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两件错事。
一是背弃了圣灵,二是以这样半强迫的姿态和心上人拥吻。
阿瑞德眼皮震颤,睁开来看着自己怀中小脸粉白的人。
廊外飞雪,粉洇洇的脸颊和鼓胀的唇,构成了阿瑞德眼中光怪陆离的景象。
水鹊极小声:“你亲得我嘴巴很痛。”
阿瑞德下颌绷着,呼出白色的雾气。
“对不起。”
他是不忠的信徒,是应该被诅咒的人,他将进入永恒的地狱。
…………
在第一天比武大赛当中大获全胜的骑兵队长,被关了禁闭,断水断粮。
偷偷揭发阿瑞德恶行的骑士说,看到他在比赛结束后与贵族小姐幽会,发现时捧着人后脑勺,舌头都伸到人家嘴里了,水声啧啧作响。
那个骑士添油加醋,说得极其夸张。
因为水鹊当时是背对着外面的缘故,恰巧路过的骑士只能看清楚阿瑞德,并没有发现被吃嘴巴的人是水鹊。
“那个贵族大小姐,手指抓住阿瑞德队长的衣领,好像站不稳,踩住阿瑞德队长的脚,身体也一直在抖……”
骑士团用餐时本来是不言不语的,长桌上只有那个骑士说话,周围一片静默,但都在认真听。
水鹊攥紧了手中的叉子,耳朵由于过分的羞耻,晕染得红彤彤的。
终于,长桌上有人出声问:“那位尊贵的大小姐……漂亮吗?”
骑士回答:“她是背对着我这边的,当时我哪里敢多看,我可是连女人的手指都没碰过,他们那个动静,吓得我赶紧就跑了!”
“不过……”他仔细回忆,努力地尝试想起细节,“裙子名贵又华丽,是丝绸的,穿着看起来背影特别好看。噢!皮肤很白,我以明日比武大赛的胜利向圣灵发誓,真的很白——”
“和鹊差不多!”
他灵机一动,指向角落坐着的水鹊。
“咔嚓”一声。
水鹊不小心戳烂了盘子里的小半块酥饼,坐立不安,指尖用力到泛白。
有的骑士附和,“这样啊,那确实好白啊……”
“鹊骑士的嘴巴也很红……”
见习骑士和授剑骑士的地位不同,都坐在长桌的末端。
艾尔德兰听见他们将话题转到水鹊身上来讨论,脸色阴沉下来。
银制的刀叉重重搁置到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长桌重新静默下来。
艾尔德兰起身,想要牵起水鹊离开。
膳食室门口步入一个高大身影。
大麦提袍在披肩之下,从披肩的刺绣可以轻易判断他的地位。
眉目冷淡,灰蓝色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司铎大人。”
骑士们恭敬地低头。
西尔卫斯特声线平直,点名道:“鹊·路易斯。”
原本吃饱了准备跟着艾尔德兰离场的水鹊,条件反射默默地举手,“我在这里。”
西尔卫斯特凝视着他,“跟我来。”
…………
圣廷的审讯室,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于外面的圣洁温和,而是阴冷又潮湿的。
寂静当中,只有水鹊对着西尔卫斯特辩驳:“我发誓,真的只有这一次……我没有乱攻击别人。”
和每一个试图狡辩的被审讯者一样,水鹊尝试开脱责任,“而且、而且他是自愿的,他都脱盔甲了,我当时实在是太饿了,就没有控制住。”
水鹊自己说的,自己还唾弃自己。
实在是太过分了。
把大部分的责任都赖给了阿瑞德。
可是阿瑞德亲得他嘴巴很痛,他吸血也吸了,对方亲也亲了。
水鹊就认为他们之间两清了的。
只不过没想到,这因此连累了阿瑞德关禁闭。
他愧疚地想着,今晚偷偷到禁闭室给阿瑞德送食物送水。
不过偷偷过去还是有风险的,如果自己成功不了,就让男主给阿瑞德送过去,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守护灵的灵体。
关郃哪里知道他心爱的养成人物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先在商城买一包毒鼠强。
就是货架上那款介绍词写着【牧师长也挽救不了】的毒鼠强。
西尔卫斯特一直看着对面不安的水鹊。
他面色没有多冷厉,但压迫感强大,淡声问着:“你最开始和我保证过,不会伤害别人。”
他述说事实。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西尔卫斯特一眼就能观察出关入禁闭室的阿瑞德,身上沾有吸血鬼的色彩。
这一段时间是庆典,骑士团除了比武大赛,没有安排其他任务。
答案显而易见。
水鹊承认错误,“对不起……你要把我关起来吗?还是说,你要把我送到火刑架上烤?”
他忐忑地等待惩罚。
关郃气愤,“他敢?!”
虽然水鹊是吃了别人的血,甚至给人亲了嘴巴,但小男生年轻漂亮,爱玩也很正常,都是那个骑士的错!
这个什么司铎,凭什么为了这点小事把水鹊捉起来?!
气得他剧情进度涨了百分之一。
西尔卫斯特平淡地避开水鹊殷切的目光。
言语间未谈及对水鹊的惩罚,反而说:“阿瑞德的禁闭期为两周,前三天断水断粮。”
水鹊捏紧了手心,“会不会太严重了?没水喝没饭吃,他会死掉的。”
而且……
阿瑞德身上还带着伤呢。
西尔卫斯特扫了水鹊一眼,“圣廷骑士没有你想的脆弱。他原本应该关三个月,并且降职为披甲战士,但一个月后的进军还需要他。”
水鹊垂头丧气地从审讯室回来,向骑士团内部的宿舍走。
西尔卫斯特没有把他关起来。
但是对方的惩罚也足够可恶。
显然十分熟悉吸血鬼的习性,端上了一整碗罂粟籽。
水鹊这种混血小吸血鬼,根本控制不住本能,抿着唇一颗一颗地清点罂粟籽数量。
这也是防止某些活人在死后转化为低等吸血鬼,从坟墓爬出祸害人类的方法之一。
在棺材内放入小粒的谷物或者种子,这样低等吸血鬼就不得不在每一夜伏在棺中重复清点它们的数量。
水鹊认认真真数完了,足足有九千四百多颗!
他从中午饭数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水鹊气闷地嘟囔着:“真是叫人讨厌……”
他埋头走着,和棉花一样有气没处撒,路过庭院时特别生气地踢了砖头小路上多出来的小石头。
踢走了。
成功打扫了砖头小路。
顺着这条路往里走,庭院在身后越来越远,前方通往的是骑士团内部的宿舍。
见习骑士的小楼在最内侧。
条件和维吉尼亚学院的差不多,每间宿舍有每个人单独隔开的小间,但少了宿舍内的公共起居室。
每天会有人负责巡察小间,不允许骑士在宿舍内藏酒和其余的一些违背清修原则的违禁品。
水鹊叹了一口气。
他上次藏在床头柜里的杏仁酪就被巡察的人没收了。
原因是杏仁酪的制作原料当中有半杯甜白葡萄酒!
谁会因为吃杏仁酪而喝醉耽误训练呢?
当时巡察的骑士前辈犹犹豫豫地多看了他两眼。
目光流露出天然的不信任。
水鹊回忆起来,于是又生气了。
高高大大的几个身影,忽然堵在狭窄的走廊。
水鹊头也没抬,礼貌道:“麻烦借过一下,我要回宿舍了。”
他往左走一步,左边的空隙便填上空缺。
他往右走一步,右边也变得严丝合缝。
反正今天是不让他过去了。
个个人高马大的,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连他的影子都被笼罩了。
水鹊抬眼,小脸绷着,眉眼有愠色,“你们做什么呀?堵在这里我没办法回去了。”
堵路的骑士们站在原地愣了愣。
生气了也好可爱。
也不会骂人。
就那么软软地说上两句。
水鹊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全是作为授剑骑士的前辈。
这里是见习骑士的宿舍,他们平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水鹊忽然有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为首的授剑骑士,一身小麦色偏黝黑的肌肤,铜墙铁壁似的立着,脸应该是烫到一定程度了,温度下不来,涨得通红。
他背在身后的大手转到前面,捻着水鹊极眼熟的布料。
“鹊骑士,我们是负责今天巡察宿舍的。”他难以启齿,“我们在你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手上的是水鹊的筒袜。
那天穿靴子时搭配的。
男士是不会穿这种款式的筒袜的,这一件的边缘甚至有白色蕾丝边,男性款式的只有裤袜,设计也通常是简朴的白。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水鹊的房间,发现了没收拾好的裙装。
随意堆在衣柜里,裙裾蓬大,丝绸华丽。
胸前位置的金丝带还沾着血。
皮肤很白的大小姐。
他们无端想起今天午餐时分那个见证的骑士的话语——
“阿瑞德队长的舌头都伸人家嘴里了!”
真的有亲得这么入迷,这么夸张吗?
简直是像狗一样抓住人家舔吧?
他们的视线落在水鹊的唇上。
中央的一小颗唇珠,由于紧张而被抿起来,殷红殷红的。
水鹊羞耻又慌乱地摇头,“不,这个不是我的……”
他想后退,想往回跑。
转过身撞上了另一冷硬胸膛。
黑发黑眼的青年盯着他。
水鹊闻到了如同林间冷绿青苔的气息。
水鹊几乎是整个被艾尔德兰挟抱着往前走。
这人的脸色黑得可怕,阴阴沉沉像雷鸣即将下雨的天气,一句话也不说,撞开了阻拦前路的几名骑士。
就这么把水鹊带走了。
水鹊踉踉跄跄地走,困在艾尔德兰右臂的半圈包围中。
宿舍的木门,“嘭”一声,不堪重负似的,让艾尔德兰一脚踹开了。
艾尔德兰似乎非常生气。
水鹊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路上没敢吱声触他霉头。
只在回到宿舍后才对艾尔德兰说:“谢谢你帮我解围……”
他可是诚心诚意和人道谢的。
结果艾尔德兰漆黑的瞳孔盯了他一会儿。
“那双筒袜,是你的?”
黑压压的眼神。
水鹊摇头抵赖,他背后靠着宿舍的大门,好像艾尔德兰也像他们那样继续问他的话,就要夺门而逃。
他和白纸似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
艾尔德兰连猜也不用猜。
他冷声问:“你准备逃跑?跑到哪里去?”
“你要不要猜猜,你的那些好前辈在哪?”
“他们还在走廊等着你出来,像蹲守兔子一样。”
艾尔德兰向水鹊缓步靠近,马靴踏在地板上,响声沉闷,随之而来的压迫感让水鹊的手心也在沁汗。
“你一出去,就会被他们捉住。”
“你的这点身量,他们逮住你,比捉住兔子还要轻易。”
“他们捉到你,一定会要你回答——如果那双筒袜不是你的,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发现?”
听艾尔德兰的语气与话中的内容,是断定中午进餐时骑士团讨论的人物就他了。
水鹊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回答,“反正我不会承认的,他们也不会这么坏,逼迫我承认。”
要是认下来了,他轻也要关禁闭,重的还不知道圣廷要怎么责罚他。
有阿瑞德的例子在,水鹊方才真的感到后怕,又是懊悔自己连累了阿瑞德。
艾尔德兰却冷哂一声,好像水鹊刚刚说了一些会让全图瓦发笑的笑话。
“嗯,他们不会这么坏,他们只会抱住你,让你坐在膝头上,被摁住,哪儿也去不了,然后脱下你的鞋子和袜子,换上那双该死的筒袜。”
“接着全都和狗一样围着你,好奇地问你,不是你的,怎么会大小这么合脚?”
水鹊的唇瓣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在轻轻颤抖着,抿起来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
他的脑海具象化了艾尔德兰口中的内容,反应过来就有些害怕地远离了门扉,打消了夺门而逃的念头。
艾尔德兰的目光转移到水鹊唇上,红洇洇的,残存着刚才抿过的水光。
艾尔德兰喉结不自觉地下压了一瞬。
他没像今天这样多话过,隐约也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异常,高领之下的黑色逆鳞灼热发烫。
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
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都在透露冷意。
“他们还会好奇,阿瑞德是不是真的把舌头伸进你嘴巴里去了?”
大手和铁钳子似的掐住水鹊的脸颊,让软嫩的肉也从指缝间挤出来一点。
“问你亲得嘴巴痛不痛?”
“为什么阿瑞德亲得这么夸张,因为你嘴巴里面很甜很软吗?”
艾尔德兰像冷血动物一样阴恻恻地打量他,视线和吐出的蛇信子一般,令人心惊身凉。
完全是属于骚扰范畴的话语。
水鹊的瞳孔紧缩,气血激得翻涌上头来,他紧紧一闭眼。
掌心和左脸相碰的声音清脆。
宿舍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啪”的一声便显得格外刺耳,隐隐还有回响。
艾尔德兰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omg这就是宝宝的秘技吗?】
【终于见识到了……好辣的小男孩……】
【宝宝你别把这变态黑龙两根都扇石更了、、】
空气静默。
水鹊细声小气地问艾尔德兰:“你现在清醒了吗?”
【醒了,两个都醒了。】
【宝宝不要奖励他!】
关郃不想再看这些乌烟瘴气的弹幕,干脆把弹幕关闭了。
他从一开始艾尔德兰把门踢得嘭嘭响,就担心这黑龙欺负水鹊,赶紧从商城里给水鹊买了力量药剂。
力量增幅200%。
甩的巴掌特别响。
关郃只可惜自己没能提醒水鹊临时找工具当武器,自己动手打多疼啊。
水鹊的手掌心烫烫的,瞥了艾尔德兰一眼,和人好好讲道理,“你别说刚才那么难听的话,会让我很难过的。”
艾尔德兰低头,默不作声地握住水鹊的手。
他的左脸红印明显,不消多久就肿起来了,在冷然的眉眼衬托下显得滑稽。
眼皮半覆着,艾尔德兰低声和水鹊说:“对不起。”
“手疼吗?”
水鹊自己动手打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手疼,那多不好意思,还短了一截气焰。
他别别扭扭地说:“不疼,我最擅长这个了,你要是让我不高兴,还不肯好好讲道理,我就、我就要打你了,像刚才一样!”
他努力展示自己威力的样子,有点像受惊后张大身子虚张声势的小熊猫。
艾尔德兰哑然。
他没想到水鹊一个会因为周围人不和他搭档而哭鼻子的可怜小男生,实际上气性大得很。
起码巴掌扇得很响。
“对不起。”艾尔德兰诚恳地认错,尽管他在高领之下的脖颈已经布满了黑鳞,“你还生气可以继续……打我。”
水鹊听到他道歉就消气了。
于是捏了捏手指,不好意思地向艾尔德兰说:“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很疼吗?好像有点肿了,到我房间去处理一下吧。”
水鹊:“我房间里备有草药。”
艾尔德兰想说不疼。
但是因为水鹊的建议,顿了一会儿合上了唇。
他不是第一次进水鹊在宿舍内的小间。
因为是在见习骑士统一入住的宿舍,每个隔开的小间全部只配了衣柜、床头柜和床,没别的家具。
所有人的都是一样的,除了自带的被子枕头,没什么出奇。
艾尔德兰就是认为水鹊的小房间更温馨。
冬天加厚的厚羊绒被子松软,湖蓝色靠枕压在床头。
床铺没有整理,艾尔德兰躺下来只是刚好合适的床铺大小,水鹊来睡却好像只占据靠墙的一角似的,被子拱起来,差不多还维持着水鹊今早离开时的弧度。
床边随意堆着一件晚上充当睡衣的长衫。
这种长衫的裁剪其实和睡裙是差不多的。
床尾还挂了一件外袍。
是之前艾尔德兰借给水鹊的,后来他拒绝了要回来。
整个房间的物品皆有浅淡柔顺的香气,是来自水鹊身上的,令人心神安宁。
艾尔德兰似乎温顺下来,他掩盖的黑鳞也没有刚才叫嚣般的滚烫。
水鹊正弯腰低头,从床头柜里找寻着常备的草药,他的腰身弯出弧度,上身的大衣不够长,盖不住马裤包裹的圆润软肉。
艾尔德兰被烫到一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正好瞥见敞开的衣柜。
那套华丽裙装就这么随意地放置在外层。
胸口的衣料好像被巡察者借着检查血迹为由,用手指仔细碾压过,褶皱未消。
现在的天空没有什么阴云,外面的雪人在缓慢消融,微暖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恰恰好照在塔夫绸的面料上。
流光溢彩。
不难想象,水鹊穿上这一套,会漂亮得像是木偶剧里的公主。
公主……
艾尔德兰仿佛被钉死在原地,黑瞳瞬间立成竖状。
“你穿着这套……”
他声音低沉喑哑。
“让阿瑞德看了、亲了?”
嫉妒和不知名的丑陋情绪在心脏无限滋生蔓延。
撕裂般的绞痛。
艾尔德兰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颤抖着,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响。
水鹊兴冲冲地说:“找到了!”
他捏着找到的草药。
没有留意到艾尔德兰的异常,随口回应:“嗯嗯。”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衣帛绷到极致而撕裂的声音刺耳,又瞬间被地动山摇的声响覆盖。
水鹊没站稳,但好在他旁边就是床铺,一屁股坐到被子上了。
整座宿舍都摇摇欲坠一般,粉尘碎石四散。
巨大的阴影顶在房门,通体黑色鳞片的龙还在不断膨大。
骨头与不堪承受的门柱一齐咔咔响,房门扭曲的声音像痛苦的呻吟。
水鹊根本没反应过来,吓得本能地缩到床角,他大声喊着,“艾尔德兰!”
试图唤醒黑龙的神智。
龙的吐息是炽热的,漆黑鳞片下仿佛隐藏了滚烫的岩浆。
竖瞳死死锁定住床上的人。
水鹊的小脸发白,“艾、艾尔德兰?”
黑龙长啸一声,震耳欲聋。
身躯还在壮大。
房顶的木梁产生裂缝。
水鹊提高音量,以免自己的声音被遮盖过去,“不要这样!艾尔德兰,你会把我的房间完全弄坏的!”
可惜的是,黑龙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间。
尖锐锋利的爪子高高扬起来——
破空之声,几阵凛冽的风略过。
风中是青苔冷绿的气味。
水鹊下意识紧闭双眼。
外面走廊的墙体破了,黑龙横冲直撞飞到室外,完全体状态下的它,比整座寓所还要大。
锐爪紧握着深蓝色外袍,张开龙翼,强风一阵一阵,撕走了庭院树木的枝叶。
眨眼的功夫,远飞到天际。
去往的是维斯山脉的方向。
水鹊坐在床角,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松了一口气。
完全不能继续住人的房间。
他需要快点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摇摇欲坠的房门在骑士们一拍之后彻底倒下。
他们从支离破碎的走廊又攀又跨地赶过来。
黑龙现世,必将会夺走——
心急的骑士问:“公主,你没事吧?!”
水鹊:?
他还心有余悸,表情茫然地看向他们。
那个心急口快的骑士,才发觉自己把这个称呼喊出口了,很是讷讷了一阵。
有骑士发现不对,“艾尔德兰殿下呢?”
黑龙捉走了图瓦前太子?
眼尖的骑士刚才看见了锐爪露出的一角,是深蓝色的外袍。
水鹊还在,那黑龙带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鹊骑士,你还好吗?”其中一人关切地说,“有什么重要的物品带上,我们先离开这里。”
水鹊点点头。
他有些惊魂未定,发现自己的睡衣和衣柜里那套裙装不见了。
奇怪……
艾尔德兰带走了吗?
…………
前太子在黑龙现世后失踪的消息,震惊了图瓦上下。
作为唯一的证人,水鹊只能顺着他们的猜想,说艾尔德兰被黑龙掳走了。
同样是隐藏在骑士团的魔物,大约隐隐有点同类相惜的心态,水鹊暂时没有曝光艾尔德兰是黑龙的真相。
他也不确定,王室是否知道艾尔德兰的身份。
水鹊猜测对方可能和他一样是混血。
如果这个猜想是对的,那么图瓦的国王理当清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吁解救前任王储,鼓动提前了向维斯山脉进军的计划,并且从国都派出了王庭护卫队作为增援力量。
水鹊不明白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圣廷的安排,作为唯一的安抚骑士被编入队伍。
【养成路线分支任务:】
【成功被骑士团选上并参加第一次向维斯山脉的进军(1/1)】
【获得奖励:基础药草包x1,屠龙匕首x1】
在卡斯特罗城举行送行仪式的时候,恰好是大晴天。
狂欢节恰好到来高潮,由于送别,节日的彩车停在道路两侧,人们堆出各式各样的雪人。
人潮拥挤,手绢挥舞,还有的人在为即将前行的勇者们做祷告。
路易斯伯爵也赶至卡斯特罗城,和多里安一起送别队伍。
又是骄傲又是担心的,两鬓已有白发的男人拉住水鹊的手,嘱托了许多。
这次进军允许贵族出身的骑士从家族的扈从当中,挑选一名作为随行的披甲战士。
路易斯伯爵忧心水鹊在行旅当中的衣食起居,安排了里昂过来。
此时的里昂立在水鹊身后,和从前作为贴身男仆时没什么两样,像个只听水鹊话的,一个沉默的影子。
由于特殊的职位,水鹊主要是在后方支援,不需要穿戴沉重的铁叶甲,还有考虑到他的骑术实在是不够过关,一旦发生激烈战斗,他若是没办法控制住受惊的马匹,一定会发生意外。
骑士团的团长拉东把水鹊同为骑士的兄长加里克,从侦察的队伍调到了后勤,为的就是让他与水鹊共骑,照顾好安抚骑士。
路易斯伯爵扶着水鹊上马,严肃地对继子说:“加里克·路易斯,照顾好你的兄弟。”
加里克把水鹊抱到胸前的马背位置。
掀起面甲,金发耀眼,笑起来时犬齿露出,“当然了,父亲,我不会让鹊伤到一根头发丝,掉一滴眼泪的。”
比起曾经背地里说幼弟是个恶魔,现在的加里克更懂得体贴与守护家人。
即使他仍然打趣自己的幼弟是个爱哭包。
看幼弟对自己俏生生地翻个白眼特别有意思似的。
队伍整整齐齐地出发了。
出发时上午还是晴天,傍晚行至维斯山脉山脚,乌云压顶,雾气浓重得看不清来时的路了。
图瓦的谚语中有说过,冬天的雾代表降雨。
步入维斯山脉边缘,便感觉寒风刺骨,如坠冰窟。
冬天是魔物最虚弱的季节,即便凡体肉身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相较起来,这确实是针对维斯山脉进军的好时节。
加里克跟唱童谣一般,哄水鹊:“云如黑烟,智者必披上斗篷。”
他一边说,一边给水鹊披上宽大的斗篷,一早就在马匹边的布袋放好了备用的。
没有兜帽,加里克一手牵制缰绳,一手拿着宽边帽压在水鹊脑袋上。
“戴好喽。”
加里克的话音刚落,如同黑烟的风暴云就降落雨水混杂着雪片。
水鹊连着斗篷,被拢在加里克怀中。
太湿冷了。
刺骨得只要人稍微一有动弹,就会发出“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声音。
面对到来的风雪夜,最好先找地方落脚停歇,扎起帐篷。
行军的队伍在山脚密林中相对高一些的坡地停下。
雨水叮叮咚咚,打击杂乱生长的枝桠与浅蓝绿色的叶子。
骑士们越下马后,牵着马匹在周围白色的树干上系好绳,避免有可能的雷暴把它们惊走。
页岩石板覆盖着苔藓,行走时需要格外留心。
前方的骑士们已经开始扎帐篷。
后勤的队伍才姗姗到来。
心中无法不在意,似有若无的视线都往那边飘。
身披铁叶甲的加里克骑士,怀中抱着一团蓬大的羊毛斗篷过来了。
“呃……”有人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地问,“加里克骑士,请问鹊骑士呢?”
加里克挑眉,随意一低头,示意他们看,“喏。”
“天气太冷,他的腿疾复发了,走不动路呢。”
一整团羊毛斗篷里探出一只细伶伶的手,揭下了脸上的宽边帽。
即便如此严防死守,雨势实在太大了,雨雪仍旧抓住了可乘之机。
鹊骑士的睫毛水淋淋,额发也打湿了一点,抿起来又松开的唇是红的,此时正困倦地向他们看过来。
小脸湿漉漉,躲在羊毛斗篷里,像一只水宝宝。
第107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4)
水鹊打了个哈欠,显然是赶路奔波累了,虽然分明一整天都是加里克在驾马。
他们坐的那匹马马鞍是加厚的,让水鹊待在马背上时不至于太难受,但赶路了一个白天,维持相同的姿势这么久,不说屁股颠得疼,腰板也不会太好受。
尤其是傍晚阴雾湿冷。
因为揭开了宽边帽,小脸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没多久脸颊就冻红了,又打了个寒颤。
于是调整姿势,往里蹭了蹭,靠着加里克胸膛那一侧避避斜飞的细雨。
主力部队的骑兵们见着加里克和水鹊亲密无间的姿势,一时间视线不知道该不该放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