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蒲中酒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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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建议。
水鹊赶紧摇摇头。
他才不要当什么小男巫,听起来就好邪恶的样子。
水鹊的善恶倾向已经在维吉尼亚学院的教育下调整为六四分,第一反应是反感。
而且上次乘坐流浪马戏团的马车,完全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魔术师并没有错过水鹊眼中一闪而过的害怕。
他停止这个话题,“那就不要多问,小骑士,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杂戏演员耸耸肩,“说不定他还会向圣廷控告我们,对吧?你是这样打算的吗?”
被猜中心中的想法,水鹊心虚了一阵,咬了口馅饼,不回答。
杂戏演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们甚至还给你吃苹果馅饼。”
炼金术士仍然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你未来真的会成为圣廷骑士?”
水鹊点头肯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嗯,虽然现在还是骑士学舍的学生。”
炼金术士惊讶:“真不敢想象他们会把你分到哪里……银蛇?狮鹫?”
他对圣廷骑士的组织构造似乎有所了解,知道象征不同队伍的纹章。
银蛇是侦查队伍,狮鹫则是骑兵。
他提问时说到狮鹫,语气格外不敢置信。
水鹊否认了他的猜想,“不是的,是……”
他让炼金术士摊开手心,用食指的指腹在上面圈画,凭靠记忆绘画一支桔梗花。
“是安抚骑士。”水鹊回答。
手心痒痒的,对方的指尖是粉色的。
炼金术士根本没有留意水鹊画了什么图案。
水鹊没有留意到周边人听见这个名词后怪异的脸色,还在试图形容以让别人了解,“就像是心理医生一样,不过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简单的救治。”
心理医生?
虽然不太理解含义,炼金术士从字面大概能猜到,“那应该很不错,不用直面敌人就不会那么危险了。”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属于圣廷骑士的敌人范畴。
杂戏演员对安抚骑士的历史渊源略有耳闻,便说:“这可比面对我们要危险得多。”
大概在场的只有炼金术士和水鹊还以为这是什么轻松的活了。
他述说着。
最初设安抚骑士时,是在一百多年前了。
起初的安抚骑士相当于能够亲历战场的医师,并且会提供聊天等情感支持,为的是能够及时发现情绪水平不再适合继续高强度作战的骑士。
后来队伍中有安抚骑士受到魔鬼蛊惑,扮作女性与另一名骑士媾和。
恶行被揭露,惊动了整个圣廷。
圣廷骑士们是奉圣灵的指示在战斗,任何有违身心洁净的行为是被绝对禁止了,内部的法规甚至不允许圣廷骑士在私人的场合与女性说话。
最终从重惩处。
当然,对于事发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的说那名安抚骑士是异教徒,进入圣廷骑士团是为了污染教义。
有的猜想那人本身就是魔鬼,或者是与恶魔签订了契约。
水鹊紧张得眼睫闪动,“最后呢?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魔术师代为解答:“上了火刑架。”
他是微笑着说的。
之后安抚骑士这个分支被废置了,这件丑闻也被封锁。
围着篝火的人们有人插嘴道:“圣廷在百年内肃清过多次,骑士团也是。”
“所以目前的骑士团是相当……”
有人作呕,一边呕,一边摆摆手,“噢,别误会,我是想表达他们对圣灵教的信仰干净得让我感到恶心。”
【真的吗、、】
【不知道现在骑士团内部怎么样,反正未来的各位骑士已经被我们宝宝攻陷了……】
【太危险了!我们宝宝进骑士团简直是羊入虎口,他们禁欲这么久,不会把水水吃得骨头都不剩吧?!】
【水水会被舔得浑身都是水……天——】
“天杀的骑士团团长!”关郃怒骂道,“他个浓眉大眼的,结果给水鹊安排这么个职位推荐!”
“这是个什么游戏?塞米工作室你们凭什么设定这个、这个?”
关郃气得说不上话来。
水鹊听到涨了3%的剧情进度。
这又是什么原因?
水鹊若有所思。
“有响动。”
炼金术士警觉,他的感官敏锐,不然也不会在灌木丛里发现水鹊。
魔术师看向水鹊,“听起来像是你的同伴们来找你了。”
“确定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魔术师用帕巾把水鹊脸颊上沾的一点饼屑擦干净。
“祝你好运,爱丽丝。”
魔术师似乎更喜欢叫他这个名字。
“下次还会见面的。”
对方好像话里有话,暗含深意。
…………
维吉尼亚学院的一名学生出了名。
按照城区公布栏每日纪闻的版面报道,鹊·路易斯是一名骁勇过人、深谋远虑的未来骑士,不仅打探到了巫魔会的踪迹,而且深入敌后,解救了近一百名受到巫魔会蛊惑的无辜民众。
根据对方留下的记号与线索,当圣廷骑士带领着其余学生赶到时,现场已经没有了异教徒的身影,必然是智勇双全的鹊骑士赶跑了巫魔会教众。
水鹊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登记成这样的。
他那天晚上被艾尔德兰抱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外表没有伤痕。
回到学院后也没有接触外人,不清楚事情传到外面就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
由于课程紧张,这个学期还要开始逐渐对接骑士团的职位,好不容易被选上,水鹊根本无心在意外界。
他是在骑士团报到时,前辈们围住他,好奇地一言一语问问题时,才知道的。
“你真的潜进巫魔会了吗?”
“你把异教徒都赶跑了?”
“看起来不像啊……”
前辈们忽然耳廓一红。
其实除了城中公布栏上记载的,还有一种流传更广的说法——
听说小骑士秀气又漂亮,潜入巫魔会把异教徒们迷得昏头了。
几名圣廷骑士无端地感到口干舌燥。
总觉得后一种说法,更具备说服力。
不论如何,成功被选入骑士团见习后,水鹊的支线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要准备的是等度过狂欢节后,向维斯山脉进军。
图瓦的狂欢节与阿拉提亚其他大陆的日期不一致,通常在每年的十一月就开始了,会持续到来年春二月。
伴随着狂欢节来临的,除了卡斯特罗城区的初雪,还有游戏商城更新上架的初冬服装。
关郃对待商城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期待,甚至到官方的星网账号下催促上新。
这次的新服装,他还是看也不看,直接一口气全选购买,免密支付,一气呵成。
水鹊早上醒来,就发现了关郃留下的礼物。
每套新衣服都有精美的盒子包装着。
守护灵骗他说自己是裁缝,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他送很多衣服。
水鹊像圣诞节拆礼物一样。
一个接一个包装盒的蝴蝶结被扯散。
突然,他停住了,语气迷茫:“嗯……?”
水鹊抬手小心地将新衣服从礼盒里取出来,费了些力气。
用料是昂贵的闪光塔夫丝绸,在百叶窗照进来暖阳光束里,强调出飘坠感,光泽流动。
淡金色薄片和紫桔梗花的精致绣纹交缠,胸前压着层层穿梭交叉的金带子。
很好看。
但怎么看这都是一套长裙,裙摆曳地了。
水鹊没有明白关郃的意思。
对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小声问:“你是想看我穿吗……?”

水鹊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男主会给他送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游戏商城的服装区会提供裙子,还是这种尤其华丽的女袍。
关郃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口气全买的服装有哪里不对。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
他语无伦次,也怕水鹊误会自己,急得忘了只能在深夜现形的玩家设定。
见水鹊还一脸茫然地立在床边,关郃才反应过来全知视角下,人物听不见他说话。
他气得扬言要给游戏打差评。
【哥,亲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游戏官方签的合同……你宣传视频还没剪,沉迷游戏到工资回收都不够,现在还要给官方打差评了、、】
【体谅一下吧,恋爱脑主播是这样的。】
【谁懂,这裙子好像童话里的公主裙……小鸟宝宝你是一个公主】
【老登你别说话了,歇会儿,我要看宝宝穿这个!】
或许是游戏内置的监听系统听到了关郃的诉求。
【恭喜玩家解锁神力礼包2.0,限时一小时优惠,只需两千星际币,享受白天陪伴养成人物的乐趣!】
【游戏内每个白日可凝聚实体一次,单次限时一小时。】
……奸商!
即使这样怒骂着,关郃还是诚实地点了购买。
水鹊正在拿着裙子比划,下一秒小臂就被握住了。
白色的灵体,大手紧紧裹住他的手臂。
男主不仅能在白天出现了。
灵体也凝聚得更加真实,不再像原本白茫茫的一片雾状,水鹊现在甚至能看清关郃的五官。
并且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白色灵体逐渐变化为小麦色肌肤覆盖的高大人体。
朗目断眉,鼻梁高挺。
死死盯着他,或者说,是盯着水鹊手上那套衣服。
眉眼压着,神情由于断眉而凭空生出几分戾气。
“这个……”水鹊不解,他未被桎梏的手转腕指着塔夫绸的华贵裙装,“这不是你送的吗?”
关郃也意识到自己是以本来面目和水鹊相见了。
他没有预料到这次的神力礼包2.0升级得这么彻底。
无端感到紧张起来,但看水鹊的反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松了一口气。
关郃头一次有了这样为容貌而焦虑的体验。
又因为水鹊的提问而悬起一颗心。
“是,是我送的。”关郃颔首承认,补充,“但我本来没想……送这件衣服给你。”
水鹊问他:“不是送给我的,那你要送给谁?”
难道男主已经在抽卡抽别的养成人物了?
他的剧情还没走完,那可不行。
唇珠抿出红殷殷的颜色,隐隐透露出不满的情绪。
关郃幻视了。
他有一瞬间觉得水鹊像是那种爱发脾气的小男朋友。
就是那种恋人稍微说的话不对,会开始生气,甚至连秘技都是扇巴掌的小男生。
虽然场合不太合适,但由于这个设想,关郃莫名其妙地幸福了。
【养成人物[水鹊]对玩家好感度-10】
关郃赶紧对水鹊解释:“这是送给你的,但是我现在认为不太合适。”
水鹊犹豫了一下,打算试探关郃的态度。
“为什么不太合适?这是合身的。”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关郃,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裙摆恰恰好到脚踝下方,“而且是你送的。我想穿,不可以吗?”
关郃光是看到他的表情,便被迷得晕头晕脑了。
反应过来时,已经背过身去许久,等人换衣服了。
水鹊不是没穿过裙装的。
他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演过话剧,扮演的角色就需要穿裙子。
同样地,在最后被需要系蝴蝶结给绊住了手脚。
水鹊有点苦恼,自言自语:“这个要怎么弄?”
为了方便穿,他刚刚把胸前穿梭交叉而压着的金带子弄散了,现在没办法恢复原状。
还要防止好不容易套好的裙子往下掉,尴尴尬尬地扯住领口边缘,仅有一只手空出来也是没办法解决窘境的。
关郃自觉地问:“需要我来帮忙吗?”
得到肯定的回应,关郃才谨慎地转过身来。
U型的领口裁剪得有些低了。
一整片雪白的肌肤,脖颈与肩膀连接的曲线秀美,仅仅从骨架看几乎看不出来明显的男性特征。
只能恍惚地从喉结察觉到对方是个眉眼过于昳丽的小男生。
关郃只是视线触及锁骨,他面上的温度就在不断地飙升。
脑袋好像困在夏日的山谷,和闷雷一起疯狂震鸣。
关郃神思恍惚,也不敢仔细看,慌乱躲避着视线,“我、我来帮你。”
大约是过于紧张,他的手掌虎口处有一阵痉挛。
即便如此,还是僵硬着,稳稳当当地整理交叉叠起的金带子。
带子是极细的,细得能够称得上是绳子。
要重重交叠压在胸前,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亲密接触。
关郃的尾指侧面有层茧子,是学生时代握笔姿势不对而留下的。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碰到了小小的起伏。
仅仅是这个不确切的想法。
关郃心绪不宁。
“啪嗒”、“啪嗒”。
接连两声,血迹的红色在他的手背晕染开。
水鹊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关郃接过水鹊给的手帕。
幸好在这之前的一秒,把带子整理好了,打了个很小的蝴蝶结。
不然就要把裙子弄脏了。
在凝聚的实体消失之前,关郃只能够故作凶恶地警告水鹊:“不可以穿出去!尤其是不能穿给那些骑士看!”
徒留水鹊若有所思。
…………
作为娱乐庆典的一部分,骑士比武大赛与狂欢节是一齐开始的。
比较于从前伤亡惨重的比武大赛,因为甲胄工艺逐渐向豪华亮丽、装饰繁复的方向发展,加上王室与教会的规制,现在的比武大赛更具庆典风格与观赏的意味。
偌大的场地如同角斗场,观众席能同时容纳将近六万人。
彩球绑在雄伟叠柱的柱身,穹顶磅礴大气,坠下密密匝匝的飘带。
最接近赛场的第一层是为贵族们准备的位置,中间的区域是商人与本地知名的工匠,最上层只能够眺望的位置留给普通平民。
初雪洋洋洒洒飘落,让中央决斗的圆圈区域插的三角旗蒙了一层白,很快打湿了制作旗子的木棉布。
这一场次,战马上披甲的骑士已经准备就绪。
天气阴阴冷冷的,云层遮挡了光线,使得地面并不特别明亮。
闪烁着寒芒的,只有厚重的铁叶甲与为大赛特意钝化的长矛,骑士在马背上往前伏身,如同进入捕猎状态的鬃狮,一触即发。
观众席极寂静。
当圆圈中间的围栏升起来,数十匹战马对向横冲直撞时,彩球炸裂开,丝带飘飘扬扬落下,场面顿时一哄而起,人头攒动。
喧嚣的人声与马嘶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是圣廷授剑骑士之间的厮杀,像水鹊这样的见习骑士是轮不上比武大赛的。
他坐在第一层的观众席,稍微捂了捂耳朵。
白鼬皮毛的斗篷将近是兜头盖脸地蒙住他的身形,好像覆着了厚厚的一层雪。
即便如此,周边的视线还是似有若无地飘过去,斗篷兜帽边缘露出了一小点儿下巴尖。
坐着时,双手搭在蓬大裙裾上,捏出了褶皱。
指尖是被阴冷的天气冻红的,手心却紧张得在沁汗。
比武大赛的规则是使用长矛,将马背上的对手击落马下。
哪怕是为庆典准备的特意钝化的长矛,攻击力有骑士自身力量与战马冲力的加持,常常出现人仰马翻见血的场面。
不断有骑士因为翻倒下马而出局。
第一层能够将战况收入眼底,也会直面扬起的尘埃,飞溅的泥雪。
土腥和血腥味道冲鼻。
秀气的眉紧紧皱起来,水鹊没忍住轻声咳嗽。
他咳得很压抑,声音也放得轻,因此旁边席位的贵族少爷并没有留意到身侧坐的不是哪家大小姐。
甚至还在纠结着如何搭讪才能显得礼貌,不会惹得佳人反感。
最终胜出的是骑兵队长。
欢呼声与掌声鼎沸,阳光从云层穿透过来,照耀在泥雪斑斑的盔甲上。
水鹊犹豫了。
他故意反骨,和关郃说的话对着干,剧情进度从他一出门开始,就缓慢而持续地上涨着。
他大概能猜到关郃在意的点了,肯定是之前巫魔会上那些人提到的,安抚骑士职位搁置的渊源。
蛊惑其他骑士,身败名裂,上火刑架!
尤其在圣灵教之下,和同性有超出界限的接触可是重罪。
他的目标是阿瑞德。
毕竟是正直有原则的优秀前辈。
蛊惑成功是不可能的,阿瑞德估计会揭发他,他大概会受些惩罚,但是对于刷剧情进度突破百分之六十大关,应该是够了的。
今天的比武大赛结束了。
行动点消耗后。
【养成人物[水鹊]通过观看骑士比武,对此有所感悟,智慧+10,力量+1】
水鹊还在犹豫当中,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连累阿瑞德。
隔着护栏,高大的骑士掀开面甲,汗水濡湿了额前的棕发,眼睛余光一扫,下一瞬牢牢锁定在观众席上。
水鹊没准备好,就和阿瑞德对上视线。
获胜而风光无限的骑兵,匆匆和场上的同伴说了一声,从侧边跨越而上,便往逐渐由观众席离场的人群挤过去。
水鹊下意识的想法是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场外是十字拱连续排列形成的拱廊,蓬大的裙裾不适合大步的跑动,回廊菱格纹的地板也令人眩晕。
在人迹罕有的转角晦暗处。
水鹊被扳正了肩头,抵在墙角。
不知道是不是阿瑞德在场上受了伤,水鹊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他紧紧抿住唇。
尖牙好痒。
兜帽早在跑动的时候抖落下来。
完全露出粉白的小脸。
阿瑞德的胸膛剧烈起伏,铁叶甲内仿佛是蒸腾的热气,滚烫翻涌着。
他没有询问水鹊穿成这样的原因。
骑兵队长艰难启唇,声音是哑的,“我……”
一小片雪从连廊外飘进来,落在浓密的睫毛上,水鹊细而薄的眼睑颤抖。
化作水,濡湿了睫羽。
他没听清楚阿瑞德的话。
【npc阿瑞德向养成人物[水鹊]告白,玩家的选择是——?】
【A、让水鹊接受】
【B、让水鹊拒绝】
关郃面无表情,他看着今天早上自己打上的蝴蝶结。
“没有杀掉的选项?”

【竟然惹到了我们主播,恭喜你,相当于没惹】
【什么时候出个能够和npc真人快打的礼包,感觉主播真的会付费打架】
【你们打架就打架,可别伤到我们小鸟宝宝了!】
因为关郃点了拒绝,水鹊感到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呼吸粗重的骑士,遭到拒绝后眼皮覆下,额前棕发湿黏而狼狈地垂着。
虽然是在外界,阿瑞德却觉得空气有些窒闷。
他拂下钢铁铸造的头盔,提在身侧。
像只战败而气馁的雄狮。
云层密布,风雪又大了,簌簌飞在十字拱廊外。
阿瑞德胸膛的起伏趋于平缓,静静述说着。
“我只是认为,你很可爱,穿裙子很可爱,试铁叶甲的时候也很可爱。”
“上剑术课虽然笨拙但非常认真,追踪巫魔会时聪明又有力量。”
他又用了许久之前对水鹊的称呼。
“我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小先生,我突然和你说出来这些想法,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如果你认为我这样不可理喻的话,之后我也会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他抱着钢盔,身姿端正地对水鹊行了一个骑士面见贵族时恭敬的礼。
“惟愿您事事顺意,圣灵会护佑您这样好的人。”
水鹊还没明白阿瑞德说的话,他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以为阿瑞德是获胜了太高兴来夸他一顿。
“我……”
明明现在风好大,可是一点也吹不散空气里的血腥味。
水鹊的瞳孔缩了缩。
骑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低下头颅,强打精神,“风雪越来越大了,小先生,你还是先找地方休息吧。抱歉,我先失陪了。”
喉结默然地滚动了一下,水鹊扯住了即将离开的阿瑞德,接着细声细语地关心他的状态:“你是不是受伤了?刚才的比武好激烈,大家都穿了铁叶甲,我还是看到有人流血了。”
幸好当时隔着一段距离,医师也迅速从周围上去把出局的骑士带走。
不然他可能真的会……
太饿了。
水鹊抬眼,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好担心啊,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口?”
为了看清楚阿瑞德,他凑得极近。
近到如果不是睫毛濡湿了黏成一小簇一小簇,阿瑞德都能帮他数清楚。
刚才在场上往看台上扫时,他就觉得,水鹊穿成这样,实在是太漂亮了,只要看到,就叫人离不开眼。
兜帽围住,可能是怕冷,垂眼缩着,整个人要埋在斗篷里。
穿越云层的光线就是在那时打在水鹊身上的。
皮肤白得晃眼,裙身垂坠,光泽流动。
阿瑞德可能在几十年后,也仍然会清晰地记住那一幕,还有心脏跳得鼓动耳膜的频率。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水鹊不满地扁嘴,他想去戳一戳阿瑞德的肩膀。
可骑士高大的躯干外覆盖着冷硬的铁甲,水鹊的指腹才按上去就冰到了。
没办法,他只能拿出一点儿猎食者的耐心。
初次捕食控制不住紧张,理由蹩脚,说话时还差点咬到嘴巴,“你、你把铁叶甲脱了,我看看,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真的……
他真的只是看一看而已。
不能吃,总要让他闻一闻味道吧。
看一看,闻一闻,又不犯法。
水鹊一边忐忑地盯着阿瑞德褪去外罩的盔甲,一边安慰自己,静悄悄地加油鼓劲。
他可是安抚骑士,察看伤口,安慰其他骑士,本来就是分内的神圣职责。
阿瑞德将近是丢盔弃甲的状貌,里面是单薄的内衬,外面仅仅是一层棉布甲。
肩膀与脖子的连接处是血红的,从布甲内透出来。
闻起来是雪地烧烤的食物味道。
水鹊用下方的牙齿磨了磨上面的尖牙。
看起来伤得好严重。
水鹊确实是担心的,但更多的,是食欲。
他说话黏黏糊糊的,“你这样我怎么看得见伤口?布甲……布甲也脱掉吧?”
水鹊期待地看着他。
阿瑞德隐约能够察觉到水鹊的状态不太对劲,可是心上人这么看着自己,他也没办法拒绝。
骑士的身体素质极佳,哪怕身上仅仅一件单薄内衬,也能在寒风中面不改色。
血迹打湿的肩膀处可以看见肌肉的走向,紧紧绷着。
水鹊目光热切,阿瑞德以为他是太担心了,不禁面容缓和,安慰他:“没什么大碍,我回到骑士团简单包扎一下,过几天就愈合了。”
话音刚落,凑上来一个毛茸茸的白金色脑袋,鼻尖在深红的肩膀处蹭了蹭。
水鹊越说越小声,“好可怜啊,阿瑞德……”
他尾音太软,阿瑞德恍惚间以为他带上了哭腔。
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内衬最顶上的扣子悄然被水鹊解掉了,他扯开领口,底下就是伤口。
阿瑞德怕血淋淋的吓到他。
下一秒,比之前更强烈的钝痛在颈侧发散。
两个人的身量有着明显的差距,水鹊把人推到墙角,靴子有一半踩到了阿瑞德的护脚甲上面垫着。
他是第一次自己主动进食,上次尝到血液的味道还是魔笛手划开手腕喂给他吃的。
动作多少笨拙,但还是精准地找到了血管。
他咬也咬了,又不肯放开,只会特别礼貌地和人道歉:“对不起……稍微,稍微再等我一会儿就好了,我会很轻、很快的,不会让你太难受。”
白金色的发丝软软地蹭在脖子和左脸侧。
阿瑞德立即反应过来水鹊在做什么。
一时间难以接受事实。
参加过数次猎魔猎巫行动的骑兵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魔物。
毕竟对方看起来那么、那么纯净。
和那些茹毛饮血的肮脏吸血鬼一点都不一样。
尽管如此,脖颈隐秘的刺痛一直在提醒他——
阿瑞德,这是一只魔物,你要采取行动了。
拿出你猎魔行动时候的勇气与手段。
作为圣廷骑士,这是你的使命。
阿瑞德躯干紧绷得像石头雕刻而成的塑像,垂落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的情绪太紧张了,影响了血液的口感。
水鹊才恍然间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红洇洇的舌尖试探着,舔舐了一下尖牙留下的创口。
几秒的时间,那里不再流血了。
水鹊不安地抬眼看着阿瑞德,“对不起……”
“你别和其他人说,我是好吸血鬼,这是我第一次咬人。”他的手攥皱了阿瑞德的衣领,“我只咬你的……”
他睫毛颤啊颤,慢吞吞地补充,“你要是生气的话,我以后也不咬你的了。”
做出这个承诺好像都极不乐意似的。
焉耷耷的,眉眼低垂,特别可怜。
从十字连廊,向远处望,能看到钟楼,和大教堂的尖顶。
大教堂是卡斯特罗城最高的建筑,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每次护送朝圣者的归途,阿瑞德都能在一出密林后眺望向教堂尖顶,上面的白鸽展翅,背后是皑皑雪山,他便知道圣廷的方位。
水鹊还想解释什么。
薄唇却碾压上他的唇珠,他唇角有残存的血液,混着掺杂进来。
阿瑞德捧住他的后脑,让他不至于受不住地往后倾倒,水鹊才发觉对方手心冰冷。
血液滴落,打湿了胸前的金丝带。
阿瑞德紧闭眼,背后全是冷汗,他的身心一片空白,唯有和水鹊接触的部分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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