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离去后不久,一个青年自一棵巨树后现身,拾起了埋在草叶里的狱门疆,摁住微型耳机,低声道:“长官,狱门疆已拿到。”
天色暗下,暑气褪去,山里便渐渐凉快起来,户川彻加快了脚步,想要在天彻底暗下之前走到山脚,然而风中忽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窸窣声,户川彻猛地一顿,侧身避让,下一刻,一柄短匕贴着他的鼻尖擦过,又在空中回转一圈,飞回了来人的手中,
——一共十位咒术师,此刻从周遭茂盛的林木后现身,迅速向户川彻和羂索袭去!
在与户川彻多次战斗并落败后,他们终于放弃了开战前放狠话的习惯,上来就动手攻击,试图打户川彻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茂盛的草丛被削平了一大截,千年的古树忽然从中部裂开,缓缓倒地。
户川彻笼罩在十人的围攻之中,似乎无处可逃。
如果高层们在这里,大概会忍不住打破常年焊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一点也不得体的笑容,他们从此前的数次失败中获得了教训,觉得三个人不足以对付户川彻,于是派出的人越来越多,总觉得只要人数足够,那么迟早能把户川彻抓住,现在加上一个羂索,派出的人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十人!
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估计是伤势刚治愈,就又被高层扔过来抓人了。
但是他们显然忽略了一件事,并不是一加一就可以达到大于二的效果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可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可以是乱糟糟的乌合之众。
而眼前这十人显然属于后者。
常年的单打独斗使得咒术师们很难有合作的意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冲,有些人意识到了这点,但由于缺乏训练,动作很难跟的上想法,一不小心就拖了后腿。
于是一开始动作果断的咒术师们,在没有一波将户川彻和羂索解决的情况下,很快就因为一些战斗中的小摩擦起了内讧,给了户川彻离开包围圈的机会。
户川彻飞快攀上了一株香樟,灵活又轻巧的在枝丫间腾挪,这种地形天然适合狙击手发挥,只要距离拉远,他有自信可以做出反击,即便无法将人全数解决,逃出去应该没问题。
羂索一直跟在户川彻身边,这个壳子拥有操纵风的术式,使得他看上去比户川彻还要轻松写意。
户川彻瞥了他一眼,没指望他帮忙,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最好分头行动,这样子两个人都逃出去的几率会大一点。”
“你没发现吗?”羂索忽然说道,看向户川彻的眼中流露出些许隐藏极深的恶意,又很快被淡然的笑意所覆盖。
他一指身后紧追不舍的咒术师,“他们想要抓住我们,但不抓住也没关系,说道底只是在拖时间而已。”
户川彻:“什么?”
忽然他睁大眼睛,猛然意识到了羂索的言下之意,瞬间加快了动作。
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一束亮蓝的光自远处迸发,转瞬之间逼近眼前,将昏暗的山林照的亮如白昼。
瞬间,周遭的林木全数湮灭。
一个平淡中带着漠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仿佛是神佛自九天外传来的一声轻叹。
“术式顺转——”
“苍。”
第137章 自新世界二十
惊飞的鸟雀盘旋于空中,卷起的草叶在空中飘舞又落下,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雪。
五条悟悬停在半空,硕大的落日高悬在他身后,正缓缓沉入地底,金红的夕阳如泼墨般晕染开来,恍惚间犹如佛陀身后的大光相。
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向来轻快勾起的嘴角此刻拉直成一道冷硬的线,双眼被墨镜遮的严实,直直的看向羂索和户川彻所在的方向。
一刹那,周遭的咒术师重重松了口气,他们像是看到了希望,原本脸上的吃力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幅势在必得的神情,打量户川彻和羂索的样子就像是在打量两个手下败将。
有些人甚至把武器收了回去,转而开始处理起身上的伤口,似乎只要五条悟在,就丝毫不用考虑失败的可能。
户川彻有些狼狈的靠在树上,那发[苍]来势汹汹,虽然没有直接击中他,但是摧毁了周遭的林木,他不慎从树梢跌落,此刻满头满脸的土。
相较而言,羂索则要从容很多。
“六眼到了,”他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调叙述了一个事实,又转头看向户川彻,“现在怎么办?打还是跑?”
严格来说,这是句废话,因为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户川彻没有说话,他低头在包里翻找,似乎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据说可以封印五条悟的狱门疆。
羂索看着他,像是看一条在渔网中垂死挣扎的鱼——他是将狱门疆的作用告诉了户川彻没错,但是关于狱门疆的用法却是胡说的。
也就是说,户川彻绝无可能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到最后还是要求助于他。
不过话说回来,羂索的视线在户川彻和五条悟之间移动——他本以为两人会有一场关于背叛的指责或者歇斯底里的对话,结果两人一个比一个的冷静,说是形同陌路也不为过。
果然,之前做辅助监督的时候看似和五条悟交好,实则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户川彻眉心紧蹙,神情愈见焦躁,然而无论怎么摆弄狱门疆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拿着狱门疆的手逐渐收紧,因为用力手背蹦起道道青筋。
羂索只是冷眼看着。
五条悟重新有了动作,他垂于身侧的指尖动了,忽而右手缓缓抬起,似乎要再扔一发[苍]。
户川彻转身一把抓住羂索的手,“狱门疆到底怎么用?!”
羂索微笑:“其实我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五条悟不好对付,我帮了你,又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呢?”
户川彻:“如果你我目的一致,那么你最终也会和五条悟对上,他也是你的敌人!”
“嗯……说的有点道理。”羂索说道,又垂眸看向户川彻。
户川彻盯着他,忽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合作愉快。”
羂索嘴角笑意加深些许,他伸出手,示意户川彻把狱门疆给他,“让五条悟过来,和狱门疆的距离缩短到四米之内,他现在的位置太远了。”
户川彻没有给,“与你相比,他应该会更加信任我。”
羂索挑眉,完全不知道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这个结论又是从何而来,不过也没有阻止,只要满足狱门疆启动的条件,狱门疆在谁手里根本不重要。
户川彻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五条悟:“悟,你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一愣。
羂索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周遭的咒术师们缓缓的眨了眨眼,没忍住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
“还以为两人凑在一起密谋些什么呢,没想到只是说了句这个,连求饶都算不上。你不会是想借此拖延时间吧?”
“拖延时间又怎样,不过是晚一点被打败而已。而且五条君根本不会……”
那人话没说完,因为他一抬头,五条悟忽然不见了踪影,再一低头,发现五条悟迅速降落在地上,大步向户川彻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最后在一臂左右的距离时,五条悟有些克制的止住了脚步。
墨镜依然死死的扣在他的鼻梁上,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遮的严严实实。
五条悟伸手捂嘴,食指和大拇指不着痕迹的摁住自己的嘴角,有些瓮声瓮气的问道:“是什么?”
户川彻将狱门疆扔到了他面前。
五条悟低头看狱门疆,又抬头看户川彻。
户川彻:“抱歉。”
狱门疆上的眼睛睁开,一刹那分裂开来,凭空将五条悟吞进去后,又在瞬间恢复原样。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刚打算开口的羂索直接呆住了。
不对?但是……为什么?!
他转头看向户川彻。
狱门疆要生效,除了要目标在半径四米的封印有效范围内,还要目标在脑内度过一分钟。
羂索原本打算提起失踪的夏油杰看看能不能满足后者的情况,如果成功皆大欢喜,失败了他也有办法带户川彻逃走,寻找下次机会。
但是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干啊!
户川彻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成功了?
羂索难得有些迷茫,陷入了对这个世界的巨大怀疑,直到户川彻扯他,才反应过来。
户川彻:“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我们赶紧走。”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将陷入呆滞的其他咒术师生生砸醒过来。
他们像是看见了太阳突然坠落,一种从未想过、从未有过概念的事实就这么强硬的出现在眼前,直接让他们陷入了混乱,除了低喃“不可能”“怎么会”基本做不出其他反应,直到户川彻和羂索动身离开,才大梦初醒般的打算阻止,又因为想起之前的战况心生惧意,稍一犹豫,就错过了出手的最后机会。
天上的太阳沉入地平线之下,夜幕四合,而咒术界似乎也随之陷入了一片黑暗。
五条悟被封印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高层耳中,会议室内,各家族掌门人坐的满满当当,一片愁云惨淡。
“五条悟被封印,夏油杰失踪,能用的咒术师有不少折在户川彻手上,我们又要兼顾祓除咒灵的工作,人手根本不够用,要怎么对付羂索?”
“之前五条悟没出生时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咒术师,何必自乱阵脚。”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五条悟救出来……”
房间内一片吵吵嚷嚷,谁都说服不了谁,忽然,有人小声提议道:“要不……先和异能特务科合作?他们不也要对付羂索吗?”
若是先前听到这个提议,在场的高层们必定会反对,但是今日,房间内竟诡异的安静下来,没人反对,但也没人同意。
高层们拿起茶杯,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眉眼,他们不着痕迹的相互打量,一片暗流涌动中,似乎都在等当出头鸟的那个人。
忽然五条家主径直起身,理顺了衣摆后向门口走去。
“你做什么?”房间内有人问道。
五条家主站定,微微侧头,“犬子出了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要救他。只要能把悟救出来,和谁合作我并不在意。”
“等等!”
有人试图阻拦,但是五条家主根本不理睬,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在五条家主走后不久,一些本就和五条家交好的家族和部分实力偏弱的家族也陆陆续续离去,一时间,会议室内只剩下了一半人。
加茂家主凉凉开口,“‘六眼’被封印意味着五条家超然的地位不再,他当然比谁都着急。”
禅院直毘人拎起酒壶喝了一口,抬眸看他,“不然呢?‘六眼’不救了?羂索不对付了?”
于是加茂家主闭嘴不说话了,沉默片刻后同样起身,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拂袖离去。
就在咒术高层散会后不久,种田山头火接到了五条家主的电话。
五条悟在咒术界的动作基本没有瞒过家主和长老们的眼睛,但是作为五条家的“六眼”,他的一切行为都被默认了,这当然不是五条家的老橘子们心甘情愿的支持五条悟的决定,更多的是一种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五条悟是铁了心要整顿咒术界,如果他们不支持,依照五条悟的性格,未来多半会和他们分道扬镳,到时候没了“六眼”,五条家的地位便会下滑。
反之如果支持,那么五条家和五条悟始终绑定在一起,一损俱损,但也一荣俱荣。
而当五条悟拉上异能特务科和港/黑合作之后,五条悟的赢面显著增大,家主和长老们心中的天平也向五条悟不断倾斜,改为全力支持。
会议上的那一出,就是五条家的家主提前和种田山头火商量好的——这既是一个把双方的合作放到明面上的契机,也是引导部分咒术高层和异能特务科合作的诱饵。
不过五条悟的这种做法毕竟算的上是以身犯险,出于那点父子亲情,五条家主还是忍不住向种田山头火确认五条悟的安危。
“我已经按照悟说的做了,希望你们说的属实,悟是主动进入了由异能构筑的空间中,不是真的被封印起来”
种田山头火耐心回答:“您放心,五条君现在非常安全,他进入的那个‘狱门疆’是我们用异能仿制的,是一个声控的、可以自由开启、自由出入的空间,所以五条君其实根本没有被禁锢住,只要他想就能出来。”
五条家主放下了心,两人又寒暄几句后,电话挂断,此刻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种田山头火非常难得的感受到了中年人新陈代谢减慢后所带来的不适——俗称衰老——但是现在不是他放松的时候。
那些小家族动作一个赛一个的快,很快就有人跟他联系,说要挑时间过来拜访,商量合作的事。
种田山头火灌了杯咖啡,打起精神应对。
办公室内很安静,只有他不急不缓的说话声。
时间缓慢流逝,时针指向四点,忽然刺耳的警报突兀响起,几乎如同闪电骤然划破寂静的夜空。
种田山头火直接挂断电话站了起来。
有异能特务科的成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长官,档案室遭到袭击!”
——从警报开启到全部警卫人员就位,一共是四十六秒。
凌晨四点整,普通人最困倦的时候,一小队雇佣兵在夜色的掩映下突袭异能特务科的档案室。
他们没能避过异能特务科的安保系统,在踏上二楼走廊的刹那便触发了警报。尖锐的嗡鸣瞬间填满了走廊的每一处空隙,警卫人员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如同倏忽而至的雷霆踏破了这一室寂静。
于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了四十六秒。
倒数三十五秒,第一批警卫人员到达,雇佣兵兵分两路,一路负责打掩护,另一路直奔档案室。
倒数二十秒,第一批警卫人员被解决,然而第二、第三批已至面前,负责掩护的雇佣兵受了伤,而另一队雇佣兵则成功破解了档案室的密码。
倒数十三秒,外围警卫人员就位,将异能特务科大楼团团围住,截断了雇佣兵的逃亡路线,种田山头火赶到,坐镇指挥。
倒数六秒,进入档案室的雇佣兵被档案室内的机关拦住。
倒数一秒,异能特务科警卫人员全部就位,雇佣兵如瓮中之鳖,彻底失去了脱身的机会。
种田山头火就站在档案室外,鹰隼般的双眸钉在面前的雇佣兵身上,“谁派你们来的?”
雇佣兵没有回答,面罩将他们的脸遮的严实,所以也看不清神情。
寂静蔓延开来,种田山头火眉心紧蹙,竟莫名感到了些许不安,忽然有一名雇佣兵不着痕迹的将手背到身后,似乎要做些什么,种田山头火立刻面色一变,大喝道:“拦住他!!!”
一旁的警卫人员立刻开枪射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名雇佣兵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型炸弹,干脆利落的向后一抛。
炸弹爆炸,地动山摇,剧烈的冲击波将档案室的窗玻璃全部震碎,奔腾的烈火席卷而上,档案室瞬间成了一片火海,档案袋内的纸张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落下,又因为沾染了火星在顷刻间化为了一只只翩跹的火蝴蝶。
雇佣兵们趁此机会拖着重伤的身躯翻窗离去了。
种田山头火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面前的乱像也顾不上逃跑的雇佣兵,立刻吩咐人灭火,档案室天花板上的灭火喷淋装置被炸坏了好几个,剩下的几个终于感应到了纸张被焚烧而腾起的浓烟,慢半拍的开始工作。
水珠淅淅沥沥的落下,像是下了一片小雨,原本汹涌的火势很快被控制住。
但是原本放在档案室内的纸质档案也被毁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零碎的纸片,被水打湿后皱巴巴的粘在地上,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口香糖,只除了一张纸——
一张干净如新、洁白无暇的纸静静躺在地板上,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垃圾场里连包装都没拆的礼物一样显眼。
这便是那张藏匿于档案室内的书页。
种田山头火将书页捡起来,另一边,负责楼下警卫的警卫队队长急匆匆跑了过来,朝种田山头火摇了摇头,“长官,那几个雇佣兵一个都没活下来。”
对这个结果,种田山头火并不意外,那颗炸弹的威力出乎意料的大,哪怕周遭的警卫人员穿了防爆装备,又及时趴下避开了冲击波,依旧有不少人受了伤。
那几个雇佣兵装备不如他们,与炸弹的距离也更近,受的伤应该更加重,即便侥幸逃了,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了吗?”种田山头火问。
警卫队队长回答:“已经确定他们来自于一个名为‘玛尔斯’的国际雇佣兵组织,具体的还在查。”
种田山头火点头,又询问了一些雇佣兵跳窗逃跑后的细节。
此时档案室的损失已经大致统计出来,正在做最后的汇总,种田山头火目光投向一片狼藉的档案室,忽然觉出有哪里不对。
有一点很奇怪。
威力如此巨大的炸弹,根本不像是为了帮助逃跑,更像是冲着同归于尽来的。
不,也不对。
种田山头火看向手中的书页,他们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试探出真正的书页到底是哪张,但是那些雇佣兵已经死了,既然这样的话——
“快!去清点一下档案室的管理人员有没有出事的!”种田山头火忽然转头吩咐。
异能特务科的成员速度很快,他们几乎将大楼翻了个底朝天,很快在某个废弃杂物间里发现了浑身是伤、晕倒在地的伊村奏。
伊村奏是档案室的管理人员之一,拥有名为[百相]的异能,能任意改变自己或者他人的外貌,曾经就职于外勤部门,专门负责进行潜入、卧底之类的任务,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别人的伪装很少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因此在伊村奏因伤退下一线后,种田山头火特地将他调到档案室,专门负责看监控。
而此时此刻,“伊村奏”就站在种田山头火的身边,认认真真的向他汇报档案室的损失情况,“……长官,情况就是这样。”
他顿了顿,又问道:“现在档案室被毁,书页要放在什么地方?”
种田山头火没说话,后撤一步,向周遭的警卫使了个眼色,警卫瞬间将“伊村奏”团团围住。
“伊村奏”见状缓缓眨了眨眼,轻笑出声:“长官,这是为什么?”
种田山头火神色冷淡:“刚才的那队雇佣兵只是障眼法,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将档案室焚毁,迫使我将书页取出来——你才是真正来夺书页的人。”
“伊村奏作为档案室管理员能正大光明接触书页,且本来就有可以易容的异能,你将他控制住,又逼迫他用异能改变你的相貌,为的就是顶替他的身份,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书页掉包——如果不是伊村奏死亡会使异能失效的话,恐怕你连他的性命也不会留吧?”
“哇!全——都说对了!”,“伊村奏”露出一个夸张的笑,他此刻正在窗边,身旁窗户洞开,风刮进来拂起他的发梢。
“伊村奏”毫无预兆的靠上窗沿,忽然向后一仰,双臂大张,如展翼的飞鸟般直直的从六楼坠了下去。
见惯了花式跳窗的警卫早已有所准备,立刻追了上去,但是——
跟丢了。
“你说什么?对方凭空消失了?”第二天早上,种田山头火难掩倦容的坐在办公室内,闻言瞬间清醒了一半。
“是的,”警卫队长同样神色凝重,“也不能说是凭空,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斗篷,将身体一裹,然后就消失了。”
这个描述听起来有点耳熟。
种田山头火忽然想起来了不久前和五条悟的对话,确切的说,是五条悟和他讲世界融合的事情时,顺带着提起的关于阿道司·福特的事。
【……我当时想把那个英国人抓住的,结果突然出现一个小丑打扮的人,用披风一裹,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而联想到户川彻说过的,阿道司·福特的踪迹非常难找,像是有人在背后帮他……
种田山头火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主使是阿道司·福特、而对方又有一个空间系异能的帮手的话,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但是有点麻烦啊。
种田山头火拧眉。
空间系异能,上限极高的异能,如果对方能做到带着人凭空消失的话,那么只要知道书页的具体位置,取得书页对他来说无异于探囊取物。
所以书页必须要换个地方放,必须要换到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
五条悟趴在沙发上。
他此刻正处于一个纯白的亚空间内,身下是米黄色的柔软沙发,另一头是六十寸宽屏电视,而他一手拿着游戏手柄,趴在沙发上睡的无知无觉。
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答应了户川彻在十八岁的时候扛起二十八岁的责任,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去面对、开拓前人从未成功的事业。
但他毕竟尚未成年,无忧无虑又张扬自在的一生在十五岁那年急转直下,陷入了和高层的勾心斗角中。
这对五条悟的性格来说,与把一只翱翔天际的鹰隼塞进窄小的笼子里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确想要推翻高层,但是这个想法在他当时的脑海中,更倾向于一种模糊的概念,是抬头仰望天空时看到的明亮却又遥远的太阳,真正践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好累啊,为什么又要祓除咒灵,又要学习家族的事务。
五条悟曾这么抱怨过。
好烦啊,就不能直接把老橘子们都揍一遍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麻烦?
五条悟也曾这么想过。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让户川彻知道,糟糕的情绪更多的发泄在了咒灵身上,从那种晦暗的情绪脱离出来之后,他又会重回理性——就好像跑马拉松,跑到一半累了,歇一会儿又继续跑的人一样。
继续吧,努力吧,加油吧。
五条悟这么想着,不断的挤压着自己的时间,去学习二十八岁的人该做的事。
而当事情卓有成效,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那种时常困顿他的闭塞感、压抑感就渐渐消失了。
因为他看到了未来。
不止是自己的,还有杰的、硝子的、夜蛾老师的、七海的、灰原的……
——很多很多人的未来。
都是很好的未来。
是绚烂的、明媚的、光辉灿烂的、自由自在的未来。
这些明确的未来聚集起来,如一把重锤,一下下的夯实了五条悟心中,那个原本若隐若现、后来经由户川彻点明、但始终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使之变成了一个极其明确的目标,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五条悟发现自己很少再去暗地里抱怨什么了,虽然从未更改过张扬的性格,但的确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践行着与户川彻的计划。
除灵,学业,家族事务,勾心斗角。
各种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使他像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但是搭在弓弦上的箭却直直的指向太阳的方向,只待弓弦拉满,便可急射而出。
但是快了,计划行进到这个地步,一切都已经注定。
五条悟按照计划进入这个亚空间内,没了各种事务烦扰,他好像得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假期。
按照他的要求,亚空间内早已提前放好了杂志、游戏和家具。
他一进来就好像刚结束期末放假的学生一样,痛痛快快的开始打游戏、看漫画,他补了之前没看过的番,打通了此前没打通的支线,但最后积攒的疲劳涌上,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游戏界面停留在了“game over”。
五条悟趴在沙发上,他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了二十八岁的自己、二十八岁的杰、二十八岁的硝子,还有彻,那个时候似乎大家还在一起,日子过的平凡又充实。
紧跟着他又想起了进入“狱门疆”前,彻的那句“我要给你答复”。
所以是什么答复呢?
是关于他的告白吗?
因为两人之间,似乎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答复了。
不可否认,即便知道这是户川彻为了让他进入“狱门疆”的生效范围而说出来的话,他在听到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有些紧张,几乎是有些迷糊的走到户川彻面前。
所以彻的答复会是什么呢?
会答应的吧?
应该会答应的吧?
毕竟在这个梦中,在自己二十八岁的时候,彻依旧陪在他的身边。
所以会的,一定会的。
毕竟夏天已经快要过去,等到年后雪融、冰层破裂,溪流再度汩汩流出的时候,又有什么能阻止春天的到来呢?
第139章 自新世界二十二
“所以……你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五条悟为什么听了那句话之后就直接被狱门疆封印了?”
羂索待在户川彻的安全屋内,他反复想不久前的那个场景,明明成功封印了五条悟,但他发现自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甚至因为过程过于容易,反而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还有,你怎么就确定只要说了那句话,五条悟就会听你的乖乖下来?”羂索又抛出了一个的问题。
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到“狱门疆”内,吵醒了正在睡觉的五条悟。
五条悟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正奇怪呢,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面朝下趴在沙发上,他翻了个身,于是眼前的世界骤然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