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
太宰治同样从屏风后走出,“去墓园,听见自己的挚友是诈死逃生,五条君肯定会去墓园确认。”
有人想起了太宰治的来历,责问他:“你不也是户川彻的挚友?!”
“我?”太宰治平静的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搞错了,织田作之助才是户川彻的友人,我不过是一个好心的路人而已。”
加茂宽人同样说道:“尸体有问题这件事,就是津岛君告诉我的。”
“总之,”他转头,一双眼睛在阳光下依旧显得暗沉沉的,像是淬了锋利的刀刃,“全力追杀户川彻。”
经五条悟介绍,夏油杰终于在异能特务科的帮助下找到了菜菜子和美美子,顺带着把那一群同样回来了的村民二度送到了局子里。
菜菜子和美美子看得出在孤儿院里过的不错,突然回来,懵逼之余还有点对于孤儿院里老师朋友的不舍。
夏油杰本来想先把两个孩子带回高专照顾的,但是在五条悟的建议下,他带着两人来到了异能特务科,找一个在五条悟口中为“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人是找到了,对方很贴心的在门口等着,结果夏油杰老远的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过去,拽着那个姑娘就走。
夏油杰:???
光天化日拐卖人口?
他召唤出咒灵,结果本来就很胆大,在正常的孤儿院里走了一遭变得又胆大、又开朗的菜菜子直接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上去,很坚定的挡在了“大和抚子”女士的面前,并朝那个男人啐了一口。
“呸!流氓!”
一时间,在场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在男人发火前,加茂葵眼疾手快的揽住菜菜子,把她往身后带,再抬头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怒容,只是微蹙的眉心显出了几分不悦,她轻声细语道:“兄长,我现在毕竟还在为异能特务科服务,你即便要让我回去,也应该先跟种田长官说一声才是。”
男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看上去很想把人直接带走,但碍于这儿确实是异能特务科的地盘,再加上加茂葵态度坚决,最后扔下一句“三天后记得回家”,转身离去。
人走远后,加茂葵松了口气,此时夏油杰带着美美子赶上来,加茂葵将脸侧的鬓发别到耳后,有些歉意的微微俯身,“让二位见笑了。”
夏油杰连连摆手。
菜菜子直接心直口快的问道:“姐姐,那个人是你的兄长?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叔叔或者爸爸。”
加茂葵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往身后的大楼走,闻言解释:“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父亲在十九岁的时候生下他,在五十岁的时候生下我,所以年龄差的比较大。”
走到二楼后,加茂葵带着三人拐入一条走廊,来来往往都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其中不乏一些精神干练的女性,妥帖的工作服包裹在身上,举手投足如同一阵利落的风。
唯有加茂葵穿着一身和服,她是非常典型的大和抚子似的女人,没有成年,但神情有一种近乎和顺的温婉,一举一动都如同用尺子丈量过一般,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是恰到好处的温和。她行走其间,如同旧时代一抹苍白的剪影。
菜菜子又问,“姐姐,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那么抓你?”
加茂葵:“他要我去见我的未婚夫。”
菜菜子眼睛一亮,“是姐姐喜欢的人吗?”
加茂葵摇头,耐心回答:“不是喜欢的人,也不是认识的人,是父亲为我选的丈夫。”
菜菜子一时间怔住了,她觉得有哪里不对,想要继续问时,加茂葵忽然开口了,“到了。”
她带着两人来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打开后,是一间类似于图书阅览室的房间,“菜菜子和美美子暂时会生活在这里,其间会有专人来教授她们咒术相关的知识,还有一些小学低年级的知识,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夏油杰道谢后,便离开了,他要去找户川彻,他有话要跟户川彻说。
加茂葵又叮嘱了菜菜子美美子一些事项后,同样转身离去。
她再次回到了那条走廊,身旁的异能特务科成员来去如风,那些女孩子们,或穿着裙子,或穿着裤子,大步向前走着,姿态舒展又自信,像是在阳光下带有韧劲的竹。
但是加茂葵走不快,她身上的和服并非方便行动的款式,而是包裹的、束缚的,华贵的布料像是坚固的锁链,方寸之间只允许她小碎步的向前走着,木屐与地板相击,哒哒哒的声音在走廊中突兀的响起。
然而加茂家的女孩绝大多是都是这个样子,在那个视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为无物的家族,女孩、女人、妻子、女儿都被抽象成了一个个苍白的符号,是墙上一幅仅仅用作装饰的字画。
加茂葵会更为显眼一点,她是加茂家中难得觉醒了术式且实力还算不错的女性,加茂家的家主不会允许她像其他的咒术师那样正大光明的参与祓除咒灵的工作,但是像她这样的人却是再好不过的联姻人选。
——自身有实力,即便是拿出去充门面也行,作为实力还可以的咒术师,以后诞下能觉醒术式的子嗣的概率或许会更高点。
所以在加茂葵十岁觉醒术式的那一刻,她的未来就被确定了。
先是听话的女儿,然后是温婉的妻子,之后是继承人的母亲,直至最后老去,她永远都以这三个身份而活。
——她是会放在空旷、老朽的房间内的,最漂亮华贵的屏风。
即便在她启程前往异能特务科之前,父亲也是认真的安慰她,告诉她异能特务科毕竟对咒术界知之甚少,很难找到羂索的踪迹,她不会有危险,也不用去面对咒灵,即便有危险,也可以躲在别人后面。
而在她来到异能特务科之后,父亲也会派人随时叫她回去,让她去跟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见面,在她几次三番以工作繁忙拒绝后,父亲直接派了兄长来找她。
夏油杰他们没有听到,在菜菜子冲过来之前,加茂葵和那位兄长其实还有一段对话。
[抱歉,兄长大人,我的术式刚好能用来找人,所以最近真的抽不出时间。]
[就你那个没有什么攻击能力的术式?你也不用真的为异能特务科尽心竭力,与你所谓的工作相比,还是跟我去见人比较重要,那是禅院家的嫡子,虽说是未婚夫但没还有真正定下来,人家的选择可不止你一个。如果不趁着对方年轻去和他增加感情,万一以后对方娶了侧室怎么办?你要拿什么去拴住你未来丈夫呢?]
——那是一种非常真诚的语气,但也因为真诚,听起来反倒令人作呕。
因为从小到大的规训,加茂葵很少会反对父亲和兄长说的话,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婉的颔首,但就在刚才,她那颗从来古井无波的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憎恨。
——你凭什么否定我的努力。
加茂葵浅浅吐出一口气,推开了眼前的门。
“葵!!!”一个人影直接扑了出来,拽着加茂葵就往房里走,“你来的好慢,快点快点,今天加个班,我们就能把那只脑花找出来了!”
这个人名为冬本奈绪,是与加茂葵合作的情报人员,一个黑客天才,正是两个人齐心协力,才把羂索所在的位置缓缓缩小,最后锁定在了一个老旧小区内。
当然这次搜查也不是完全依托咒术的力量,现代的科技同样发挥了重大作用。为了提高搜查的效率,种田山头火甚至把公安内部的犯罪心理专家给借调过来,试图从心理学的层面预测一个反社会分子的行动轨迹。
先是冬本奈绪利用摄像头搜查,没发现头上有缝合线的人,但是锁定了一部分在大夏天头上始终有遮挡物的人。
那位专家根据对羂索的性格分析,给出了羂索目标人群的大致范围——壮年,身体健康,方便行动;深居简出,不易暴露;尽量和咒术界有关联……
这么一来将冬本奈绪找出的人筛掉了一半左右。
之后就是加茂葵的工作部分了,她的术式的确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很灵活。
她能控制纸,控制范围最远为十公里,距离越近精度越高,如果在纸上画上眼睛,还能共享视野,相对于摄像头的固定范围,她的术式显然会更容易对目标进行贴身监视。
而在加茂葵的努力之下,现有的人选也已经被筛到了四个,如无意外,今天就能彻底了结。
“葵,开始吧。”冬本奈绪说道。
加茂葵微微颔首,一瞬间,她的眼睛变成全白,如苍茫的雪地,视线越过时空的缝隙,连接到了数公里外的一张纸上。
那是一张超市的小票,纸面上被人画了一个粗糙的眼睛,看上去像是孩童的涂鸦,所以也没什么人在意,而此刻这张小票正悄无声息的待在房间的角落,注视着目标的动作。
一小时过去了,第一个被排除。
之后第二个也不是。
第三个……
三个小时后,加茂葵眼睛一瞬间恢复正常,漆黑的瞳仁在灯光下显得亮闪闪的,她难得幅度有些大的转过身,几乎是有些激动的看向一旁的种田山头火:“种田长官,我找到他了。”
“干得好!”种田山头火毫不吝惜对于加茂葵的夸赞。
冬本奈绪更是直接一把抱住了她,“葵好棒!”
加茂葵浅笑着,想到三天后的那场见面,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来。
身后传来门扉关上的声音——是种田山头火回办公室部署接下来的行动了。
加茂葵低垂着双眸,有些犹豫的将冬本奈绪推开。
冬本奈绪:“葵?”
“抱歉,奈绪,我先出去一会儿。”她起身向门口走去,一开始走的很慢,双腿在和服的缠裹下,艰难的用小碎步挪动着。
哒哒哒哒哒。
木屐的声音在走廊里很清晰。
加茂葵远远的看见了种田山头火的背影,但是她走的太慢了,根本就跟不上,只能看着种田山头火的背影越来越小,逐渐要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于是她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慢慢的跑,后来加大了步频,之后越跑越快,甚至一不小心踉跄一下,摔落了一只木屐。
“加茂小姐,你的鞋!”
身后有人在喊。
加茂葵没有回头,她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在种田山头火即将步入电梯的刹那,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种田山头火:“加茂小姐?”
加茂葵太狼狈了,大概是她有史以来最为狼狈的时候,精心护理的盘发在此刻有些蓬乱的坠下去,但是她紧紧盯着种田山头火,一双漆黑的瞳仁中似乎正在凝聚着什么,又即将要喷发出什么。
“种田长官,您缺不缺咒术师?”
“加茂家我认识一些,禅院家也知道几个,但实力可能只有三、四级左右,绝大部分都是女生,但如果……如果您同意的话……”
“我同意。”种田山头火很干脆的应道。
此时,有成员拿着那只木屐跑过来,种田山头火接过,递给加茂葵,“加茂小姐,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找五条悟。现在,先把鞋穿上,以后高高兴兴的走路吧。”
户川彻坐在一家咖啡厅里,托腮看着几个咒术师从一旁跑过去。
论找人,咒术师显然不是个中好手。
他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思索着要怎样不着痕迹的把书页的下落透露给羂索。
突然身侧传来一个非常有礼貌的问询声:“打扰一下,我可以坐这个位置吗?”
户川彻瞥了一眼,回道:“可以。”
于是费奥尔多在他的面前坐下。
费奥尔多手中拿着一本《相对论》,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
咖啡厅有些嘈杂,但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显得这桌更为安静,只有费奥尔多时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响起。
“你有想过要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中吗?”忽然,费奥尔多问道。
他没有抬头,看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户川彻慢了半拍才转过脸去,恰好对费奥尔多看向他的视线。
费奥尔多将手中的《相对论》翻过来,这本物理学的著作文字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看不见重点。
户川彻扫了一眼,挪开视线,忽然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视线又转了回去,不自禁的落在其中的一行字上。
——时空扭曲理论。
“……时空是一种互相交织的四维空间,物体的位置、质量、速度,会影响时空的结构以及形状,当物体运动或者产生引力的时候,周遭的时空会扭曲——此即为时空扭曲理论。”
费奥尔多不紧不慢的开口,慢悠悠翻过一页纸。
“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这么一来的话,那么所谓的穿越、平行时空就都可以存在了。各种各样的世界就像是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我们不能决定出生的世界,如果可以挑选的话,你想要生活在怎样的世界中呢?”
户川彻回答:“这个想法未免也太天马行空了。”
费奥尔多浅笑,“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每个人都有心目中的完美世界。”
户川彻没有沉默很久,很快他就认真回答:“我觉得像现在这样的世界就已经很好了。”
费奥尔多几不可见的怔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户川彻会这样回答,但很快他再次微笑起来,“是吗?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你已经没有遗憾了。”
户川彻看向窗外忙碌的人流,只是轻声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去想没有意义。”
他又转头看向费奥尔多,神色难得透着点疏离,“我和你应该没有见过,你问这些干什么?”
费奥尔多勾唇浅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毕竟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是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故事的人。”
户川彻:“你往旁边看,这个咖啡馆里的人都是这样。”
费奥尔多还真转头看了一下,“我只看到了附近的上班族和学生。”
户川彻:“他们身上难道没有故事?”
费奥尔多一怔,最后笑了一下,“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恰巧此时,他之前点的咖啡端了上来,费奥尔多道了声谢,漫不经心的将咖啡表面的漂亮拉花搅散,“我倒觉得这个世界还不够完美,如果少一些流脓的烂疮,它还可以离伊甸园更近一些。”
这话听起来像是某些有抱负的学生会说的话,毕竟每个人年轻时都想要改变世界,就连问及梦想,都异口同声的说要当大科学家,区别是有些人付出了努力,而有些人则在长大后就将其抛在了脑后。
“你想要将那些烂疮挖掉?”户川彻问,想了想,又说道:“战争、疫病、天灾?”
费奥尔多则回答,“嗯,我正在努力。”
“那就助你成功吧。”户川彻余光瞥见了高层派来的咒术师,知道短暂的休息时光已经结束,于是起身离开。
费奥尔多合上《相对论》,转头看着户川彻的背影,轻声道:“借你吉言。”
他再回过头后,果戈里已经坐在了户川彻的位置上。
他探头去看户川彻尚未走远的背影,结果差点被发现。
果戈里“嗖”的吧头扭了回来,十分夸张且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胸脯,“啊——好险!普罗米修斯先生好敏锐!”
“普罗米修斯?”费奥尔多抬眸,“你之前不还叫他伊卡洛斯。”
“不,不,不,”果戈里摇手指,“伊卡洛斯,装上翅膀飞向太阳最后又坠落的伊卡洛斯,他追求自由,但是死于自由,精神却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但是他不一样,他对自由的追求太肤浅了。”
费奥尔多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果戈里勾起一个夸张的笑,“所以他只能是普罗米修斯。”
“可悲又可怜的盗火者,带来了火焰,但最终——”
“只能被锁在山上反复经历开膛破肚的折磨。”
户川彻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胡同里没什么光线,只有角落放着一个垃圾桶,附近有苍蝇在飞。
有阳光从巷子口照进来,但很快就被挡住了——两个咒术师走了进来,一个抬着下巴看人,一个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
“户川彻,要是识相点就赶紧现在束手就擒。”其中一人把刀尖对准了户川彻。
另一人则显得漫不经心的,“快点,我待会还有场电影要看。”
户川彻抬头,身后的墙上还站了一个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同样有一句开场词。
“搞不明白,一个普通人居然需要派三个术师过来。”
户川彻想起了计划开始前,五条悟对他说的话,那天五条悟直接塞给了他一个名单。名单上分门别类,标注了哪些是友军,不能动;哪些处于中立位置,可以揍;哪些是老橘子铁杆盟友,可以往死里揍。
户川彻记忆力不错,只看了几遍就将那份名单了然于胸,此刻一个个对过去,意料之中的发现来的都属于可以往死里揍的那一类。
怪不得,眼前这三位的傲慢如出一辙,且都喜欢在战前放无意义的狠话。
户川彻静静的看着他们。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其中一人皱眉,在咒术界内部,他们的身份带给了他们比普通术师要多很多的资源,再加上自身天赋尚可,所以实力在同龄人中也算拿的出手,因此并未真正将户川彻放在眼里。
而站在咒术高层的立场看,户川彻是包藏祸心、且将所有人都耍了一遍的罪魁祸首。
很难说高层们大张旗鼓派人追杀他,是真的为了咒术界的安危,还是想要一雪前耻。
户川彻更倾向于两者皆有。
毕竟他假死的那场葬礼真的很盛大,而高层们在想起户川彻这个名字后,也终于想起了他们在户川彻的葬礼上说的有多么的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又给了户川彻多么高的赞誉。
当时的一字字、一句句,在今日都化为了扇向高层们的巴掌,显得他们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而这种细腻又不可为外人道的心思,则清晰的传给了眼前的这三位咒术师。
对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户川彻冷静的掏枪,直接开枪打断了他的话。
“你……”对方蓦的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到右肩绽出了一朵血花,疼痛后知后觉的袭来,他未出口的话语转而化为了一声痛呼。
直至户川彻即将要开第二枪的时候,另外两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出手攻击!
太阳逐渐西沉,地上的树影偏移了一个微笑的角度。
一刻钟后,户川彻将最后一个人扔进那个垃圾桶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他一脚踩在垃圾桶盖上,一边解开外衣给腹部的伤口包扎。
“你们肯定没怎么跟人对战过,应该也没接触过诅咒师,所有的战术和动作都太过想当然了——用对付咒灵的那套对付人可不行。”
户川彻不紧不慢的说道,用双氧水消毒伤口,然后尝试采用加压包扎让伤口止血——刚才的那场战斗还是给他造成了些许伤口,不过都不致命就是了。
解决完伤口后,户川彻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走在屋檐的阴影下,身旁是来来去去的行人。
忽然,他神色微动。
——一些极其细微的动静若有似无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那是不同于行人的脚步声,更像是有人跟着他。
户川彻双眸微敛,加快脚步走入了一条巷子,那人跟上去,却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抢就抵住了他的腰。
户川彻站在他的身后,面容冷淡,“你跟着……”
户川彻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人是夏油杰。
“杰?”户川彻收回枪,神情从冷淡变为茫然,紧跟着又从茫然变成疑惑,“你这副打扮……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
夏油杰低头瞥了眼身上的袈裟,灵幻新隆曾经的评价在脑海中再度浮现,最后化为了大大的两个字——中二。
夏油杰轻咳一声,“……一些任务需要,很快就会换掉的。”
户川彻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突然出家了。”
他顿了顿,又问起了灵幻新隆和茂夫,“他们还好吗?”
夏油杰嘴角勾起一个笑,“他们很好,那是一个……非常好的世界。”
这条巷子里没有什么人,只有行人不断的从巷口走过,光线在这儿止步,一明一暗仿佛分割成两个世界。
夏油杰非常难得的站在巷子里光线明亮的位置,金色的阳光在他的发梢停留,像是镀了一层浅淡的碎金,瞳仁映照着太阳,仿佛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冉冉升起一轮红日。
夏油杰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他一时间没有开口,只是侧头看着不远处墙缝里的杂草,片刻后又转过头,一双眼睛看向户川彻。
“彻,我想当逃兵,不对,我……”
夏油杰觉得这个表述有些不恰当,想要换个说法,户川彻却非常自然的答应了。
他在身上的口袋里翻找:“不想当咒术师了吗?不想就不想吧,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不能叫做逃兵,人的一生中换几份工作是十分正常的事,你不过是去寻找一种更舒适的生活方式。”
“嗯……嗯……”夏油杰抿唇,感觉自己在某一时刻像是新生的、赤/身裸/体的婴儿,但是阳光金灿灿的洒下,反倒有种泡在温水中的熨帖感。
“还有,我有一件……解决不了的事。”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又浅浅吐出,“我想请你帮我。”
“帮帮我吧,彻。”
就像灵幻先生帮助茂夫一样。
自己掌控不了的力量,换到别人身上就能如臂指使。
那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内耗的、纠结的事,就如同在阳光下晒阴潮发霉的被子一样,全数去交给另一个人吧。
而那些如山岳压在身上、如沼泽般攀附纠缠的人与事,就去找其他的帮手,帮忙搬开吧。
所以——
帮帮我吧,彻。
救救我吧,彻。
“好呀。”户川彻回答,他说话时候看了夏油杰一眼,嘴角挂着浅淡的笑,但很快又再度低下头在口袋中翻找。
“你在找什么?”夏油杰问,他感觉自己像是忽然卸下了肩上重担,这种仿若受了恩惠的不平衡感,让他迫切的想要帮户川彻做什么。
“我在找……啊!找到了!”
户川彻忽然抬头,“这是我之前在便利店里为了凑优惠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但是我身上只剩这个了。”
他将一颗糖果塞到了夏油杰手中。
“欢迎回来,杰。”
微风忽起,拂动碧波绿浪。
夏油杰怔怔看着他,忽觉夏季竟已接近尾声。
他的苦夏,结束了。
第134章 自新世界十七
深夜,漆黑的夜空银月高悬,马路上只有零散的几辆车,街道上更是寂静无声。
羂索坐在出租屋内,正在沉思大好的形势是怎么急转直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没有拿到书页,本体还不慎暴露在异能特务科和咒术界眼皮下,遭到了双方的追杀。
现在咒术界不能像以前那样混进去,只能被迫在普通人之中躲躲藏藏,为了不被异能特务科发现,他精挑细选了一个父母双亡、没有朋友、性格孤僻、本身社会关系就很少的人作为暂时的身体。
现在几乎待在出租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减少暴露的几率,窗户从早到晚都用窗帘盖住,头上更是时刻带着发带遮掩那道缝合线,如非必要绝不会轻易解开。
其实羂索是个非常擅长蛰伏的人,也并不惧怕失败。
将近一千年的时间,他隐藏在暗处,悄无声息的埋线布局,其间挫折有之,失败有之,但最后都能化为养料,帮助他一步步的将计划制定的更加完善。
所以与书页失之交臂后,羂索虽然很遗憾多日的努力打了水漂,但是并不绝望,因为他向来习惯做两手准备,没了书页,还有夏油杰。
他像是谨慎的猎人一般,为夏油杰布置了诸多陷阱,并静静的看着夏油杰一步步走进、踏入,直至最后一脚踩空,坠入悬崖。
与书页相比,这是一件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的事,但是羂索有耐心等,他已经做好了去悬崖下取得夏油杰尸体的准备。
——然后夏油杰就失踪了。
失踪其实也无所谓。
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段时间,咒术界派出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寻找,羂索也难得从藏身地出来,顶着被发现的巨大风险想办法找人。
然而就是找不到。
即便是此时此刻,羂索想到这个消息时,依旧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梗。
他好不容易搭建的、可以通往夙愿的天梯,顷刻间碎成了齑粉。
所以形势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羂索反复的思索这个问题。
然后他的眉梢心有余悸似的抽搐了一下,感觉耳侧好像又有枪声响起,漆黑的子弹裹着风袭来,砰的一声击中他的眉心。
——一切的起因不就是那个在赌场里二话不说就开枪的人吗!
那双漆黑的、冷冽的眼睛浮现在脑海,羂索眉心再度隐隐作痛。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慌不择路的用本体逃窜,肯定是在那个时候本体暴露,被五条悟得知后,又传到咒术高层耳朵里,导致他的老底都被掀了!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追杀他的势力还能少一支,他也不用沦落到因为本体暴露、连咒术界也混不进去的地步!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家赌场保护隐私的工作做得太好,那个人开枪时一直带着面具,短短几秒时间根本不够羂索记住他的特征,只能从之后咒术界突然发现他的身份,逆推那人可能和同样参加拍卖的五条悟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