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之外,全员重生—— by程酒壹
程酒壹  发于:2024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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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都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林太傅又将话题转回:“傅大人来找林某可是有要事相商?是吾儿的死因查到了么?”
不等华清棠回话,林太傅又道:“但林某要提醒傅大人一句, 切莫冤枉了好人。”
温玉沉神情玩味的看向林太傅。
正常人面对调查自个儿儿子死因这种事情都不可能会这么冷漠, 最为稀奇的还是这林太傅非但没去追问杀了自己儿子的凶手是谁,还大义凛然的跟查案的官差说,别冤枉了那素未谋面的“凶手”。
“林太傅为何觉得是我们查错了?”
林太傅滴水不漏的回道:“林某只是提醒傅大人一句, 若是为了犬子而误伤了什么好人, 便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职了。”
话落,他又眯起眼, 搁着人群,望向了埋没在里头的沈渡川。
沈渡川这会儿还在整理自个儿, 顺了顺头发,又拍了拍自个儿身上的灰,但他骤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适,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谋算他一样。
但谁会谋算他?甭说是谋算他了,这地方连认识他的人都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有人谋算他?
再者,他现在藏匿在人群之中,就算有人见过他,也不可能这般精准的透过人群,寻到他的位置,再无视他身上这些杂乱的东西以及脸上沾着的灰尘认出他。
那人得是多熟悉他,才能一眼就认出来他啊?若是熟悉他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这跟他相遇。
他出来前便听他哥卫兆知分析了一遍,与他们相熟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任何理由跟他们一道来这儿。
思及此,他又莫名松了口气。
幸好他哥早有先见之明,提前同他说了这些,排除了诸多可能发生的意外。
他哥跟他说的时候他本来还不想听呢。
但好在,他哥仍然勒令他把这些听完,若是不听,恐怕他此刻就会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胆战心惊着。
但一个不留神,他骤然对上了那传说中的林太傅的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
“小公子!”老曲反应迅速的将沈渡川扶了起来。
但沈渡川却仍是睁不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像是灌了铅似的,沉沉的向下坠着。
耳边嘈杂的声音使他无法分辨是谁在说话。
他下意识的喊。
“…哥。”
刘舟也跟着老曲扶着沈渡川,他看着沈渡川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赶紧拿手探了探沈渡川的额头。
他觉得沈渡川是发烧了,但令他意外的是,沈渡川并没有发烧,而且他的体温也没有一丝异常。
他不放心,又探了探沈渡川的鼻息,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沈渡川就这么晕着。
沈渡川的正前方还有着一滩血迹,仔细一看,那是沈渡川方才摔下去时指腹撑在地上留下的血渍。
沈渡川恍惚间也看到了那一滩血迹,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不晕血,甭说是不晕血,他之前还亲眼看过人杀猪呢。
若不是他知道自己不晕血,恐怕就要以为自个儿是被这摊血迹影响的了。
“这咋整啊?”老曲有点头大,他看着那边儿似乎没有忙完,他家头儿还在跟那林太傅交谈。
刘舟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最后一咬牙,便扛着沈渡川踏出了结界——
“头儿,这小公子晕倒了…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温玉沉方才设下的结界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交流同时也可隔绝绝大部分的攻击。
而刘舟扛着沈渡川踏出来后,沈渡川的命基本上就攥在了藏在暗处的幕后之人手中。
“这位公子是出了什么事?”林太傅难得关切了起来。
只是这关切在外人看来更加诡异了——因为有先前他对林栩之的漠不关心做比对,他又怎会对一个陌生的人散发出如此真心的关怀?
除非他是装的,又或者,这本就是他算好的、想要的一环——
温玉沉敛起眸光,仔细的打量起彻底晕过去的沈渡川,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渡川的身上,也沁上了一层怨气,而导致沈渡川无法清醒的主要原因便是这层挥之不去的怨气。
所以沈渡川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给算计了…?
至于下了毒手的人,有很大可能,便是这位“伪善”的林太傅。
但诡异的是林太傅身上没有丝毫怨气的气息,甚至于在他接触到沈渡川时都感觉到了祀幼的躁动,但面对林太傅时,他体内的祀幼毫无波澜,没有丝毫见到同类的喜悦。
“要进屋坐坐么?”林太傅撑起笑脸,像是怕他们误会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我瞧着二位大人带着这位小公子不太方便,不如就进屋来歇一歇,还能顺道同林某讲讲犬子的案子可有进展。”
温玉沉看了眼身侧昏迷的沈渡川,又打量了一圈周遭的事物——他惊奇的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周遭的怨气开始弥漫,而他体内的祀幼却浑然不觉…
所以,这便是说明,即便有怨气出没,祀幼也可能会陷入沉睡,不会因此躁动…那么林太傅的嫌疑便更大了。
沈渡川这会儿骤然吐出一口鲜血!
林太傅不像是在催促他,倒像是真的在关心沈渡川一样,甚至还伸手拍了拍沈渡川的背,而在他触碰到沈渡川的那一瞬间,沈渡川就立刻有了清醒的迹象。
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林太傅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他们,告诉他们,你们若是不来,沈渡川就得死。
他在逼他们做出选择,同时也是在请君入瓮。
“好。”华清棠比他更早的做出了决断,“那便劳烦林太傅带路了。”
华清棠本想从刘舟手里接过昏迷的沈渡川,但没想到刘舟却非要跟他们一起闯这龙潭虎穴。
华清棠拗不过他,只能嘱咐了一句:“若有任何危险,立刻躲在我的身后。”
刘舟点头如捣蒜,生怕华清棠反悔,笑嘻嘻的应道:“哎,好嘞头儿。”
华清棠最先跟着林太傅开路,而刘舟则是紧随其后,温玉沉留在最后,防着谁从背后阴他们。
沈渡川在这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一具死尸,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兴许便是刘舟了,因为刘舟还能察觉到他体温。
“小少爷,小少爷,你听得见吗?”刘舟小幅度的晃动了他几下,但遗憾的是沈渡川并没有给他回应些什么。
刘舟长叹了一声,看着这唇红齿白的小少爷不由的惋惜了一下。
多好看的小孩儿,若是成了个傻子又或是醒不过来了…得多倒霉。
但就在这时,刘舟明显的察觉到自个儿身上的人动了一下!即便是细微到寻常人肉眼都难见的程度,他也察觉到了!
随后刘舟又尝试的唤了他几声。
沈渡川都动了。
其实沈渡川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外界的声音的,但他也不知是为何,自己竟然完完全全无法给出回应。
他努力尝试了半天,脸眼皮都没睁开,在他连续听见刘舟的声音时,他又尝试着,动弹了几下,虽然他不寄希望于刘舟能发现他在动。
最开始那一下刘舟的确没发现,就在他以为刘舟不会再叫他时,刘舟又开始唤他了,故而,他又拼尽全力的给刘舟做出回应,试图告诉他,自个儿没死。
当然,他说不出话,最多是动动胳膊,这也只能是轻微的颤动,哦,也算不上颤动——
只不过他找不到使他眩晕的源头,或者说,他是在踏进林府内时才能完全听清他们的对话的,在林府外时便同最开始那样,听什么都是混合在一起的杂音。
但让他最诧异的是,温玉沉他们居然就带着几个人只身闯入林府。
他真的很想问温玉沉,若是只身闯这林府,还带那么多人来干嘛?看着当摆设吗???
不过这些话他都无法说出口,这会儿也只能憋在心里默默的吐槽着。
与此同时,温玉沉十分配合的打了个喷嚏。

林府内十分阴冷, 甚至比上次他们错入的幻境还要阴森些。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回府里没有什么小厮,更没有像那府里的摆件一样陈旧。
“进来坐吧。”林太傅刚说完这话,原本点着的烛火就骤然一晃, 室内忽然暗了一瞬, 看不清林太傅的脸,但下一刻那烛火恢复明亮时林太傅似乎裂开了自个儿的嘴, 露出了同上回那小厮一样的獠牙——
转瞬即逝。
“傅大人不如说说,吾儿的案子可是有什么线索了?还是说——”林太傅骤然拉长音调,略显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狡诈的精光,“有什么需要林某帮忙的?”
“若有需要, 尽管同林某说, 林某定然鼎力支持。”
华清棠并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而是问了个看似与林栩之毫不相干的事:“我记得林太傅您还有一子尚在。”
林太傅微眯着眼,一副糊涂样, 明知故问道:“傅大人认识他?”
华清棠点头承认:“我曾与令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林太傅突然笑了一声,眯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一字一句的问道:“可他近来不曾出过家门,傅大人又是从哪儿见到他的?”
“傅大人可是背着林某造访过寒舍了?”
林太傅眼中浸泡着怒火,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华清棠拆吃入腹。
“自然不是…”温玉沉还未说出下话, 林太傅便如同疯魔了一半骤然放大音量,突然瞪大的双眼也像是还没适应被主人突然撑开一样,眼尾撕裂, 漏出斑驳的血痕。
“你撒谎!!!”
那血痕不像是刚刚撕裂开来的, 倒像是本就破裂不堪,但因为被那一层人皮覆盖, 故而无人发现,直到方才因为它的主人剧烈且夸张的举动才让他彻底暴露在别人的眼前。
林太傅这会儿倒不像在外头似的压着嗓音, 反而毫不压抑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吼出了话。
温玉沉还留了一手,他的符纸足以让他把林太傅打死,故而此刻并没有慌乱,甚至十分镇定的撑着脑袋,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慵懒劲儿,慢吞吞的掀起眼皮看着这位不知是被什么妖魔附了体的“林太傅”发飙。
而有了上回应对小厮的经验,华清棠也没有表现出有多恐惧。
他同温玉沉一样,眸光淡漠的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的东西。
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便是动弹不得的沈渡川以及被这场景吓坏了的刘舟。
刘舟虽说是跟着华清棠处理了不少案子,但见到这么邪乎的东西还是第一次,他只觉得自个儿浑身寒毛竖起,后背一凉,甚至于他连沈渡川的手也不想扛着了。
…因为他总感觉沈渡川会变异。
“会变异”的沈渡川本人则是十分恐惧于自己会不会被那看不见的“怪物”给吞了。
他越想,便越感觉心慌,加上他隐约察觉出是这“怪物”让他变成无法动弹的以及扶着他的刘舟也跟着颤抖了,他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心脏狂跳,声音直直传入耳膜
…他不会真要死在这吧?
沈渡川想发抖,但动不了,只能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滚动着喉结。
与他们猜的不错,只要他们不先对林太傅动手,林太傅便也不能动他们。
于是就再度形成了一个诡异且和谐的画面——
刘舟扶着沈渡川在发抖,华清棠和温玉沉平静的坐在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对面,并且温玉沉还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送进嘴里前被华清棠拦了一下:“你不怕有毒?”
温玉沉弯着眼摇了摇头,理直气壮的说:“这茶是热的。”
华清棠不明所以,但仍没松开手:“所以呢?”
温玉沉将茶送进了自个儿嘴里,继续道:“我们来时它便是热的,所以这茶,是泡给他自己喝的。”
坐在他们对面张牙舞爪但却没什么用还被温玉沉抢了茶的“林太傅”:“……”
温玉沉说着又给自己倒了壶茶:“所以林太傅——”
温玉沉向前倾身,杯底“咔哒”一声,落在了木桌之上。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不能先出手伤人?”
对面的林太傅骤然换了一副嘴脸,字面意思,他是真的换回了人皮,这会儿眯起眼,仔细的端详起温玉沉。
寻常人看见他这幅面孔定然会吓得慌不择路,拿起东西来攻击自己,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
而这人…却是直接猜到了自己的软肋…
看来…他们果然就是那日闯进来劫走林栩清的人…
林太傅心下了然,开始盘算着如何将他们一并吞噬——但在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他决定继续跟他们僵持,左右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想通后,林太傅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甚至于他在看到温玉沉挑衅般的将自己的茶具摔在地上也没有发作。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温玉沉也眯起了眼,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是要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林太傅微微挑眉:“交易?”
温玉沉见他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你只需要同我们说林栩之是如何死的,我们便不再为难你,可好?”
林太傅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似乎是在思考他这话的可行性。
周遭又陷入一片死寂,林太傅笑着应了下去,没有再要求些什么,只同温玉沉说了句“好”。
其实这倒是在温玉沉的意料之外,他以为林太傅还会提出别的要求,譬如不允许他们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又或是让他们喝下些毒药来确保自己能够平安无恙。
“我同沐十一曾是玩的最要好的挚友。”林太傅开了个头,但却不是在说林栩之是如何死的。
不过温玉沉倒也没打断他的话,而是由着他继续往下讲。
“沐十一曾同我说,他永远不会背弃与我。”林太傅话音一顿,似乎是怕他们不知道沐十一是谁一样,补充了一句,“沐十一便是当朝天子。”
“傅大人应当识得。”
华清棠没有接话,但他的确识得此人,只不过沐十一这个称呼,他还是头一次听见。
他记得官家的名讳是沐子玉…难不成是后面官家觉得不好听,给自个儿改了名?
但按道理来说,天子的名讳是不会改变的,从一出生便定下来,永远不会更改,因为一般在皇子出生时便会有人给他们算好什么名字合适,什么名字不合适。
极少有人会中途更改名讳,除非是遇到了能够影响或更改命格的名讳。
但想遇到这种机遇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宫中出了此等事情,必然是要昭告天下的,所以华清棠才觉得稀奇,沐十一这个称呼…
“傅大人猜到什么了?”林太傅笑眯眯的看向他,但没等华清棠回答,便又讲故事般将后话娓娓道来,“沐十一小时候面黄肌瘦,因为长得太过瘦小,经常被旁人欺辱。”
“而我,刚好路过,救了他一回,后来几次还多了个小姑娘,也跟着把他救了。”
“那小姑娘比我力气还大,一拳能揍十个人。”
“沐十一从此就赖上了我们,我们也顺其自然的成为了宫里的霸王三剑客。”林太傅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说着说着竟还笑了一声,“霸王三剑客是那个小姑娘起的,她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霸气,还有行侠仗义的寓意,我俩觉得不好听,但也没拒绝,后来便干脆顺着她,各自回家画了块牌子。”
“在胸前挂上了三剑客的名号。”
“当时我是老大,沐十一是老二,那个小姑娘是小幺儿,不过她不喜欢当幺儿,她就逼迫我们叫她老大。”
“她说我们谁不叫她老大,谁就是要与她为敌,沐十一打不过她,自然就先认了怂,我嘛,觉得她可爱,真跟个小霸王似的,也顺着她,成日里跟在她后头叫她老大。”
“沐十一每回都在跟我们玩了一半的时候就被他母亲叫走,宫里的太监说他是要去喝药了。”
“我们当时觉得药苦,还当着那太监的面教唆他,跟他说要学会反抗,不要这么窝囊的要他干嘛他就干嘛。”
“当然,他还是不敢反抗他的母亲,只能委屈巴巴的跟我们挥舞着自个儿瘦小的胳膊,告诉我们明日再见。”
“我们也同样挥着胳膊跟他说回见。”
林太傅眸光骤然一沉,同时指尖不受控的陷入手心之中,甚至掐出了一丝血痕。
“后来他突然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和小老大都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因为我和小老大都听说宫里的人经常会毒杀某个妃子,亦或是某个皇子。”
“我们觉得他是被谁谋害了,所以才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们。”
“故而小老大准备跟我一起翻墙进去寻他,至少也要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林太傅忽然嗤笑了一声,分不清他是真心实意的笑,还是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嘲讽,“不过没等我们翻墙进去寻他。”
“他便自个儿出来了。”

第136章
“哥, 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给我呀?”沐十一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半晌又低着脑袋解释道, “父皇说, 我体弱是因为名字取得不好…”
“他说…他说如果哥你愿意把你的名字给我,我的身体就会安然无恙了。”
林太傅缓缓合上双眼, 语调近乎平静的继续叙述着陈年旧事:“我答应了。”
“后来他的身体的确好起来了,但我的身体却日渐消瘦,他那会儿看见我病了急得快哭了,抓着我的手说“永远也不会抛下我”。”
“我当时一边躺着养身子, 一边安慰他, 告诉他我无事。”
“后来我便病的连床都下不去,那会儿小老大天天来看我,但沐十一却次次以公务繁忙推拒与我们相见。”
“我病的最严重的那次, 差点死了,我父亲找人叫了他和小老大来, 想要他们见我最后一面。”
“但他还是没来。”林太傅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大概是老天爷觉得我太可怜, 便没把我都命收回去, 留了我这一条烂命苟延残喘。”
“可笑的是,在我大病初愈后,有人给我下了毒。”
“当啷”一声, 瓷碗碎裂, 端来药的是个陌生面孔,那人跪在地上, 整张脸吓得煞白,浑身都颤抖着。
他不明所以的看向这人, 刚想开口安慰,就见他父亲一脚踹向了那跪在地上吓破了胆儿的人。
“父亲何必如此动怒。”林濯眉头微蹙,抬眼看向那一脸怒气的林少行,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林少行指着那瑟缩着、瞧着十分可怜的下人,咬着牙,一股气儿憋在胸口里,最后放下了手,只问了一句:“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来毒害我儿!”
林少行气的整张脸都涨成猪肝色,林濯这才反应过来,半晌,他有些难以置信道:“父亲是不是误会了…”
“谁会来毒害我?”
他说这话不无道理,一来是他一个体弱多病足不出户的人根本不会树敌,他父亲也是为人谦和,更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二来是他还跟沐十一有着那么一层比常人要好的关系,虽说沐十一在官家跟前儿没有那么显眼,但如今的沐十一也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却毫无缚鸡之力的软弱皇子了。
连带着与沐十一交好的友人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受人非议,更何况他与沐十一不是像寻常友人的关系,而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
“林公子!我们家姑娘她…她出事了!”破门而入的是他们三剑客中的幺儿以及小老大容止逸的贴身丫鬟。
她跑的急,气喘吁吁的,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见到林濯时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她…她中毒了。”
林少行剑眉一拧:“你们家小姐也是今日中的毒?”
丫鬟点头如捣蒜。
“不好,十一有危险!”林濯当即起身,披上个大氅便往外赶。
丫鬟见他似乎没打算管自家小姐,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林公子,小姐她只有你了。”
林濯动作一顿。
容止逸在家中不算受宠,加上她家关系复杂,病死了也是无人管的,也就容止逸心大,整日里往家外头跑,女扮男装跟他们厮混。
但也好在容止逸家里情况复杂,所以才没什么人管她,不然她也不可能旁若无人的来寻他们玩闹。
“父亲。”林濯回头,垂下眼,说,“替我同容家下聘吧。”
“把她接过来,就说我要死了,娶她回来冲喜。”
容家自然不是傻得,一个中了毒快死了的姑娘,能换来跟林家的姻亲,他们没有理由要拒绝。
林少行也知林濯的意思是想把容止逸接回来医治,因为若是光带着个医师去容家,保不齐还没治呢,就叫人给轰出来了。
毕竟现如今的容止逸是中了毒的,平日里看不上她的即便动了什么手脚也没人会管。
而医师也不可能顶着风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故而,只有把容止逸接回林家才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但若以普通朋友这种方式接她来林家在外人看来便是毁了她的清誉,倒不如顺水推舟,名正言顺的以成亲为由,把容止逸接回来。
至于冲喜,则是当下唯一一个能让容止逸第一时间被接到林府的办法。
那丫鬟听到这话半晌没缓过神。
但好像除了这法子,再也没什么能救得了容止逸的了。
林濯孤身一人潜进了宫里,他对沐十一的宫殿很熟悉,只不过他身子不好,走的有些慢。
“父皇…他们…”沐十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濯脚步一停,下意识将自己的身子隐蔽了起来。
沐十一在同皇帝说话。
“…他们不能不死么?”沐十一的声音里掺杂着些祈求。
林濯忽然浑身发冷,攥着大氅的指骨逐渐僵硬。
所以,沐十一从始至终都知道,他们会被下毒,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同他们说?
或者说,这毒,本身就源自于沐十一。
另一道冷漠的声音让他更加确定,沐十一对于他们中毒的事情全然知晓。
“他们一日不死,你的命便一日不是你自己的。”
“沐子玉,你还想再像从前那样,缠绵病榻么?”
沐十一咬着发白的唇瓣,似乎是在做心里斗争一般,最后,他卸了力,垂下脑袋,平和的附和道:“父皇说的是,是儿臣行事太过优柔寡断了。”
假的…全是假的…!
沐十一说的话,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换了自己的命。
怪不得那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林府。
怪不得…容止逸也跟着一道被下了毒。
他先前就在想,下毒之人定然是他们曾得罪过的某个人,但他没想通,到底是何人竟要跟他们鱼死网破,如今再一看,他便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要委屈吾儿在殿内待一阵儿了。”他的意思是让沐十一跟他们一起装成中毒的症状,这样便不会有人怀疑到沐十一的头上,只会觉得是他们三个人平日里太过嚣张跋扈,树敌过多,如今被下毒也只不过是反噬自身罢了。
沐十一点头应了。
林濯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好一个沐十一,好一个受人欺辱,不受重视的沐十一。
林濯心头骤然涌上一阵腥甜,他竟一时急火攻心,吐出了污血来,但好在,他还是清醒的。
他用手挡住了唇瓣上沾染着的血污,指缝间粘稠的血液触目惊心,他没有像一个傻子一样跳出来拆穿他们的“阴谋诡计”,他更不信自己跳出来拆穿后便能改变什么结局。
故而,他一个人,如同来时一样,强撑着身子逃出了皇宫。
只是回去后他便听到了个令他更为恶心的事。
“…你家姑娘有孕了?”林濯又深吸了一口气,问那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的丫鬟,“是谁的孩子?她可知晓自己有孕在身?”
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的给他磕头,嘴里来回念叨着一句“看在往日情分上,求公子不要将姑娘送回去。”
林濯心下了然,最后竟嗤笑了一声。
半晌,他阖上了眼,说:“此事你同我父亲说过了么?”
小丫鬟立刻摇头:“我不敢…”
林濯“嗯”了一声:“那便不要同他说。”
他定定看着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
有些出神。
能如何呢?昔日情分,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不会把她送回去,你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林太傅神情莫测,看不出来他此刻有什么情绪起伏。
温玉沉有些拿不准他。
若按照林太傅所言,那沐十一的孩子便应当是林栩清,若是林栩清,他便能理解,为何林栩清被他们寻到的时候浑身是伤了。
毕竟不是亲生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仇人的孩子了,能对他好才是怪呢。
不过…照着林太傅的说法,他对林夫人并非毫无情意可言,那林夫人又怎会被他一个人丢在院内。
“后来我同阿逸都侥幸活了下来。”林太傅说着,眸中闪烁着一抹诡异的殷红,活像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液要从眼眶溢出。
“但我父亲死了。”
林少行死的那天恰好是林濯的生辰,本来府里是要大办一场的,但林少行去找他那会儿他刚好没在,于是乎,林少行便干脆在他的卧房内等着他回来。
期间有人往他这屋送了些吃食,林少行便顺手拿了一块。
这一拿,林少行便十分仓促的死在了他的生辰那天。
听起来倒像是谁编的故事,但林少行却真是这么死的,草率的,死在了林濯的卧房里。
直到林濯回来时,他才发现父亲死在了自个儿的卧房里。
生辰变成了祭日。
带回来的那些个糕点吃食也被他骤然收力的手摔到了地上。
找不到凶手,吃食也早就被人收拾了个一干二净。
但他却心知肚明。
想杀他的人,除了沐十一还会有谁?
他顾不得什么伤心,当即便去寻了一番容止逸,好在容止逸这会儿在外头散心,并没有回那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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