐汶迟。”霍临深打断他,语气认真,“不按时换药会影响你之后的恢复。”
隐藏在层层绷带下的,位于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在门外。”
齐汶迟下意识朝铁门那儿看了一眼,这点动作落在洛森眼里,被他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语气暧昧:“外面好像有人在等你,年轻哨兵,是救你的那个向导吗?”
齐汶迟看了他一眼,起身,带走文件夹和外套。
手搭在门把手上,齐汶迟没回头,沉下声音:“你可以选择沉默,洛森,希望你被带回渝州塔后也能这样。”
铁门打开,在齐汶迟身后重重合上。
霍临深在离门口两三步远的地方等他,身边没跟人,见齐汶迟过来,无比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夹,手掌揽着他的后背。
“走吧,医生在病房等我们。”
换药的医生是霍临深从渝州塔带过来的,拿着药对齐汶迟说道:“脱衣服。”
齐汶迟双手抓住衣服,正要往上一脱,余光瞥见一旁的霍临深。
向上脱衣服的动作卡住,齐汶迟朝霍临深抬了抬下巴:“转过去。”
霍临深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扫过露出的部分腹肌,乖乖转过身。
绷带一圈圈解下,医生弯下腰,拿过推车上的药物仔仔细细地为他换药。
解下来的绷带沾着血随意丢在脚边,药物刺激着伤处,齐汶迟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
有时候五感过于敏锐也不是件好事。
正对着空气发呆,触梢上的精神力动了动,慢吞吞地散开,在齐汶迟的精神网里建立起一层屏障,削弱了他的五感。
疼痛减轻,齐汶迟放松下来,看着医生换好药重新缠上绷带,起身收拾东西,一边叮嘱他:“这几天不要碰水,睡觉的时候注意别压着伤口。”
“谢谢医生。”
医生推着推车离开,齐汶迟套上衣服,霍临深仍背对着他,询问道:“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得到允许后,霍临深转身,齐汶迟已经穿好了衣服,盯着空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面对霍临深,他很不自在。
毕竟一个多月前他还在和霍临深冷战,准确来说是齐汶迟在单方面躲霍临深。
睡得迷迷糊糊,唇边突然印上来的那个吻,足够让二十岁的年轻哨兵当场清醒并震惊,接着就是狼狈地冲出房间,一头扎进训练场里,连着一个月都不敢和霍临深碰面。
连带着雪豹都开始对雪狼龇牙。
霍临深的雪狼在渝州塔不受约束,来去自如,在主人的默许下成天跟着雪豹,被凶了也不在意,甩着尾巴尖又凑上去。
你没有自己的主人吗?齐汶迟看着围着自己打转的雪狼,打了个喷嚏。
白色的狼毛在空中飞舞。
他坐在自己的宿舍床上,抱着头沉思。
是哪里出了意外?我把你当爸爸,你却想亲我?
躲了一个月,终于被塔里丢到东南沙漠执行任务,却不想前来支援的人员里还有霍临深。
“那现在就去?”
齐汶迟回过神:“什么?”
霍临深拉着他的手出了病房,闻言笑了声:“不是说好了去吃饭吗?”
他什么时候……
“你要拒绝我吗?”
“……”
病房下一层就是食堂,为病人考虑,伙食都很清淡。
查西和林惊雨也在,见到俩人后招手,霍临深先去买饭,齐汶迟被查西拉着坐下。
刚坐下这人就来掀自己衣服。
“你干什么呢!”
“老大我替你看看伤口——别躲啊!”
“大庭广众之下这合适吗?我操不许扯我裤子,松手!”
林惊雨往嘴里塞了块豆腐,拉着餐盘往后移了些。
齐汶迟死死揪着裤子和上衣,抬脚就往查西膝盖上踹,查西被踹了后也不停手,嚷嚷着“我是为你好”。
“嘭。”
餐盘重重往桌上一放,正在纠缠的两个人一哆嗦,抬头看向霍临深。
霍临深面带微笑,语气森然:“在干什么?”
笑容落在查西眼里,让他迅速回忆起了还在圣所训练时的日子,下意识松开齐汶迟,打着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跟齐哥闹着玩呢,哈哈哈哈,闹着玩……”
声音越来越小,底气逐渐不足,霍临深的表情越看越恐怖,查西干笑两声,低下头吃饭。
吃了一口,抬头,霍临深站在自己旁边。
再吃一口,抬头,霍临深还在。
查西不敢吃饭了,他悄悄冲林惊雨使眼色。
——怎么回事?霍老师怎么一直站我旁边?
林惊雨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儿,关心你被没被饭噎着。
查西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霍临深深吸一口气。
第五分队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查西,”他咬着后槽牙,“换个位子。”
“啊?”
林惊雨笑出了声。
齐汶迟装作没听见,拆开筷子,拨弄着汤里飘着的葱花。
居住区的伙食比渝州塔的差多了,他吃得飞快,反观霍临深,吃得很慢很斯文。
向导不需要控制伙食,重口的清淡的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但霍临深的那份饭和齐汶迟的一样。
米饭,清水煮白菜,煮熟的肉放了点盐调味。
齐汶迟吃了十年这样的伙食,吃得他麻木,吃得他心死,吃得他想掀桌子大吼:都别吃了!
于是他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霍临深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侧头看他:“吃饱了?”
齐汶迟木着张脸:“不好吃。”
对面的查西在抢林惊雨餐盘里的香辣蟹,后者动作迅速地剥壳,塞进嘴,咽下,一气呵成。
查西连渣都没抢到。
一顿晚饭下来,吃饱的只有两位向导。
洛森被关起来,预备两天后带回塔里由专人审讯,蒙面在齐汶迟病房对面,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
“咔哒。”
门锁打开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扭头一看,齐汶迟已经关上了门,在床尾的沙发上坐下。
蒙面翻身坐起来,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是不是被打了。”
蒙面哼了声:“我怎么可能会被打。”
齐汶迟翘着腿:“之前不是还说我虐待你?”
他说的是让蒙面守夜那事。
蒙面没跟他呛,盘坐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喂。”
齐汶迟淡淡瞄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齐汶迟。”
蒙面小声重复了一遍,摇头:“我之前没见过你。”
“我一年半前才进的渝州塔,你一直在河州塔,怎么可能见过渝州塔的人。”
“不,”蒙面再次摇头,“我见过你们渝州塔很多人,霍临深我也见过。”
“在我还没有逃出来以前,我见过很多次霍临深,他的身边总是跟着很多人,教我的老师说,他是新时代最强的向导。”
齐汶迟蹙眉,怀疑道:“见过很多次?”
“画像,照片,真人,我都见过。”
蒙面回忆着:“老师说我是他最有天赋的学生,有天赋的孩子应该见见强大的人,这样他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起来,”齐汶迟点点脸颊,“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十三岁的时候,我逃过一次,被抓回来了。高层很生气,让人在我脸上弄了这个。”
“后来,我被关进了监狱,行刑前被洛森他们救了出来,他们让我加入D组织,替他们做事。”
老师,十三岁,刺青,D组织,代号。
“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蒙面摸了摸脸上的刺青,垂下眼帘:“从我有记忆开始,身边的人就叫我782,后来加入D组织,又在前面加上字母D。”
齐汶迟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以前,是哨兵还是向导?”
“向导。”
“精神体呢?”
“融合了。”
齐汶迟手指蜷缩,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疼吗?”
蒙面笑了,又摇头:“不疼的,就是醒来后,精神图景什么都没有了。”
简直是毫无人性!
齐汶迟恨不得冲进审讯室给洛森两拳,让他把D组织完完整整给他讲出来,最后再丢进监狱里服刑。
他平复着情绪,继续问:“所以你之前是个正常分化的向导,黑暗向导的能力是D组织给你的?”
蒙面点头。
“还记得自己原本姓什么吗?”
蒙面想了想:“不记得了。”
“那好。”齐汶迟起身,蒙面不解地看着他,“过两天启程回渝州塔,交代完你知道的一切后,如果想留下来,我会跟塔里申请,不想留下来,你就只能去联盟法庭的监狱里待着。”
“你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D782,没有过去,那就自己给自己一个新生。”
眼看他要离开,蒙面跳下床,拦在他面前。
“你是在帮我吗?”
“不,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

他一脸认真:“齐汶迟,我确实记不起我的名字了。”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齐汶迟拧开一瓶水往嘴里倒,拐进塔里就行了。
“我要和你姓。”
“噗——咳咳咳!”
齐汶迟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全喷了出来,打湿胸前大片衣物。
他擦去水渍,表情称得上扭曲:“你受什么刺激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赖在他房间里要玩雪豹的查西。
查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思考良久,凑到齐汶迟身旁,低声问:“齐哥,你是不是要当爸爸了?”
齐汶迟头也不回地给了他一拐。
蒙面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腿上,乖巧地等着齐汶迟的答复,和几天前在沙漠的样子完全相反。
齐汶迟接受的很快,白得一个儿子谁不高兴。
他扯了张凳子在蒙面面前坐下:“确定要和我姓?”
蒙面点头。
齐汶迟竖起三根手指:“行,那咱们约法三章。第一,回去之后配合调查。”
“可以。”
齐汶迟弯下一根手指:“第二,你多大了?”
蒙面想了想:“十七。”
齐汶迟弯下第二根手指:“第二,调查完后老老实实去圣所学习,我会找人帮你去掉脸上的刺青。”
“第三呢?”
“第三,到达服役年龄之后,加入渝州塔。”
“不用到服役年龄。”蒙面打断他,“我现在就可以。”
“好。”
齐汶迟放下手,大力揉乱他的头发。
“想好自己叫什么名了吗?”
蒙面摇头:“你帮我取。”
齐汶迟真没帮别人取过名字,他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努力回忆起学习时老师提到过的,那些旧时代的诗句。
然后发现想不起来。
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取名啊!他连自己名字的寓意都不知道!
窗外,太阳缓缓升起,橙金色的光一点一点铺满房间。
齐汶迟看了一会,开口:“今天是个好天气。”
“齐煦。”
他转头:“叫齐煦吧。”
蒙面——现在应该叫齐煦,呆愣愣地望着齐汶迟,好半天才回过神,念了两遍。
齐汶迟干脆拉过他的手,在掌心里一笔一划写出他的名字。
齐、煦。
“好了,齐煦同学。”
齐汶迟再次揉乱他的头发:“祝贺你拥有了新的人生。”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齐煦蹲下,捂住脸,从指缝里溢出一声极小的笑声。
次日清晨,队伍收拾妥当,江云舒打头阵,从对讲机里询问霍临深:“霍长官,都准备好了。”
队伍正式返程。
齐汶迟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睡觉,脑袋随着车身轻微晃动。
霍临深在他旁边,头发束在脑后,文件资料摊在腿上,抬手翻过一页,另一只手揽过齐汶迟的肩。
后者毫无防备地一头栽在他肩上。
霍临深勾起嘴角,心情愉悦地用下巴蹭了蹭齐汶迟的脑袋,满意地继续翻看收集上来的资料。
对于东南公会那群人,郭区长的说辞是疯了。
在抵达沙漠的第二天,霍临深带着几个手下去了一趟东南公会。
病房里的人一会哭一会笑,不时用利器指着玻璃外的霍临深。
头发凌乱,眼眶满是红血丝,嘴里念叨着“实力”“取代”,精神力控制不住地外溢,被精神屏障拦下。
霍临深看着自言自语的向导,开口问道:“他的精神体呢?”
身旁的会长连忙回答:“从沙漠回来后,他的精神体就出现了异常,好像是被他自己封存在精神图景里了。”
“霍长官。”前去调查情况的手下回来了,站在霍临深身后同他汇报,“已经确认是精神连接断开,触梢未断裂,精神网内有陌生精神力入侵。”
车身颠了下,齐汶迟醒了,睁开眼,最先看见的是翻开的那一页报告单。
精神连接断开。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洛森之前说的,被他断开精神连接的那个黑暗向导。
顾不得起身,齐汶迟就着靠在霍临深肩上的姿势拿过报告,从头开始看。
连接断开,精神体异常,认知能力紊乱……
齐汶迟注意到了那项“精神体异常”。
“霍临深。”
霍临深侧头。
“什么叫异常?”
霍临深垂眸顺着看向齐汶迟指的那一项。
“他将自己的精神体封存在了精神图景里。”
手指蜷缩,齐汶迟抬头,副驾驶上的齐煦闭着眼睡得很沉。
这小子死活要和自己一辆车,查西拼命给他摆手只当没看见,动作利索地上车关门,再扣上安全带,避开霍临深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睛一闭就是睡。
“看来他很喜欢你。”霍临深捏捏齐汶迟的后颈肉,把人塞进了后排。
明明没说什么,齐汶迟莫名觉得危险。
他往旁边挪了点,拉开一些距离。
齐煦和他说过,他黑暗向导的能力是在与精神体融合后获得。
报告单上的向导封存精神体,行为失控,无法自主判断,这些情况,与绿洲那个精神连接断开的黑暗向导十分相似。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绿洲的黑暗向导,是这些向导的成形体。
意识到这点后,他赶忙翻开后几页,报告单上的几个向导都是一样的情况。
齐汶迟后背发凉。
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那D组织将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这点,霍临深肯定也料到了。
合上资料,霍临深抽走他手里的那份报告单,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别看了。”
收好资料,他抬手遮住齐汶迟的眼睛。
视线被遮挡,触觉就放大很多倍,齐汶迟感受到身边人凑过来,附在他耳边:“你在担心吗?”
他迟疑着点头:“如果D组织真能通过断开精神连接,人为制造一个黑暗向导,扰乱秩序。到时候,霍临深,联盟法庭会怎么做?”
霍临深似乎在笑,语气却是无比认真:“不会有那一天,他们掀不起多大风浪。”
掌心下是齐汶迟颤动的睫毛,传来痒意,就像拢了一只蝴蝶在手里。
“齐汶迟,相信我。”
蝴蝶扇动着翅膀,停在他的手心里。
一天后,队伍返回渝州塔。
周重行等在门口,眼瞧着霍临深下来了,冷笑一声,上去就要勒他脖子。
手还没碰到,余光瞥见另一人,周重行扭头,挑眉。
哟,这不是霍临深家的小崽儿吗?
他放弃了霍临深,转而去勾齐汶迟。
齐汶迟刚关上车门,背上扑上来一个人,压得他踉跄几步,无奈转头:“周哥。”
周重行勾着他脖子,抬了抬下巴,吊儿郎当地问:“怎么样啊这次任务?”
齐汶迟苦笑:“判断失误,恐怕要被革职了。”
“怕什么,”周重行满不在乎地拍拍他胸膛,“那几个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再说了,责任又不在你。”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齐汶迟耳边:“知道是谁负责你们这次任务的情报收集吗?”
齐汶迟摇头。
“苏浔,情报组新上任的组长。”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塔里走。
“前几天霍临深不是支援你们去了么,走之前带人去了一趟情报组,去抓苏浔。”
“抓到了吗?”
“跑了,不知道谁给他递的消息,前一天晚上就跑了,监控拍到他一个人出塔。”
想到了什么,周重行摸着下巴:“你没见过苏浔吧?”
齐汶迟诚实地点头。
他进塔的时间就比查西早了半年,渝州塔一部分前辈他还没有见过,整天不是待在训练场就是在执行任务,很多消息知道的晚,也没什么印象。
但他倒是听说过苏浔。
B级哨兵,因为等级不高进塔的三年一直待在后勤部,几个月前调到情报组,没想到这么快就当上了组长。
塔里不少人对他是否以正当手段上位表示怀疑。
毕竟一个B级哨兵担任情报组长还是太过草率。
东南沙漠的情报确实存在很多问题,连黑暗向导这种风险都未能检测出来。
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检测不出?
周重行还在喋喋不休:“审了情报组几个人,都说和苏浔没关系,又问怎么收集的情报,一个个瞪着眼茫然地看着我,跟傻子一样。有一个跟苏浔关系好点的,说沙漠的情报苏浔没让任何人插手,是由他独自收集整理的。”
“话又说回来——”周重行侧头去看齐汶迟,“你这次任务没受伤吧?”
齐汶迟张口还没回答,胳膊被拉过。
霍临深拽着他拉到自己身后,没去看周重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偏头与齐汶迟说话:“去静音室待一会儿,我让瑞恩过去帮你疏导。”
“你去哪?”
“审人,听话。”
推着齐汶迟往静音室走了两步,霍临深转过头,面前的周重行笑得十分猖狂。
“还没把人拿下啊?”周重行贱兮兮地凑上前,“跟你说的那方法不管用?”
“有用的话,整个渝州塔的人一个月前就该收到我和齐汶迟结合的消息。”
霍临深迈开腿。
“你单身到现在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重行立马回怼:“哎,别说我,你没比我好多少。”
霍临深微笑着要踹他。
闹够了,周重行正了神色,几步跟上霍临深。
“东南沙漠那,有几个黑暗向导?”
“三个。”
“生面孔我只见着两个。”
“死了一个。”
霍临深语气平常地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袭击渝州塔在职人员,还害第五分队损失了三个人,送到联盟法庭也是一样的结果。”
虽说已经猜到霍临深会这么做,听他亲口说出,周重行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太冲动了。”
“很冲动吗?”
审讯室的门打开。
审讯桌后的齐煦抬头,门口投下两道影子,逆着光看不太真切。
“我倒是觉得我很冷静。”
审讯桌前的那张椅子被拉开,霍临深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对面的人。
他的视线太过冰冷,看得齐煦心里犯怵,慌忙低下头,头顶传来霍临深不带情绪的审问:“名字。”
“齐煦。”
“年龄。”
“十七。”
“分化结果。”
“向导。”
“精神体。”
“……没有精神体。”
齐煦不安地攥着手,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精神体。”
隐藏在长发下的通讯器里传来周重行怀疑的质问:“骗谁呢,向导怎么可能会没有精神体。”
齐汶迟没理他,抽出桌上文件夹的一张纸,二指并着推到齐煦面前。
纸上是洛森的个人资料。
“认识他么?”
齐煦点头:“他是D组织的人,不过职位应该不高,下达命令前都要和另外的人汇报。”
“见过那人吗?”
“没有,”齐煦摇头,“他每次都是通过通讯器进行汇报。”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D组织?”
“一年前。”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眼,齐煦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就听见霍临深的下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真名吗?”
翘起的那只脚足尖触碰到地面,霍临深与他对视,浅色的瞳孔倒映着齐煦僵硬的神色。
他是怎么……
“D组织的成员,除哨兵外,其余皆用代号称呼。”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通过监听器传到审讯室外的众人耳中。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齐汶迟。”
监控器后的周重行轻轻“啧”了声,齐汶迟那小子,怎么出去一趟还带了个儿子回来?
齐煦怕霍临深误会,忙解释道:“我问过他了,他同意了的。”
说完,紧张地观察眼前人的反应。
提到齐汶迟,霍临深倒是一下子放松了,懒散地靠在椅子里,语气都缓了不少:“紧张什么,又不会骂你。”
他接着问:“关于D组织,你知道多少?”
“我不太清楚,我进去的时间太短了,只知道他们每隔一个月会带一些向导去执行任务。如果回来的人多,剩下的就可以多休息一阵,少的话,就会在剩下的人里面,挑几个进行补充。”
“我之前是有精神体的,后来融合了。”
通讯器那头的周重行音量大了很多:“什么融合?精神体和人啊?我操这不反人类吗!”
霍临深被他吵的烦了,抬手切断信号,安静下来后,这才去看齐煦。
男孩还没成年,脸上的刺青很是突兀,此时和他对上视线,稚嫩的,年轻的,不加掩饰的厌恶出现在脸上。
“他们把挑选出来的向导聚在一个房间里,第二轮筛选后,合格的会被带上手术台进行改造。将精神体的与向导的连接断开,提取精神体的精神力,再植入精神网里,最后经过训练,制造出一个黑暗向导。”
齐煦呼吸急促,死死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通过这种方法,让精神体与主人进行融合,只留下最强的那一个。”

巨大的信息量令门内门外的人都陷入震惊之中,周重行张着嘴,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
强行分离精神体,对两者来说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活生生的精神体被剥离,精神图景随之坍塌,从废墟再到虚无的黑暗,精神体会挣扎,但失去主人的精神力做支撑,要不了多久就会丧失活动能力,任人宰割。
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们面前。
周重行稳住身形,深呼吸几下,侧头低声喊来手下:“苏浔找到了吗?”
“还没有。”
“继续找,人手不够就再调。”
直觉告诉他,改造黑暗向导与苏浔脱不了干系。
审讯室内,齐煦一股脑将知道的事全都交代出来,D组织神秘的面目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下。
周重行听到最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他撑在操作台上,费了好大劲才没当场发火。
什么好心的医生,分明是没有人性的残忍恶魔!
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比起周重行的愤怒,霍临深要冷静的多,他听齐煦交代完才开口:“你是说,他们的耳目已经渗透进了各所塔里,甚至一年前的那场意外也是D组织有意为之?”
“没记错的话,是的。”
说了一大堆,齐煦有些口渴,霍临深看他一眼,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
他一口气喝完后,继续回忆:“他们把我从河州塔带出来,承诺会让我活下去,前提是要加入他们为D组织办事。”
“被关在D组织的前几个月,经常有人来看我们,谈事情也不避着我们,可能觉得活不久吧。有个和洛森差不多高的男人,说的是外语,我只能听懂一部分,说他们已经在很多塔里插入自己的眼线,只要小心行事,一年前‘自由人’的结局就不会重新上演。”
“‘联盟法庭只是个空壳,’那个男人这么说,‘真正的自由永远不会消失。’”都听到这份上了,傻子也该看出来,D组织极有可能是由“自由人”的余党建立起来的,目的很简单,夺回自由,让哨兵和向导处于平等地位。
但不管是早已消失的旧时代,亦或是发展了三十多年的新时代,从来都不存在真正的自由与平等。
任何秩序的诞生都是建立在牺牲一部人的权利上。
交代完一切,齐煦脱力般倒在桌上,头埋进双臂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的都说完了。”
“做的很好。”
霍临深由衷地表扬他。
齐煦听了,转过头,有刺青的那半张脸藏着,露出一只眼睛去看霍临深,试探性地问:“那,能不能让我见见齐汶迟?”
“他伤没好,需要静养,有什么话我替你转达。”
齐煦静了瞬:“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对了。”
他抬头,目光如炬:“他说能让我进入圣所学习,是真的吗?”
“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以的。”
霍临深打了个响指,雪狼凌空而越,一口咬住安在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利齿合上,轻微咔嚓声后,监控碎成两半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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