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来信[西幻]—— by认知失常
认知失常  发于:2024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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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迎接所有对我的批判, 然后反过来用我的道理去批判他们。
我在这虚假的和平中度过了三天。然后, 在临行时,去拜访了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
接着, 我就见到了我前面描述的场面。
当时, 我站在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的魔法塔外围,视野混乱到了极点。我眼前一会儿是高耸的尖塔, 一会又是支离破碎、布满空间裂缝的房间。
相比起“解构术士”禁咒的力量,割裂的视野和扭曲的五感也没有那么难受。
我前一秒还在塔外看着卡佳的背影,见她对着她日夜工作起居的地方沉默不语;后一秒就置身在塔内看着卡佳的正脸, 见她满脸悲伤, 泪水涔涔, 毫不留情地施展出了她手中掌握的禁咒。
被施法者们称之为“窥探真理的圣钥”的解构领域从她的脚下展开,直接篡改了弗里德里希的阵地魔法的根源。
她封锁了以魔法塔为中心的方原数十里的区域, 将这片区域内所有的元素完全分解成最小的微粒,使它们完全溃散,消失在虚无之中。
她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阿比诺尔死了。
卡佳直接操纵了弗里德里希法师议会,开始了对于圣行教信徒的大清洗。
一连七天。
四万三千七百只“天使”。高阶法师三百,中低阶职业者七千余人,议会成员三名。
他们的罪名和阿比诺尔一样,触碰魔法的“禁忌”。
被大清洗波及的无辜受害者数量更多。
这是一场恐怖的屠杀。
而我是她的帮凶。
到了后面几天,卡佳在漫山遍野的鲜血中几欲疯狂。她完全克制不住对我的杀念。
她站在我的面前,眼里全是憎恨。
她对我说,是我将“生之原罪”和圣行教的阴谋带到了他们面前,是我将表面祥和安逸的弗里德里希拉下深渊,是我让阿比诺尔看到了“生之原罪”的“神迹”,以至于“元素导师”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心甘情愿变成了“天使”。
阿比诺尔死于窥探“禁忌”。
他在伊波利特见到了“生之原罪”的眼睛和“圣躯”的马蒂斯后,就陷入了研究的狂热之中。一开始只是查阅相关文献。然后,是无数次的预言和占卜,屡次通过“闲置的时间”来窥测过去和未来。随后,他直接放置了不少正在进行的研究,将实验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外来者”身上。
接着,他开始私下“养殖”一些“天使”。他挑选了一些实验品,用意识魔法修改了他们的记忆,给这些人灌输对于“生之原罪”的信仰,通过虚构的狂热来完成对“生之原罪”的献祭。其中,部分废弃品则会当作“圣行教派到弗里德里希的奸细”抓出来,在法师议会面前处理掉。
冥想树便是那个时候的成果。与之相关的利益链能叫以苦修为生的教士们心头火热。
到了最后,便是完全的皈依。阿比诺尔掏空了自己的器官,用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脏器,把自己改装成了一只活的“天使”。
一只人造的“天使”。
所以我才能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卡佳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卡佳拿阿比诺尔的消息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差点就被她直接杀死在了“数理圣塔”,叫汇聚了弗里德里希所有知识的圣地成为我的坟墓。
我当然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打动这样一个女人的心。她并非生来的恶人,阿比诺尔的背叛让她癫狂。我用阿比诺尔的眼睛看到了人的脸——“原罪天使”眼里只有“生之原罪”才能保持最初的外表。
只要向她传递阿比诺尔将自己改造成“天使”后还残留着的、真实的爱意,就能让她心软。
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吗?她本来靠自己就能想明白一切,她杀死阿比诺尔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她清洗整个弗里德里希的手段残酷而狠辣。
她借由这份痛苦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还给她机会,叫她借由爱情来掩饰自己的残忍。如果她就这么放下了,她又拿什么保证她不是下一个阿比诺尔?
我没有安慰她半句,而是把现实剥开,摆在她面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全讲了一遍。是她漠视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友人的异常,是她默许了阿比诺尔的研究。她轻视了他们所统治的弗里德里希群众的变化,小觑敌方,忽视了己方,并愚蠢地将一切按照她个人的想象合理化。
她先说服了她自己。
她迄今为止得到的所有,都是她亲手酿造的苦果,是她一切努力的结晶。比起阿比诺尔,她更像是“生之原罪”的狂信徒。
哈哈,她气疯了。
她分解掉了我的半条腿,跛了的那只脚实在是一个负担,而我削掉了她的小指和无名指。
就在“数理圣塔”,我们重新签订了盟约。
之后,卡佳和我说了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两位征战法师陨落的事情。他们并非死于和圣行教的正面交战,而是亡于背叛。他们死在了皈依圣行教的亲信手上。一位毒杀而亡,一位自戕而死,里面都有“原罪天使”的痕迹。
而我的姐姐——卡罗琳变成的“天使”居然没有对我做出伤害的举动,实在古怪至极。
她奚落我洗不清和圣行教之间的关系,她说我跟圣行教之间的纠缠绝不会结束,说我不会有什么善终。
我不在乎。这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好的结局。
我找她借用了“数理圣塔”的实验室。在去往卡斯道尔之前,我得先用炼金术做一条义肢来代步。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坐在“数理圣塔”的地下实验室里。
杰勒米,后世会如何描述这段沉重而黑暗的历史呢?
10月24日,晴。
——你的摩西

TO 杰勒米:
刚做义肢有些粗糙, 但也没办法,毕竟我不是高阶炼金术师,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打磨这件工具。
当然, 穿上衣服后也不会有人看见我肢体的残缺。除了我的家人,也不会有别人对我身体的状况寻根究底, 功能性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外表稍有欠缺无伤大雅。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现在的仪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得体。
缺失的左眼倒是完全没有办法。一部分原因是相关神经完全坏死, 它所能看到的景象都来自其他的个体,与其说“看见”,不如说是大脑自动处理了那部分由“生之原罪”传递给我的信息,以我能理解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它与“生之原罪”有相关感应,我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生之原罪”的又一次注视, 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在离开弗里德里希之前, 我找卡佳再谈了一次话。主要是为了确认“生之原罪”的状态。
我可以确定,“生之原罪”还没有完全苏醒。
祂之所以能够抹除萨沃纳, 究其根本, 是因为萨沃纳的大萨满将我与祂梦境相连。
我的梦连着祂的梦,给了祂能在沉睡中触碰现实的机会。
我和卡佳在阿比诺尔的研究笔记中也找到了相关佐证。
阿比诺尔曾屡次向“生之原罪”献祭, 想要窥探“生之原罪”的真容。结果,所有的仪式都因为各种意外被迫中止。那是属于神秘学范畴内的、与世界规则有关的干扰。
阿比诺尔在他的手札里写道,“生之原罪”本身就是不该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的存在, 祂是超脱“时间”和“空间”的高纬度生命。祂因为意外而陨落在此处, 这片大陆便成了他的坟场。
祂是为规则所定义的死者。祂的显现必然要受到规则的阻挠。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弗里德里希拥有“闲置的时间”。所以, 即便圣行教渗透了这个地方,“原罪天使”数以万计, “生之原罪”也没办法触碰这里。
而卡斯道尔的却没有“命运”和“时间”的干扰,没有人能够保证卡斯道尔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萨沃纳。
我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来帮我说服我自己,好让我安心。
卡佳嘲讽我虚情假意。她说,我需要答案,只是为了拿去安抚那些跟着我的、出身萨沃纳和玻利瓦尔来的人。
她说,我的眼里没有恐惧,更没有对生命的敬畏,我的眼里只有我自己;她说,我带领这些人往前走,我千方百计促成联盟,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怨;我口里讲着宏大的愿望,我鼓动他人寻找真我,本质都是在美化战争,在洗脑群众,且我现在正做着的事情,与圣行教所作所为并无不同。
她说的没错。
杰勒米,卡佳说得半点没错。
人民群众只需要生活,只有我——只有像我一样无路可走的人,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反抗。
且不说一旦与圣行教开战,个人的力量就会被无数的“原罪天使”稀释,我需要人来替我分担这部分压力——假使我们赢了,我们暂且不去考虑战争的消耗,单纯就谈论胜利这回事。如果胜利之后,没有给群众树立出新的信仰,没有给他们一个摆到明面上的唯一选择,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成为下一批圣行教教众?
我需要他们传播解放与自由的思想,我需要他们传播另外一种信仰。
只有完全的取代,才不会让圣行教、让“生之原罪”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才能根绝圣行教的统治。
卡佳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通过弗里德里希的圣物“闲置的时间”、阿比诺尔的手札和我的眼睛,我们确定了“生之原罪”的状态。
梦境本该是一个预告,结果却被无数个意外堆积成如今的现实。没有我,没有大萨满,萨沃纳都不会变成现在的这样。对此我无话可说。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得到的唯一的、可以算得上好的结果是,在“生之原罪”离开圣行教用克莱因给祂定制的棺木之前,祂都没办法成长到超出世界维度的强度。
只要祂还为规则影响,只要祂还算大陆上的生灵,祂就能够被杀死。
当然,我们没人有这个把握。
卡佳利用阿比诺尔遗留下来的阵地魔法,将弗里德里希和“闲置的时间”完全绑定在了一起。
从此,弗里德里希的“命运”和“时间”将完全独立在这片大陆之外,它将拥有与大陆其他地方不同的“时空”与“命运”,它将离开“生之原罪”的视野,成为真正的“命运抉择之地”。
杰勒米,这是我得到你的书信的原因,还是你与我写信造成的结果?
我不想思考这些。
我把队伍中的老人、孩子、残疾人和孕妇留在了弗里德里希。卡佳调侃我说,她完全看不出来我哪里信任弗里德里希。
我也没有反驳她的这句话。我当然不需要信任弗里德里希。我告诉她,如果这些人活着,那弗里德里希就是可靠的乐园,他们会用实际的生活情况告诉我们的潜在盟友,我们联军能够给普通人提供安全的生活环境,能够给他们最基础的生活保障。而如果这些人死了,那一切都是圣行教的阴谋,他们将用他们的死亡给“生之原罪”、给圣行教、给中央帝国又添一笔罪行。这跟稻草可能不重要,但我们必须握在手里。
我根本不需要信任她,可我为什么不能信任她?我为什么不能信任弗里德里希?适宜的善良可以用来冲淡我的虚伪,利大于弊。而我也没有什么选择。
杰勒米,我远比她描述的那个我更加无情,更加没有人性。
现在,我已经带着队伍离开了弗里德里希。我们正在前往卡斯道尔的路途中。
领着一群人长途跋涉和一个人的旅途截然不同。我既要考虑队伍里每个人的体力上限,又要考虑他们会不会水土不服,突发意外情况要如何紧急处理,饮食问题又如何保证。我要教他们习惯环境,利用环境。同时,我又要尽可能地帮他们调整心态。离开教堂骑士团后,我很久没做过这种事情了。
弗里德里希地处偏南,气候环境与萨沃纳和玻利瓦尔的差别,远不如从弗里德里希到卡斯道尔的变化。只是行军途中,便有不少人因为适应不了这种气候的差异,患上了轻度的皮肤病和腹泻。
当然,这群玻利瓦尔和萨沃纳的年轻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强。
我在某一刻羡慕过他们,杰勒米。只要我领着他们往前走,只要我是站着的,他们的天就还是亮的。
我不知道要如何向你描述这种感觉。
那种所有人都相信你,所有人都等你给他们指明方向,所有人都等着你带领他们往前走,然而你的内心却找不到任何着落,你的眼前只有黑暗,看不到熹微的光明的感觉。
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遇到。
我曾同你说过,不要依靠别人。我现在要同你说,不要主动去成为别人的依靠。
孤独才是人的良师益友。如果学不会孤独,那便一辈子都学不会行走。
大概还有两天,我们就能到卡斯道尔了。
卡佳给我的情报里,卡斯道尔的城墙已经被中央帝国的“原罪天使”军团攻破。艾利卡带着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跟中央帝国的军队耗在了毗邻伊波利特的东部行省。
如果他们承受压力过大,他们可能会放弃卡斯道尔东部,退到卡斯道尔的首都罗季昂,然后通过罗季昂的首都魔法阵来重新建立防线。
具体是什么情况,可不可以找到破局的机会,能不能得到反击的可能,都要等到了再说。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10月26日,多云。
——你的摩西

TO 杰勒米:
我原本想等到了卡斯道尔再写下一封信。长途跋涉本身就枯燥, 日复一日的机械劳动更是乏味,我也找不到什么好说的。
我们白天行军,晚上宿营, 搭建篝火,驱除走兽, 燃烧特殊的草药来防治蚊虫。晚餐后,我会给其他人布置一些简单的体力训练,然后开一堂文化课,给队伍里的年轻人讲讲各地的风俗习惯, 教他们几句用得上的方言。
因为生活环境恶劣,他们大多都吃苦耐劳,有着自己独特的谋生技巧。但他们终究只是没有经受过系统学习的普通人,适应白天的行军就叫他们消耗了大半精力,更遑论其他。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求, 他们先是群众, 而后才是追随我的士兵。他们先要学会如何更好、更有效的生活。他们需要学习,需要锻炼, 更需要时间。即便时间不等人。
这些人跟着我学习了快一个月。队伍里几个身体素质好、稍微有些底子的人已经达到了低阶职业者的水平。其中还有几个人觉醒了魔法天赋, 掌握了使用元素的技巧。他们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暂且不打算给他们泼冷水。
完全的胜利离我们太过遥远, 队伍里的所有人互相配合,或许能够击杀几只“原罪天使”,还要依靠专门的武器, 但对于高阶职业者来说, 实在不值一提。就是我这样的猎人, 就是不用毒药,不用陷阱, 都有许多手段能将他们全部葬送在行军途中。
比起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我们现在更需要这种生机勃发的气势,只有这种鲜活的气势才能叫微小的胜利焕发光彩,才能够鼓舞到更多人,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我必须给他们铺好路。我白天带着他们往前走,晚上便给他们守夜,提前对下一天要经过的片区进行巡逻。为了遮掩行踪,我们这一路多经丛林,多过险路。但是遮蔽物多,存在埋伏和隐患的可能性也多,我必须要提前一天甚至几天来查探清楚周围的情况,第二天侦察军团活动时,才不会遭遇太多意外,造成人员伤亡。
他们实在太年轻了。
偶尔我还要给他们制造一些困境,叫他们不至于被暂时的顺利麻痹到妄自尊大的地步,同时适当的苦难也能够巩固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提前激发他们之间的矛盾,让我可以尽早解决一些隐患,不至于让他们被“原罪天使”钻空子。
我手头上有做不完的事情,它们机械又麻烦;我脑子里一堆亟待整理的阴谋,它们繁乱又肮脏。
我刚刚探查完前方的山路,清理掉了山崖上的一窝高阶魔兽,现在回到了营地的篝火边。我应该抓住能够放松的每分每秒好好休息,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在一个良好的状态中,随时准备迎接各种突发情况。
为什么我还要坐在篝火边给你写信?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拿起笔,为什么要坐在篝火前,背对着黑夜,给你写下这一封信。
我不知道。
我在山崖上看到了浩瀚的星海,夜色里明星闪烁。于它们而言,我可能还不如我眼中那如沙砾般的星斗。我在山崖上看着它们,它们仿佛也在看着我。我与它们对视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营地之中。
森林与夜色又是另外一种静谧。
还有两个小时,明天的太阳就要放出它的第一缕阳光。
现在已经入秋,大陆北方秋冬季少雨,明日又会是一个晴天。
再过一天就要到卡斯道尔了。
你阅读我的信件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气呢?
10月25日,夜,晴。
——你的摩西
相比起前面那几张,它真是一封极其简短的信。
它插在前后写满文字的长信里,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特殊。
杰勒米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仿佛捧起了一颗孤独的心,他仔细阅读它的内容,仿佛就看到了他的好友在深夜里对着篝火和星空写下一句又一句话。
他是宛如尘埃般渺小的个人,他追赶着宏大如海潮般的命运。
他是摩西。

TO 杰勒米:
弗里德里希距离卡斯道尔五百七十多公里, 我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但是对于一支年轻又缺乏经验的队伍来说,这个结果算得上优秀。
我在卡斯道尔边境看到了被中央帝国军队攻破的城墙。以矿藏和相关产业闻名的卡斯道尔的城墙高有近百米, 宽有数十米,经过魔法、炼金术等各种手段加工, 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历经了数次卡斯道尔皇位的更替。它曾经是这个国家最为宏伟的奇观,是卡斯道尔最坚固的盾。
现在,它从中间裂开成了数截, 高耸的城墙沿着裂缝两侧坍塌,成了一片又一片废墟。
长满了杂草的平原在魔法和热武器的洗礼下变成了焦土。
除了天上飘浮着的零零散散的“原罪天使”构成的观测阵列,看不到任何人烟。我借着“天使”的视野,带着队伍规避了他们的观察。
我一个人。我叫其他人驻扎在了卡斯道尔外围的隐蔽点,一个人潜入了中央帝国的防线。
从卡斯道尔城墙向内推进近百公里, 看不到任何活人, 既没有中央帝国的军队,也没有卡斯道尔的贫民, 空中的“天使”阵列宛如一张蛛网, 锁死了卡斯道尔东部城墙边界线。显然在这半个月里,卡斯道尔已经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大败。
这些天的训练确实让队伍里出了几个初级职业者, 我也教了他们一些联合作战的技巧。组建团队狩猎中低阶魔兽对他们来说已经驾轻就熟,对付几只“原罪天使”也不在话下。但是对于更高一级的战斗,除了预判逃跑、避免战事, 他们没有任何应对手段。
我不知道中央帝国出动了多少人, 圣行教的教堂骑士团又有多少参战。面对“原罪天使”还好说, 倘若有教堂骑士团团长级别的人物出手,那么整个队伍里能作为有效战力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让他们上场就是白白送死。是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只会产生负面影响的无效牺牲。
中央帝国军队的对手是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虽然其中有为人不齿的阴谋在,圣行教利用潜伏在征战法师的身边的信徒,偷袭了四位征战法师中的两位,致使他们陨落。卡斯道尔的征战法师不仅是卡斯道尔的最强战力,他们更是卡斯道尔军方的领袖,是宫廷法师团的团长。他们的陨落不仅意味着极端战力的缺失,更会导致卡斯道尔管理层面的崩溃,他们的败局必然比卡佳情报上面几行简短的字要残酷得多。
但是,即便如此,两军正面交战对于擅长大型禁咒的征战法师来说依然是如鱼得水。这些活了近百年的高阶法师手里往往储存着大量的与禁咒同位的高阶魔法和瞬发法术,能将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逼到这种程度,叫卡斯道尔防卫军完全弃守东部防线,中央帝国军队里面必然不只有一两个高阶职业者。
我还不知道中央帝国的领军者是谁,肃清卡斯道尔东部防线所有人口,布下“原罪天使”的观测阵列,叫宫廷法师团退居到卡斯道尔中央行省。我在中央帝国二十多年,从未见过有这样的手段的人。
我还要再深入卡斯道尔内部探查一次,去卡斯道尔东部防线更深处,寻找卡斯道尔防卫军和中央帝国军队的痕迹。至少我要找到活人,最好能够和卡斯道尔的防卫军对接,能够联系上艾利卡和宫廷法师团的征战法师。
我必须要提前探明他们的情况,得到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我输得起。我们输不起。
我把队伍中的其他人安置在了卡斯道尔边界线外——“原罪天使”观测不到的隐蔽点。
这一次不再是挤出休息的时间,背着他人偷偷摸摸地探查。
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我会尽快回来,但我也不能把握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我叮嘱他们面对一切问题都以逃跑保命为主,不要在陌生的地方和其他人发生纠缠,我会尽可能地抓紧时间。
卡斯道尔东部城墙往内前行近百公里杳无人烟,中央帝国实行人口肃清计划,没有留兵把手,想来这边对他们来说局势已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意外。
杰勒米,我一瞬间居然有些庆幸,我缺失的那只眼睛连着“生之原罪”,让我能够借用“原罪天使”的视野。
我能借它连接上空中的由“原罪天使”构成的观测阵列。
无数的画面从我眼前流窜,转变成图像信息传递到我的大脑中,与我所处的现实混合交错。巨大的信息量让我脑袋发胀。
我头晕。还好——我还能从里面找到我需要的信息,将它们整理出来。
那只眼睛,那只毁灭伊波利特的眼睛,被“圣躯”的马蒂斯吞噬、点亮了“生之原罪”的身体的眼睛,那只被“闲置的时间”定义为我“命运”的关键的眼睛——它是我厄运的显现,它又给我带来了许多的便利。它无疑帮我节省了许多时间,帮我避免了很多麻烦。
我对它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在它面前,我觉得我像个小丑。
等天色暗下来,我便要出发。
最麻烦也不过是穿过卡斯道尔的东部行省,经过伊波利特,到卡斯道尔的首都罗季昂去。
下封信不知道要等多久。
祝我好运吧。
10月28日,夜,晴。
——你的摩西

我赶上了一场大战。
我穿过卡斯道尔的东部行省, 就看到了卡斯道尔的防卫军和中央帝国的军队交战的主战场。
就在被“生之原罪”夷为平地的伊波利特。
卡斯道尔的宫廷法师团在荒无人烟的伊波利特铸起了由元素堆砌高墙,高墙外架着复杂的魔法屏障,挡住了“原罪天使”成片成片的攻击。守城的卡斯道尔防卫军便在屏障后面以远距离攻击的武器作为攻击手段, 对中央帝国的军队进行反击。
双方的高阶职业者则完全在了缠斗在了一起,不分胜负, 以此奠定了暂时停战的结局。
不过,中央帝国的军力充沛,武器也远比卡斯道尔要先进,冲破法师们的屏障只是时间问题。
我借用“原罪天使”的眼睛, 在远处旁观了这场战争。
双方的首领居然都是我的老熟人。
率领着卡斯道尔防卫军的是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现在的首领,卡斯道尔的女皇艾利卡。主导着中央帝国大军的则是“圣行”的德里安大主教的教子,呼啸领的格莫拉公爵。
如果你曾见过他们,必然也会有一种和我一样的明确而清晰的感受,那种时间在眼前流动的感觉。
在伊波利特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高阶职业者, 半年前都还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青年。
艾利卡虽然带着卡斯道尔的中下层官员和部分贵族夺取了她兄长的王位, 但是手里并没有沾染多少鲜血。因为他们是正义之师。她眼里一直有着从未遭受过挫折和失败的正义之辈才拥有的天真和执拗,并且怀着未见过现实的丑陋的理想主义者才会有的热忱和希望。
呼啸领的格莫拉公爵此前还只是一个锦衣玉食的酒囊饭袋。他欺凌群众, 被我的姐姐们打了一顿, 让我的家族变成了皇帝和圣行教砧板上的鱼肉,使我不得不去求“圣行”的德里安, 向德里安大主教下跪,向圣行教宣誓忠诚。我倒没什么恨他的,被权力和欲望腐蚀的人成千上万, 如果没有家族的束缚, 没有圣行教的制衡, 我要杀他不会比砍瓜切菜更费力。
现在,这两个人站在伊波利特的战场上。
他们站在千万士兵之前, 眼里只有坚毅和决绝。
我看到了一场精彩至极的对决。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生活天翻地覆的,又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确认艾利卡和征战法师们拖住了中央帝国的主要军力,没有更大的风险,我就回到了卡斯道尔的边境,着手如何带着我的人马开始清理卡斯道尔东部防线的“天使”观测阵列。
其实我有很多动手的机会。不论是奇袭、伏击,还是通过别的手段,调虎离山,甚至是正面攻击,我都可以在“原罪天使”的重重包围下杀死格莫拉公爵。我可以马上帮卡斯道尔防卫军扭转这场焦灼的战事,杀死指挥官,击穿中央帝国的整个“天使”防线,立即减轻卡斯道尔肩上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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