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采指着裴汀,想了想对裴曜缓缓道:“哦,这个我知道。”
“这个是你哥。”
裴曜:“……”
五分钟后。
裴家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望着幽采坐在沙发上抬头,迟疑地环视着整个大厅,似乎在看整个裴宅环境如何。
邓欣女士有些忐忑,一旁的裴曜低声对她道:“妈妈,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邓欣女士有些懊恼地小声道:“那我哪懂你今天会回来嘛,你不是说你明天才回的吗?”
裴曜也小声道:“那你也得跟我说一声啊,等会他觉得压力太大怎么办?”
夹在两人中间的裴汀:“……”
他缓缓开口:“要不我换个位置——”
话还说话,就被两人同时扭头紧张地压低声音道:“你别说话。”
裴汀:“……”
又过了五分钟,幽采始终没有说话,而是迟疑地望着大厅上的金色穹顶。
这是裴曜一直住的地方?
听裴曜刚才说的话,似乎很小就住在这里了。
为什么裴曜身为一朵油菜花精,还要跟人类住在一起?还住了很多年。
幽采目光越来越迟疑。
这些日子他跟在苏安身边,或多或少知道了娱乐圈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大多数人对外都有自己人设。他一直以为裴曜几年前为了在人类社会更好的生活,找了人类扮演自己的家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为什么会跟人类住那么久?
平时不会很不方便吗?
更何况这栋房子全是钢筋水泥,屋顶虽高,但依旧被水泥遮掩。
幽采沉默了几分钟,终于望向沙发上的裴曜,似乎有几分忧虑道:“你平时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吗?”
裴曜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同邓欣女士对视了一眼,好一会才磕巴道:“没、没有,我平时不住那么大的,我自己的房子比这小多了。”
邓欣女士也在一旁微笑道:“是啊,你别看这房子大,这块地当初拿的时候便宜,没花多少钱……”
裴汀皱了皱眉:“怎么就便宜了?这块地当初拍了——”
他脸色忽然扭曲了起来,隔着茶几的脚被重重踩了一下。
邓欣女士微笑地望着他:“继续说啊,拍了多少钱?”
裴汀:“……”
他沉默片刻道:“不记得了,应该没花几个钱。”
半个小时后。
邓欣女士笑眯眯道:“你们聊,我跟小汀去洗点水果。”
被重重踩了好几脚的裴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邓欣女士去开放式厨房的白色岛台洗水果。
沙发上的幽采扭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立马坐到裴曜身边,小声问:“你怎么跟他们住在一起啊?”
裴曜有些愣,立马了悟幽采的意思——婚后需要个人空间。他郑重道:“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房子,只是我爸爸妈妈最近从国外回来,所以这段时间我是住在这里。”
幽采摇头:“我说你以前怎么跟他们住?”
裴曜有些踌躇道:“以、以前也不能住在一起吗?”
幽采点了点头:“当然了,你跟他们住在一起多不方便。”
不过黄胜告诉过他,裴曜的哥哥裴汀知道裴曜是油菜花精,所以裴家人应该都知道。
于是幽采又道:“不过他们都知道你跟我一样,应该不会在意你真正的样子。”
裴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点愣然。
另一边,长达两米的米白色岛台盛放着新鲜水果,在水流的哗哗声中,一瘸一拐的裴汀一边洗着水果,一边神色复杂道:“妈,你刚才也踩得太重了吧。”
邓欣女士在一旁将沥水篮里的水果沥干,头也不抬道:“谁让你说话不过脑子。”
裴汀憋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哪有那么容易把人给吓跑,我看你们就是想太多了。”
说完,他还抬头望着沙发上坐在一块说话的两人,压低声音道:“你看,两人感情那么好,裴曜又没有毛病,怎么可能会因为家境不一样就分开。”
又不是拍电视剧。
邓欣女士将沥水篮里的水果放在果盘上,神情专注地摆着果盘道:“你跟小曜没回来的时候,我跟那孩子聊了几句。”
“那孩子没准备长久地跟小曜在一起。”
裴汀一怔。
邓欣女士四十多岁,阅历比这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丰富,看人也准,她一开始没抱着套话的念头,但只是同幽采聊了几句,就已经从细枝末节敏锐地察觉幽采并不打算跟裴曜长久地在一起。
幽采未来的计划里没有裴曜。
但这似乎对幽采来说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似乎天性便是如此。
裴汀怔然地望着沙发上的裴曜小心翼翼摸了摸幽采的头,眼里带笑意低声说了几句话,幽采也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两人完全看不出未来要分开的迹象。
裴汀神色复杂道:“裴曜不知道?”
邓欣女士撇了撇嘴:“他能知道才怪。”
“发现不对劲也只知道拖着行李箱提前一天跑回来。”
捧着洗好的水果,邓欣女士笑吟吟地来到沙发前,听到裴曜有点害羞又认真地说:“我妈妈喜欢圆圆的东西,你可能是脑袋很圆所以我妈妈特别喜欢你。”
幽采也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高兴道:“哦,是吗?”
脑袋圆圆的,在身为的植物的幽采看来也是一种很好的称赞。
捧着水果的邓欣女士:“……”
有时候她真想把自己儿子给撅到土里。
谁家夸人说——“我妈喜欢你因为你脑袋很圆。”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笑容满面地将水果盘放在大理石桌面,路过裴曜时狠狠踩了一脚。
裴曜吃痛,抬头茫然道:“妈,你踩我干嘛?”
邓欣:“……”
她看了一眼啃着苹果的裴汀,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愣愣问她为什么要踩自己的裴曜,几乎可以预见几个月后,蹲在路边的裴曜抹着眼泪打电话问她怎么幽采突然不要他了。
裴汀倚在米白色到台前啃着苹果,神色探究地望着不远处沙发上的黑发青年。
他对邓欣女士口中幽采并不打算同裴曜长久在一起这一观点抱有些许质疑。
虽然裴曜脸冷了点,脾气也又臭又硬,但曾经炙手可热红极一时,在圈子里称也得上顶流,无论是钱还是脸,都堪称顶配,
脑子虽然不是顶配,在谈恋爱的时候不是很好,胜在纯情又恋爱脑,双学位也足以证明智商不是什么问题。
更何况两人感情看起来没存在强取豪夺看上去还好得不行,坐在一块偏头说着话,对视的眼神一看过去就知道是热恋不久的小情侣,蜜里调油。
出生在大山里的幽采,在这个城市毫无资源,往后无论是裴曜还是裴家给他提供的资源,都足以是寻常人努力半辈子也拿不到的机会。
幽采没理由不跟看上去爱得死去活来的裴曜在一起,但经验老道的邓欣女士也极少看走眼。
裴汀啃着苹果百思不得其解,神色探究,沉思片刻,最终选择亲自找出答案。
时钟缓缓转动到九点,裴汀坐在米白色岛台上啃了一个苹果两个梨外加一串葡萄,扭头吐了一串的葡萄皮,也没看到沙发上聊得火热的三人有离开的迹象。
脸都吃得快绿了。
裴汀缓缓地吐出最后一颗葡萄苗,忍不住起身走到沙发上,打了个招呼,坐在沙发上听听这三人都在聊什么。
邓欣女士:“那些针织毛线套阿姨什么样式的都会织,到时候你挑好了款式,发给阿姨,阿姨给你织。”
裴曜:“妈,我能学吗?”
邓欣女士:“今天上午的那个小花盆还能做个粉色的,你喜不喜欢?喜欢的话阿姨让朋友再烧一个。”
裴曜:“妈,他不喜欢粉色的。”
邓欣女士:“明天还来阿姨这里吗?阿姨带你去做个面部护理,比敷面膜舒服多了。”
裴曜:“妈,他明天不去,他明天要跟我去约会。”
邓欣女士:“外面天那么黑,宝贝你要回家吗?这边天黑了不好开车回去呀。”
裴曜:“妈,他要回去的,我等会开车送他,我开奥迪A8,那台车大灯亮。”
幽采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安详地吹了吹,在热火朝天的聊天中宛如咸鱼,没能插得上一句话。
坐在沙发上的裴汀:“……”
下一秒,邓欣女士终于忍无可忍,微笑地将裴曜拉了起来,一边拉一边和颜悦色回头道:“小汀,你跟幽采聊聊,我有点事要跟小曜说。”
客厅安静下来。
幽采捧着水杯,偏头望着裴汀,看着裴汀。
裴汀顿了顿,问幽采是不是待得有点不习惯。
幽采点了点头:“是有点不习惯,我觉得不太适合我。”
裴汀看着眼前青年简单宽松的白色短袖,语气努力放轻松道:“不用紧张,我们家的人其实都挺好相处,你在这里也不用有压力,刚开始待着确实会有点不太习惯。”
“你是觉得宅子太大了不适合你还是什么不适合?”
幽采:“我觉得这里太小了,不太适合我。”
裴汀:“?”
面对裴曜一脸茫然,幽采还是有礼貌道:“不过这里是裴曜的家,虽然小了一些,但是他觉得在这里待得舒服的话就行了。”
裴汀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好一会才麻木道:“太小了?以前你住的地方很大?”
幽采点了点头:“还可以。”
裴汀麻木:“还可以是有多大?”
幽采思考了一下:“差不多有一座山那么大吧。”
裴汀:“……”
另一边的角落,邓欣女士瞪着眼前的浅灰发色青年:“你干嘛?我说一句你呛一句?”
说完,邓欣女士又恨铁不成钢:“趁现在能多谈一天是一天,能多相处一天是一天,你得多陪着他把他的心给抓住啊。”
裴曜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抓不抓住的,我们现在好着呢。”
邓欣女士:“……我是说以后容易不好。”
裴曜:“怎么可能?妈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邓欣女士:“……”
裴曜压低声音:“我要带幽采回去。主要是他在不习惯。刚才他从进门开始眉头就一直皱得紧紧的。我猜是他觉得压力太大,对着这里不适应,所以刚开始才会问我是不是从小就住在这里”
邓欣女士有些愣住,迟疑道:“有、有吗?”
裴曜摁了摁眉心:“有的,妈妈你没有办法想象他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有时候连水都喝不上……”
裴汀神情麻木道:“所以你觉得不习惯是因为这里太小了?”
幽采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是啊,不过你就别告诉裴曜了,他选择跟你们住在这里应该是也有他的理由。”
裴汀神情更加麻木:“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觉得裴曜跟我们住在这里委屈他了?”
幽采真诚道:“你好厉害,这也能听出来。”
从旷阔无垠的田野搬到来钢筋水泥的方正笼子,对油菜花精来说确实是委屈了。
裴汀:“……”
他麻木地抱住头,突然一时间不知道是现在的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客厅的巨大摆钟发出几声低沉嗡鸣,长长的黑色指针分毫不差地缓缓停在一个数字。
邓欣女士坐在沙发上。握着幽采的手满是歉意郑重道:“是阿姨考虑不周,一直想让你留下来……”
“你是个好孩子,不好意思跟阿姨说,小曜都跟阿姨说了……”
幽采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其实想留下来跟裴曜一起睡觉,但身旁的裴曜也坐在一旁望着他,神情很郑重。
幽采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扭头看向了之前在医院表现得很冷静睿智的裴汀。
裴汀神情空白靠在沙发上,完全接收不到任何讯号。
半个小时后。
裴宅地下车库,幽采和裴曜走向角落里的黑色奥迪A8。
裴曜一边走一边带着点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妈会去片场打扰你,之前我有拜托她帮我去片场照看你,但是我没想到她会把你带回家。”
幽采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阿姨挺好的,他们是你选择的家人吗?”
裴曜觉得幽采说的这句话有点奇怪,顿了好一会才迟疑道:“算是吧——”
投生在他妈妈肚子里,怎么不算一种选择。
幽采:“那他们一定是好人,你才会很放心地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裴曜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半会找不到哪里不对劲。他拎着车钥匙,本来还在想着哪里不对劲,却忽然像是想到某个东西,眼皮一跳,猛地停下脚步。
幽采扭头疑惑地望向他。
裴曜喉咙动了动,忽然开始扭头胡乱挑选着其他的轿车:“今天不开那辆车了,我换辆车送你回去吧。”
幽采疑惑道:“你不是跟阿姨说那辆车的车灯亮吗?”
裴曜:“是亮,但前阵子送去检修了。”
幽采更加莫名,指了角落里的漆黑轿车认真道:“不就在那里吗?你之前有段时间天天开。”
裴曜:“……”
他抓着车钥匙,看了一眼幽采,忽然大步跨向角落里的漆黑轿车,匆匆地说自己先去把车开出来。
幽采有点奇怪,但没放在心上。
裴曜脚步匆匆地走到角落,解锁拉开车门,车内灯亮起,黑色中控台上赫然摆着一瓶极为熟悉的淡绿色香水,用了一大半,被他随手搁置在车上。
每次下车前见幽采都会偷摸着喷两下。
裴曜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还好刚才想起来这辆车上还有放了这瓶香水,不然等会幽采一上车看到这瓶香水,自己先前那点小心思就全被戳破了。
裴曜长臂一伸,要将中控台上的香水塞到自己口袋。谁知上次用香水没拧紧,银色盖子松松垮垮挂在瓶口。
他拿得急,一时间没拿稳,还没把香水塞进口袋,盛着淡绿色晶莹剔透液体的方形瓶就从手中滑落,骨碌滚落摔在地面,最后“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极其浓烈的草木香霎时间浮动萦绕着地下车库,久久不散。
裴曜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幽采。幽采似乎也听到了玻璃摔在地面的清脆声响,朝他走来。
裴曜立马将地上的玻璃碎片狂踢进车底,又站在原地用鞋底使劲地蹭着地板,试图将地板上的一摊液体给蹭走。
车库里回荡着球鞋咯吱咯吱的响声,裴曜脸涨得通红,用鞋底蹭了大半天,最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抬头镇定地对着朝他走来的幽采。
幽采站在他面前,望着他,有些迟疑道:“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裴曜假装四处闻了闻,动着鼻子,随后装傻道:“没有啊。”
幽采用着一副很奇怪的神情望着他。
裴曜心脏狂跳,拉开车门,镇定道:“我送你回去吧。”
等会车门一关,他立马踩油门,头都不带回地开出地下车库。
只可惜幽采没有上车,而是鼻尖动了动,盯着裴曜,直勾勾地把裴曜的脸都给盯得发热涨红。
过了两分钟,幽采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认真道:“裴曜,你发情了。”
裴曜:“啊?”
半个小时后。
车内,裴曜一边开着车,一边嗯嗯地哄道:“对,我刚才确实那什么了,下个路口是往这个方向拐吗?”
副驾驶上的幽采:“是往这个方向,我说的发情是真的,你好像不太相信我。”
裴曜打着方向盘,假装沉稳地咳了咳,跟着他妈妈一样叫幽采:“没有,宝贝,我相信你的。”
幽采固执道:“你这个样子就是不信。”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裴曜偏头,目光真挚嗓音轻柔:“没有,我信,我真的相信。”
改天得问问黄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理解幽采从小在山里长大,玩伴少,所以平日里会有对着植物自言自语的习惯,对待植物有种独特喜爱,时常会长久地安静凝视着草木,仿佛能与其产生连接。
裴曜对心理知识了解得不多,隐约知道有个心理现象叫做泛灵心理,是指三四岁的孩童会将周围的一切事物视为有生命、有思想感情的活物,会在这个时期同枕头、小熊玩偶说话,将玩具不小心摔倒时会跟玩偶道歉,将脏衣服放入洗衣机也会进行告别。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知识的丰富,大多人的泛灵心理会在童年结束,但少部分人在成年后仍旧保持泛灵心理,认为周围的东西拥有生命。
裴曜起初只以为幽采是那少部分在成年后仍旧保持泛灵心理的人,因为对他毫不设防,所以幽采会在他面前跟植物自言自语对话。
但今晚蹦出来的词汇要比从前奇怪得多。
裴曜一边开着车,一边在琢磨着这件事,嘴上还得嗯嗯地真挚跟幽采表示自己相信他说的话。
幽采忽然有点生气。
他扭头,盯着开着车的裴曜,忽然就闷声道:“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还在绞尽脑汁琢磨着发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的裴曜:“?”
又一个等待红灯的路口,他一脸懵地扭头,不懂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幽采像是有些生气道:“你从来都不在我面前露出真正的样子,也什么都不愿跟我说。”
他知道裴曜可能原形有些许残缺,甚至这个残缺不止是指长有黑斑的叶片,而是本体的小花有残缺,可能是缺了一片花瓣,也可能是花蕊不够精神。如今哪怕发情了还坚称自己没有事,就为了不在他面前展露原形。
可他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裴曜有残缺就会嫌弃裴曜,裴曜却从来都不相信,一直都将原形捂得紧紧的。
幽采越想越生气:“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问题。”
裴曜:“???”
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他们之间存在问题?
刚才他们不是还好好地的吗?
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裴曜立马偏头小声道:“我觉得我们没有啊,我们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副驾驶上的幽采抿着唇:“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不愿意跟我说,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
裴曜当即就举起手,曲起手指,俯身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急切得像只大狗一样地到处转圈,巴巴重复道:“我发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瞒着你。”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说一句假话的。”
道路两旁种植着一排排高大的椴树,夜深人静,马路上车辆稀少,他们的车正好停在一颗椴树底。
片刻后,椴树大声对幽采道:“哥,别听他的,男人就会骗人——”
另一颗椴树叶七嘴八舌道:“就是就是,刚才还有个男人停在路边,打电话跟老婆发誓说自己在加班,结果挂断电话后就打电话给小三。”
幽采:“……”
看着幽采不说话,裴曜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片刻后,裴曜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地低声道:“我之前是有个事情瞒着你。我觉得杨甘局会趁着我不在国内,偷偷去找你献殷勤,你知道的,他年纪小又会撒娇,之前还那么喜欢你……”
“你之前也好惯着他,我怕这段时间我不在,他天天给你送饭,就跟从前的我一样,你也会渐渐觉得他好,所以我提前买一天买了机票,想着偷偷回来,给杨甘局知道我才是你男朋友。”
说完,他又小声道:“就这一件了,别的事就再也没了。我发誓,真的,我就瞒着你这件事,其他的事我没再瞒着你了。”
幽采闷声道:“你不用拿他来说,他多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洋甘菊连花带盆七斤都不到,能干什么?
跳起来打他膝盖?
裴曜却坚持道:“我要是他这个年纪遇见你,哪怕读高中没成年我也会喜欢上你,我知道他的喜欢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情敌。
幽采又有点生气:“你看,你现在还不愿意跟我说活实话。”
裴曜竖起三根手指,着急忙慌地笨拙道:“我说了的,我全都说了的……”
幽采坚持道:“你没说,你到现在也不愿说,你觉得你说出来我会嫌弃你。”
裴曜沉默了一下,红着脸,趴在方向盘闷声道:“好吧,我确实没跟你说那件事。”
“之前你问我力气怎么变大了,我跟你说我也不知道,其实那是我去健身房找教练练出来的。还有之前你夸过我身材好,我跟你说我随便练的,其实也不是随便练的。”
“朋友圈的那些照片也是我故意发的……”
裴曜越说脸越红,双手撑着额角,继续闷声道:“我那时怕我对你没什么吸引力,你看不上我。后面你一给我点赞我就高兴,我一高兴我就忍不住天天发……”
幽采愣了愣,心想怪不得有一段时间天天都能在朋友圈刷到裴曜的照片。
裴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小心翼翼哄道:“除了这些就没有了,你现在还生气吗?”
不提还好,一提幽采更生气:“除了这些就没了?那刚才发情你为什么宁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愿跟我说你发情了?”
“你着急送我回家,不就是想着回去自己解决这件事吗?”
裴曜有些茫然,好一会愣愣道:“我是这样想的吗?”
幽采点头坚持:“你就是这样的,你这样想一点都不对。”
他指着方向盘,认真道:“你现在开车,开到我家。”
裴曜迟疑地点了点头,按照幽采说的做,发动引擎,在深夜的大道上行驶。
十分钟后,黑色汽车停在筒子楼楼底,黑漆漆的长巷只有一盏几乎暗得没什么光亮的路灯。
幽采解开安全带,让裴曜跟他一块上楼。
裴曜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拔下车钥匙跟着幽采上楼,低声道:“是要上去谈一谈吗?除了上面那些事,我真的没什么事再瞒着你了……”
楼道的感应灯时亮时不亮,裴曜打开手机手电筒,举着手机,替幽采打着光,一边走一边让幽采慢一点,注意脚下。
楼顶的铁门锈迹斑斑,幽采站在门前,翻了一下口袋,翻到钥匙,打开门。
他偏头,示意裴曜跟着他一起进来。
大门咯吱一声关上,幽采站在玄关,认真道:“我知道你可能在某方面有些残缺。”
“裴曜,我不会因为你有些方面有残缺就嫌弃你的。”
裴曜听不太懂,张了张唇,茫然道:“残缺?我?”
幽采严肃道:“要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睡觉?”
甚至原形也从不显露,哪怕发情了也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着急忙慌地让他上车,匆匆忙忙想把他送回家。
裴曜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抬头有点急:“我没问题!我没残缺!谁跟你说的?杨甘局跟你说的?”
幽采深沉摇头:“没人跟我说,我自己想到的。”
裴曜憋红了脸,比在刚才在车上那会那要着急,重复地强调自己没问题。
他上前几步,低头小心翼翼地蹭着幽采的脖子,憋红着一张脸小声:“我真没什么残缺,我好好的,除了平时打出来久了点,就没什么问题。”
幽采抬头,严肃道:“你不要试图蒙混过关……”
人类和他们油菜花那方面的体现怎么会是一样的。
虽然裴曜身为人类的那方面确实很精神,看上去跟残缺一点边都不沾。
裴曜有点委屈,低头,鼻尖同幽采的鼻尖碰在一块:“我没想着蒙混过关……”
他脸发红得厉害,体温很高,浑身散发着要比平常浓烈很多的草木香,低头去蹭着幽采的脸同他说自己没问题,嗓子还有些发哑。
幽采舔了舔唇,也稍稍仰起头,同他紧紧地贴在一块,含糊跟他说有点缺陷也没什么大不了。
屋内的灯光昏暗,裴曜呼吸滚烫,低头看着幽采仰头望着他,宽松衣领敞开了一截,含糊而小声地跟他说着话,像是一团懵懂像雨露一样的欲望。
他喉头发干,呼吸有些急促,伸手扣住幽采的腰,小臂肌肉线条绷得很紧,低头轻轻地含住幽采的唇珠,柔软的,殷红的,说起话来弯弯地敞开的唇。
幽采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吮吻的力度大了起来,几乎是在舔舐着他的唇瓣,片刻后,察觉到他没拒绝,又从唇缝中强势地探了进去,搅动着发出水声。
第42章
两人都是新手,没什么章法和技巧。其中一个更是卯足了劲地想要证明自己没什么问题,低头亲得很凶。
但是亲到一半,他又实在是喜欢得厉害,低着头红着耳朵吮着两瓣,亲得没那么凶了。
幽采仰着头,稍稍垫着脚尖,被亲得有些晕乎乎,白而薄的眼皮氤氲着点水红,纤长浓密的黑睫湿漉漉地颤动着,像是一团摇晃在叶片上的露水,煽情又湿腻。
向来雪白的面颊晕出点红,唇齿发出的小声呜咽也被吞了进去,背脊自下而上蔓延开的酥麻感陌生又强烈。四肢发软得好像那天泡在热水中,发红的鼻尖出了点汗。
浮动的草木香更浓烈了一些,悄无声息地扩散在狭小昏暗的玄关。
裴曜背脊后的短袖湿了一片,红着耳朵亲着怀里的人,手臂将那截窄窄软软的腰环得紧紧的,不舍得把人放开,像个变态一样一边亲一边闻。发麻的脑子跟炸开了五光十色的烟花一样,在耳边“嘭嘭”地发出剧烈的耳鸣,
真的好喜欢。
怀里的人软软的,散发着草木味的清香,细白的胳膊环着他,软软热热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无端让人联想到一戳就会害羞收起叶子的含羞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