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禹沉默片刻,他的神色复杂,似乎有些释然,又夹杂着些许落寞。片刻后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脚步声走远,楚泽停下手上的动作,发起呆来。
几个小时后。
楚泽走出医护室,朝吴老的办公区走去。王大哥正好路过,看见楚泽热情地招呼:“楚医生好啊!”
楚泽客气地点了下头。
“刚看见冷少往那边走呢!”王大哥笑呵呵地说:“刚过去没多久。”
楚泽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
王大哥疑惑地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还没哄好?怎么感觉更生气了?”
吴老招呼他进到办公室,说:“巧了,十几分钟前那位冷先生刚找过我。”
楚泽并不想提,说:“我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疫苗的事情。”
吴老点头:“他来也是来说这个事的。”
楚泽没说话。
“所以,你也是打算拿那位冷先生的血清来研制疫苗?”吴老问。
楚泽一楞:“他是这么说的?”
吴老点头:“是,他说他被丧尸咬过,现在又扛了过来,他的血液里会有针对丧尸病毒的抗体,所以可以试一试。说实话,我对于什么血清抗体这些了解不多,但我们这里救治的被丧尸咬过的人不少,像冷先生恢复这么快的却没有第二个,如果像他说的,他的血清真可以研制出疫苗,的确是件好事。”
楚泽本来想自己感染尝试一下,可听吴老这么说,他的确不能确定自己会比宿元禹恢复的快,从这个角度来说,宿元禹的确是更好的人选。
楚泽点头:“虽然您的救治方法可能不被官方认同,但抗体可以明确在实验室中被检测出来,如果真的有效,那么中心大区基地一定会成批生产推广。”
“那样疫情就可以早点结束,人们尽早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去。”吴老感慨:“真希望那一天尽早到来啊。”
“只不过,”楚泽迟疑地说:“能做到感染后存活,还能战胜病毒,您的治疗在当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用他的血清制成疫苗,您的功绩会被淹没掉,没有人会知道您的治疗才是最重要的一环,您的治疗依然不会被认可。说的不好听一些,这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吴老笑着摆摆手:“生命面前还固守门户之见,狭隘了。只要能救人,怎么都好。”
楚泽点头:“吴老大格局,让人佩服。”
“恭维我。”吴老笑着点点楚泽,说:“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担不起什么恭维。楚医生啊,我们这里资源不够,没有办法送你们去中心大区基地。我明天试着联系一下那边,看看他们能不能派直升机过来接你们。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很快就可以到达那了。”
“感谢吴老。”楚泽说:“那这样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楚泽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吴老送他到门口,突然说:“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就可以了,可不要真的把自己气到啊。”
楚泽脚步一顿,神色疑惑:“吴老?”
吴老压低声音问:“吵架了?”
“……”楚泽转回头:“没有。”
“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我再老糊涂,也不至于这都看不懂。”吴老笑笑:“年轻人吵吵架,调剂调剂生活也不错。只不过现在我不用给你摸脉,都知道你肝气不疏,再严重些肝郁化火,身体就该出些小毛病了。”
楚泽并不想聊这个事,说:“吴老……”
“你看,明明是对方的错,最后却让自己的身体出问题,这不划算。”吴老笑呵呵地说:“要我说啊,不痛快就吵出来,哪怕打他骂他呢?对方难受了,那也是他活该。年纪轻轻的,别为了体面伤了身体。”
楚泽沉默片刻,笑了笑:“您说的是。”
“混账!以后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你不好好给我学怎么管理公司,只知道和那帮兔崽子们厮混!不学无术的东西,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在小黑屋里给我好好反省,两天不许吃饭!”
老人带着怒气的声音消失,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关门声,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时间缓缓流过,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饥饿、干渴、恐惧仿佛幻化成了无数触手,将他往未知的深渊拉去。
下一秒,光线突然亮的刺眼。他坐在精致奢华的复古长餐桌上,手中精致的银刀叉反射出自己青涩的少年人的脸庞。旁边的老人目光厌恶地扫过其他几个孩子低垂的脑袋,训斥道:“一个比一个没出息!都和禹儿学学!”
老人说完转过头,变脸一样对他露出个慈祥的笑容:“禹儿,这次做的不错,不愧是我的孙子!好好做,以后公司就是你的了。”
老人温和的目光和兄弟们怨恨的目光一同落在他身上,他沉默着拿起刀叉,姿态优雅地切开牛排,宛如一个颇有城府的高位者。老人满意的看着他点点头,而他却只觉得恶心,恶心地想吐出来。
再下一秒,他的身形陡然拉长,早已经独当一面的他将新公司的注册文件摔在老人面前,冷冷地说:“以后我和你、和你的公司,再没有半点关系。”
老人眼中的怒火喷射而出,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冷笑起来:“宿元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把自己的公司经营起来靠的是什么?是这些年我教给你的能耐!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孙子!你是我最成功的的作品!不管你有多恨我,这些早就变成了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你改变不了!哈哈哈,你改变不了!”
走出大门的他脚步微微发软,胸腔里一团火烧的他心脏都在疼。守在外面的闻珂一把扶住他,神色焦急:“老大,新公司是我们一手建起来的,和老宿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听他的!”
他微微闭眼,胸腔里的火越烧越烈,烧的他头都晕乎乎的。我是谁?他想。
我是谁?我是谁?把这一切他厌恶的东西从血液里抽离出去,我是谁?
月光倾泻而下,在屋顶洒下一层银霜。
他身体又骤然缩小,手里握着那把丑了吧唧的大宝剑,旁白白白胖胖的小楚泽抱着糖罐,悠闲地晃悠着小短腿,奶声奶气地问:“小宿哥哥,你说月亮是什么味道的呀?”
对,我是小泽的小宿哥哥啊。
他突然心里安定下来,没有意识地说:“薄荷吧?白白的,看着就凉。”
“薄荷味有点辣,不好吃。”小楚泽咬了一口橘子软糖,“芥末也辣,但是芥末好吃!”
“芥末……”
“宿元禹!你个小兔崽子又带小泽上房顶!你给我下来!”
宿元禹骤然惊醒。
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夜凉如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哦,他还在游戏里,在那个充满丧尸的末世。
宿元禹拍了拍脸,发现自己的嘴角居然是上翘的。他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可是,小泽的小宿哥哥又是谁呢?
十五年过去了,他该是什么样子?他该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警察?建筑师?还是和小泽一起去学了医,陪着他一起搞研究?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连十五年后的小泽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宿元禹叹口气,闭上眼睛向后一倒,任由自己砸回床面。
当初就不应该受了闻珂的蛊惑,cos了个不伦不类的霸道总裁。
赶紧结束这局游戏吧,宿元禹想,赶紧结束吧。
三天后,从中心大区基地来的直升机降落在安全区。
夏阳激动地从直升机上猴子一样跳下来,见到楚泽好似见到亲人似的,一下子就扑了上,眼泪都要下来了:“学长!你没事!太好了!”
“好了,鼻涕都要沾到我衣服上了。”楚泽笑着推开他,“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要来接你们,我就死皮赖脸地去求管事的,堵了两天门,终于让我来了,嘿嘿。”夏阳看了一圈,发现只有楚泽和几个基地里迎接的人,他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小声问:“诶学长,冷少呢?”
“应该在楼里吧,”楚泽说:“去中心基地之前,他可能需要再调理一下。”
夏阳敏锐地发现了楚泽的用词:“应该?可能?”
楚泽平静地说:“我有几天没见他了。”
夏阳眼睛瞪大,小声问:“吵架了?”
“没有。”
“那他气你了?”
楚泽没说话。
“这个冷少也太过分了!”夏阳一皱眉,气哼哼地说:“他凭什么气你!不行,我得说说他去!”
楚泽被他逗乐了:“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他的错?”
“那还用想吗?”夏阳说:“学长你脾气这么好,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和谁发过火,如果有人惹你生气了,那就一定是对方的错!”
“感谢你的偏袒,但是多少有些不讲道理了。”楚泽说:“行了,走吧,休息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第二天上午,宿元禹和楚泽和安全区的各位告了别,和夏阳还有中心大区基地来的直升机飞行员一起,上了返回中心基地的直升机。
宿元禹和楚泽各坐在机舱的一边,直到落了地,两人也没说过话。
吴畏、小刘和万慢慢都在中心基地等他们,等他们下了直升机,顿时热烈地欢迎了他们,万慢慢激动地看看楚泽又看看宿元禹,八卦的精光已经从眼睛里冒了出来,结果发现两人不仅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连站的位置都相隔很远。
回去的路上,万慢慢一把拉过夏阳,小声问:“他俩吵架了?我还以为经过这一次他俩感情还不得突飞猛进,就和小说里一样这样那样了呢!”
“不知道,学长不肯和我说。”夏阳压低声音:“不过他俩都好几天没说话了!”
万慢慢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个冷少怎么搞的!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抓住!”
夏阳啧啧两声:“你也觉得是冷少的问题吧?”
“那当然了,就楚医生这脾气,能把他惹生气了,得是多过分的事啊!”万慢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宿元禹的背影,片刻后又说:“不过我怎么感觉,现在的冷少气质看起来更像霸总了呢?”
走在前面的宿元禹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看过来。那眼神仿佛一把淬着毒的冰剑,瞬间就扎到了万慢慢眼前。
万慢慢吓得一缩脖,激动地和夏阳咬耳朵:“更像了更像了!”
宿元禹:“……”
宿元禹回过头去,气的肝疼。
“我赌一块钱,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另一边,小刘小声和吴畏说:“头儿,我觉得你的机会来了,你之前不是觉得楚医生挺好的吗?”
吴畏瞥他一眼,又瞥了宿元禹的背影一眼,幽幽地说:“我还想多活几年。”
“倒也是。”小刘点头:“虽然他俩现在明显在冷战,但是你现在要是下手追楚医生的话,不出三天,你肯定得被冷少扔到外面去喂僵尸,到时候我还得去捡你骨头去。”
吴畏一巴掌拍向小刘的头:“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小刘揉揉脑袋:“你说他俩为什么冷战啊?楚医生人那么好,为了冷少还都没和我们一起来基地。”
“你怀里抱得什么?”旁边万慢慢问夏阳:“怎么这么多?”
“老中医给我开的补肾的药。”夏阳把怀里的东西紧了紧:“老中医说我熬夜太多了,伤了肾精,就开了药。我跟你说,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
“啊!我知道了!”小刘一拍巴掌:“冷少一定是肾不好!所以两个人才吵架的!”
“有道理。难怪啊……”吴畏看着宿元禹的背影:“唉,这可怨不得楚医生了。”
“什么?冷少肾不好?”夏阳凑过来,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他们两个怎么能吵架呢?这就都说的通了!”
万慢慢抱臂叹气:“霸总都是有点身上的毛病的,但是肾虚这种事……啧啧,啧啧啧。”
走在前面把一切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宿元禹:“……”
宿大总裁转回头, 寒刀般的目光在四个人的脸上扫过,四个人顿时各自望天。
吴畏:“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
小刘:“就是就是!”
万慢慢:“你看那片乌云,那个形状……”
夏阳:“好像老中医给我开的补肾的中药啊……”
三人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
夏阳挠挠头, 委屈地说:“真的很像啊……”
宿元禹转回头, 冷着脸走了。
几个人没有耽误时间,直接被接进了中心大区基地的生物研究所。宿元禹在几个人的陪同下,由研究员抽了几管血,送往了实验室, 几个人心里挂碍着,没去休息,都等在实验室外面。
“如果冷少的血清可以制成疫苗, 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就算成功了?”夏阳抱着他的宝贝中药, 小声和万慢慢咬耳朵。
万慢慢点头:“应该吧?好像也没有其他的解题方法了。”
“佛祖保佑, 耶稣保佑, 玉皇大帝保佑……可一定要可以用啊!”夏阳小声说:“一千积分呢!我可不想一直留在游戏里!”
宿元禹看向角落里坐着的楚泽。
楚泽下了直升机之后,除了和吴畏等人打了招呼就始终没有说话。他向来都是那个温温和和的样子, 此时哪怕宿元禹知道他在和自己生气,在他脸上也没看出来什么情绪。
宿元禹犹豫片刻,走了过去。其余四个人目光顿时跟了上去,又在宿元禹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研究起研究所的天花板来。
宿元禹收回目光,沉声问:“还在生气?”
楚泽没看他,平静地说:“没有。”
宿元禹又看了眼不远处那四个人,说:“之前是我自作多情了,抱歉。”
楚泽没说话。
“但是你听我的,霸总真没什么好的。”宿元禹认真劝说:“身处高位, 看着风风光光,但满脑子都是怎么操控人心, 全是些蝇营狗苟的伎俩,都是拿不到台面上的东西。你看那些资本家们,哪个积累原始财富的时候没干过脏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泽神色复杂地转头看他,心说这人又在犯什么病?
“你别这么看我,我没骗你。”宿元禹接着说:“其他类型也不错的,比如说刚猛大汉,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楚泽越来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难不成是抽血抽多了,脑供氧不足犯糊涂了?
楚泽从口袋里掏出袋草莓软糖塞给他:“补充点能量,吃完再说。”
宿元禹:“啊?不是,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和你说正经的。”楚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脑供养不足是大事,不能不重视。”
宿元禹:“不是,我……”
楚泽一按他的手,正色道:“我是医生,信我。”
宿元禹:“……”
宿元禹无奈,从袋子里拿了两颗出来放嘴里嚼了,还没等全咽下去,接着说:“这件事你……”
“诶,出来了出来了!”夏阳的声音响了起来:“结果出来了!”
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了过去,楚泽没再管宿元禹,也站起身也走了过去。
宿元禹认命地叹口气,也跟了过去。
游戏世界里的进程和现实世界不同,游戏世界里,短短半个小时已经完成了血清的分离和配制,研究员满脸欢喜地从实验室出来,激动地说:“可以!真的可以用!人类有救了!”
吴畏和小刘激动地抱在一起,夏阳和万慢慢的眼睛顿时亮了,夏阳激动地说:“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万慢慢接话:“我们完成任务了!呦吼!”
与此同时,几人的耳朵里同时响起小秘书的声音。
【恭喜玩家完成游戏:末世的希望之火
本轮游戏积分为1000分,将在下次进入游戏时发放。
祝玩家生活愉快!
玩家退出倒计时,十,九……】
“做到了,我们做到了!”万慢慢激动地拉着夏阳:“我要回去看十本霸总小说庆祝一下!”
【……五……】
“那我喝两包中药压压惊!”夏阳转头看向楚泽:“学长!我们成功了!成功了!我不用留在游戏世界里了!”
【……三……】
楚泽笑着点点头。
宿元禹对这一千积分没有丝毫兴趣,站到楚泽身边:“楚医生,我……”
【……一。成功退出游戏。】
宿元禹回到现实世界,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眼前还是楚泽那个冷淡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
等一下!
宿元禹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惹楚泽生气的是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冷冥阎,管他宿元禹什么事?
宿元禹顿时心情大好,掏出手机,美滋滋地点开和楚泽的聊天界面,编辑信息,发送。
【宿:在忙吗?】
门外响起敲门声,宿元禹说了句“进”,门从外面被打开,闻珂探头进来,又关上了门。
宿元禹看是他,注意力又重新放回手机上,一边等消息一边问:“怎么了?”
闻珂拉了把椅子坐下:“你说的那个被动进入游戏系统的那事,有眉目了。”
宿元禹:“嗯?”
“你说的这个系统,要建起来没那么容易。小公司没那个能耐,大公司又没必要瞒着公众。”闻珂轻咳一声,胸脯挺了挺:“但是机智如我,去查了那边,结果果不其然……”
宿元禹抬眼,平静地说:“那个小王八蛋做的?”
“不错!”闻珂一拍大腿:“就是他!”
宿元禹不屑地冷哼一声。
“我就说嘛,这么疯的事还有谁敢做?”闻珂抱臂分析:“不经玩家授权同意,直接将玩家拉入游戏,并且还有无法离开游戏的风险,只是为了给游戏做内测!啧啧啧,他怎么敢的?虽然说现在全息游戏刚刚起步,国家还没有相关的法规出台,但是以后肯定会有的啊,他就不怕以后真的游戏上线,被全网抵制?”
“不怕。”宿元禹放下手机,淡淡地说:“一来现在还没有出台的法规可以约束,二来,即便是有法规,取证也很困难,毕竟现在的科技并没有发展到可以追溯脑神经活动记录的程度。第三,玩家不会和系统太过敌对,弄不好就是留在游戏世界出不来,现实世界成为植物人的后果,这个后果太重,威胁性太强,玩家不会有这个勇气,所以他们只有努力完成游戏任务这一条路。”
“太过分了!”闻珂皱眉:“疯子!他这些年怎么越来越疯了?!”
宿元禹沉默片刻,接着说:“参与内测的玩家一定是经过筛选的,这些人要么对他有用处,要么没有能力掀起风浪。退一万步说,即便到时候有人捅出来这件事,他完全可以一边发通稿说是来自竞争对手的污蔑,一边或利诱或威胁让受害者闭嘴,不仅不会有任何损失,翻到给游戏做了一波宣传——还是那句话,无法取证,他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那就这么不管他?”闻珂气鼓鼓的:“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怎么会呢?”宿元禹轻笑一声,说:“毁了这游戏不就好了。”
闻珂瞪大眼睛。
宿元禹笑了。他这个人平时冷峻严肃习惯了,大多以一种不怒自威的形象示人,可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他在这种状态下笑起来,那微微弯起的眉眼锐气更盛,让人连心都悬起来。
“怎么,觉得过分了?”宿元禹问。
“老大,咱们成立自己的公司之后,这些年过来,我都快忘了你狠起来是什么样子了!”闻珂站起身,眼睛亮亮的,摩拳擦掌:“怎么办怎么办,我突然好兴奋是怎么回事!”
“哦对,还有一个事。”闻珂重新坐下:“根据那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现在这样强行拉人也有技术不到位的原因。下一步他们一定是会大力搜寻相关技术人才,国内这方面最强的就是京南大学的生科院,也就是我们要买成果的那位科研学者。”
宿元禹点头:“嗯,想到了。”
“我们要不要先下手?”闻珂说:“我们的实验室本来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能挖过来当然是最好的。”
宿元禹:“挖是要挖的,只是要稍微等等。”
闻珂:“为什么?”
宿元禹解锁手机,第无数次看向和楚泽的聊天界面。
楚泽还是没有回他消息,宿元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楚泽出了游戏之后,明显状态不大对劲。
陈乐女士有些担心,问:“泽泽啊,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楚泽说:“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陈乐看着他片刻,突然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让你和小禹联系,你有点抗拒?”
楚泽一愣,这才想起来,刚才进入游戏前,陈乐让他联系宿元禹,劝对方把霸总小说还给林阿姨来着。
陈乐这么问让楚泽感觉有些奇怪,问:“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陈乐眼神有些躲闪,说:“我刚刚说话也没过脑子,以为你们再见面等和以前差不多。可刚刚才反应过来,毕竟你们也这么多年没见了,如果感觉生疏了,也没有必要为了我们再多联系。”
楚泽觉得陈乐这话越说越奇怪了,他沉默片刻,忽然问:“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陈乐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没有啊。”
“真的吗?”楚泽看着她的眼睛。
“嗯,真的。”陈乐说完,掩饰似的往外走:“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楚泽看着陈乐的背影,忽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过了片刻,陈乐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又回来了,放在桌上正要出去,楚泽说:“妈,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陈乐愣了一下,看着楚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泽从小就让人省心,小时候成绩好、爱学习、不惹祸,长大了工作体面又稳定,对长辈孝顺,对同辈谦逊有礼,实在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孩子。
但面对这么完美的孩子,陈乐有时候也会感觉有些压力,因为她并不能确定自己也是个完美的家长,更不能确定自己那些涉及到孩子的决定是不是足够的正确。
面对楚泽坦然的目光,陈乐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可笑——哪里有怕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于是陈乐一咬牙,拉了把椅子坐到楚泽旁边,问:“泽泽啊,你这些年上学、工作,遇到的人不少,就从来没有过喜欢的女生吗?”
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早恋的同学一抓一大把,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担心过楚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楚泽且不说恋爱,就是连多提几句的女生都没有,陈乐就不免有些担心了。
楚泽一愣,心说这是要催婚了?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确实到了该被催婚的年纪,不过父母向来开明,从没拿“到什么年纪干什么事”这种传统理念来逼他,事事都依着他自己的主意,楚泽本来以为这种事情就不会出现在他家。
楚泽下意识地说:“我平时比较忙……”
谁承想陈乐接着说:“那男生呢?”
楚泽一愣,终于明白了陈乐是什么意思,神色僵硬了一瞬。
陈乐看他这个神色,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想了想,说:“泽泽啊,你妈我不是那么传统的人,作为你妈,我希望的就是你以后身边能有个伴,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有人听你说说,遇到困难了有人让你靠一靠,不要太孤单。至于那个人是男生还是女生,也没有多重要,只要他能让你开心,让生活比你一个人的时候要好,这就足够了。”
楚泽愣了一下。
“你这个孩子从来不需要人操心,我一直都特别骄傲。”陈乐笑笑:“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决定也许比我们还要高明,所以这些年,我和你爸很少干涉你要做的事情。”
楚泽点头,他见过无数打着为孩子好的幌子掌控孩子人生的父母,相比之下他的父母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但是我还是做过一件重要的事,一直没告诉你。”陈乐深吸一口气:“以前我担心你走偏了,耽误正事,所以……”
楚泽看着陈乐的眼睛,平静地说:“妈,高二那年我给宿元禹写的情书是你拿走了吧?”
书包里没有,宿元禹没拿到,那就只能是送出去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陈乐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那是她替楚泽做的最大的一个决定,这些年她偶尔也会怀疑当时的做法到底对还是不对,直到宿元禹一家回国,两家人再次见到了面,楚泽的种种反应让陈乐终于意识到,她当年做了一件对两个孩子影响有多大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可能并不正确。
其实她为今天和楚泽的聊天准备了很久,语言上的,心理上的,可真的面对楚泽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于是她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微微低着头,等着楚泽对她的话做出反应。也许楚泽会气愤、恼怒、甚至对她失望,她连道歉的话都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只等着楚泽先把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然而楚泽始终没说话。
陈乐心缓缓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泽的神色。楚泽沉默半晌,才缓缓地说:“妈,那个时候你应该挺痛苦的吧?”
陈乐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眼睛里涌上来一丝潮气。
作为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的母亲,陈乐对未来是有很多期待的——期待楚泽学业有成,找一个好工作,娶一个好媳妇,再生两个和他一样优秀的孩子,事业顺利,家庭美满,自己和楚泽他爸老了也享享齐人之福。
然而一切的期待全在意外看到那封情书的时候乍然碎裂了。
她知道孩子也需要隐私,所以很少、甚至几乎不会去动楚泽的东西,然而那天她恰好要找一件东西,翻箱倒柜哪里都没找见,想着是不是被楚泽收起来了,这才去翻了那个楚泽自己也很少用的抽屉,她甚至拿到那本书的时候看都没看,但夹在里面的那张纸就那么掉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