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桥段—— by边棠
边棠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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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止不知道陈穆口中的“一点障碍”是有多大,但这不重要,他脑子已经完全被那句“因为你”占据。
因为你。
陈穆是特地为了他。
“可你之前不是说,是因为刘习畅上面的人与你公司的利益产生了冲突,所以一切都是‘顺便’吗?”
林殊止好像又要抓到什么了。
他一点不停顿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陈穆脸色越变越难看。
“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陈穆直接将他打住。
林殊止什么也没抓到,有些可惜地垂下眼。
陈穆说:“现在还有转圜余地,到底要如何,你决定。”
林殊止想说不要,想说他一点也不喜欢刘习畅,可话到嘴边转了几圈,最后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他说:“放过他吧。”
陈穆轻轻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林殊止是这个选择。
不过既然选择权交给了林殊止,这就是林殊止自己的事。
“我尊重你的决定。”他说。
“我决定好了。”林殊止更坚定地答道。
林殊止开心得嘴角都不住微微扬起,倒不是因为圣母般将刘习畅原谅,而是他能拥有个选择的机会。
以前他总在想,为什么身边人都在为了一点点选择的权力总要争个头破血流。
他就一点都不喜欢做选择,就连日常吃的方便面都永远买同一个牌子。
他没有一点主见,因为早早地就有人替他做好决定让他执行。
现在终于有人给他机会了,恰好这个人还是陈穆。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哦,原来自己也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借着这件事与往日藕断丝连的种种做个了断。
林殊止终于不住地笑出声,破天荒地大胆握住陈穆的小臂,步伐轻快地牵着他下楼。
陈穆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任由林殊止拉着下去了。
下了楼张姨第一句话就是问林殊止还难不难受,他总算知道昨晚大病一场惊动了不少人。
他如今还没有好全,胃口还不算太好,张姨深知林殊止病中的口味,准备的菜品都偏向清淡口味。
白灼菜心。清蒸肉饼。还有一大锅白粥。
这顿饭适合林殊止,说白了却不适合陈穆。
但林殊止眼见着陈穆就这么眉头都不拧一下地吃完了。
林殊止问他原因。
这实在令人疑惑,洛城人口味不会如此清淡才对。
“原因我昨晚告诉过你了。”陈穆有些苦恼,林殊止笨得可爱,连“我有一个朋友”的谎言都看不穿。
林殊止没听明白,直白道:“昨晚我睡着了。”
“……”陈穆差点被气笑,合着他自己独角戏演了一整晚。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现在再说一遍不可以吗?”
“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陈穆说。
虽然昨晚说了什么林殊止一概不知,但他却明显感觉到陈穆是开心的,虽然不知道开心的具体原因,不过没有关系,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抛开那份合作关系不说,他们很像一对平常的恋人。
一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林殊止手机传来日程提醒。
今天是去剧组试戏的日子。
这个剧组是林殊止当初“为情所困”时走出来的第一步,他那会儿给很多剧组都致了电,因为没有任何成名作代表作,没有剧组愿意押他为宝。
最终只有这一个剧组愿意给他尝试的机会。
说起来这个剧组也算是命运多舛,之前尚在筹备开拍的时候注资公司破了产,资金突然出现周转困难,便及时通知了林殊止试戏取消。
他一直觉得遗憾,却没想到有其他公司愿意注资解决燃眉之急,让局势得到有所转圜的余地。
剧组重新开始筹备的第二天就再次找上了林殊止。
试戏时间定的是下午两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有点赶。
林殊止十分看重这次机会,回想起日程后肉眼可见变得着急,他三下五除二地将碗里的粥一扫而空,最后一口还差点将自己呛到。
“急什么?”陈穆在他旁边简直形成鲜明对比,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又有什么事?”
林殊止听着动作一顿,悄悄又将速度放慢,白灼菜心的酱油有一滴溅在了唇角,被陈穆发觉后替他用指腹擦去。
他说:“今天有工作。”
“什么工作都往后推推,今天你在家养病就好。”
林殊止笑道:“今天是去试戏,不好让整个剧组的人都等着我一个。”
再说人家不一定愿意等,机会给了爱要不要。陈穆可以不清楚行情,但干一行就专业一行,他不可以这样。
陈穆:“那就不让他们等,你今天在家,等你恢复了我给你安排个更好的。”
林殊止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嘴角半晌都僵在那儿放不下来,他尝试同陈穆解释清楚:“这不一样,你给我的和我自己争取的不一样。”
陈穆脸上云淡风轻:“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工作,按部就班地做就是了。”
他不太理解林殊止的行为,趋向利己是所有人的共同点,包括他自己也是,一切利益为重,以保护自己的利益为前提去做任何事。
他以为林殊止懂得,看来还需要多敲打。
陈穆说:“这是你与我合作之后能获得的捷径,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起来呢?”
林殊止有些急:“我与你合作不是想要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终于把前面刘的伏笔圆了一下,忘记的宝子可以看看前面~

林殊止被问住了。
他是个贪心鬼,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想要陈穆的好感,想要陈穆的喜欢。
还想要爱。
可他就是莫名有种直觉,陈穆是不希望他想要这些的。
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和陈穆想要的不一样,但就这么直白地被问出来还是让人心口一凛。
他无法给出回答,就只能让沉默继续下去。
陈穆莫名而生一阵烦躁,眼前林殊止又垂下头,用头顶的发旋对着他。
林殊止是个犟种。陈穆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点。
“一定要去?”他问。
林殊止点点头,松软的头发随着动作以极小的幅度摇摆着,其中有一撮在其中略显凌乱,偏要一枝独秀般立起来,看起来有些俏皮。
“你去吧,”陈穆最终还是松了口,“早点回来,多带件衣服,别着凉了。”
他看得不顺眼,抬手间就把那不服帖的发丝压下。
林殊止有所感知地抬起头,脸上表情已然转晴。
他的兴奋丝毫没有掩饰,刺得陈穆心脏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胀。
陈穆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泄露情绪。
年少时他总喜欢收集一些闪亮耀眼的宝石,如今常住的公寓里甚至专门打造了一个柜子用于存放以前收藏的这些东西。
兴趣最初起源于母亲留下的一串红玛瑙手串,后来这些亮晶晶的宝石逐渐演变成了表达情绪的另一种方式。
他擅长将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并制定计划,每天摆在显眼位置的宝石也不一样。类似于一种打卡行为。
比如晴天时与青金石相搭,阴天便与黑曜石相配。
这实在是没什么意义的举动,但学生时代时他经常这样做,喜怒哀乐不显于外人面前,只在关上门后让自己看见。
后来就不需要这样了,因为他终于可以不受限于任何人。
林殊止的快乐太简单也太明显,就像他收藏的宝石一样耀眼。
耀眼到能让他抓到一些从前无法拥有的东西。
他很喜欢的东西,就希望一直都能看到。
手上的戒指陈穆说不需要一直戴着,但林殊止一时半会儿还舍不得摘下来。
再舍不得也没用,试戏毕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的妆造不允许他一直将戒指戴在手上。
林殊止最终还是把它摘下来,用绒布细细包好放到盒中,塞进了床头柜里。
试戏很成功,剧组导演对他十分满意,一个月后林殊止便要进组,要开始为期三个月的拍摄。
他拿到的是个不大不小的配角角色,通告排期已经出来,时间算是比较宽松的,也不要求他时刻都在剧组待命。
他很喜欢这种体验另类人生的工作,除了拍戏,他还打算向老戏骨多观摩学习。
因此三个月的时间,他不打算回来了。
陈穆似乎对他这离开三个月的做法有些不满。
临行前一天是周五,为了赶早班飞机林殊止特地早睡,碰巧陈穆那晚加班,提前告知了他今晚也许不会回来,别墅十一点刚过就熄了灯。
陈穆其实很少会花费比平时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别墅,工作日一般都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只有周末双休会回别墅。
因此这样的情况一连几次,周末办事就成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一开始林殊止还有些不习惯和羞涩,但时间长了就不那么在意了。
他甚至学会了迎合。
床上无比合拍,床下也算相敬如宾。
那晚林殊止睡下后不久就感觉有人爬上了床,他浅眠,来人一身水汽,是刚从浴室里出来。
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萦绕在鼻尖,和他的味道一样。
林殊止翻了个身,表示拒绝配合。
陈穆又将他翻回来面朝着自己。
“明天我要赶飞机。”林殊止终于睁眼,将手臂伸出被子外,抵在陈穆的肩膀上拒绝道。
“就一次。”话没说完陈穆手已经探进了被子里,轻车熟路地执行半夜已走过许多次的流程。
他不轻不重地朝着某一点一捏,林殊止顿时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弓起后背往后一缩。
陈穆又将他连带着被子一块拉到床边,更加方便操作。
没过多久温馨宁静的室内便响起了异样的声响。
水声,哼声,带着鼻音的泣声,还有窗户与窗棂碰撞的响声。
窗户的异动一半来自室内,一半来自室外。
漆黑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上留下一片片水渍,楼下花园里栽植的玫瑰也被打落一地花瓣。
林殊止态度不够强硬,最终被陈穆摸着黑在船.上度过了一整晚。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久的,如果林殊止配合的话。
奈何林殊止实在有点太扫兴,第一次到中途时就开始询问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哪怕已经晕头转向了也还要问。
陈穆在兴头上并未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太多,任凭自己心意去了。
最后只来一次变成了假话,第二天的飞机也差点没赶上。
天微微亮起来时林殊止着急忙慌起了床,一身的痕迹穿上衣服勉强能遮盖住,眼底的乌黑却无法掩盖,他苦恼地对着镜子研究了半晌,冷不丁从镜子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陈穆也起了,并且脸色不佳地倚在门框上看了他不知多久。
林殊止拍拍脸醒了醒神,很自然地转头走过去轻轻环住陈穆的腰:“昨晚还不尽兴?”
再不尽兴也不行了,他昨晚被折腾得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三个月,真的不打算回来?”
“取景地太远了。”话说得变相又委婉。
距离远不能成为理由,陈穆暗暗不爽,分明是林殊止兢兢业业,舍不得从工作中抽身。
对林殊止的好感又在占领高地,叫嚣着要他想出别的办法。
他的确有。
陈穆说:“有时间我去看你。”
“好。”林殊止尾音都往上翘。
时间仓促,温存片刻后林殊止想起了正事,双臂从陈穆身上移开,结果下一秒又被拉了回去。
缩短的不仅有距离,还伴随着陈穆咫尺远近的脸。
下一秒那张脸上的唇便贴了上来。
林殊止本能躲避,被掐着下巴尖将脸拧回来,最终两张唇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
他惊讶得瞪大双眼,一夜未休息好的心脏剧烈加速跳动,几乎破膛而出。
逃避不得,他只能顺应着陈穆的行为。
这个吻算不得粗暴,更偏向于温柔。
大脑在一帧一帧地回想着,好像除去那些意外情况,他还没有和陈穆认真地接过吻。
很快林殊止便从中得到了些许趣味,开始学着陈穆的动作四处游走,搔刮着口腔四壁。
时间仍然在流逝,几乎溺毙其中的林殊止猛然间回过神,开始细微地挣扎。
他嗯嗯呜呜地提醒着,陈穆全当听不见,他就只能下点狠口。
陈穆吃了痛,稍微和他拉开点距离,眼神中都是未餍足的不爽。
说狠其实也并不是,林殊止只是很轻地咬了一下,根本不可能留下伤口,顶多是暂时性地有个印子。
“赶飞机。”鼻息交错,林殊止混乱中脑子还带了点清醒。
“时间还早,”陈穆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停歇片刻后又重新吻上来,“待会儿让司机送你去。”
林殊止被迫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一吻毕,陈穆的手还虚虚护在他后脑勺上。
“我要走了。”他望向陈穆,轻轻地出声提醒。
眼中含满水汽,是因为学不会换气才会变得湿润。
陈穆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他始终还记挂着林殊止那天没有给予他答复的问题。
这话既是失误出口,也是有意试探。
林殊止到底想要什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答应这场合作,他一概不知。
无法得知事情的全貌就会让人陷入更大的恐慌,就会更加在意,永远陷进死循环里打转。
思考了很多天,一直到刚刚,他终于有个不成熟的推论。
林殊止喜欢他。
因为喜欢才会答应合作,可想得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推演无法继续进行,他需要林殊止的答案。
林殊止答得很快,几乎下一秒就脱口而出:“有好感。”
还缺点什么,林殊止又补充:“没有好感我不会答应合作的。”
他只能说到这个地步。再多的陈穆或许就不爱听了。
陈穆对这个答案满意又不满意,心里像插了根毛毛的刺,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
与想象中得到否定答案后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实在矛盾得很。
不喜欢也不爱,林殊止只是对他有好感。
推论错误,流程终止。
喜欢是很危险的存在,如果是喜欢与爱,想要的就会更多。
现在的关系对他们双方而言都是最安全的。
可若是林殊止说了喜欢呢?或者是比喜欢更高一级别的爱呢?
陈穆本能逃避思考这个问题。
他其实害怕林殊止说喜欢说爱,因为他给不了。
他从前就是一个人,养成冷酷无情利益至上的性格,不适合爱人,也不适合被爱。

林殊止新进的组距离洛城有千里之遥,几乎到了本土的极北之处。
他为人和善,新剧组的同事们都很好相处,拍摄进程还算顺利。
偶尔他会听见一些刘习畅的消息,不过与之挂联的不再是当红小生,而是一些不算好听的传闻。
说来说去还是与他的金主有关。
前任金主落马后就再无声息,陈穆不再施压,刘家又在努力为其恢复声誉,但刘习畅自己似乎并不是很在乎,有些放浪形骸度过余下人生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摆烂。
金主没了便找下一个,现任金主又不慎被爆出导致女主播怀孕的丑闻。
剧组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和聊八卦的人,林殊止被迫听了许多,末了只有一个念头——那人混得实在是不好。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他按照夏兰琴的意思“放过”了刘习畅,那么与夏兰琴有关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了。
不过夏兰琴似乎不满足于此,后来又以表达感谢为由来探了一次班,实则是又来施加压力要求帮忙。
这件事闹得挺大,惹得众说纷纭。
那都不重要了。
说起探班,陈穆当初说要来,林殊止其实期待了很久。
不过这么久了陈穆的影子没见着,徐筱倒是见了好几回。
她带来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其实这些日用品之类的酒店都备着,可陈穆一片心意,林殊止不好回绝。
有次那堆日用品里被林殊止捡出件特别且扎眼,一看就让人脸红的。
婴儿嗝屁神器。
他不知道这是陈穆让准备的,还是徐筱不小心买错的。
总之很荒谬就是了。
收到东西的当晚陈穆便与他连了视频。
陈穆问他:“徐筱给你带的东西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他老实答道。
陈穆:“拿来让我看看。”
林殊止动作犹豫,目光也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屏幕。
这是破天荒第一次陈穆要查看自己托人带给他的东西,不知居心何在,林殊止迟疑地伸手去够那袋子,婴儿嗝屁神器的包装盒若隐若现,上面的logo很是显眼。
陈穆觉得他反应很是奇怪,疑惑地问他:“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林殊止手猛地一抖,那粉红色泛着光的方形盒子下一秒被他甩出两米远。
陈穆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又问他发生了什么。
林殊止将整个纸袋都抱在腿上,开始展示里面的物品来分散陈穆的注意力。
等到东西都从里面拿出来又码好放回去了,陈穆又盯着他问:“是不是少东西了?”
他捏了把冷汗,也不知为何这么紧张:“少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陈穆脸色有些异样,“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应该是吧。”林殊止尴尬地笑了几声,又将脚边的婴儿嗝屁神器往远处踹了踹,生怕摄像头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地面上的情形都展示清楚。
在剧组里的确能学到很多东西,这一晚小小的状况很快被林殊止抛之脑后,因为陈穆不是每天都与他视频,而是每周一次。
这更像是某种必要执行的任务,对于打视频的用意是什么林殊止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不过陈穆神神秘秘,理由解释得并不清楚,林殊止也不管那么多,打便打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是一个月。
这天林殊止下了场高难度的群戏,时间还早,有人便提出要庆祝一下,挑了个附近口碑不错的馆子就开始在私下组的聊天群里捞人。
林殊止向来不擅长拒绝这种事,没两句就被说动了。
而他人到了饭馆才发现,除了私底下玩得不错的几个演员,投资公司的金主爸爸和副导演也在。
林殊止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屁股还没坐热就想起身跑路。
加上金主爸爸这就不是单纯的朋友间的聚会了,而是场明明白白的应酬。
金主爸爸自称是因公务来到北城,顺道来探望他们剧组,林殊止悄悄问了身边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副导的安排。
副导这人很多面,林殊止不想多做评价。
他不知从哪得知他们要聚会的消息,一下将招待这烫手山芋的计划安排到了这里。
再看组织聚会的几人,面上都是苦不堪言的神色。
林殊止又想跑了。
金主爸爸实在算不上丰神俊朗,只能说是中年男人容易具备的特质他都有。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脸上的油刮下来将将能炒碟油菜花。
言语间也颇为肆意下流。
副导善于攀炎附势,一个人能排出一台戏,包揽了全场所有话题,什么都能唠上两句。
那几个围坐在桌旁的演员又不好全程都挂着张苦瓜脸,只能在适当时候呵呵笑两声。
金主爸爸乐在其中,林殊止假笑得脸都要僵掉。
这种局一般都离不开酒,金主爸爸开了金口,红的白的啤的都一起上,林殊止推脱自己酒量不好 容易过敏,希望能以茶代酒。
一旁几人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希望能少喝点。
副导已经喝高了,涨红着脸:“一个大男人酒精过敏算是什么事,今天哥就给你治好了!”
一小杯高浓度白酒啪地摆在林殊止面前,林殊止面色微僵,副导和金主爸爸都盯着他,没人敢乱说话,他只能举杯喝下。
一杯见底,副导兴致瞬间被提起,转眼又给林殊止满上。
林殊止彻底搞不懂这迷之操作,这么多人为什么非得逮着他一个人灌?
他只能又饮下一杯,打算一会儿还不行就尿遁。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桌上的菜品油盐太重,起不到解酒稀释的作用,只让人越发想吐。
这场折磨还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林殊止忍不了了,借故要去趟洗手间,经过金主爸爸身边时却被一把拦下。
林殊止被酒精刺激过的神经猛地紧绷起来,警惕地看了眼面前的人。
金主爸爸喝得面红耳赤,醉态明显,额前还有一滴油水混合物顺着鬓角滑下。
其实从刚才开始被灌酒时他就发现,这位金主爸爸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都落在他身上。
他刻意地回避无视,没想到还是被拦下来。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又不好当面翻脸。
金主爸爸笑得不怀好意:“把这杯酒喝了,再去吧。”
说罢递上来一杯“精心调配”过的红白混合物。
林殊止不敢喝。
他酒量本来就很差,一小杯白酒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喝今晚能否走出这扇门都未可知。
副导也在一旁拼命撺掇。
酒精代谢的反应已经逐渐显现出来,林殊止反应都变慢半拍,金主爸爸那只带着大金钻戒的手摸上胳膊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随后猛地把手抽回。
气氛一下变得不太对劲,那杯悬在半空的酒液停滞一瞬,下一秒就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殊止瞬间被巨大的恐慌裹挟,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手机突然在腿侧剧烈震动起来,又把他吓一哆嗦。
他快速地将手机抽出瞟了一眼,是陈穆的视频邀请。
这简直是雪中炭旱中泉,没有一刻犹豫,他语速极快地说:“有点急事要处理,抱歉需要出去一下。”
然后趁无人反应过来时转身小跑着逃离了包间。
陈穆对他接听动作太慢感到不满,更不满的是视频一接通林殊止那张醉得涨红的脸。
陈穆的语气像浸在寒冰中,他问:“怎么又喝酒?”
“出来聚会,就多喝了一点。”出了包间回到正常环境后林殊止瞬间便松懈下来,整个人被酒精支配,说话都含糊不清。
夏夜的风没能把他吹得清醒。
陈穆下颌线绷得死紧:“那也不要喝成这样。”
林殊止频率极慢地点了几下头。
陈穆:“你在哪?”
“不知道,”林殊止蜷着身子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好像是众新餐馆。”
“等着。”
“什么啊?”林殊止有些困倦,将脸埋进膝弯。
要他等什么?等酒醒吗?
陈穆不耐烦同醉鬼讲话,撂下一句“就在原地别动”后主动切断了视频。
林殊止也不恼,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思考着陈穆的用意。
不让他回去,难道陈穆是要从天而降将他带走吗?
不可能,陈穆离他远着呢,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没想明白,不过还是乖乖等了很久,人都从懵逼变得清醒了。
他终于明白陈穆的用意。
或许是真的想让他醒醒酒。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回去继续应付那两人,转身走上台阶时手腕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牵制住。
林殊止被迫回过头来。
陈穆不是从天而降,陈穆是从地上走过来的。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眨完还是觉得眼花,又用力搓了搓,终于确定不是错觉。
陈穆真的来到北城。
“你……”
是为了他吗?酒壮怂人胆,林殊止大胆猜测了一番。
没等他开口陈穆便出声解释:“过来参会,顺便看看你。”
“噢。”心头燃起的那点小火苗又灭下去。
陈穆:“把酒店地址给我,送你回去。”
“里面还没结束。”林殊止迟疑地朝里看了眼。
陈穆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不少:“又不是缺你不可,你提前一点离开也没什么。”
“那我也还要回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林殊止朝着与陈穆相反的方向用力,马上又要踏入餐馆的大门。
陈穆却拉住他,用不容反抗的语气说道:“让服务生进去说一声。”
他随手招来一名年纪不大的服务生,交代几句后便拉着状况之外的林殊止上了车。
陈穆看起来心情不好,开起夜车速度都快不少,这种方式的情绪外泄很不安全,林殊止多次想出声提醒,但通过后视镜看见陈穆沉如深潭的表情还是没敢说话。
陈穆是今天才来到北城,一个月前他便收到了邀请函,主办方邀请他一个月后参加一场高级香水的拍卖展示会。
主办方为所有参会人员都安排了下榻的酒店,可那酒店距离他如今所在的地方二十多公里。
他与林殊止之间不需要避嫌,回到了林殊止的住处自然是要一同上去的。
进了房间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让林殊止去洗澡。
语气算不上好,催促中带着驱赶意味。
林殊止拿好换洗衣物便进去了,磨砂玻璃后的背影都有些许落寞。
陈穆心口处又毫无防备地被扎了一下。
关心则乱,这实在怪不了他。
北城治安是出了名的不好,陈穆早就有所耳闻,当初得知林殊止要来这边度过三个月时他无不担心,可林殊止似乎很需要这份工作,也不希望他提供任何的帮助或插手任何事。
为了合作对象的安全,他只能让徐筱每个星期都来一趟。
一直都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可偏偏就是他亲自来的这一趟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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