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亲切的拍了拍中岛敦的肩,又掰着他的肩一转,伸手在面前寂寂无人的山路上一扫,笑眯眯的说:“你看,现在这个世界睡得睡,慌得慌,我们面前已经没人阻拦了。”
太宰治又伸手指向远处城市的中心位置,“从这儿到那儿,一片坦途。”
他勾唇微笑:“现在正是掀费奥尔多老巢的好时机啊!”
中岛敦:“诶?!”
众人开始行动起来,上膛的上膛,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回了户川彻身边,正在研究怎么把手里的叶子吹出声音。
一片乱糟糟的背景音中,太宰治看向五条悟,“茂夫我带走了,这里要给你再留几个人吗?”
五条悟吹出了极难听的一声响,严格来说像放屁,他有些不忿的看着手中的叶子,闻言摆摆手,“不用啦,彻这边我一个人待着就够了。”
一行人分道扬镳。
半路上,中岛敦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太宰治的衣摆,不知所措的比划:“但是……但是咒灵怎么办?没人处理咒灵啊!”
太宰治相当自然的反问:“咒灵不是有户川君解决吗?”
中岛敦:“诶?!但、但是……户川君他是……”
太宰治:“嗯?他是金蝉脱壳的辅助监督,港/黑成员的教官,还是个仅次于红发小矮子的社畜,啊……我记得他什么任务都做,但是截止到他离开时任务完成率依然维持在百分之百,是个几乎没有失败过的人——这么想也算是森先生的爱将呢。”
“诶?什么港/黑?什么辅助监督?不对,我……”中岛敦没有此前的记忆,听得一脸茫然。
然而他左右看看,发现除了他,所有人都神色淡然,有些人还边听太宰治讲边默默点头。
“总之,”太宰治笑道:“咒灵就交给彻吧。”
他又转头看向枝叶后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鸢色的眸中漾映着清冷的薄光,声音轻的像一阵风。
“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第166章 自新世界四十九
“嗯,对,就在XXX医院,医生说律没有大碍,但是具体的还是要看仪器的检查结果,嗯……嗯……没事……好。”
据说任务完成率百分百的户川彻此刻正坐在儿科对面的走廊里,挂断了打给茂夫妈妈的电话。
周遭人来人往,消毒水味和药味混杂成了一种医院特有的气息,但这种景象并不让人不快,也不会令人联想到心酸、死亡等词,反倒像是某段人生中平平无奇的时间切片,嘈杂中显露出一点另类的烟火气。
——显然这是个与户川彻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从未经历过。
事实上从年幼的茂夫出现的一刹那,户川彻就基本可以断定——咒灵将他被覆盖的潜意识翻了出来,编织成了目前的梦境。
也就是说,他目前回到了自己那段被遗忘的过往中。
这看起来很像是咒灵领域的作用。
但是仔细想想又不像。
[梦境覆写]——户川彻光从字面意思理解,就隐约觉得这个领域可能和现实有关,再联系咒灵之后的举动,感觉更像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静静等待某件事发生。
户川彻直觉那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无论是为了“书”,还是为了阻止这尚未到来的危险,找到咒灵都成了当下的重中之重。
那么咒灵会藏到哪里?
户川彻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的手机,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可能性又被他迅速划去。
没有头绪。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费奥尔多,如果费奥尔多先他一步找到咒灵的话……
户川彻眉心微蹙,感觉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他抬头看了眼CT室,影山律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根据他的经验不会有大事,最多脑震荡,茂夫的妈妈也通知了,对方承诺很快会赶过来,留茂夫一个人待一小段时间也不会出事。
再退一步来讲——这里是他的梦境啊,都是假的。
“不好意思茂夫,我先……”
户川彻打算起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户川彻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扯,一转头,影山茂夫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不安又害怕的张了张嘴,却又闭口不言。
户川彻动作一顿,同茂夫对视几秒,半蹲下身,尽量柔和的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茂夫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双眼睛肉眼可见的哭成了荷包蛋,抽抽搭搭又伤心欲绝的问道:“律他……律他会不会死!”
户川彻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影山律的受伤的样子太过可怕,昏迷不醒又流了一地的血,成年人不会将这种情况错认成死亡,但茂夫太过年幼,只对死亡有了个模糊的概念,因此不可控制的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自责。
户川彻垂眸摸了摸茂夫的脑袋,回答:“不会。”
茂夫抿唇:“可是律他晕倒了。”
户川彻:“那也不会。”
茂夫:“但是律还流了好多血……”
户川彻沉思片刻,回答:“这种伤只是伤在表皮,因此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有轻微的脑震荡,你看——”他又拨开后脑勺的一小片头发,指着露出的疤身体力行的解释:“我之前也受过类似的伤,流了很多血晕过去了,头上还留了一块疤,但是我现在还好好的。”
茂夫怔怔看着他,伸手摸摸那块疤,被说服了,眼泪慢慢止住,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哭嗝。
户川彻松了口气,又浅浅笑了笑,刚打算起身离去,就发觉茂夫微微凑近,朝他头发轻轻吹了吹。
户川彻:“你干什么?”
茂夫回答的很认真:“妈妈教的,说这样呼一呼,就不会痛了。”
户川彻失笑,又觉得被吹的有点痒,捂住头无奈的说道:“没必要,你回头对律这么干吧,”他顿了顿,叮嘱道:“最好对律道个歉,做错了事情,虽然是无心的错,但也是要道歉的。”
正巧这时茂夫的妈妈赶到,拉着户川彻的手千恩万谢。
“户川先生,要留下来吃个饭吗?”茂夫妈妈问道。
户川彻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茂夫妈妈又指指他的衣服,和善的问:“身上的血应该是从律的伤口上沾到的吧?无论如何衣服还是要换的,不如到家里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户川彻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满身血污,当然这并不是律的血,根据之前五条悟讲述的故事,自己在穿越到茂夫世界的时候就是浑身是伤的样子,所以现在应该只是再现当时的情景而已。
不过户川彻并没有拒绝,因为他觉得茂夫妈妈说的有道理,在一个安稳和谐的社会,这么一副杀人犯的样子的确不方便做事。
然而当他站在茂夫家的浴室里,感受着温水撒上皮肤的感觉时,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梦,完全没必要遵守现实的规则啊。
户川彻心里的弦瞬间绷紧了,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梦境太日常了,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稍有不慎就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一天两天还可以,但如果十年八年呢?
终有一天,现实和梦境的界限会被混淆,他会像那些温泉山庄的人一样,沉溺于与现实一般无二的虚幻梦境中。
所以要离开,必须要离开。
户川彻洗完澡出去,饭菜已经摆上桌面,影家的人、连带着刚从医院回来的影山律,整齐的坐在桌边,像是正在等着他吃饭。
窗外阳光正好,将眼前的场景镀上一层温和柔软的金边。
“户川君!过来吃饭吧!”茂夫妈妈招呼他,实木桌上有他的一副碗筷。
户川彻指尖动了动,迈步走到桌边,却没有坐下,只是温和的道歉:“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很着急吗?”茂夫妈妈给他添饭,又轻轻将他按在椅子上,“但是再着急也要吃饭呀。”
“户川君很累吧,可以暂时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修整一下,没关系的。”
茂夫妈妈絮絮叨叨的声音就像是夏日里水煮沸时的咕嘟咕嘟声,容易让年轻人感到厌烦,但同时又有一种棉絮般柔软温暖的安逸。
户川彻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水里,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但他浅浅吸了一口气,再度拒绝了:“抱歉,我要离开了。”
这次他甚至等不及其他人阻拦就态度强硬的往外走。
“户川先生!”
这次是茂夫追了上来。
户川彻没有回头,不顾一切的向前走,景物在两旁飞速后退,然而记忆中似乎有什么逐渐上浮,又在浮至水面的刹那如泡泡一般噗的裂开,于是那些被埋藏的记忆如画卷般在脑海中徐徐展现。
似乎想起来了一些。
户川彻脚步慢了一瞬,茂夫赶上,抓住他的手。
“彻,回去吧。”茂夫说道,拉着户川彻往回走。
户川彻没有动,只是垂眸看他,神色几分感慨几分怀念,近乎自言自语般道:“其实我只见过这个年纪的你一面,我没有把律送到医院,也没有在你家吃饭——因为我在医院醒来后就独自离开了。”
“茂夫,”户川彻轻叹一声,“你不好奇我要干什么吗?”
茂夫停住了:“你要干什么?”
户川彻浅笑:“我要找一个东西,茂夫,你会帮我的吧?”
茂夫一愣,用力点头:“当然!怎么帮?”
户川彻嘴角的笑意加深了,“用你的超能力,帮我把这个世界翻过来!”
茂夫:“好。”
一刹那,超能力的辉光覆盖整个世界!
地壳开裂,万物上浮。
天地色变,昼夜倒转。
户川彻被护在茂夫身后,然而下一秒,全世界的人如流沙消散,茂夫似乎从未存在过。
哪有什么超能力?是他自己在操控这个梦境!
梦境似乎碎成了无数碎片,星屑般环绕在他周身。
户川彻立于虚空之中,一寸一寸翻,一寸一寸找,大浪淘沙一般,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咒灵的踪迹。
他又拾起一块梦境碎片,里面像是电视一般正播放着什么,也不知是他潜意识里的哪块记忆,但多半是刚穿越到茂夫世界的那段时间。
忽然碎片中伸出一只持枪的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户川彻,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户川彻一惊,侧身避开。
与此同时,周遭的梦境碎片中齐刷刷伸出无数把枪,子弹如骤然落下的雨点一般封锁住了户川彻的每一步退路!
是士兵!
原本士兵的梦境就和他自己的梦境融合了,现在费奥尔多跑去追咒灵,就派士兵过来拦他!
户川彻咬牙,心念电转,刹那间虚空化为四方的屋子,而他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户川彻开门走入,一睁眼看到了灵幻新隆的身影。
灵幻新隆拿着杯啤酒醉醺醺,伸手戳了戳户川彻的肩。
“彻!再来一杯!”
户川彻:“你手上这杯还没喝完呢。”
他想起来了,这段应该是他从杀手退休之后回到调味市开店的记忆,不知道具体哪年,但那段时间灵幻新隆的确经常带着茂夫过来蹭吃蹭喝。
忽然门口风铃响了一下,一个新的客人走进来。
户川彻抬头,再次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
户川彻:“……”
他迅速矮身避开攻击,在给灵幻新隆一杯新啤酒的同时,左手幻化出一包炸药直接扔了过去。
紧跟第二个梦境崩解破碎。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有时候梦境是在户川彻的主导下主动变化的,有时候则是突然变化的——户川彻猜测是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咒灵搞的鬼。
但不论是哪个梦境,那些士兵始终如蝗虫一般紧追不舍。
当然,因为是在户川彻的梦境,这些士兵并不难对付,但是架不住数量太多。
户川彻怀疑现实中的士兵正在一个接一个的陷入睡眠、沉入梦境,成为了阻挠他的大军的一员——因此这些士兵不但如蝗虫一样难缠,还像蝗虫一样源源不断。
不知是第几个梦境,户川彻又解决了一批士兵后,看见眼前有个悬崖,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一刹那失重感包裹全身。
户川彻双手环胸,冷静的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里。
虽然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但他也不是光顾着跑的,每个梦境都认真翻了一遍,咒灵依旧不知所踪。
所以到底在哪里?
有什么地方是他无论如何都去不了又找不到的?
户川彻感觉脑海中闪过什么,似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紧跟着他看见了和下饺子一样,同样跳下山崖紧追不舍的士兵们,又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这些人甩掉比较好。
尖锐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户川彻急速的向下坠去,然后感觉自己摔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睁眼是陌生的屋顶,他动了动,感觉枕头下好像有东西垫着,伸手一摸,摸出一把枪,再往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短匕。
户川彻又翻身下床,掀开床垫,看见满满当当一床的军火。
户川彻:“……”
这绝对是他自己的房间,怎么看这都是他的个人习惯。
户川彻又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一套西装。
——这就不属于他的习惯了。
户川彻上前轻触西装软滑的布料,沉思片刻,过往的记忆模模糊糊浮现,他想起来了——这应该是他当辅助监督时的记忆碎片。
现在天还没完全亮,熹微的天光穿透玻璃窗落到室内,像是柔软的细沙洒下,模模糊糊照亮了房间一角。
户川彻倒了杯水,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微冷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显得他某一刻像是冷峻又肃穆的雕像。
如果将一切比作棋盘,棋盘上的每个格子都代表一个梦境的话,士兵们就像遍布棋盘的细菌。
而他在梦境间穿梭,每到一个格子被士兵发现后,那个士兵们就会呼朋引伴的过来。
——思维共享,这是他们无往不利的利器,也是费奥尔多对付他们的最大依仗。
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全部人知道,没有误会,没有谎言,没有欺骗,也没有沟通所需的时间成本,所有的士兵就像一个整体,以极高的速率精密、稳定又团结的运行着。
但是换句话说——
户川彻神色微动,低垂的眸中一刹那仿佛有利光闪过。
一个人被欺骗,就等于全部人被欺骗。
信息以极高的速率在个体间传递的同时,错误的信息也同样会在短时间内被全部的个体知道。
所以他不需要对付全部人,只要让一个士兵成为唯一的信息源,他再牢牢骗过那个人就好。
户川彻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水杯轻轻放到桌上,咔哒一声响,某一刻几乎像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户川彻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静谧安然的景象。
树影婆娑,偶有犬吠,但更多的是自树梢拂过的微风,带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儿是他的梦境,再造一个“户川彻”骗人也好,把其中一个士兵隔离开来作为信息源也好,都是举手投足间就能完成的事。
现在唯一需要思索的,是如何将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在骗过全部士兵的同时,也骗过士兵背后那个精明至极的费奥尔多。
但好在士兵们虽然效率很高,但也不会这么快就过来。
根据以往经验,最快一小时,最慢三天,对方就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还有时间。
户川彻收回视线,打算先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敲门声忽然急促的响起。
士兵?!
户川彻神情一凛,但很快反应过来——不,不对,对方根本不会敲门。
那会是谁?
此前多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记忆令他顷刻间紧绷起来,几乎像一柄满弦的长弓。
户川彻谨慎的走到门边,一把摁下门把手,开门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朝他扑了过来。
户川彻下意识想反击,但很快就怔住了。
因为一个懒洋洋的、抱怨的、几乎像是撒娇一般的声音拖长了在他耳边响起——
“彻,你开门好慢。”
户川彻僵在半空的手下意识抚上来人的后脑,又十分顺手的轻轻揉了揉。
白色的发丝在月光下像绸缎一样漂亮,轻柔又缠绵的吻过指尖。
这是五条悟啊……
是十七岁的、年轻的五条悟啊……
“不是说好晚上要去祓除咒灵吗?”五条悟拉着户川彻往外走。
苍蓝的眼睛在这个昏暗的清晨像是雀跃翻涌的湖泊,粼粼的波光中,仿佛有一轮月亮升起。
户川彻怔怔看着他,目光像是羽毛一般,细致又婉转的划过他的五官轮廓。
五条悟红了耳根,他双手插兜,抬头看云层后的月亮,片刻后瞥了户川彻一眼,又挪开视线,索性开门坐上了驾驶位。
“你不开吗?你不开我开了。”
“你有驾照吗?”户川彻相当自然的反问,等他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不由的又是一怔。
“没有,”五条悟回答,拉下手刹,挂上档位,又补充道:“但是我会开。”
车辆慢慢向前驶去,两旁景色飞速后退,偶有夜风忽的闯入,调皮的卷起五条悟的几缕发丝。
大概是头发蹭到脸颊有点痒,五条悟五官孩子气般的皱起,于是户川彻几乎是不自觉的伸出手去,将那缕头发别到了五条悟耳后。
两人四目相对。
五条悟索性在户川彻指尖蹭了蹭,又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户川彻双眸微微睁大,忽然被烫到一般缩回手。
“彻?”五条悟疑惑。
户川彻扭头看向窗外,开始对着地平线上即将升起的太阳反思。
——他到底要在这里耽误多少时间?
不行,要赶紧从这里离开,无论如何,还是找到“书”比较重要。
户川彻将自己的目的来回想了三遍,打算离开时,却又没忍住想和五条悟道个别。
“悟,我……”
然而他话未说完,地面忽然塌陷!
户川彻低头,发现原本沥青铺就的道路化作庞大无比的咒灵,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他又向四周打量,看见天色暗了下去,咒灵密密麻麻如细菌一般遍布触目所及的每个角落!
户川彻悚然,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五条悟,却只看见了五条悟浑身浴血的尸体。
户川彻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这假的吧?
不对!这本来就是梦!
在产生这个想法的一刹那,周遭的一切骤然坍缩,化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户川彻猛地从床上坐起。
和煦的阳光自窗帘的缝隙洒入,将他惊魂未定的脸照的更加苍白。
忽然一双手从一旁伸过来,递给他一杯水,户川彻转头,看见五条悟担忧的凑近,轻轻拭了拭他额角的冷汗。
“又做噩梦了?”
“什么?”户川彻一怔,发觉五条悟好像要更年长一些,又问道:“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五条悟回答,又了然的叹口气,“果然,你又做噩梦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半遮半掩的窗帘,一刹那,阳光填满了整个房间。与此同时,街上的行人、汽车的轰鸣、苍翠的绿意……万事万物都像是骤然而至的浪潮般,哗啦啦全部涌到户川彻眼前。
户川彻走到窗前,垂眸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随处可见的咒灵,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无疑,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五条悟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说道:“彻,你看,咒灵已经被打败,世界也恢复了原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绮寐,重叠的梦境,还有紧追不舍的士兵——这些都是你的噩梦而已。”
户川彻皱眉:“你说什么?”
五条悟好像已经遇到了千百次类似的情况一样,耐心又熟练的开始解释,他甚至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病历和检验报告,上面的专有名词和各项指标看的人眼花缭乱。
“当时的最后一战很惨烈——你一直没能从当时的场景走出来,再加上经历多个世界,记忆一片混乱,总是会出现把梦境和现实混淆的情况。”
“但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户川彻没有说话。
其实要验证是否是梦境很简单,毕竟那些如蝗虫般紧追不舍的士兵总是会突然出现,他只要等待就行了。
然而五条悟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冷不丁问道:“你是在等那些士兵吗?”
户川彻微微一惊,转头看去。
五条悟状似无奈的看着他,走到他身边坐下,“那没办法了,我陪你一起等吧。”
五条悟的声音轻了下去。
“不过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日升月落,昼夜轮转,时间如流水一般逝去,然而所谓的士兵并未出现,几乎像是个虚无的幻影般消散无踪。
“你也可以尝试毁灭这个世界或者杀了我——这也算一个比较简单的验证是否是梦境的方法。”
四天后,五条悟双手环胸靠在墙上,带着笑意的视线虚虚笼罩住户川彻。
今日阳光正好,春风和煦。
市井的嘈杂如晒得蓬松柔软的棉花,带来一种令人安然的暖意。
户川彻的眼底倒印着楼下的行人,五指蜷起又松开,没有动。
于是五条悟笑着朝户川彻伸出手,提议道:“我们待会出去吃饭吧?”
夜幕如雾霭般沉沉笼罩大地。
城内灯火通明,哭泣声、咒骂声、哀求声交织在一起,最后又逐渐归于沉寂。
绝大多数人都睡着了。
没睡的也拿着手中的“书”絮絮私语,如虔诚又无助的信徒般跪在地上祈求着什么。
夏油杰一行人一路行来基本没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进入城内。
快走到费奥尔多所在的位置时,几个异能者拦住了他们,不过很快就被打败,五花大绑后被扔在了角落里。
“这也太容易了。”夏油杰看着眼前在黑暗中显得高大森冷的建筑,没忍住说道。
费奥尔多就位于这栋建筑的地下一层,跟他们的直线距离估计不超过二十米。
灵幻新隆闻言神情一凛,立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极其严肃的说道:“别说话,别半场开香槟,别立任何flag,我们顺利进去,然后快速解决,最后安全出来。”
夏油杰默默闭嘴。
一行人最终分成两拨,夏油杰、太宰治和茂夫往建筑内部走去,其余人则待在外面以防万一。
虽然没了士兵护卫,但费奥尔多的位置依旧不容易找,道路错综复杂宛如迷宫,路上还有各种危险刁钻的机关,再往里走则是实力不俗异能者和咒术师。
不过这些对于夏油杰三人来说都不是问题。
遇到异能者和咒术师就揍,看见机关就破坏,迷宫麻烦一点,但他们也不是守规矩的人,走到死胡同了就直接砸墙,跟地鼠打洞似的在墙面留下一个个大洞。
茂夫看的胆战心惊,忍不住有些担忧:“我们这么一路强闯,会不会破坏建筑结构导致坍塌啊?”
夏油杰闻言认真道:“茂夫,不要立flag。”
如此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三人行来一路畅通,几乎可以算得上顺风顺水,很快,目的地近在眼前。
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大门,夏油杰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同时动作也更加谨慎小心。
然而就在他们踏上某块地砖的刹那,忽然咔嚓一声响。
在此前,这种轻响一般意味着各种突如其来的子弹,因此夏油杰和茂夫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好防御准备。
然而这次子弹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前一后两面飞速下降的墙壁,几乎是眨眼间就将三人所在的位置隔离成了一间密闭的房间。
接下来是将这个房间抽真空将他们憋死?还是放毒气把他们毒死?
夏油杰心中猜测。
但不论哪一个,只要将这个房间破坏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夏油杰召唤咒灵。
但是……没召唤出来。
嗯???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转头看向茂夫:“茂夫!”
茂夫额头渗出冷汗,尝试将墙壁破坏,但是用尽力气也只是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缝隙,“不对,我的能力……好像被压制了……”
因为久无人至,地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灰,太宰治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将灰草草擦拭了一下,地砖上的纹路就清晰起来。
“这里好像有什么封印。”太宰治垂眸沉思。
茂夫:“啊……这个纹路……”
夏油杰:“好像有点眼熟……”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忽然齐刷刷睁大了眼睛。
等等!这不是[封印的房间]吗?!
樱威有两个超能力,一个名为[咒玩],另一个就是[封印的房间],说来在这个世界背景下,樱威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用超能力为身为主脑的费奥尔多设置机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遭就遭在这个超能力出场频率太低,以至于两个人全忘了。
于是自在爪第七支部中招后,茂夫再次被封印住了力量,捎带一个夏油杰。
夏油杰:“……”
夏油杰:“……我怀疑我是不是上辈子和樱威有什么天怒人怨的过往。”
“等、等等!”
大概是夏油杰脸上被生活重锤后的绝望太重,茂夫一边费尽的破坏墙壁一边无措的安慰道:“我现在的力量比国中时增长了一点,所以这个房间不能完全封印住,再给我一点时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