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日积月累,已如根茎一般深深扎进脑海中的思绪不是说不想就不想的。
“如果忍不住反复去思索一个问题,却又思索不出答案,要怎么办?”
夏油杰忍不住喃喃问道,更倾向于自言自语,声音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辅助监督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后知后觉:“夏油君是在问我吗?”
不待夏油杰回答,他又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你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反复去想一件事的话,其实就是心里有答案了吧?其他的一些拒绝、否定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夏油杰怔然。
就在这时,车停了,向上看去,是连绵且陡峭的山路,在山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些简陋的房屋。
辅助监督开门下车。
“到了。”
因为山路太窄车开不上去,夏油杰只能步行前往。
“辛苦夏油君了,如果不是柳田家的术师临时有事,你可能不用跑这一趟。”辅助监督拨开眼前凌乱的杂草,转头歉意的说道。
总有一些咒术师因为各种各样的状况不能完成任务,从而将任务转给其他人——夏油杰已经习惯这种临时加塞了,摇摇头表示没事。
越往上走,村落的轮廓就越明显。
夏油杰难得有些吃惊,很难想象在现在的日本还有这样落后的村落。
砖瓦制成的房屋凌乱而没有规律的排列着,像是大地上生出的褥疮,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田间耕耘,几个小孩在田垄间跑来跑去,身上的衣服因为不合身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夏油杰粗略扫了一眼,发现触目所见几乎没有青壮年。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迎了上来,他的一只脚有些跛,苍老的脸上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形貌举止间流露出一种强撑出来的权威,令夏油杰莫名想到咒术界那些装模作样的上层。
但是有别于那些上层世代传下来的优越感,眼前这位老人或许因为出身的关系,整个人的气质要更为紧绷,已经到了蛮横、专断、□□的地步,像是一块比咒术上层还要腐朽的棺材板,夏油杰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心生不喜。
夏油杰现在已经有些不太愿意跟受害者或者苦主打交道了,他任由辅助监督上前和那位老人交谈,自己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周遭的风景,打算除掉咒灵就离开。
他听见辅助监督称呼那位老人为“村长”,暗叹自己猜的没错,有那种气质的果然是“上层”。
又过了没多久,那位老人突然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夏油杰盯着他,猜测他又要说些什么尖酸刻薄的话,结果老人颤巍巍的喊了声“神明大人”,说着便要拜下去。
夏油杰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识上前想要将人扶起来,那些混乱的思绪顿时散了个干净。
辅助监督朝他摆摆手,无奈的表示自己也劝不住。
“神明大人,已经有很多人死在那个怪物的口中了,如果你没来的话……”村长显出一种深切的悲痛。
夏油杰难得有些无措,连连否认自己是神明,“我只是个普通的咒术师——那个咒灵在哪儿,只要我将它祓除了,就不会有人遇害了。”
村长:“神明大人……”
夏油杰:“您还是叫我夏油杰吧。”
村长只能改口:“夏油大人,那个怪物不是每天都会出现,一开始是一个月出现一次,后来是半个月出现一次,现在是每七天出现一次,算算时间,应该今天晚上就会出现了——您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看着村长那满含期盼仿佛见到救世主一般的目光,夏油杰移开了视线。
他又想起了那句话——术师是为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无论村长怎样,这个村落怎样,咒灵害人是实实在在的,他或许不该以貌取人。
普通人在咒灵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作为能够祓除咒灵的术师,有责任保护他们。
夏油杰的思绪在某一刻安定下来。
他看了眼村长,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低声承诺:“您放心。”
“你怎么了?”
离开赌场后,五条悟一改原先跳脱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户川彻见状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
五条悟嘴角抿起,盯着他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声音有些轻的问道:“彻,你对阿道司·福特这个人有印象吗?”
户川彻一怔,垂眸将记忆翻来覆去搜索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眉毛拧的越来越紧。
此刻金乌西坠,金红的夕阳覆盖大地。
两人在街上并排走了一会儿。
五条悟时不时转头看向户川彻,忽然停下脚步,打算和盘托出,“彻,我本来打算调查清楚再和你说的,但是……彻!”
五条悟的声音忽然变了调。
户川彻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倒影——那些黑色的纹路忽然像是水纹一般在皮肤上浮现,衬着血色的夕阳,像是某种黑色的分割线,又在某一时刻忽然动了起来,如同灰烬般向空中飘去。
五条悟猛地伸手想要拽住他,却拽了个空。
在五条悟惊慌的眼神中,户川彻才发现随着咒文的飘走,自己的右手逐渐变得透明,像是破碎的倒影般时隐时现。
户川彻有点恍惚,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想不起五条悟的名字,眼前的世界一刹那成了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发出幽微的亮光,犹如指路灯般吸引着他不断的往哪个方向走。
[回去]
户川彻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个词。
他朝那个方向走了一步。
下一刻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眼前漆黑的世界如镜子般破碎,车水马龙的现实和五条悟紧张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帘。
户川彻伸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消散了——于是用额头安慰般的碰了碰五条悟的鼻尖。
“悟。”
五条悟眸光一颤,高悬的心脏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他用一种更紧的力道环抱主户川彻,脸上露出一种脆弱又凶狠的表情,“彻,到底怎么回事?!你刚刚……”就好像木偶一样无知无觉。
五条悟看上去好像要哭了。
户川彻这次和五条悟碰了碰脸颊,目光转向一个方向:“我不清楚,但是刚刚有个声音叫我往哪个方向走。”
他忽然又轻轻“啊”了一声,户川彻盯着自己的双手,“消失停止了。”
[……于是崩塌的世界再次回归,混乱的秩序重回正轨,笔记本能够重新被人书写。]
别墅内,阿道司·福特奋笔疾书,随着故事的书写,象征异能的光束闪过,笔记本凭空出现,纸张无风自动,原本混乱的词句开始排序。
阿道司停下动作,双目紧紧的盯着浮在半空的笔记本,情绪随着其上字句的恢复越发高涨。
然而下一刻,这种恢复的趋势突然停了——仍旧有一半的字句从处于无序和混乱中。
费奥多尔拿起书页扫了一眼,“看来您编的这个故事还不够完善。”
阿道司将书页一把夺过,咬着笔头思索着故事的后半部分。
就在这时,别墅内尖锐的警报声忽然响起。
阿道司神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不可能!异能特务科不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费奥——”阿道司转头,却发现费奥多尔的位置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空无一人,声音就这么卡了壳,尚未吐出的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滚,最后转为一声愤怒的低骂。
他抄起书页想要离去。
然而下一刻,像是一个炸弹突然爆炸,别墅分崩离析的同时,他整个人也像是一只壁虎一般被冲击波拍到墙上。
阿道司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无力的倒在地上,眼前糊了血迹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缓缓走来。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意外令阿道司的大脑一片空白,忽然一个可能性蛮横的闯入他的脑海,他挣扎着翻了个身,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摁住书页。
书页!他肯定是来找书页的!
可恶!为什么是现在!
阿道司咬牙。
眼见异能即将恢复,他无力逃跑但也不甘心就此放弃,只能争分夺秒奋笔疾书,犹如孤注一掷的赌徒般将希望尽数压在自己笔尖。
只要再写几句!再写几句就好!
五条悟大步走近,一双眼睛像是凝了寒霜。
着急之下开发了新能力——他是直接瞬移过来的,此刻见到了阿道司·福特这幅样子,再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哪怕不清楚来龙去脉,也明白户川彻的异常和眼前这个人有关,决不能让他继续写下去。
“你给我滚开!”
阿道司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五条悟伸过来的手,匆忙之下繁杂的想法不过脑子的倾泻在笔尖,潦草的字迹几乎在书页上连成一片。
[新世界、降临……]
阿道司尚未写完,手中的书页就被五条悟一把夺了过去。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一瞬,阿道司·福特已经恢复大半的笔记本再次变成了无序的样子。
户川彻被五条悟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看着天空,发觉离开的咒文像是时间倒流般回到身体上,再次渗入皮肤,消失不见,原本部分半透明的躯壳也重新凝实。
正常了。
户川彻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双手,发现没问题后,向不远处的废墟走去。
五条悟拿着书页一脸凝重,忽然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呼唤。
“悟。”
五条悟一怔,猛地转头,苍蓝的双眼中带着尤未散去的煞气,却在看到户川彻的刹那化为一种更为柔软的情绪。
他上前将户川彻抱住。
高大的身躯却像只寻求安慰的猫一般将自己整个人埋入户川彻怀中。
“彻,那个人突然被一个奇奇怪怪的小丑救走了。”
“但是好在你已经——咦?”
五条悟突然不说话了。
他盯着户川彻身后的那个东西疑惑的眨了眨眼。
五条悟:“彻。”
户川彻:“嗯?”
五条悟:“你身后那坨七彩史莱姆是什么?”
户川彻沉默了,他忽然一把推开五条悟,转头和小四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眼前满脸疑惑的白毛大猫。
小四被吓褪色了,单方面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对!”
小四忽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又发出了更为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户川彻!完蛋了啊!!”
“两个世界重合了啊!!!!”
言语在流变过程中会产生歧义。
要编一个严丝合缝,符合现实情况且逻辑顺畅的故事没有那么容易,在万般巧合之下,阿道司不过脑子写下的词句被世界法则判定之后,直接导向了另外一个出人意料的方向。
——新世界真的降临了。
原本两个缓慢靠近、尚未融合的世界,在书页的力量下,像是两根橡皮筋被强行拉长打了个结。
两个世界的一部分就这么重叠在一起。
荒山外,灵幻新隆一脚踩进了落叶堆里。
他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山路,无语凝噎。
“只是除个灵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茂夫,我们可能要夜宿荒山了。”
解决咒灵远比夏油杰所想的要容易。
奇形怪状的咒灵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了一地普通人看不到的残秽。
“夏油大人,已经……好了吗?”
身后传来村长有些忐忑的声音,夏油杰收回放出的咒灵,安抚似的笑了笑,“已经好了,您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遇害了。”
村长放下了高悬的心,大着胆子走到夏油杰身边,他身后跟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村民,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小孩子,此刻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脏兮兮的小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濡慕和憧憬。
村长对夏油杰千恩万谢。
现在刚过十二点,月亮高悬于夜空,像是有人将夜幕烫出一个洞,并不明亮的月光倾洒下来,没了咒灵肆虐后,整个山村就像是浸泡在牛乳之中,显出一种静谧的和谐。
夏油杰忽然觉得月光也像是有了温度,心中久违的升起些许熨帖。
“夏油大人,”村长再次开口,欲言又止,眉宇间显出几缕沉重,“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也显得我们不识好歹,但是您能不能再帮我们一个忙?”
夏油杰浅笑,闻言有些好奇:“怎么了?”
“其实……”
村长顿了顿,他身后的一个村民忍不住抢先开口,“夏油大人,我们这儿其实还有两个怪物!”
“它们会诅咒别人,村长的腿就是它们弄瘸的!”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那些村民接二连三的开口,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与恐惧。
“对对,夏油大人,它们还带来了疫病,之前村里有不少人病倒了!”
“土地也没有以往肥沃了,自它们出现后,我地里庄稼就再也没长好过!”
“它们还弄伤了慧子!”忽然一个尖锐的童音闯入夏油杰脑海,他低头,一个也就他腰那么高的男孩拽着他的衣摆,倔强的脸上泪眼汪汪,“它们先是弄伤了妈妈,我和慧子想要保护妈妈,结果慧子也被它们弄伤了……”
种种饱含着恐惧、憎恨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几乎如同潮水般要将夏油杰淹没。
最后这些带着惊惶的声音化为了一声声饱含期待的乞求。
他们说:“夏油大人,帮帮我们。”
夏油杰看着眼前的这些村民,发现自己很难拒绝。
或者说,他生不起一点拒绝的想法。
诅咒、疫病、土壤贫瘠……
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存在会带来这些灾难。
但对于一个闭塞、落后且没有青壮年劳力的偏远村庄来说,这些灾难就像是倾泻而下的山洪,很快就能将这个村庄毁坏殆尽。
夏油杰做不到对他人的苦难视若无睹。
他答应了村民的请求。
村长大喜过望,千恩万谢的带着夏油杰往村落最深处的一间房屋而去。
那间屋子也是最简陋的。外墙剥落发霉,屋顶的茅草东一块西一块,风稍大点就吱吱嘎嘎的响,让人疑心这房屋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倒塌在风中。
夏油杰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以为这种听上去无比强大的存在,应该是待在深山老林里,要么是行踪不定,时刻对村民的生存造成威胁,而不是——
“你将他们控制起来了?”夏油杰问。
村长点头:“关起来了,之前造成的事故更加的多——但是即使关起来了,村里还是不太平,可能还是要将它们杀死。”
村长带着夏油杰来到了房屋前,“夏油大人,就在里面。”
村长看上去像是非常忌惮里面的东西,不敢再往前一步。
夏油杰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再转过头时神色沉了下来,他率先放出咒灵护住身后的村民,然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吱呀——
年久失修的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房间内一股终年无人造访的霉味。
稀薄的月光只依稀照亮的地上几道发黑的血痕,再往里就是浓重的黑暗。
夏油杰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有铁链叮铃哐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住的挣扎。
夏油杰放缓了脚步,整个人愈发警惕。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刀一般将夏油杰由上至下劈成两半,让他犹如雕塑般僵在原地。
“你们又来干什么!”
那是一道童声,带着惊慌、恐惧还有一种强撑着的镇定,又因为不安音调尖锐的像是指甲划过黑板。
夏油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黑暗,忽然大步向前,又在看清眼前景象刹那猛地站定。
浓重的黑暗中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笼,然而笼中并没有什么狰狞的怪物,有的只是两个瘦小孱弱的小女孩。
她们实在太瘦了,双眼下凹、骨骼嶙峋,衣服空荡荡的像是挂在竹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有不少的伤痕。
或许还有一些营养不良,维生素不足导致的轻微夜盲使她们黑暗中不能视物,只能惶恐又不安的贴在一起,像是两只瑟瑟发抖的小兽,面对黑暗中突然传来的脚步声猛地颤了一下,又强撑着做出刚强的样子,浑身紧绷的看向夏油杰的方向。
夏油杰疑心自己还在噩梦中。
他怔怔转头,村民们沐浴在月光下,脸上的表情却是纯然的疑惑。
“夏油大人,怎么了?”
“她……她们是……”夏油杰转头看看身后的小女孩,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
然而村民们的面色沉下来,斩钉截铁的说道:“夏油大人,就是它们。”
这一刻,村民们脸上的质朴像是融化的颜料般剥落,转而变成了一种面具般的伪善。
夏油杰感觉眼前的世界扭曲成了一团凌乱暗沉的色块,月光在某一刻亮到刺眼,照得村民们的面目模糊不清,五官融化,变成了梦中那些看不清面目的脸。
他们像是山峦一般围绕在他身边,那些聒噪的、可怖的、嘈杂的话语一声一声往他耳朵里砸。
“夏油大人,它们天天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肯定是在下诅咒!”
“是在害人啊……”
“夏油大人,帮帮我们。”
“都怪它们,我的庄稼……”
“夏油大人,杀了他们!”
最后一声是尖利的童声,还是那个小男孩,英雄一样的站在村长面前,却是叫夏油杰将手中的屠刀指向身后的孩子。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脏连同骨骼在某一刻都碎成了齑粉,一种荒诞感蔓延而上,不稳的情绪导致原先放出来的那些咒灵隐隐躁动。
浓重的黑雾大片大片蔓延开来。
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却是来自身后的孩子。
夏油杰猛地转头,看见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白发的不断安慰黑发的孩子:“美美子,别怕,别怕,呜呜……它们不会吃我们的……”
啊,咒灵。
她们看得见咒灵,所以是——
“她们不是怪物,是和我一样的咒……”
夏油杰转头,试图解释,却被村长焦急的打断。
“夏油大人,为什么不杀了她们?”
夏油杰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没救了。
他忽然想起了儿时那些晦暗的年月,因为看得到咒灵而被人嘲讽、惧怕、避如蛇蝎的时光。
那些被他刻意按下去的想法如尸体般浮了上来。
横加指责的受害者。
自作自受的富商。
咒术师的尸体。
还有怎么除也除不尽的咒灵。
难吃的咒灵球。
他曾怀抱着保护普通人的想法逼自己去承担这些压力,但是事实告诉他,他曾经信奉的不过是比蛛网还要脆弱的幻境。
咒灵是普通人自酿的恶果。
这些人不值得去救。
夏油杰平静下来,眼前的村民还在不断的催促,却像是滑稽剧一般可笑又可怜。
是无知、愚昧、可笑、麻木的猴子。
夏油杰转身打开了铁笼上的锁,在身后村民的惊呼声中,温柔的将两个女孩揽入怀中,有些生疏的轻抚他们的脊背。
“夏油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啊……”夏油杰转头,神情在月光下平静的可怕,村民看向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怪物,他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只是指尖微动,如浓雾一般的咒灵便向村长缓缓围拢。
说的真难听啊……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想。
所以一般第一直觉是没错的,所谓上层果然都是让人厌恶的生物。
既然这样,那就……
咒灵立刻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村长在咒灵口下渺小的像是一团肉块。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高兴的呼喊忽然打破了这儿凝固的氛围。
“太好了!茂夫,这里有人!”
夏油杰一愣,循声看去。
一个金毛领着一个锅盖头国中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在山里迷路了,看见这里有灯光,所以过来想问问能不能暂住一晚。”
金毛走近,忽然从怀中抽出一张名片塞到村长手中:“我叫灵幻新隆,是一位灵能力者,如果有什么除灵委托的话我也可以……”
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
夏油杰猛地起身,要说哪个名字他印象最深刻,“灵幻新隆”这四个字绝对排的上号,毕竟那是五条悟曾经翻遍全日本也找不出的名字。
但是已经被确认“查无此人”的名字,今天为什么会有人顶着这个名字出现?
夏油杰下意识上前,“户川彻是你什么人?”
“彻?你认识他吗?”灵幻新隆转头,“自从他前段时间关门不开店了,我就找不到可以吃饭打八折的地方了。”
竟然真的认识……
夏油杰原本聚起来的负面情绪因为这个插曲变得零零落落。
灵幻新隆走近,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了夏油杰身旁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把将影山茂夫拽到自己身后,视线从村民挪到夏油杰再落回两个瘦弱的小姑娘身上,心中冷汗直冒。
这什么?
难道他误入了高中生勇救被拐少女的现场?!
这些村民是人贩子?!
“我说……别的先不管,”灵幻新隆把夏油杰也挡在身后,凑过去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人贩子?”
“我……”夏油杰张了张嘴发现这很难解释,最后沉着脸一言不发。
灵幻新隆一低头,正好看到夏油杰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之前还不觉得,走得近了才发现她们瘦的可怜,甚至因为寒冷在轻微的打着抖。
灵幻新隆想了想,索性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们身上。
“先生!”村长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声色俱厉的警告道:“你离他们远点!他们是怪物!”
“怪物?”灵幻新隆凑近,看看夏油杰又看看菜菜子和美美子,“但这怎么看都是两个小姑娘啊?”
村长:“他们总是自言自语,说什么身边有鬼怪,还会诅咒别人。”
“那个……”就在这时影山茂夫默默出声,他指着村长身后的咒灵小声道:“你身后确实有恶灵。”
夏油杰猛地转头。
然而还不待他说些什么,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憎恶排斥的目光将灵幻新隆和影山茂夫一起囊括了进去。
“那个……我们是灵能力者,所以其实……”灵幻新隆微笑上前,试图协商,结果被人扔了块石头,不过石头不是冲着他的,是冲着刚刚说出“恶灵”两个字的茂夫。
然而石头尚未触及到影山茂夫,就在影山茂夫的超能力下浮在空中。
村民看他们的眼神更惊恐了,窃窃私语一阵大过一阵,如浪潮一般涌来。
“会带来厄运的……”
“诅咒,他们肯定会诅咒我们……”
“要把他们关起来。”
灵幻新隆听着听着额角忍不住蹦出一个十字,但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试图把现场情况稳下来,“不好意思,诸位,你们刚才说这两个小姑娘带来厄运和诅咒对吧?能问一下具体是什么厄运和诅咒吗?”
灵幻新隆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其实我们是灵能力者,专门为了解决这个事件而来的,不信你看我给你的名片,上面写着我的事务所,正规企业,按时纳税。”
大概是灵幻显示出的专业性让村民们稍稍放下了戒心,村民开始细数菜菜子和美美子犯下的恶事。
村民甲:“他们诅咒村长的腿受伤!”
灵幻一瞥村长膝盖:“这伤口看情况愈合都有六七年了,受伤的时候两个小姑娘还没出生吧?”
村民乙:“因为它们村里开始流行疫病!”
灵幻摸摸下巴:“能问一下疫病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吗?”
村民乙:“每年的冬春季节。”
灵幻新隆:“那个时候是不是有外人来村子?”
村民乙:“有外出打工的人回来探亲。”
灵幻“呵”了一声,“刚好是流感爆发的季节,再加上有人从城里回来,流感蔓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村民丙:“那我土地越来越贫瘠是怎么回事?”
这次灵幻新隆甚至问都不用问了,额角十字接连爆出,“你年年耕种,还不养地,土壤中的营养被吸收越来越贫瘠那不是很正常的吗?!要想挽救的话就种几次大豆啊!都当农民了连什么是轮作休耕都不知道吗?!”
小孩丁窜上来,厉声道:“但是慧子和妈妈被这两个怪物弄伤了!”
大概是有人撑腰胆子大了一点,菜菜子小心翼翼扯了扯灵幻新隆的衣物,指着那个小孩说:“那是因为他们先拿石头砸我们,美美子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小孩丁呲牙,骂的比大人还难听。
灵幻新隆没忍住撸袖子上前,眼中鬼火直冒:“你信不信我现在也能拿石头砸你啊!小鬼!”
小孩尖叫一声往大人身后躲。
“愚昧,迷信,无知,发生什么事情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以此来推卸责任,实则是为自己的心安理得找借口,你们是不是觉得生活的不好也要怪这两个小姑娘啊!”
灵幻新隆小嘴叭叭,说道一般觉得不对,抬头看见村民们满含恶意的眼神,忍不住后退一步。
“糟糕,太生气了。”
忘了还在别人地盘。
灵幻新隆转身,打算先溜,“茂夫,先带我们……”
结果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夏油杰召出虹龙,带着他们飞到了半空。
菜菜子美美子小声惊呼,身上的外套险些被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