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裴曜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出院,明天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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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出院后最遗憾的当属苏安。
晚上七点。
他一边单手磕着瓜子一边感叹:“裴老师出院了,我在圈子里唯一的人脉也就没了,想打听点什么事,真是难上加难啊。”
幽采咔嚓咔嚓给他削苹果。
苏安吐出瓜子皮,继续感慨:“不过能加上裴老师的微信,也算是意外之喜,逢年过节的还能跟裴老师打个招呼。”
幽采唰唰唰地给他洗着葡萄。
苏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石膏,恨铁不成钢地感慨:“要是我这手早点好,我就跟裴老师一起出院,指不定还能蹭上个热搜。”
幽采咵察咵察地给他剥瓜子。
苏安有些纳闷,扭头道:“裴老师出院了,你不难过吗?”
两人都不在一个圈子,除了能在医院碰上面,幽采哪里还能跟裴曜这个新朋友见面?
幽采有些困惑:“为什么要难过?我们每天都在聊天呀。”
“苏哥,你们不聊天吗?”
苏安:“……”
天杀的,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私底下找裴曜聊天啊。
他悻悻然哦哦了两声,用叉子插上果盘里的水果,试图用水果堵住自己的嘴,没过多久就将水果吃得精光。
幽采确实每天都在跟裴曜聊天。
裴曜似乎对他送的那盆小盆栽很上心,每天早上都会发一张小盆栽的照片,跟他汇报小盆栽的近况。
今天是小盆栽好像高了一点,明天是小盆栽好像冒出了点嫩芽,就连盆栽多喝了两口水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幽采。
幽采对此很欣慰。
在他看来,裴曜这朵油菜花精什么都好,长得也很壮实。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满是钢筋混泥土的城里生活得太久,裴曜对大自然好像没有那么亲近了。
失去对大自然的亲近,这对植物来说相当于是丧失了一部分的本能,这也许就是裴曜长久地陷入瓶颈期的原因之一。
如今裴曜慢慢地同植物与大自然亲近起来,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破了瓶颈,真正好起来。
病床上的苏安猝然发出一声尖叫。
幽采淡定地探出脑袋,掏出手机,摁了两下,严肃问道:“谁又在微博骂你了?”
“我来跟他对线。”
每天在病床上闲出屁来的苏安逛微博时常一惊一乍,尖叫后开始抓狂说自己又被骂了。
幽采对流程已经很熟记于心了。
谁知这次截然不同,吊着石膏的苏安火急火燎地跳下床,尖叫道:“快快快,把我的行李箱拿过来,把我的战衣出来!”
“对对,就箱底的那件名牌衬衣,天杀的,章年这个死绿茶要来探病!”
幽采稀里糊涂也跟着忙起来,一边帮着苏安穿新衬衣,一边挠了挠脸道:“苏哥,衬衣的扣子好像有点扣不上。”
成天就在床上吃水果零食的苏安又发出一声尖锐爆鸣,憋红了脸使劲吸肚子才将修身的衬衣扣子扣上。
他火急火燎指挥幽采拿东西,火速用一只手在脸上拍拍打打写写画画,甚至还能一边画眉毛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章年这个死绿茶,说什么来探病,估计今晚又要跟老子合照,然后把老子P成自行车坐垫发微博。”
“前几年我跟他一个团,吃了他不少亏,这次要是再把老子P得鬼迷日眼,老子把他头打成自行车坐垫。”
半个小时后。
幽采微微歪着脑袋,望着病床上的苏安,坐姿优雅,从容地翻阅着一本英文书籍,身旁是一个穿着时髦的男生,看上去笑吟吟的,还有个小酒窝,正热情地跟苏安打着招呼。
男生似乎很像个花蝴蝶,身上亮晶晶有很多颜色。
大型霸王花优雅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穿着打扮时髦的章年将花束放在床头柜,笑得花枝招展:“苏哥,真是好久不见!”
“哎呀,我这半年通告多,经纪人把时间压得太紧,没时间来看苏哥,急急忙忙赶来也就带了束花,苏哥不会介意吧?”
苏安嘴角隐隐地抽了一下,没等他说话,章年又继续笑得花枝招展道:“瞧着我这什么记性,苏哥怎么会计较呢,苏哥快半年没通告了,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见朋友,哪里会介意。”
“你说是吧,苏哥。”
眼前人带着假惺惺的关心,苏安额头上冒出几根青筋,依旧装出优雅的样子从容不迫道:“不介意,我骨折这段时间,公司特地给我安排了护工照顾我,你什么时候来探望我都不碍事,我这都有人。”
“幽采,切点水果给小章。”
好奇观察着章年的幽采回过神,点了点头说好,起身去找水果。
他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多余的水果——苏安爱吃水果,病房剩的水果刚才全做了果盘给苏安吃没了。
最后幽采在角落里找到了两根黄胜从农庄里拎回来的黄金甘蔗。
病床前的两人正硝烟弥漫,针锋相对说个不停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幽采拎着两根甘蔗,杵在他们面前。
章年一下就笑出声,眼神怜悯,结果还没等他出言嘲讽,就看到眼前长得很漂亮的青年举起一根甘蔗,目不转睛盯着他,咔嚓一声,粗壮的一根甘蔗硬生生被掰成了两半。
过了几秒,面容沉静的青年举着两节甘蔗,忽然龇牙咧嘴一下,显出一副很吃力的狰狞模样盯着他。
章年:“……”
龇牙咧嘴的幽采慢慢收回表情,一下子变得沉稳起来——每次苏安掰甘蔗的时候总是这样很用力的样子,想来正常的人类都应该是这样掰甘蔗的。
他可不能被别人看出不同寻常。
虽然晚了几秒他才做出这幅表情,但应该没什么事。
幽采举着一截甘蔗,友好地朝章年问道:“这么多够了吗?够的话我去削皮了。”
他觉得章年有点像亮晶晶的蝴蝶,所以有些好奇的友好。
章年有些头皮发麻,望着力大无穷还猛然龇牙咧嘴似乎下一秒就能拧断他脖子的幽采,颤颤巍巍道:“我觉得够了。”
努力维持着从容姿态的苏安在看到幽采拎着两根甘蔗杵在病床前时,立马感到两眼一黑。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章年得幸灾乐祸成什么样。
嘴上说着公司多器重自己,实际上连水果都买不起,寒酸得要命。
他要是章年,这事他能笑一辈子。
两眼一黑的苏安缓缓闭上眼,再缓缓睁开时却发现向来踩高捧低的章年却没出声幸灾乐祸。
不仅没有趁机嘲讽,还颤颤巍巍地接过幽采削好递过去的一截甘蔗。
五分钟后。
病房里的三人啃着甘蔗,遍地咔嚓咔嚓声。
苏安:“你说(嚼)小章啊(嚼)大老远的(嚼)真是劳烦来探望我了(嚼)”
章年:“不麻烦(嚼)为了苏哥(嚼)都是应该的(嚼)”
嚼了五分钟,素来争锋相对的两人抱着甘蔗,吭哧扭头,一齐将嘴里的甘蔗渣吐掉。
半个小时过后,章年嘴巴都快嚼得抽筋了,才堪堪将一截甘蔗嚼到头,满肚子讥讽的话愣是半个字也没说出口。
苏安心里乐开了花,一边美滋滋吐着甘蔗渣,一边心想高,这手段实在是高,寻常水果还真堵不住章年这死绿茶的嘴。
另一头的幽采还在翻箱倒柜地找水果,终于在茶几下找到一袋山核桃。
嚼完一节甘蔗的章年擦了擦嘴,扭头看了一眼在蹲在会客室茶几前的青年背影,趁着人不在,立马开始假惺惺地怜惜感叹道:“苏哥如今怎么混成了这样。”
“真是世风日下,人走茶凉啊,连个探病的人都没了。”
苏安眼皮一跳,几乎能想到今晚章年发的微博内容,定然是精修的自己和被P得鬼迷日眼的他,配文再来个病房冷冷清清,真为苏哥打抱不平。
他立马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没人来探望,前两天裴曜老师才刚来过。”
章年:“……”
发什么颠。
吹牛皮也过点脑啊哥。
在微博上蹭蹭热度也就算了,怎么线下还蹭。
章年刚想阴阳怪气几句,就看到长得很漂亮的青年拎着一袋山核桃来到他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又沉思了一会,对他道:“你吃核桃吗?我剥核桃给你吃吧。”
青年说罢,低头从一兜山核桃里掏出核桃,当着他的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活生生地将没开口的厚壳核桃咔嚓捏碎。
看到手上的核桃被捏粉碎,青年自言自语道:“呀,得轻一点了。”
青年又低头,掏出一个核桃,咔嚓一声,仍旧是徒手将没开口的厚壳核桃生生捏碎,满手的碎渣。
青年皱起了眉,像是有点生气,一把抓了两颗山核桃,像是捏死一只蚊子一样轻而易举就将两个核桃捏得粉碎。
章年:“……”
是威胁吧。
是在告诉他再来找事下一个跟核桃仁一起碎的就是他脑子吧。
章年声音微微发颤:“不、不用剥了,我从小就爱吃碎核桃。”
没过多久,坐立不安的章年神色匆匆说要走了,病床上的苏安还愣了好一会,似乎是没想到专程来找茬的章年走得如此快。
他片刻后回过神,狐疑地点点头道:“行,你先回去吧,我让幽采送一下你。”
幽采起身,朝章年做了个手势,领着章年往外走。一路将章年送到电梯厅。
在等待电梯厅时,章年忽然看到眼前面容沉静的漂亮青年扭头,蓦然伸手,像是吓唬蝴蝶一样在他眼前猛然一晃。
但速度极快,快到甚至让章年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几乎就是一晃眼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望着神色沉稳的幽采。
幽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怎么了?”
章年下意识摇摇头,走进电梯,恍惚道:“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快的速度,眨眼时间就完成出手和收手的动作。
电梯门缓缓关闭,门外送行的幽采微笑,等到电梯门彻底关闭,数字屏幕上开始跳动后,他才露出点悄悄偷袭成功的雀跃。
在山里跟蝴蝶玩惯了,出来也不能免俗。
幽采回到病房第一件事就是帮苏安脱下修身的衬衣,换上宽松的病服。
他瞧上去还是生气的样子,嘴里嘀咕着章年没安什么好心。
幽采歪着脑袋,有些困惑。
在他看来,很像亮晶晶蝴蝶的章年除了进门的时候味道呛了一点,但全程都是笑吟吟的,脸颊边顶着个小酒窝,看上去很真诚,说的话似乎也在为苏安担忧。
为什么苏安会说章年没安好心呢?
幽采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苏安冷笑了一声:“他是装的,别看他表面上对我亲亲热热,好像多关心我一样,实际上是专程来看我笑话,这样的人看着不坏,心却坏透了。”
幽采不是很懂,神色依旧困惑。
他觉得好复杂,山里的东西坏就坏得明明白白,例如虫子,会啃他脑袋的虫子就是坏的,告诉他好多事情的鲤鱼精就是好的,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
苏安耸了耸肩道:“以前我跟他是一个团的,那会虽然我们两个互相看不爽,但好歹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明争暗斗做得不会太过分,但后面解散了,各自分道扬镳后就开始为敌。”
“他运气不错,混得比我好,觉得我跟他不是一个咖位的人、哪怕我们从前是一个团的,如今也要爬在我头上踩才甘心。”
“人和人的相处是不一样的,有了所谓的阶级后更加不一样。”
幽采睁着眼,无端就想起了裴曜。
他跟裴曜都是油菜花精,但裴曜在城里那么久,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会变得不一样。
他化成人形从山里来到城里,是为了在孤寂漫长的岁月中寻找到同伙,也是为了鲤鱼精口中的见世面。
但对于裴曜而言,在城市里生活是不是他出山以后的追求呢?
病床上的苏安又发出一声大叫,幽采扭头望过去。
只见苏安愣愣地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一条微博,喃喃道:“章年那个死绿茶吃错药了?”
那条微博发的图片是两人从前的一张合照,令人惊奇的是那张合照苏安居然没有被P成自行车坐垫,甚至还被精修了好几处地方。
苏安摸着下巴沉思,试图找出章年如此反常的原因。
想了一会,他一拍大腿,笃定道:“裴老师!肯定是我刚才把裴老师搬了出来!他一听我跟裴老师认识,马上就慌了。”
另一头,保姆车上,神色凝重的章年看了好一会评论,看到苏安回复他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都把苏安P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那手捏核桃善于恐吓的青年应该不会再有计较恐吓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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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幻听是在出院后第三天彻底消失。
出院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旁说话,特别是经过林荫大道时,幻听的情况会严重,但等到第三天,已经彻底消失。
他每天都给幽采发消息,大多数都是从医院带回来的那盆小盆栽生长情况,顺便装作无意问一问杨甘局。
在长达一星期的打探中,裴曜将得出的信息推算,这个叫杨甘局的男生经常跟幽采在一个工作地方,时常出现在幽采工作的花店里。
这让裴曜脑中警铃大响。
且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光是杨甘局那股黏糊劲,就已经足够棘手了。
于是在某天下午,磕了两颗过敏药的裴曜就直接杀出门,戴上机车头盔,骑上机车,一路疾驰向幽采工作的花店。
出发前,他给幽采发了条消息,同幽采说自己碰巧路过那里,正好可以送幽采回家。
幽采六点半下的班,他五点就出门踩点,最后把机车停在几百米远的路边,等幽采下班。
傍晚六点半。
幽采准时关上花卉店的玻璃门,给玻璃门扣上大锁,听到一阵轰鸣渐渐传来。
他转头,看到一辆黑色重型机车驶来,来人带着黑色头盔,身形极高,有力的长腿撑在地面。
幽采有些惊叹地望着眼前的重型机车,线型流畅的车身在傍晚的余晖下仍旧发亮。
片刻后,轰鸣声蓦然大了起来,机车上的裴曜左前脚掌撑地,车身向左微微倾斜,给足油门,后轮极速打转漂移掉头,几乎是刹那间,一辆庞然大物就轻轻松松完成了原地漂移掉头。
完成掉头后的裴曜长腿踩着地面,抬手打开揭面盔的面罩,露出凌厉眉目,偏头望向幽采,透过头盔嗓音有些低沉,说可以上车了。
幽采看着眼前一幕很羡慕:“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吗?”
带着头盔的裴曜心脏猛地跳了两下,头盔下的唇角疯狂上扬,强装轻描淡写:“可以,很简单的,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幽采很高兴,转身就将花店门口的一辆雅D电动车吭哧哼哧推了出来,喜悦道:“电动车能不能像你刚才一样原地掉头啊?”
“狂哥说这台电动车是雅D的,是大牌子电动车,可以像你刚才一样嗖地一下掉头吗?”
为了方便幽采去医院,黄胜特地给幽采淘了一辆二手电动车。
裴曜愣了一下,然后蠕动了唇几下,迟疑地说道:“可、可以吧。”
五分钟后。
黑色重型机车停在一旁,拎着头盔的裴曜站在一辆白色电动车旁,努力道:“你一档往左打死,左脚撑地,右脚踩着后刹……”
幽采有点苦恼:“我电动车后刹在车把手,我得把脚搭在车把手上才能踩后刹。”
裴曜没骑过电动车,研究了一下努力道:“没事,那你就捏着后刹,另一只脚踩着地……”
十分钟后。
幽采望着地上的轮胎摩擦出来的印子,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应该是学不会。”
裴曜沉默了一下:“我的问题,给我几分钟。”
他一边往树下那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给同样玩机车的黎暨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黎暨以为他晚上有什么活动,兴致勃勃道:“什么事?”
裴曜压低声音道:“帮我个忙,你问一下机车圈的人,电动车原地漂移掉头怎么搞,让会的人打我电话,教我一下。”
黎暨:“……”
黎暨沉默几秒,联想到前段时间裴曜在病房里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件神神叨叨的事,立马警惕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立马从我兄弟的身上下来!”
裴曜莫名其妙,催促道:“赶紧帮我问去,你之前跑的时候不是加了十几个机车群吗?”
黎暨哽了哽:“我跑去机车群问电动车怎么原地掉头?我脑子有病啊?”
裴曜一边偏头望着乖乖坐在电动车上等着他的幽采,一边压低声音道:“兄弟我没求过你办过什么事,也就求你办这一件事,你看能不能办吧。”
“哦对了,你问的时候记得说电动车是雅D的,他说这车是大牌子,指不定认识的人多一点。”
第18章
傍晚,仍未消散的晚霞余晖晕染云层边缘,缕缕金光从云层缝隙泄下,遥遥车流中路灯接二连三绵延亮起。
裴曜神情抑郁地蹲在路边。
幽采蹲在一旁,安慰道:“没事,掉不了头就掉不了头,不是你的问题。”
裴曜喃喃:“都是两个轮胎,怎么会原地掉不了头,肯定就是我的问题。”
试了差不多半小时,电动车轮胎都要转得冒烟了,结果仍旧做不到原地漂移掉头。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幽采从一开始期待的兴致勃勃到难以掩饰的失落。
难得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了自己擅长的一面,看着死活原地掉不了头的电动车和幽采失落的神情,年轻气盛的裴曜简直有瞬间恨不得自己变成电动车,一股脑在原地转上十个圈才好。
十分钟后,裴曜终于接受了电动车不能做到原地掉头这个事实。
幽采戴着白色的头盔,露出一截毛茸茸的额发。他一边伸手使劲压着翘起来的头发,一边奋力道:“没关系,虽然我不会原地掉头,但是我开车开得很好,狂哥还夸过我开车很沉稳。”
他给自己戴完头盔,又拿起机车后座的揭面盔,让裴曜低头,哐当一下套在裴曜脑袋上,刚开始还有点塞不进,摁着头盔用力往下摁了两下才将裴曜的脑袋塞进去。
裴曜站在一旁,微微红着耳垂,低着头乖乖让幽采给他戴头盔,脑袋被砸得哐当一下也愣是动也没动一下。
裴曜偷偷看幽采,看着他带着白色的头盔,下巴扣着黑色系带,毛茸茸的额发翘出来一截的样子,觉得很可爱。
裴曜跨上机车,跟在幽采那辆白色电动车身后,看着长手长脚的幽采带着白色头盔,慢吞吞地骑着电动车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爱。
街边的路灯宛如灯河蜿蜒亮起,夏夜傍晚的夜风稍带凉意。道路两侧车流不息,一辆黑色重型机车跟在一辆慢吞吞的白色电动车身后,时不时能看到白色电动车的主人扭头对着身后的机车叮嘱别跟丢了。
“嗖”地一下飞速路过结果正巧听到这句话的其他车:“……”
这速度还能跟丢还骑什么车,去踩自行车算了。
吭哧开了一路,幽采转弯进一条小道,开了两分钟又拐进小巷里,周边的建筑明显有了年头,大多数破旧的筒子楼,电线杂乱缠绕,墙面斑驳贴满广告。
当拐进第一条破旧不堪的巷子时,裴曜眼前一黑,以为幽采就住在眼前这种地方,但白色电动车没停,仍旧吭哧吭哧往前开。
每当裴曜觉得已经眼前的建筑已经够破败不堪时,幽采总能带他拐进一条更破的巷子,给他看到更烂的一栋楼。
就这样眼前一黑又一黑再一黑,幽采停在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筒子楼前,扭头告诉他到了。
裴曜熄火,沉默好一会才摘下头盔,低声道:“黄胜就让你住这种地方吗?”
幽采也摘下头盔,晃了晃脑袋透气,心满意足道:“是啊,狂哥给我找的顶楼,说楼上的阳台随便我使用。”
上个租的房子因为他往家里搬了太多土,半夜用原形从客厅土堆里爬起来找水喝吓到了隔壁邻居,黄胜特地给他找了一个几乎没什么人住外加顶楼出租屋。
幽采发出诚挚邀请:“你要上去参观我的屋子吗?”
他的屋子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盆,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子,保证裴曜一定会喜欢。
只可惜裴曜愣了一下,随后立即红着耳朵不敢看他,即使很想上楼坐一坐,但依旧极力保持着绅士风度,强撑着镇定道:“不、不用了,你上去吧。”
幽采有些遗憾:“好吧。”
他觉得可能是裴曜还没有跟他很熟悉,还不习惯跟他在同一个盆里喝水。
目送幽采上楼的背影,裴曜抱着头盔捏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在心里默念总有一天他会凭自己的本事进门,而不是一句礼貌客气的邀请。
幽采用钥匙拧开咯吱响的铁门,空荡荡的客厅映入眼帘。一个巨大无比的塑料盆放在客厅中央,塑料盆堆满了肥沃的腐叶土,还有一张沙发。
浴室则被塞下了一个巨大充气浴缸,幽采拧开水龙头,没过多久,浴缸灌满了四分之三的水,水龙头却没关,依旧哗啦啦地流着水。
幽采一头扎进浴缸,安详地沉入浴缸底,水面浮起一串咕嘟咕嘟的水泡,几串挂着叶子的藤蔓爬在浴缸四周,小叶子绿油油地发着亮。
半晌后,浴缸四周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脑袋上挂着藤蔓的幽采心满意足,一次性喝水喝到了饱,其中一条藤蔓嗖地一下将水龙头的开光拧紧。
幽采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另一条藤蔓嗖地一下迅速生长灵活地爬向浴缸外放衣服的地方,在衣服堆里蛄蛹了一阵掏出手机运到手边。
运完了,挂满小叶子的藤蔓还特别乖巧地去到水龙头面前,洗干净了才回到幽采身边。
幽采将下巴枕在充气浴缸上,歪着脑袋,给裴曜发了一条消息,对裴曜送他回家这件事进行感谢。
夜色已经昏暗,楼下年久失修的路灯时亮时不亮,裴曜低头笨拙地回了几个字不客气。
楼上浴室,幽采喝饱了水,换上睡觉穿的睡衣,腾地一下起身朝客厅走去。
十几条藤蔓群魔乱舞,一根藤蔓将电视柜上的电视啪地一下摁亮,一根藤蔓卷来一袋水溶性肥料,另一个藤蔓卷来手机遥控器,有些亢奋的藤蔓甚至爬到了天花板。
电视机屏幕亮起,刹那间,全部的藤蔓开始随着电视里的健身节目热情似火地跳着健身操。
楼下的裴曜回完消息站在原地将自己跟幽采的聊天记录回味一遍后,抬头一看,愕然发现亮着灯的顶楼映着十几根群魔乱舞长条的影子,最后通通变成颇有节奏的长条上下扭动。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最后一个节拍!大家坚持住!”
不大的电视屏幕上笑容灿烂的健身教练活力四射地跳着健身操,十几根藤蔓激情四射随着动感的音乐左右扭动着,最后在健身教练的夸奖下心满意足地结束练操。
练完健身操的幽采安详地躺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再玩半个小时。
楼下的裴曜愣然地顶楼窗户,看到先前还群魔乱舞挥动着十几根长条影子的窗户外干干净净,一点影子都找不到。
他不信邪,以为长条是鬼神之类的脏东西,直勾勾盯着顶楼的窗户好几分钟。几分钟后,裴曜眼睛酸胀,仍旧看不到什么影子。
年久失修的路灯依旧频频闪烁,昏暗的巷子里只有顶楼的一盏灯光亮起,裴曜恍惚迟疑地心想大概是环境昏暗,自己看错了。
他戴上头盔,长腿跨上机车,一阵阵轰鸣声响起。看似即将启程,戴着头盔的青年却猛然扭头,警惕地望向顶楼的窗户,试图给群魔乱舞的脏东西来个猝不及防的突击。
几秒后,什么都没发现的裴曜悻悻然收回扭头,心想应该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半个小时后,电视屏幕准时响起动感的音乐,十几根藤蔓热情似火地扭动起来,玩了整整四十分钟,幽采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健身栏目开始卖减肥药了。
他趴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发了一条语音,邀请裴曜明天跟他一起去晒太阳。
幽采每个月都有几天休假,这是他遇见裴曜后的第一个假期,他想跟同伴一块过。
几乎是发过去的下一秒,裴曜那边就回复可以两个字外加一大串乱七八糟的标点符号。
Y:可以!。;
两秒后,裴曜撤回,重新发了一条回复。
Y:可以。
幽采摁着语音条,对着手机神神秘秘道:“行,我知道有个好地方,明天早上七点,我们不见不散。”
另一头的裴曜回到家,回复完幽采的邀请后,沉稳地将机车停在地下车库,沉稳坐电梯上楼,最后沉稳地出现在老宅的大门。
他沉稳地踏进大门,最后被裴家的张姨叫了一声。
裴曜转头:“怎么了?”
张姨在裴家干了十几年,几乎是看着裴曜长大,闻言迟疑道:“小曜啊,你进门怎么不脱头盔啊?”
脑袋上还戴着头盔的裴曜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脑袋。
他沉默了半晌,镇定道:“忙忘了。”
张姨迟疑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模样,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
第二日,清晨六点。
一身运动风打扮的裴曜挑了十多分钟的腕表,郑重地挑了一支偏向运动休闲的腕表,打算跟今日晒太阳的主题契合。
出门前,裴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吃了两颗过敏药才出门。
他一过敏就容易在锁骨和后耳处起大片的红团,自身的面部轮廓与外扬的眉弓骨又偏向于桀骜,若是过敏起了红团,瞧上去定然是显得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