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羂索开始整理最近收集的信息——虽然换了个壳子,但是之前在咒术界积攒的人脉还在,所以不至于对咒术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辅助监督户川彻“死而复生”被高层追杀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他要怎么办?
是尝试去拿异能特务科藏着的那张书页,还是想办法再混进咒术界?
如果是后者的话……最隐蔽的方式只能是利用户川彻的尸体了,因为作为被追杀的人,不论死活,他必定是会被带到高层面前的,只要想办法遮住缝合线,不,想办法让缝合线正当化,他就可以再度进入高层,重新布局。
羂索思索着,手指无意识的轻点桌面。
忽然,有人发来了消息——就像被追的羚羊会时不时留意身后的捕猎者跑到哪里了一样,羂索同样留心着异能特务科的动静。
他开始查看信息,粗略的浏览几行后,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是止不住的惊讶。
“那半张失踪的书页找到了?!”
这真是上天助他。
否极泰来,不过如此!
户川彻在夜色中狂奔,他轻巧的攀上一面墙,又落入底下的绿化中。
今夜乌云漫天,月色稀薄至极,离了路灯的范围,周遭就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一阵风吹来,月光微微露出一星半点,照亮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几道人影。
户川彻双眸一撇,连开数枪,在乌云重新覆盖、周遭再度暗下后,如一尾游鱼一般,灵活的滑入了黑暗。
几声痛呼传来。
黑暗中难以视物,咒术师紧追不舍,但反应没有户川彻快,发现户川彻的人影后,户川彻已经开枪了,子弹即便在黑暗中也像是长了眼睛,无比精准的没入了他们的血肉。
他们因为疼痛动作短暂的停滞了一瞬,就这么一刹,人再度消失了。
“怎么会这么难抓?!”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说道。
要不是提前用了追踪的术式,估计现在人跑哪儿去了他们都不知道。
“快看看他现在在哪里?”
“在……”另一人忽然停顿了一下,他仔细感受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还在这附近。”
远处忽然传来了非常轻微的引擎声。
他们没有注意。
“怎么会在附近?他不继续跑吗?”
“会不会是受伤了跑不动了?”
“对,之前我的攻击好像打中他了!快!看看他现在具体在哪个方位!”
引擎声越来越重了,一辆车自拐角处开来,明亮的车灯瞬间照亮了附近的大片土地。
咒术师们眼前一亮。
“趁现在赶紧找!”
“等下,好像……就在这儿?在我们身边,很近的地方。”其中一个术师犹犹豫豫的说道。
周遭静默了片刻,车辆开远,灯光逐渐黯淡,黑暗再度侵染。
“那看来是真的跑不动了。”
咒术师们莫名有些不安,但目光还是不断的往四周梭巡,口中不断的催促着,希望能给一个更精确的定位。
但是那个咒术师只是反复的说,“就在附近”“很近的地方”“在我们身边”。
忽然他猛的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等等!他好像就在我们这个位置!”
“什么?!”
车辆彻底离开,一刹那光线暗下,浓郁的夜色如浪潮一般顷刻涌上。
在短暂的明亮后骤然坠入黑暗,会导致眼前出现一瞬间的视线缺失。
那个咒术师眼前一片漆黑,猛然反应过来,唰得抬头。
“他在我们头上!!!”
几乎是同时,户川彻乘着夜色自枝桠一跃而下!
他直接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膝盖抵住脊背令其动弹不得,同时连开数枪,另外两人顷刻倒地。
剩下一人反应过来想要使用术式,却因为视线缺失动作慢了一拍,被户川彻一把抓住抵在树干上,枪口顶上了他的颈侧。
下一刻扳机扣下,枪口迸出火焰,子弹没入血肉。
那人忽然失了力气,如铁一般沉沉坠在户川彻手上。
户川彻松手,那人便顺着树干滑落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赫赫喘着气,意识几近模糊。
户川彻看着满目狼藉低喘着笑了一声,捂着腹部转身靠在树干上,鲜血不断的自指缝中溢出,几乎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还挺难缠的……”
他低声道,忽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枪,片刻后又将枪口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扳机一点点的按下,在子弹即将射出的刹那又猛地一顿,松手恢复了原状。
“算了,慢慢恢复吧。”
户川彻放下枪,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还是五条悟给的那份。
截止到目前,半个月,一共四波追杀,名单上属于上层盟友的那部分几乎已经解决了一半。
上层或许会想要保留力量,但如果不想保留的话,那么剩下的人估计就要倾巢而出,速战速决了。
户川彻思索着对策。
planA,planB,planC。
仔细筹谋,提前部署,一朵花、一片叶都可以成为他的助力。
忽然户川彻神色微动,警觉转头,又在下一刻松弛下来,将伤口简单包扎后,动身没入夜色之中。
是异能特务科的人。
正戏要开场了。
一周后,羂索追着户川彻的痕迹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厂房附近。
他换了个新壳子,刚巧是之前户川彻解决掉的其中一位咒术师。
异能特务科将书页的相关信息瞒的很紧,他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清了详细情况,此刻动作只比异能特务科快一步,所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往户川彻所在的厂房赶。
——他看见了户川彻被七个咒术师逼近了这处厂房中,而且看起来身上似乎受了伤,虽然不清楚书页到底是怎么到户川彻手里的,户川彻又有什么目的,但如果再晚一步,估计他看见的就是户川彻的尸体了,到时候书页就又变的下落不明。
羂索潜进了厂房内。
户川彻躲在二楼的栏杆后,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只一双眼睛依旧锐利的像是出鞘的刀,平静的看向一楼缓缓围过来的咒术师们。
他们同样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因为带了拥有治疗能力的术师,经过简单包扎后还有力气动,此刻正用一种仿若大仇得报、傲慢、眼底又隐藏着极深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你没有子弹了。”为首的人笃定的说道。
户川彻轻笑一声,拆了弹夹扔到他面前——七颗子弹整齐排列。
“那你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户川彻指了指一楼,“不觉的呛吗?这儿废弃不久,以前是铝材的加工场,地上的一些铝粉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我怕不够,又弄来了一些面粉。”
对方面色变了,户川彻这种平静的、仿若胜券在握的眼神令他们几乎反射性的脊背发凉。
户川彻点燃了一根火柴。
明亮的火苗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几乎如同坠落的流星,然而尚未落地,火苗周遭便顷刻燃起大火。
明亮的火焰席卷开来,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屋顶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
“跑!!!!”
火海中传来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剧烈的爆炸迅速将他们席卷其中,整个厂房顷刻间成了一片火海。
羂索瞳孔骤缩,险而又险的避开澎湃而来的火焰,被爆炸的冲击波贯到墙上后,几乎是目眦欲裂的看着已成火海的二楼。
他咳出几口血,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冲上二楼。
是有逃脱的方法?还是就这么打算同归于尽?
但是书页怎么办?!
不行!去看看!必须要去看看!
羂索踹开拦路的货物,在不远处看见一具受伤极其严重的尸体,他将尸体拖到火势稍小的地方,开始不断的在尸身上翻找。
书页不惧火焰,如果书页真的在他身上的话,现在肯定完好无损!
羂索撕开粘在尸身上的外套,在衣袋中翻找,没找到,于是又去翻裤袋,依旧没有。
可恶!怎么没有?为什么没有?!
羂索按压着尸体的腿部,一寸寸往下挪,试图在皮肤和衣服的夹层间,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属于纸张的厚度。
羂索按到了膝盖。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
羂索悚然一惊,视线仿若钉在了那只手上——原本剧烈烧伤、生机全无的手竟开始迅速愈合,嫩红的血肉如同耸动的山丘,迅速弥合成一条细细的血线,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却见户川彻睁眼看着他,原本严重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一双眼睛倒映着火光,像是淬了两把利刃。
“你在干什么?”
怎么会有人能在如此严重的爆炸下死而复生?!
虽说在很早以前就有辅助监督户川彻可以“不死”的传言。
但是近千年的经验告诉他,像死而复生这种逆天改命的行为,要么非常麻烦,要么会付出极高的代价,可眼前的户川彻身上没有任何术式的痕迹,且整个死而复生的过程显得轻松又迅速。
——能形成这种“神迹”的,除了堪称因果律的书页,他几乎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我在救你。”羂索若无其事的将手收回来,又勾起一个笑容。
他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目光最后又落回了户川彻的脸上,户川彻上半张脸烧伤严重,虽然此刻正在飞速愈合,但依旧不怎么能看。
于是羂索非常自然的将视线聚焦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发觉下巴的轮廓有点眼熟,但此刻户川彻的脸部已经愈合完毕,于是那点眼熟又烟消云散了。
“火势蔓延的太快了,单凭你一个人逃不出去。”羂索很贴心的将户川彻扶起来。
这是楼下忽然传来了一点动静,羂索眉梢一挑,“他们居然还没死。”
户川彻,“专门带了‘医生’的,没这么容易死。”
二楼视野很空旷,虽然火焰如浪潮般汹涌澎湃,整个厂房摇摇欲坠,但是当那些咒术师们治疗完毕后,一抬头,依旧能勉强看见户川彻的身影。
但是很快他们将目光钉在了一旁的羂索身上,有几个人万分惊讶,脱口而出:“拓人?!”
——加茂拓人,正是羂索目前正在使用的这个壳子的名字。
户川彻自然认得不久前追杀自己的人,他盯着羂索看了片刻,忽然一把扯下了羂索头上的帽子——一条清晰的缝合线就这么暴露出来。
“羂索?”户川彻眯眼,“还是叫你柳田先生?”
羂索微笑条件反射的想要攻击,但很快把这种冲动抑制下来,微笑,“随你,但是我记得至少在监视夏油杰这件事上,我们合作的还是很愉快的。”
忽然轰隆隆一声响,摇摇欲坠的房梁终于坠了下来,整座厂房如倾倒的积木般开始分崩离析。
“所以为什么不再合作一次呢?”羂索运用起了这具身体的术式,风刃破开了汹涌的火焰,他带着户川彻以极快的速度离去。
“等等!”
楼下的咒术师想追,但是很快被汹涌的火焰堵住去路,只是盯着羂索离去的方向喃喃。
“羂索……真的是羂索搞得鬼。”
“什么?!你再说一遍,羂索把户川彻救走了?!”
古色古香的室内,死里逃生的七人正非常恭敬的向高层们汇报。
高层难得失态,他们又详细的听了遍来龙去脉,神情几度变换,最后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这一切果然是羂索搞得鬼。”
“我记得户川彻当辅助监督时,和当时伪装成柳田建一的羂索合作过,”说到这里,高层顿了顿,显然他们也是清楚监视夏油杰这件事的,但是当时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要求户川彻监视五条悟了,“这么看来两人或许在那时就合作了。”
“也有可能两人很早就认识,一起进入咒术界是他们计划的一环。”有人猜测。
此话一出,房内气氛十分凝重。
一开始只以为户川彻是个有点能耐的普通人,但没想到派出去的咒术师有好几个折在他手上,剩下的没死,但基本都是重伤。
而现在又牵扯到了羂索——
高层觉得目前的情况有点不受他们控制了。
“要不去找异能特务科……”有人提议道,但很快被打断了。
“异能特务科之后再说,”说话的人转头看向一旁的五条悟,“这次我们遇到的危机空前绝后,现在也不是你顾念往日情谊瞻前顾后的时候了,作为‘六眼’,你有义务保护咒术界的安全。”
“五条悟,你去追杀户川彻,生死不论。”
户川彻将羂索带到了自己暂时的落脚地——一家极其偏僻简陋的小旅馆。
他将外套脱掉后,就坐在旅馆的床上,开始给手中的枪换弹匣,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羂索知晓这个时候继续隐瞒下去没意义,直接了当的开口:“书页在你手中。”
户川彻换弹匣的动作一顿,一瞬间似乎想要打开枪上的保险栓,羂索微笑着继续补充:“先冷静一下,你已经躲过了好几拨追杀,高层多半已经知道普通咒术师对付不了你,接下来只可能派五条悟过来,你要一个人直面‘六眼’吗?”
户川彻闻言神色微动,一时间没有说话。
“或许你会对他手下留情,但他可不会放你一马——毕竟五条悟怎么说也是咒术界的人,”羂索一副我完全是为你好的表情,“被五条悟盯上很难缠吧?但是我有对付他的办法。”
户川彻:“我不会把书页给你。”
羂索:“我不需要,我只是想要看一眼。”
房间内一时间沉默下来,羂索好整以暇的看着户川彻,微笑道:“你听说过狱门疆吗?”
户川彻:“那是什么?”
羂索不说话了。
户川彻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说道:“跟我来。”
他将羂索带到了附近的一处安全屋内,翻出藏起来的书页,远远的向羂索展示了一下,然后迅速放了回去。
羂索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书页还没被写满。
书页的其中一面写了富商的日记,另一面写了一些关于“新世界”之类的不知所云的东西,而在这段话的下面,则是短短一句话,其意思大概可以概括为“户川彻拥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这句话完美解释了户川彻此前在废弃工厂内突然复活的情况。
而刨除这些内容,书页还剩下半面可以写,大概四百字左右。
羂索:“书页不能被火焰焚毁。”
户川彻皱眉,稍显不耐烦,但还是找了个打火机尝试着点燃书页。
看着在火焰下完好无损的纸张,羂索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开始详细介绍狱门疆,而与此同时,一些关于户川彻的详细情报开始陆陆续续传到他的手机里——那是他之前专门联系人去找的。
羂索抽空看了一眼,加深了嘴角的笑容。
找到了,可以用来掌控户川彻的弱点。
“狱门疆?还有这个东西?”
五条悟坐在种田山头火的办公室内,听着户川彻那边传来的消息,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这的确是意外之喜,”种田山头火抬头看向五条悟,“已经派人去找了,可以提前换成假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五条悟还是说道:“那坨脑花会发现的吧。”
种田山头火:“狱门疆现在还没到羂索手上,这就说明他也没亲眼见过狱门疆,如果仿的逼真一点的话,能骗过羂索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不要小瞧稀奇古怪的异能力啊。”
五条悟放心了,他笑嘻嘻的递给了种田山头火一瓶饮料,“多谢啦。”
“不客气。”种田山头火接过,毫无防备的拧开盖子,然后眼睁睁看着饮料瓶里窜出一只咒灵。
最近因为一直与咒术界的人打交道,种田山头火索性带上了可以看见咒灵的咒具眼镜,此刻直面咒灵扑脸,反射性举枪攻击,将异能特务科刚装修好的地板打了一个洞。
种田山头火:“……”
他沉默的看向五条悟,在此刻十分难得的与夜蛾正道感同身受。
“原来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呼,一转头,夏油杰站在门口,盯着那只狰狞的咒灵,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他手中拎着一串塑料瓶,一动就哗啦啦的响。
他哗啦啦的走到桌边,把那只咒灵团吧团吧塞进饮料瓶里,又把饮料瓶拎在手中,哗啦啦的走到五条悟身边。“我说怎么少了一只,还以为不小心丢了。”
五条悟转头盯着他,没忍住,“杰,你像个捡垃圾的。”
夏油杰挑了几个实力拔尖的咒灵,团成咒灵球后一口吞下去,一边吞一边反击,“那你看我什么时候能把你捡回去?”
五条悟:“……”
夏油杰:“不对,不可回收垃圾捡了也没用,而且占地方,不要了。”
五条悟发现夏油杰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之后,嘴皮子的利索程度几乎呈几何上升,他竟然已经有点说不过他了。
五条悟憋了半天,发现实在想不出什么强有力的反击后,扭头转移了话题:“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
夏油杰:“还差一半。”
自上次和户川彻分别后,他没有回高专上学,而是在户川彻的建议下,和五条悟联系上后,直接加入了他们的计划。
所以现在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夏油杰已经回来了,那些高层不知道,羂索不知道,甚至连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此时还被高层们的话蒙在鼓里,误以为自己的儿子因为学业繁忙无法回家。
夏油杰成了一步绝妙的暗棋,有了他存在,那么咒灵就是可控的,整个计划的安全性骤然得到了保障。
就是夏油杰要辛苦点,在灵能世界没了大半部分的咒灵后,此时要在短短两个月内把它们全部补回来,以供计划当天使用,现在就是一个天天抓咒灵抓到吐的状态。
夏油杰又神色扭曲的吞了一个咒灵球,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糖,觉得不够,又去抢五条悟的零食。
五条悟一声冷笑,伸手格挡。
两人短暂的、犹如小学鸡一般的争斗起来。
忽然,一声尖利的警报突兀的响起。
两人具是一静,扭头看向警报传来的方向。
五条悟皱眉,“怎么了?”
种田山头火猛地站了起来,神色凝重至极,“有人入侵!”
异能特务科如一台骤然开启的庞大机器,迅速高速运转起来。
走廊上满是行色匆匆的人影,种田山头火大步来到了警报触发的位置,开始了解现场情况。
异能特务科作为专门管理异能者相关事宜的机构,其收集到的异能情报可以用海量来形容,而这些情报也是异能特务科最大的财富,被统一收纳安置在档案室中,其安保等级也是全科室最高。
正所谓“藏匿一片叶子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叶子藏在森林中”,那张由异能特务科保管的书页同样藏匿在此处,为海量档案中的一页,具体位置只有包括种田山头火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
因此档案室遭到入侵其实并不少见,每年总会有那么几次,但几乎没人成功,异能特务科对于相关的入侵也有一套非常完善的预案。
看管档案室的成员向种田山头火展示了档案室内的监控,有条不紊的开始汇报。
“档案室的监控是没有死角的,监控没有被删改、破坏的痕迹,也没有在档案室内拍到入侵者,入侵者应该只是触发了外层的警报,实则并未进入档案室。”
就在这时,警卫人员回来,朝种田山头火摇了摇头,“长官,入侵者跑的太快,没能看见对方的长相。”
见没有任何损失,种田山头火的心几乎放下了一半,他像以往那样开始吩咐下属加强安保、定期检查相关设施以及不断的完善一些小细节——都是预案上的内容。
做完这一切后,因为这起入侵而骤然掀起波澜的异能特务科,又如风雨过后的海面般再度平静下来。
种田山头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百米外,异能特务科正对着的一栋楼房内,费奥尔多按下了手中的秒表。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异能特务科,一双红眸像是沉淀了鲜血,即便在阳光下也显得幽深暗沉。
“从警报开启到全部警卫人员就位,四十六秒。”
“从种田山头火赶到,到事件平息,一刻钟。”
荒山上某个不起眼的小庙内,一位僧人盘坐于佛陀前打坐念经。
他是这座小庙内唯一的僧人,数十几前云游至此,接了上任主持的衣钵后,就留在此处清修。
因为庙宇偏远,山路难行,平日里几乎没有行人到访。
然而今日不一样,太阳移到天空正中时,僧人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起身开门,两个约莫二十上下的男性站在门外,其中一人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缝合线,看见他就露出笑容,自称是上任主持的忘年交,想要来此取一样友人的遗物。
僧人将信将疑,然而对方对上任主持的性格喜好了如指掌,所说的故事也全无破绽,他不由的信了八分,让开路将人迎了进来。
“狱门疆就在这儿?”户川彻打量着周遭破败的环境,忍不住问。
羂索低声回答:“确切的说在前任主持手里,那个老和尚是真正的得道高僧,警惕心很强,我当时为了取得他信任花了不少心思,结果人突然死了,但是好在——”
僧人将两人带到了前任主持圆寂的房间内,从床下翻出一个箱子,打开,整齐摆放的遗物中,狱门疆静静的躺在其中。
羂索加深了嘴角的笑容,“这个僧人更加单纯。”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师父的遗物都在这儿了,您看您要找的是哪样。”
羂索做戏做全套,将遗物一样样拿起说出了遗物的来历,到最后才拿起了狱门疆,“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两人拿着狱门疆回去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只有少许的橙红晚霞自天边沁染开去,为葱茏的草木笼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芒。
这座山因为久无人来,曾经的小路早已被荒草覆盖,两人顺着来时踩出的路往回走,下山的脚印叠上了上山的脚印。
“你确定这个狱门疆是真的?我总觉得拿到的有点太容易了。”户川彻问,他垂眸瞥见山路上出现了不属于两个人的鞋印,不着痕迹的将其掩去了。
“是真的。”羂索笑道,户川彻想到的问题他同样能想到,早在拿到时就检查了一遍,“像这种传说中的特级咒物,往往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人手里,反倒是得知它的准确下落更为困难。”
户川彻朝羂索伸出手,“给我。”
羂索挑眉,轻笑一声,相当从容的将狱门疆放到了他手中。
此时夕阳已经侵染了半边天空,不同色调的云一层叠着一层,像是天穹卷起红浪,形成一副非常壮美的景象。
羂索抬头看天,像是单纯感叹般的开口:“你弟弟死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这样的夕阳吗?”
他没有转头,但是眼角余光已经瞥见户川彻僵住了,于是嘴角的笑容加深,仿佛聊天一般,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十年前,你年仅十四的弟弟死于咒灵袭击,之后你开始到处寻访阴阳师、和尚等据说有除灵能力的人,但都没有什么收获,直到不久前以辅助监督的身份进入咒术界。”
他顿了顿,看向户川彻,“你在寻找让普通人获得咒力的办法。”
户川彻即便是夏天也习惯穿长袖,他左手拿着狱门疆自然垂下,走动间茂盛的草叶拂过半边身体,狱门疆在其中若隐若现。
“是又怎样?”户川彻平淡反问,在羂索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左手微动,手中的狱门疆便调换成了假货,然后当着羂索的面把假货塞进了身后的背包。
羂索微笑,“我们可以合作。”
【羂索活了上千年,手中积攒的底牌肯定不止一个,我们其实对他知之甚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了。】
【以羂索的目的为结果逆推过程,那么他接下来的想法和采取的行动就是有迹可循的。】
不久之前,户川彻开始大逃亡的前一天,太宰治、森鸥外、五条悟和种田山头火一起拉着他开了一个短会,并给他安了一个新的身世。
——一个因为目睹亲人死于咒灵之口,而不再寄希望于咒术师拯救,打算自己寻找能让普通人获得咒力的方法的亡命徒。
森鸥外微笑着坐在桌边,一字字一句句像是手术刀,非常精准的将羂索整个人都从里到外的剖开来。
【户川君,羂索不会相信任何人,与虎谋皮要思索被虎反咬的可能,所以你绝不能以结交同伴的心思接近他,你要表现的强势又软弱,强势是必须的,一个拥有书页的人必定会警惕所有人,而软弱是你表现出的破绽,是一种让羂索觉得他可以借此掌控你的诱饵。】
【听说过沉没成本吗?投入的越多越不舍得放弃,相对的,越难获得的东西就会越加珍惜,羂索虽然活了上千年,但思考方式应该还属于人类的范畴,所以,他大概率会对自己努力获得的东西深信不疑。】
思及此,户川彻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走路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漫不经心,下斜坡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羂索扶了他一下,一副我很贴心我别无所求我全是为你好的样子。
户川彻轻声道了谢,左手微动,从衣摆下拿出狱门疆,轻轻往后一抛,狱门疆就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弧线,咕噜噜滚落在了后方一处柔软又茂盛的草丛中——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