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桥段—— by边棠
边棠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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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着眼罩视觉受限,忽然他好像听到门锁又传来响动。
伍河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殊止心里五味杂陈,他有点疲于应付变态。
还是一个像精神分裂的变态。
门锁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忽然在一阵巨大的响声后归于平静。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林殊止感受到风的流动,应该是门开了。
他莫名有些紧张,皮肤上都起了一层小颗粒。
伍河踏着沉重的脚步向他靠近,他不自觉得往后缩,却只能抵在靠背上,无处可躲。
伍河将手搭上了他的肩,隔着一层衣物林殊止感觉到那掌心温热。
他刚准备抖落掉肩上的手,脸上忽然一阵凉风袭来。
眼罩被解开了。
木屋里灯光昏暗,伍河站在林殊止身后,林殊止无法看见背后的人准备做些什么。
直到身后人弯下腰触碰到他的手腕。
“陈穆。”
极近的距离,林殊止得以嗅到他身上十分浅淡的沉木香。
“是我。”
手腕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陈穆又替他解开了腿上和身上的束缚,长久的捆绑使得全身都发酸发痛,林殊止刚从那木椅上站起来时还有些无法适应,以为是别人的腿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问陈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穆却警惕地扫视四周:“不说这个,先离开这里。”
他很自然地拉上林殊止的手腕,从小木屋的后面绕了出去。
与林殊止之前的猜测没差多少,单凭景色来判断,这里应该还是综艺录制点的附近,除了那间小木屋外看不出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走出很远的一段路后,林殊止才后知后觉地挣脱了那只手。
应该没有危险了,林殊止终于开口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对不起,”陈穆也松了口气,脚步渐渐放缓,“是我的问题,陈琸想利用你来威胁我。”
陈琸?是之前在家宴上想对他行不轨之事的那个陈琸,这又关陈琸什么事?
林殊止觉得有些荒谬,重复了一遍陈穆的话:“用我,威胁你?”
陈穆“嗯”了声:“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联姻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无论有没有这段婚姻关系我都能把局面维持得好。”
只是他从前逃避与爱有关的一切,连结婚的目的都以利益作为起点,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所有人。
“但别人不知道,别人都认为我们这段关系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即便知道所有表现在外的相敬如宾都是装出来的也愿意陪着演戏,”陈穆突然顿了一下,“可如今被他们发现不是了。”
“是因为我那条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动态吗?”林殊止轻声说。
“是,”陈穆承认道,“也是因为我对此作出回应。”
“……”
“林殊止,我是个没有软肋的人,但只有从前是,”陈穆语气莫名的有点沉重,“现在不是了。”
盈盈月光下树影斑驳,夜风疾驰,树叶碰撞出哗啦啦的响声。
有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了一下。
“条件是什么,”过了良久,林殊止才缓缓道,“找到我的条件,没有吗?”
陈穆苦笑了下,似乎又觉得他问的是个蠢问题:“当然有啊。”
“是什么?”林殊止突然偏头直视着他的眼。
陈穆微微上翘的嘴角平下去:“顾忌着爷爷,陈琸不敢要得太多,只向我索要了我手中的二分之一股份,我给他了。”
林殊止有点不信。
二分之一,怎么会不多呢,应该是很多才对。
林殊止又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可是伍河并没有要放走我的意思。”
陈穆也觉察出不对,他已经给出二分之一的股权,可陈琸却并没有向伍河下达通知放人。
陈琸并不仅仅想要那二分之一的股权,陈琸是打算将人赶尽杀绝!
可奇怪的是伍河并没有追上来。
陈穆又让林殊止走得快些:“陈琸是临时反悔了,周围肯定还有人在找我们。”
他们赤手空拳,如果此时碰上了在找他们的人势必是打不过的。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辨认方向是十分艰难的事,陈穆在前方带路,走着走着前方竟然就没有路了。
那是一处悬崖。
陈穆又带着他沿着悬崖边摸索下去的路,林殊止问他:“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陈穆答:“去找徐青他们,因为突发绑架事件节目已经中断拍摄了,陈琸不允许我带人上山,我约了他们在山脚下碰头,只是现在手机没有信号,我好像也……有点迷路。”
好的,原来陈穆也不知道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到了白天光线好点的时候找路就比较容易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凑合一晚。”陈穆又说。
林殊止再没说什么,默许陈穆带着自己向前走。
陈穆找的路是对的,不说对最起码也是在朝着下山的方向走。
大约是在半山腰的时候,林殊止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好像又听见了伍河的笑声。
但转瞬间那声音就不见了。
也许只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下秒他又像是听见了除去他和陈穆以外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片刻后又消失了。
林殊止背脊发寒,伸手拉了拉陈穆的衣角。
陈穆回过身,似乎也有话要对他说,一路上斟酌了许久。
陈穆说:“改天和我回趟家好不好,爷爷想见你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刺啦”的一声,像是什么利器穿破血肉的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林殊止瞳孔骤缩,死死盯住在月辉下泛着冷光的刀刃。
这次不是幻觉了。
伍河不知什么时候从黑暗中冲出来,绕到了陈穆背后。
还是那把伸缩刀。
只是不再是戏弄他了。
这把刀在陈穆身上变成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写变态,嘻嘻。

第90章 这是你偷走小林的代价
陈穆终于有所感觉,面上却是极其冷静的,伍河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嘻嘻笑了两声又抓住刀柄更往里进了进。
陈穆闷哼了声,想转头去看藏在背后的人 却被伍河的那把插在身上的刀限制住行动。
“疼不疼?”伍河问他,与此同时将刀抽出一小节,又猛插回去,“这就是你偷走小林的代价。”
“你别动!”林殊止鼻尖蓄满了冷汗,死死盯住那因为活动反光还在变化的刀刃。
伍河知道是在同他说话,有些低落地反问林殊止:“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回去吗,为什么要乱跑呢?”
林殊止顿时一阵恶寒爬上脊背,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陈穆忽然大力抓住那柄刀刃,硬生生从伍河手里把刀抢了出来!
伍河顿时发了疯,向陈穆扑过去想要重新抢回主动权。
林殊止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陈穆绕至其身后,将后背交给他,让他把刀拔出来。
伍河又冲上来掐住陈穆的脖子,陈穆粗喘着气,脚下用力将人蹬出两米远。
陈穆又让林殊止抓紧时间把刀拔掉。
林殊止有点犹豫:“拔掉,你会不会死?”他对于陈穆死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陈穆脸色已经接近苍白,气息都有些不匀:“没有伤到要害,死不了。”
林殊止一狠心就摸上了刀柄,然后使劲往后一抽——
陈穆腿脚一瞬间发软,险些就栽倒下去。
没有太多时间让他调整状态,因为下一秒伍河又来到了面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林殊止迅速反应过来,绕到伍河背后去搂住他的腰。
伍河有一瞬间的怔住,掐住陈穆手的力道松了一点,吃吃对林殊止笑道:“你怎么只有这种时候会搂着我呀?”
陈穆抓住机会踹了他腹部一脚,又攥住那条架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向后一反折!
伍河的惨叫声下一秒响彻云霄,陈穆给了他后脖颈一记重击,随即他变晕死过去,再也叫喊不出来。
陈穆彻底把他禁锢住,林殊止舒了口气,放开伍河,将那把有半截已经掉出悬崖外的伸缩刀捡回来。
林殊止问:“我们要带着他下山吗?”
“当然,”陈穆脸色煞白,“刀也收好,那是很重要的物证。”
月色尚浓,林殊止看见他身上缓缓淌下的鲜红色液体,一颗心脏无法落回原处。
“我来吧。”他主动将伍河从陈穆手里接过,肢体接触的一瞬间才发现陈穆身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你……”话还没说完,林殊止脸侧又闪过一阵烈风,他扛着伍河有些滞在那里,转眼间陈穆又与个穿着黑衣的人影扭打在一处。
不止伍河一个人!还有其他帮手藏在暗处!
陈穆刚被捅过一刀,凭空出现的那人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林殊止身体率先做出反应,扔掉了伍河,朝着陈穆扑过去。
那黑衣人见林殊止也冲上来,发了狠重重踢给陈穆一脚,陈穆腿脚发软,眼前一片迷蒙,没有在悬崖边上刹住车,重心朝下,向着悬崖深处坠去。
林殊止又转而要去把他拉回来。
但有点迟了。
林殊止只拉住了一点衣角,身体大部分越出了安全区,与陈穆一同朝着深渊落去。
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也愈发刺耳,林殊止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突然一声闷响,伴随着身体的剧痛,他落在了一块实物上。
这里还不是悬崖底,也许只是悬崖高度的一半,陈穆已经完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大约是运气不好直接掉下去了。
林殊止脑子晕晕乎乎并不清醒,稍微一动又翻了下去。
悬崖底部是一个小土坡,小土坡再往下是一片湖,林殊止摔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强行将他唤醒,全身散发着剧痛,可能有哪一部分的骨头断裂了,他肩膀无法抬起,稍一活动就像被钉子凿过去一般。
月影倒映在湖中,一轮圆月美轮美奂。林殊止在水里扑腾许久后总算回到了岸边,可陈穆却不知道在哪。
他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两人掉下来的位置差不多,怎么陈穆偏偏就不见了呢?
他急喘了几口,重新站起身去寻找陈穆的踪影。
活生生的人掉下来不可能凭空消失。
就算死了……死了也该有个人样在的。
林殊止绕着湖边转了大半圈,湖面只偶尔因为风吹过而泛起一点涟漪,根本不像有人浮在上面。
身上越来越疼,肩膀处的剧痛险些让林殊止跪下来,他艰难地挪动着步子,终于在一块巨石旁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是一只鞋。
林殊止越往那靠近,那只鞋子就越完整,再往上是一条腿,半截身体,然后是完整的陈穆。
陈穆躺在那块巨石旁,双目紧闭着,如果忽略那一身的血的话,看起来就和睡着了没什么不同。
林殊止第一反应是陈穆没有完全掉进湖里,而是砸在了石头上,所以才会有这满身的血。
他顾不上肩膀的疼痛,步履蹒跚地跑过去,沿着巨石慢慢蹲下来。
“陈穆。”林殊止叫了他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
他手指颤抖着放到陈穆鼻间探了探,气息极其微弱,几近于无。
林殊止伸手隔着衣物碰了下陈穆腹部被伍河捅穿的地方,只摸到满手的湿黏。
伤口还在渗着血,血液顺着上衣蜿蜒而下,那满身的血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这里应该就是山下了,陈穆曾说过莫遇徐青就在山下等着,他们的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林殊止眼眶发酸,死死地堵住陈穆身上那处伤口,哪怕效果甚微。
他又想将陈穆的下半身从水里拖出来,奈何一侧肩膀动不了,移动了很久才勉强离开水面。
陈穆裤袋里突然掉出个东西,啪一声摔在岸上。
是陈穆的手机。
林殊止用发颤的手将那部手机捡起。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光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满手血污,但顾不上这些,他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徐青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可惜,手机进了水,似乎打不了电话了。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林殊止不信这个邪,反复拨打很多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手下捂住的伤口还在出血,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掌染红。
就在他颓然地瘫倒下来时,远处很短暂地有灯光闪过去,他目光追逐过去,那灯光就不见了。
林殊止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下一秒强光就射到了他脸上。
远处走来很多人,林殊止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人,身体便发出了终极警告。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下去。
林殊止恢复一些意识时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畔有许多嘈杂的声音,他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喊叫,还有一些类似于救护车的声音。
他并不算真正清醒,很快又昏睡过去,再度醒来时四周是一片白。
所处的环境还算熟悉,他这几年没少进医院,呛鼻的消毒水味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终于醒了?”
病房里还有别人。
“别人”的声音略显激动。
是莫遇。
莫遇眼眶红红的,看了他一眼就跑出去喊了医生进来,医生替他做完检查后才宣布他度过了危险期。
林殊止肩膀被固定住无法翻身,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看着莫遇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直到徐青从外面进来将莫遇带了出去。
没过多久徐青又推门进来,在方才莫遇坐过的地方坐下。
林殊止还是刚刚的姿势。
徐青是陈穆的朋友,林殊止只有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同他多说过几句话,私下里他们其实还不算熟悉。
徐青就这么注视着他也不说话,林殊止有些尴尬,眼神尽量不聚焦在他脸上。
“我睡了多久?”林殊止率先绷不住开口了。
徐青:“三天。”
三天?好久。
林殊止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又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徐青语气不算好:“陈穆的手机里安装有定位器,但是陈琸那狗贼事先就在山上设置了信号屏蔽器,一直到你们下了山我们才收得到信号。”
怪不得陈穆的手机即便拨打不了电话徐青和莫遇也能短时间内抵达他们的所在地。
林殊止“噢”了一声。
徐青脸上有点不对劲:“你就没有其他话想问的吗?”
林殊止又缓慢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徐青:“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陈穆这么个人是吧?”
陈穆啊?他想问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而已。
“他怎么样了?”林殊止双眼有些浮肿,虚弱地问。
徐青语气很冲:“他要死了,人现在还躺在ICU里出不来!你到底懂不懂得定位器是留给谁用的?他是想着死了都要把你带下山的!”
林殊止确定被绑走后他劝过陈穆,与陈琸谈判可以,但以身涉险没有必要。
他不理解陈穆为什么要这么义无反顾地去救林殊止,明明在他眼里,林殊止能有无数个替代品。
他多了解陈穆啊,说喜欢和爱也与陈穆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搭不上边。
但陈穆花了半条命去救人已经是事实,可这废了半条命救回来的人呢,一醒来跟忘了有陈穆这么个人似的。
他忍不了。
林殊止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莫遇下一秒就从病房外冲进来,让徐青注意对病人讲话的态度。
徐青还是心里有气,竟然当着林殊止的面就与莫遇拌起嘴。林殊止有些意外,在他仅有的印象里,徐青从不会对莫遇说一句重话。
徐青被莫遇带走了。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林殊止什么都想不到,在听完徐青那句“陈穆在ICU里躺着”之后。
他不是没有想起陈穆的。
相反,他醒来前做的梦都与陈穆有关。据说人死之前脑子里都要走马观花地过一遍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差点要死了,但梦里确确实实过了一遍前半生。
前半生里有许多陈穆。
他只是有些无法面对。
明明不够尊重他,明明他没有那么重要,明明也不爱他的,为什么又要以身涉险来救他呢?
但他不想和徐青说这些,毕竟徐青又不是当事人,又懂得什么呢?

第91章 “你真是没救了!”
林殊止的肩膀骨折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判断养好这个肩膀不止需要一百天。
不幸中的万幸是林殊止摔坏了左边肩膀,而右边才是惯用手,他还没到需要人伺候吃喝拉撒的地步。
前一周林殊止都躺在床上不能自由活动,衣食住行都由专门的人负责,莫遇会在每天傍晚过来看他,徐青也会陪着一起,只是每次过来时都没有好脸色。
万黎正在剧组里拍戏,听闻他被绑架还受了伤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又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完了来龙去脉。
万黎控制不住情绪,在林殊止面前有话就直说:“绑架这种事都发生了,不离婚你还留着过年吗!”
林殊止有些逃避,没有作答。
万黎:“你想清楚是因为谁你现在才躺在这里的!”
林殊止:“是因为陈穆。”
“原来你还知道啊。”万黎没好气道。
“也是因为我,当初与他合作是我的选择。”林殊止语气很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欠我很多东西,我也有欠他的……其实已经算不清了。”
的确是这样,他答应了合作联姻,却失去契约精神在合作途中反悔。
也是他在公众平台上公布了要与陈穆离婚的事,陈穆有所回应,才被……才被那群虎视眈眈的人抓住机会动手。
一切算不上他的错,却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万黎愤愤道:“你真是没救了!”
在医院醒来的第四天,林殊止见到了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张姨。
陈穆还躺在ICU里没有苏醒,张姨来时还带着保温盒,里面的饭菜是带给谁的不必说。
张姨是特地过来看他的。
张姨很贴心,知道他暂时只能吃流食,带来的都是粥品。
林殊止有很长的时间都没吃过张姨做的饭,没忍住多吃了一些,把张姨乐得合不拢嘴。
林殊止吃饭时张姨也闲着无事,便在一旁同他闲聊。
不知怎么的,张姨主动提到了自己的儿子。
林殊止曾在陈穆口中听说过,除了那个收养的女孩,张姨有一个去世的儿子。
张姨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被林殊止捕捉到了。
林殊止及时打断了她一下,让她实在伤心就不要再继续回忆了。
张姨却说没有关系,因为回忆起那个孩子时更多的是甜蜜,痛苦只有一点点。
张姨说:“那孩子和小陈一样大,从小就跟着我待在陈家工作,和小陈的关系挺好的,就是可惜只长到了十六岁,后来再也没能长大。”
“他刚走那段时间我特别难过,刚好老家的福利院新来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孩,我就把她收养了。那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就是你见过的妹妹。所有人都反对我这样做,说等妹妹二十岁的时候我都七十岁了,指不定二十岁的小女孩会被怎么戳脊梁骨,也指不定她会怎么嫌弃我。”
“但我就不管,一切都是过好当下就好,我也不需要她养,我在陈家干了大半辈子,后半生的养老金早就准备好了。”
张姨说得投入,林殊止却听得出神。
张姨渴望亲情,没有人不渴望亲情,他也渴望。
他注定无法得到亲情,缺失的一角总需要有所补偿。
所以他渴望爱情。
但爱情如果也无法得到,那他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可现在好像有人突然告诉了他,爱情他也许能够拥有了,只需要再迈出一小步就好。
要与不要,他还没有想好。
在医院醒来的第七天,早晨例行检查后,医生告诉林殊止可以下地活动了。
时隔快半个月,林殊止终于走出了病房。
肩上还打着钢钉和厚厚的石膏,扭伤的脚也走不利索,没有让人跟着,林殊止一路散着步,毫无发觉就走到了陈穆的所在的重症监护室门口。
实在不是他故意打听陈穆所在的楼层和房间,是莫遇来看他时恰好碰上徐青无意识的透露过很多次。
徐青在电话里:“我在1104。”
彼时莫遇正开着免提。
甚至徐青在病房里直接对莫遇说:“我去1104看看他。”
林殊止:……
此刻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林殊止又看见了陈穆。
此时的陈穆丝毫没有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浑身插满了管子,看上去半死不活。
只有床边生命监测仪显示其状态还算平稳。
林殊止定定站在玻璃外看了好一会儿,病床上的陈穆都要被他盯出一个洞了也无法给予任何反应。
这个他年少时十分喜欢的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躺在这里很多天了。
有年轻的护士经过,见林殊止肩上打着厚重的石膏站着不动,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便上前询问。
他终于回过神,摇摇头,道了一句“没事”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林殊止又梦到了陈穆,那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小林殊止又被欺负了。
世上不透风的墙少见,林殊止就没有遇到,他离开夏兰琴来到林家以后,依旧会有知道他妈妈是谁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大人,大人们便告诉自己的孩子,让孩子离这个浑身沾满低等气息的人远一点。
孩子都比较猎奇叛逆,大人们的话无法入耳,因此知道他妈妈是谁的小孩都欺负他,世俗流言恶意横生,那段时间他走到哪都被说长得像个表子,和会演会讨男人欢心的表子妈一个样,长大了就该被男人草。
后来那些坏心眼的小孩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以后想从事演艺生活,“活该被男人草”就升级成了“林殊止该去拍被男人草的戏”。
流言可畏,林殊止努力做到无畏。他努力为自己塑造出一副坚硬的躯壳,却忽然有人赤手空拳地挡在他面前,为他驱散那些流言。
虽然只有一次。
那次陈穆当着他的面,揍了一顿带头闹事的小孩。
林殊止听了那些话也并没有多难过,毕竟听多了人就麻木了。
但陈穆认定了他不开心,拉着他去了步行街街口的麦当劳,买了两只第二份半价的甜筒。
两只都是给林殊止的。
盛夏暑热,小孩坐在公园长椅上,左右手各举着一只比半张脸还大的甜筒,忙得不可开交。
“说真的,我觉得你倒是挺适合演戏的。”陈穆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脸莫测地说。
小林殊止停下吃甜筒的动作,萌生了要把甜筒甩到陈穆哥哥脸上的想法。
融化的雪糕液沿着手臂滴落下来也毫无所觉。
陈穆还是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解释那句话的意思。
小林殊止有点生气,生气的同时又有点沮丧,也许陈穆是特地骗他来这里的,陈穆也和那些人一样呢。
他马上要憋不住了,结果下一秒陈穆说:“能憋着不哭,半个小时了,可不是能演吗。”
从医院醒来的第三十天,林殊止达到了出院的标准,医生嘱咐他出院回家后静养就好。
与此同时陈穆的情况也逐渐稳定,医生评估后准许其转入普通病房慢慢修养。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转,但也有一件对陈穆而言不算太好的事。
在陈穆出事前,陈琸便已经从他的手中得到了那二分之一的股权,摇身一变成了整个陈氏最大的股东。
整个家族都即将归入他的囊中,陈穆马上要成为过去时了。
而陈老爷子手中掌握的权利虽然不足以与之抗衡,但终归辈分摆在那儿,他一日不肯松口,陈琸便一日名不正言不顺。
但老爷子似乎也支撑不了太久了,最新的进展是股东大会上陈琸枉顾父子关系对着老爷子破口大骂。
林殊止出院半个月后,伍河终于被抓捕归案。
陈穆和林殊止出事后的第一时间陈家的人就报了案,奈何伍河在被蒙面帮凶带走后就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生活,以至于现在才真正落网。
那蒙着面的帮凶也在不久后被抓捕归案,这帮凶不是别人,正是林殊止录制求生节目时随行的摄像小杜。
这算是最让林殊止震惊的事了。
但仔细想想也是有迹可循的,那条由节目组发出去,嘉宾围着死鹌鹑讨论的花絮正是由小杜所拍摄,粉丝会在评论区里开枪开炮为自家鸣不平是可以预见的。
节目组应下广大粉丝要求将嘉宾送到山下的集市去采买物资也是水到渠成,伍河因此能借机就把林殊止绑走。
而这一切一开始都建立在林殊止发布了那条准备与陈穆离婚的动态之上。
林殊止反复思考了很多次,到底陈穆需要做出怎样的事才能让陈琸如此肯定地认为自己一定能成为要挟陈穆的筹码?
但想归想,他无从得知了。
小杜和伍河都落网了,陈琸却在整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
他们会成为弃子林殊止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毕竟陈琸与他们不是什么命运共同体,只是因为利益才纠缠在一处。
林殊止每周都会抽时间去医院看看陈穆。
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他就是单纯的想去看一眼。
万黎新剧的角色杀青了,在得知他出院并且伤养得不错后兴高采烈地要为他接风洗尘,还要带他去周边城市都转一圈换换心情。
林殊止答应了。
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他鲜少会有不因为工作而出门的机会,洛城周边更是没怎么去过,加上万黎强硬要求,他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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