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厨房里的两个人却并没有忽视这一幕,相反,他们两双眼睛全程直勾勾盯着这边,越看脸色越难看。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闻峋。
他怕姜渔看到墙上被砸出来的坑会生气,早在姜渔醒来之前就赶忙买了一桶乳胶漆,把自己大半夜砸出来的坑给填上了。
而他手上砸出来的伤口却并没有处理,只是简单用清水冲了一下。
手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想忽视都难。
他确信今天早上,姜渔是看见了的。
可姜渔什么都没有说,更别提像对褚弈那样,温柔细致地给他的伤口上药。
拳头撞击在墙面上的时候,闻峋并没有觉得有多疼,早上用清水冲洗淤血的时候,他的痛感也仿佛是麻木的。
可现在,闻峋却觉得指骨间的每一道伤口都痛得难以忍受。
姜渔那样小心又温柔地对待褚弈,接受褚弈捧出来的每一分爱意,却任由他的爱在鲜血里腐烂。
世间最痛莫过于此。
七月,外面的天越来越热,走在路上都像是有湿黏的热气从水泥地上蒸发出来。
天热了,人便容易懒倦。
反正毕业证也拿到了,学校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姜渔便给自己放了个暑假,拒了一些演出邀请,成日窝在清凉的空调房里打游戏追剧,顺带指使家里不请自来的三个男仆。
当然,这三名男仆再怎么缠着他,到底也有些脱不开身的工作,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呆在家,不过,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不管怎么安排,总会留一个人在家里伺候姜渔,或者说,看着姜渔。
他们到底还是怕姜渔哪天跑了。
这日,褚弈回部队里处理一些事情,徐晏书则去了药厂,家里只剩下闻峋。
午后,闻峋收拾完厨房,便坐在沙发上,用电脑远程处理一些工作。
他天生比旁人拥有更强大的专注力,许多年来,做事几乎从不分心,可此刻,他听着那头秘书的汇报,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阳台上瞟。
这座小公寓坐北朝南,天气好的时候,每到下午,整个阳台和客厅都会落满金灿灿的阳光,姜渔喜欢躺在靠窗的小沙发里,或者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小憩,像只喜欢晒太阳的猫儿。
不过今天他没有午睡,而是抱着两只兔子,笑盈盈地和它们说话。
少年和小兔子说话时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和跟他们说话完全是两个模样,他眼角带着温软的笑,好像在逗小娃娃。
闻峋望着阳光下少年弧线美好的侧脸,几乎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会和姜渔这样岁月静好,永远永远地走下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窗外投下的婆娑树影下,姜渔忽然转过脸来看他。
两道视线撞上,闻峋心头一跳,竟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他现在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姜渔不高兴。
闻峋一边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姜渔,一边让秘书把汇报全部整理成书面形式给他发过来。
可那边却传来姜渔的声音:“闻峋,我要吃荔枝,你去给我剥。”
闻峋神色微怔,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看向他,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好。”
他放下电脑,洗了手,又从冰箱里拿出荔枝,在水龙头下仔细地一颗颗地冲洗干净。
闻峋从橱柜里找出一个水果盘子,洗干净,打算把荔枝剥出来放进去,可他还没剥出几颗,那边姜渔已经等得不耐烦。
“你怎么还没好呀,快点儿。”
少年声音懒懒的,又轻又软,尾音带着钩儿,说的是埋怨的话,听起来却跟撒娇似的。
他长年累月地被人娇养着,做什么都有人顺着,这种撒娇更多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连闻峋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点,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姜渔肯这样对他撒娇,是不是代表姜渔今天比昨天更原谅他一点点。
“来了。”
闻峋端着剥出来的几颗荔枝,以及剩下没剥的一小盆荔枝一起过去了。
姜渔急着要吃,他只能让他一边吃自己一边剥。
闻峋把荔枝放在阳台的小桌上,方便姜渔拿取,他单膝半蹲下来,正打算继续剥剩下的,身上却被人踢了踢。
少年倚靠在藤编秋千上,伸出雪白的一只脚,在他大腿上踮了踮,漂亮的眉眼自上而下地睨着他,像只高傲的猫儿:“你喂我呀,没看见我腾不开手吗。”
姜渔的手指懒洋洋从怀里的兔子身上抚过。
闻峋从近处望着他,一瞬间心脏几乎停跳,他喉结滚了滚,哑声说:“好。”
他拿起一个盘子里剥好的荔枝,喂到姜渔嘴边,这样的动作做得很熟练,因为在过去,他也这样喂过姜渔很多次。
姜渔吃东西也跟小猫似的,一小口一小口,一颗荔枝要分两三口才能吃完,闻峋的手便一直停留在他唇边,目光也似乎被黏住似的,舍不得移开半分。
姜渔的嘴唇不大,唇形却很饱满,唇峰处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圆润的唇珠,可爱柔软,被半透明的白色果肉触碰到的时候,会微微陷下去,让人想起这双唇被亲吻时的模样。
他一面吃着荔枝,一面低头逗弄怀里小兔子的耳朵,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勾人,粉红色的小舌头时不时擦过男人的指尖,落下湿漉漉的水痕。
闻峋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喉结上上下下不知滚动了多少圈。
他有许久许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触碰过姜渔了,更别说被少年柔软的舌头舔过指尖。
从前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如今却珍贵得像是从天而降的赏赐,像是泡沫一般美好得不真实。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几乎失了神。
直到少年把喂到嘴边的荔枝吃完了,嘴里没了甜味,不高兴地皱起连,用雪豆子似的脚趾蹬他一脚:“愣着做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褚弈和徐晏书。”
“对不起。”闻峋连忙回过神,收回过于赤.裸的眼神,又剥了颗水灵灵的荔枝喂过去。
谁知娇气的少年咬了一口,又揪起眉毛:“这个不甜,我不要。”
闻峋:“那我扔掉?”
姜渔随意瞥一眼那颗咬了一口的荔枝:“扔掉多浪费,你吃吧。”
闻峋仿佛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愣了愣,才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姜渔:“什么可不可以,你不吃就算了,留着等褚弈回来吃,他最喜欢吃这个了。”
姜渔也不知道褚弈什么毛病,每次给他喂荔枝,他刚咬了一两口,还没吃完,剩下的部分常常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褚弈嘴里去了。
姜渔当然生气地打他,但褚弈每次嘴上说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下次还是偷摸吃他吃过的荔枝,就跟被他咬过一口的荔枝会更甜一样。
闻峋当然不会把这种便宜留给褚弈,短暂的怔愣过后,飞快地把剩下那半颗荔枝塞进嘴里。
姜渔嫌弃这颗不好吃才扔给他,他却觉得很甜,甜到了心坎儿上,闻峋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觉得荔枝这么好吃过。
“快点儿快点儿,我还要。”秋千上的少年像只馋猫儿似的,用粉色的小舌头舔舔嘴巴上的汁水,又不耐烦地伸出脚催促他。
“好。”闻峋忙又剥出几颗,挨个喂给他。
男人指节修长,冷白如玉,本是很有观赏性的一双手,让人一看见就觉得应该拿来读书写字,可此刻上面却沾满了黏糊糊的汁液,看上去与这双手极为不搭。
但闻峋不这么觉得,他甚至希望这一袋荔枝永远剥不完,只要能一直这么喂姜渔吃东西,哪怕他把手指磨破都没关系。
姜渔慢慢悠悠地吃了小半袋子,觉得有点饱了,对闻峋道:“不吃了,剩下的你吃吧。”
“都给我吗?”闻峋问。
“嗯嗯,都给你。”
闻峋便小心翼翼地把袋子里剩下的荔枝收起来,放进冰箱里。
他想,这是重逢后姜渔给他的唯一一份礼物,他要珍惜着吃才行。
闻峋收拾完果壳,洗完盘子,把厨房的垃圾一起扔进楼下的垃圾箱。再回来时,发现两只小兔子正在客厅里乱跑。
他看向阳台,这才发现秋千上的少年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将少年身上铺上一层融融的暖光,那张俏丽的脸庞被阳光模糊了轮廓,显得美丽柔软到虚幻。
鬼使神差地,闻峋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停驻在少年跟前。
秋千还在微微地摇晃着,姜渔的手里没了小兔子,呈现出一个半摊开的姿势,搭在秋千上,好像等待着谁来将它握住似的。
他的嘴唇也半张着,红润饱满,湿漉漉的,像挂在枝头熟透了的果子,亟待亲吻的模样。
闻峋站在原地,喉结滚了又滚,只觉得从未如此口干舌燥过,连身体里都隐隐起了火气,直往下腹窜。
好想...好想...亲...
等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一步,对着姜渔的唇吻了下去。
与此同时,男人宽大的手掌也握住了少年的手,修长指节从缝隙中穿插过去,与其十指相扣,是一个牢牢将人掌握住的姿势。
最开始,闻峋只是想浅浅地亲吻一下姜渔的唇瓣,亲一下就离开。
可少年的唇瓣实在是太柔软了,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尝到这样香甜的滋味,仿佛在沙漠中踽踽独行了许久的人,干渴得头脑发昏,明知道干渴许久后初次饮水应该小口小口地喝,可当真尝到甘泉的时候,便已经什么都忘了,只想大快朵颐。
本能冲破了理智,他含着嘴里软嫩的双唇,绕着少年姣好的唇形舔了个遍还不够,撬开少年的齿关,粗.大舌头直往里面伸,含着柔嫩湿.软的小舌头又亲又吮,像是要把上面的水都吃干净一样。
少年的唇瓣是荔枝味的,带着荔枝鲜润清凉的气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亲起来都甜,舌头软软嫩嫩的,是荔枝甜润的心心,咬一口都像是能溢出汁水来。
太香太嫩了,闻峋亲得忘乎所以,一直亲到里面很深的地方,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喉结止不住地吞咽,沉重的喘.息几乎盖过了少年睡梦中因为不舒服而发出的微弱轻哼。
于是他也就没察觉,少年浓密乌黑的眼睫是何时掀开的。
“啪——”
一个响脆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他脸上。
姜渔冷冷道:“我就知道你会偷吃。”
闻峋被赶出了门。
偷亲姜渔被发现后,他当然试图道歉,但没有任何作用,姜渔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就直接把他轰了出去。
闻峋被扔出门外的时候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换,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继续敲门:“小渔,我错了。”
无人应答。
他指节又在上面轻轻叩击两下:“小渔,我知道你生气,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扇我巴掌也好,不要赶我出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楼道里呼呼的风声。
闻峋的眸子垂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条因为被主人丢弃而垂头丧气的狗。
就在闻峋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站下去时,跟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他惊喜地一抬眼:“小...”
下一刻,两只意大利手工高定皮鞋一前一后砸在了他脸上。
“滚远点儿。”
姜渔冷冷丢下一句话,砰地关上了门。
闻峋顶着两个灰扑扑的鞋印,指尖蜷了起来。
直到落日西沉,男人还一直伫立在那里,夕阳的光辉透过楼道窗口摇晃在他身上,让那道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傍晚时,褚弈和徐晏书一前一后回到家,路过他时,都对他侧目。
前者报以幸灾乐祸的讽笑,路过时还用肩膀重重撞了他一下,后者笑得一脸虚伪,客客气气地让他别挡在门口。
闻峋恨恨盯着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进了屋,自己却还是被关在外面。
姜渔家的门是指纹解锁,但里面除了姜渔的指纹,其他任何人的指纹都没有录入,他们想要进去,只能让姜渔给他们开门。
当然,如果硬要开门,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一旦这么做了,恐怕会永远丧失进屋的资格。
故而三人谁都不敢乱来。
进了屋,徐晏书去做晚饭,褚弈则负责给小兔子收拾窝,把兔笼子下面的垫料更换一遍,再换上新鲜的提摩西草。
一开始,三个人总为谁去给姜渔做饭争吵不休,一个做得多,剩下两个就要不满意,姜渔便让他们每天一人负责一餐,早中晚自己商量,做饭的事情这才算解决。
褚弈做完手里的事情,自然又黏到姜渔身上去了。
他金瞳里闪烁着嘚瑟的光,整张脸眉开眼笑:“老婆,你终于想通把闻峋赶出去了,我就说他来找你是没安好心,你还总是偏袒他。”
姜渔疑惑:“我哪里偏袒他?”
褚弈不太高兴地说:“你扇他巴掌,还用脚踢他的脸,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他脸都是肿的,上面还有鞋印。”
姜渔:“... ...”
褚弈还在滔滔不绝:“你怎么能用脚踢他呢,我告诉你男人就这样,你别看他表面上垮着个臭脸,其实心里都要爽死了,老婆你可千万被奖励他...”
眼看他说了一长串,坐在沙发上的人都没什么反应,褚弈才逐渐意识到有那里不对劲,渐渐闭上了嘴。
姜渔伸出两根手指,捏上男人线条俊朗的下颌,声音轻软:“所以,我每次扇你巴掌,其实你内心都要爽死了?”
“... ...”
褚弈咽了咽喉咙,硬着头皮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渔:“那你就是不爽咯?”
褚弈:“也、也没...”
他话还没说完,姜渔已经收回了手:“那好,那我以后都不扇你了。”
褚弈一听立马急了:“别啊老婆,你不扇我扇谁,扇闻峋吗?他也配?老婆你别把手弄脏了。”
他急得脸红脖子粗,好像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似的。
姜渔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像捏小狗一样,伸手在男人小麦色的脸颊上捏了捏:“褚弈,你可真是比闻峋好玩儿多了。”
少年指尖软软糯糯的,贴在皮肤上像是上好的丝绸,褚弈被捏得心旌摇荡,他握着姜渔的手腕,把自己的脸放在少年软热的掌心里挨蹭:“那你以后都玩儿我,别玩儿他们了好不好?”
姜渔笑盈盈说:“看我心情吧,放开,不准舔我的手。”
“哦。”褚弈刚伸出一半的舌头讪讪收回去了。
他们在这边你侬我侬,言笑晏晏,那头徐晏书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打开冰箱门,把今天买的菜放了一部分进去,又转头打断那边的两个人:“小渔,这荔枝是什么时候买的?不新鲜的话就不要吃了。”
姜渔抬头随意瞥过来一眼:“闻峋昨晚上带回来的,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你们吃吧。”
褚弈一听,立刻抓住了重点:“你让他喂你了?”
他知道姜渔吃水果,向来是不会自己剥皮的,少年娇生惯养,不仅不会剥,还要别人洗干净切好了喂到他嘴里。
姜渔低头玩儿着手机:“嗯。”
褚弈又眼红了:“你怎么能让他喂你呢?便宜都给他占完了,这种事你叫我回来喂你不就行了,找他做什么。”
姜渔啪地给他一巴掌:“你要吃就去和徐晏书一起吃,再在这里哔哔赖赖,就跟闻峋一起滚到门外面去。”
褚弈闭嘴了。
十分钟后,褚弈把门打开,丢了一袋荔枝壳子在闻峋跟前:“垃圾带下去。”
闻峋看着那一堆碎掉的壳子,看了足足有一秒,才抬起头,盯着褚弈的双眼发红:“这是他留给我的。”
褚弈轻蔑地笑了一声:“什么留给你的,我老婆刚才全给我吃了,你少在这里白日做梦。”
闻峋攥紧拳头,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褚弈,你别欺人太——”
那个“甚”字还没说出来,大门就被人“砰”的一声在眼前砸上了。
闻峋手臂绷得发抖,他盯着地上那堆破碎的荔枝壳子,许久,将它们连着袋子抓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好像攥着什么随时都会流失的东西一样。
接连三天,闻峋都没能再踏入屋内一步。
褚弈和徐晏书两个人成日进进出出,丢过来不知多少个白眼,闻峋都咬着牙,权当没看见。
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姜渔,只要姜渔还肯见他,还肯和他说话,那么他就算受尽冷眼也甘之如饴。
但他本就微弱的信念每一天都在崩塌。
他的联系方式早就被姜渔拉黑了,他连想要道歉都做不到,明明他就站在姜渔家门外,这道门却成了仿佛不可逾越的天堑,他始终无法跨过去。
姜渔成日宅在家里,门都不出,他能看到姜渔的时候就只有褚弈或者徐晏书回来,姜渔给他们开门的短短一瞬间,而那两条狗精得跟贼似的,每次他话还没说出半句就迅速把门关上了。
闻峋日日夜夜守在门外,熬得双目充血,形销骨立,英俊的脸都瘦了一圈,下颌线锋利得凸起,才终于在第四天下午,等到了用牵引绳带着两只小兔子出门的姜渔。
闻峋几乎是立刻就追了上去,他眼眶深陷,眼睛发红地道着歉:“小渔,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
可姜渔就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一样,步履漠然地绕过他,牵着小兔子进了电梯。
闻峋想要伸手去拦电梯门,可少年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让他退却,那眼神传达出的意思仿佛是姜渔压根不在乎他道不道歉,也不在乎他说什么,因为他在姜渔心里根本就没有位置。
这样的认知如同刀子般搅着闻峋的心脏,几乎将他逼疯。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合上,看着不断变换的电梯数字带着姜渔离他越来越远。
日头渐渐落下去,黄昏从天边漫上来。
闻峋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电梯门口,站得双腿僵硬发痛,却也没有离开一步。
终于,电梯门打开的一刻,他再一次等到了姜渔,这次,少年手里多了一个手提袋,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闻峋自然没心思去注意袋子里的东西,他堵在电梯出口,红着眼看着里面的少年。
男人身材高大宽阔,立在前面跟一堵墙似的,这里又是老小区,电梯门也窄,姜渔根本绕不开他,只能停下步子,瞪着眼睛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可下一刻,面前的男人却忽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姜渔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这是继那天在闻淙墓前后,闻峋第二次在他跟前跪下。
男人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攥,高大身躯微微发着抖,像是原本倨傲骄恣的人,硬生生逼着自己放下了全部的自尊。
“对不起。”闻峋声音涩哑,“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他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眸,颤抖地望着跟前的少年,仿佛祈求高高在上的神明能够垂下手,给他一丝怜悯:“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可神明的眼里依旧没有一丝的波动:“你的保证太廉价了,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闻峋盯着他:“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姜渔看他半晌,忽然开始在手提袋里翻找起来,闻峋到这时才看清,那袋子里装的似乎是一些宠物专用的衣服和玩具。
可最终少年从那堆玩具里面拿出来的,是一个头戴式的金属止咬器。
姜渔手指把玩着那个精致的笼子,轻描淡写道:“不听话的狗,只有戴上止咬器才能进屋。”
闻峋红着眼睛,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几乎烧起来。
姜渔却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盈盈生波。
少年白皙纤长的手指勾着止咬器的皮带,将那个泛着金属色泽的小笼子挑到他跟前:“怎么样,要戴吗?”
晚饭时,另外两人看到嘴巴被套上笼子的闻峋,神色都有些怪异。
褚弈脸色不太好看地说:“老婆,你怎么又把他放进来了?”
姜渔:“我想放就放,要你管。”
褚弈又酸里酸气地说:“那你给他戴那个做什么?你要玩儿这种游戏我就可以陪你,用不着去找他。”
虽然某字母圈属于小众爱好,但只要姜渔喜欢,他也不是不能舍命陪老婆。
总归不能让闻峋给占了便宜去。
姜渔淡淡看向他:“止咬器是给不听话的狗戴的,你也想戴吗?”
闻言,坐在餐桌对面的闻峋垂着眸,指尖不动声色地绷紧了。
男人五官线条冷峻,眼型偏窄,高鼻薄唇,本是极为清冷禁欲的长相,嘴上却被一个金色的嘴套箍起来,将那张淡红色的漂亮嘴唇禁锢在了笼子里,两边的黑色皮带勒在脸颊两侧,与冷白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反差。
无端显出一种色.气。
褚弈一听姜渔这么说,瞬间明白了姜渔这么做的用意,闻峋肯定是在什么时候对他老婆动手动脚了,姜渔给他戴这个东西是为了防止他偷吃,而不是在玩儿什么情趣游戏。
搞明白过后,褚弈立刻对闻峋嘴上那个金笼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可是天天都要亲他老婆,可不能把嘴给关起来。
他换上一副笑脸:“我说着玩儿呢老婆,我最听你话了,才不用戴那个。”
姜渔还没答话,旁边就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是吗?我看你才是最管不住自己嘴的那个。”
徐晏书冷笑一声:“今天早上我还见你偷偷进了小渔房间,出来的时候嘴巴上的水都还没擦干净。”
褚弈怒:“你少血口喷人!”
他今早出门前不过是想再看他老婆一眼,看他老婆睡觉那么可爱,脸颊白中带粉,又香又软,就没忍住亲了一口。
可他明明亲的是姜渔脸上,还怕把人弄醒了,连两秒钟都没到就分开了,怎么可能像徐晏书说的那样嘴巴都沾上水。
徐晏书不慌不忙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褚弈听得怒从心头起,还要反驳,脸上却“啪”地挨了一巴掌。
姜渔不带情绪地看向他:“你趁我睡觉亲我了?”
褚弈见徐晏书奸计得逞,忙不迭解释:“老婆你别听他胡说,我就亲了下你的脸,别的什么都没做,真的,你相信我。”
“啪——”
姜渔一巴掌给他打了个对称。
“亲了就亲了,还敢狡辩。”
褚弈红着眼睛:“我错了老婆,你别生气。”
他嘴上滑跪得快,但心里又憋不住委屈,还是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告别吻,以前我们一起住的时候,每次出门前你都要和我亲。”
姜渔半点儿不接他的感情牌:“以前是以前,少拿这些陈年旧事出来说,总之,以后你不许在我不知道不允许的情况下亲我,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和闻峋一起戴个笼子,知道没有?”
褚弈看了眼被止咬器锁住嘴巴的闻峋,最终还是闷闷地答道:“知道了。”
徐晏书脸上露出微笑:“先吃饭吧小渔,一会儿菜该凉了。”
他说着,把自己刚剥出来的一盘虾仁摆到姜渔跟前。
看见少年猫儿似的把盘子里的虾仁一颗颗吃完了,徐晏书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就是桌子底下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脚趾头碾碎。
徐晏书抬眼看向褚弈,果不其然瞥见一张面目狰狞的狗脸。
他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回踩过去。
他们这一方刀光剑影,那边的闻峋倒是风平浪静。
姜渔吃了快半程,才发现对面的闻峋一直沉默着,还没有动过筷子。
他夹了一个鸡翅尖在自己碗里,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吃?”
闻言,男人俊朗的眉毛极小幅度地抽了抽:“吃不了。”
他嘴上戴的止咬器是指纹解锁,只有姜渔的指纹能打开,姜渔不给他开,他连吃饭喝水都做不到。
姜渔抬头正眼看他,像是才注意到他嘴巴上戴了止咬器似的:“哎呀,我忘了。”
少年笑盈盈地对他伸出手,唤道:“过来。”
闻峋站起身走过去。
姜渔又说:“蹲下。”
男人高大的身形低伏下来。
闻峋垂着眼,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无形绳索拴住的狗,等待着姜渔给他的下一条指令。
可下一刻,少年温热柔软的手朝他伸了过来,穿过他的发丝,绕到他的脑后,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滴”,锁扣解开了。
姜渔居高临下看着他,笑盈盈的:“以后,只要你踏进这间屋子,就要一直戴着它,睡觉也要戴着,只有吃饭的时候可以让我给你取下来,唔...喝水的话就用吸管,知不知道?”
少年白皙指尖带来的馨香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闻峋目不转睛地望着高坐在眼前的少年,喉结滚动。
目前,家里的布局如下:兔子和姜渔一起是睡主卧,褚弈睡沙发,徐晏书睡客厅的大阳台,闻峋睡厨房外面的小阳台。
而他虽然得到准许住在这里,却不像褚弈和徐晏书那样可以和姜渔亲近,别说亲姜渔了,就连靠近摸一下都是奢侈。
可是戴着止咬器的话,意味着姜渔一天至少会像这样触碰他三次,用含着香的指尖抚摸他的后脑,为他将止咬器取下来...
闻峋心里竟有些荒谬地发起热来。
姜渔等了好半天没听到回答,“啪”地一巴掌甩过去:“哑巴了吗?”
闻峋这才跟刚回过神似的,哑声道:“知道了。”
姜渔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嗯,吃饭吧。”
止咬器是金属质地,坚硬又冰凉,做成了贴合狗嘴的形状,朝前边凸起一截,并不贴合人类的嘴型,而旁边的两条皮带虽然不算很紧,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勒,因而,戴久了的滋味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