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领口打着蝴蝶结,坠着花苞挂饰,少年人的胸脯是平坦的、温暖的,只有单薄的微末起伏。
没了大大的花羽宽边帽遮掩,也没有了厚厚的斗篷盖住,任谁都不会把他错认。
哪怕他的眉眼柔软,阿瑞德也可以清晰地认识到——
这只是一位长得过于漂亮的小先生。
身娇肉贵的,对于辛苦营救他的圣廷骑士也没有多少敬意,反而不耐烦地说:“我手都僵了,快点抱我呀。”
“草地上好冷。”
他嘀嘀咕咕。
阿瑞德回过神来,屈膝时金属片锵锵响,“是,小先生。”
服从对方的要求,他伸出手去准备抱起落难的小少爷。
对方接着挑剔起来,秀气的眉蹙紧了,“你的盔甲看起来好硬、好冰。”
像是又不乐意让他抱了。
因为阿瑞德出现,而不得不消失的关郃:“……”
他默默在商城氪了一块羊毛毯子。
静悄悄落在葡萄藤架子的角落,仿佛这毯子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
…………
“阿瑞德呢?!”
圣廷骑士团侦察队的队长清点人数。
阿瑞德是从维吉尼亚学院派过来的,已经定下了候补骑士的名额,成年礼后会由萨勒大主教举行授剑仪式,正式成为圣廷骑士。
他是这次行动的线索提供者,也是在场的圣廷骑士当中资历最轻的。
街道静静停靠了一辆彩绘圣十字与狮鹫的四轮马车,白魔法的力量从那而来,缓慢包裹充盈了整栋旅舍房屋。
刚才就是这股力量驱散旅舍内的黑魔法。
圣廷骑士们恢复神智,但敌人已经潜逃无影无踪了。
侦察队长没有找到阿瑞德,先到马车外,剑未收鞘,尖端对准地面,左手隔着铁叶甲按住右胸,郑重低头,“司铎大人,卑职无能,令黑魔法术士和他的同伴们有机会脱逃。”
夜露深重,图瓦圣廷的司铎,西尔卫斯特,只穿着大麦缝制的粗糙提袍,腰带也仅仅以普通绳子替代。
侦察队长因此将头垂得更低。
被称为图瓦最年轻的副主教,最有可能是下一任教宗的司铎大人,从幼年被萨勒大主教收为门徒起,一直严格遵循初期圣职者的清贫美德,装束简单朴素,修身洁行。
白烟从青铜提炉升起,从敞开的马车窗飘出。
“是从赫里奥来的黑魔法术士。”西尔卫斯特的语气没有起伏,视线遥遥望向月夜。
他的神情与其说是圣职者的高洁,不如说是空寂。
蓝灰色的眼睛古井无波。
“照顾好其他骑士,每一个圣廷骑士都是图瓦珍贵的勇者。如果有需要治疗,医师在修道院中等待。”
“那位叫阿瑞德的年轻骑士,还没有找到吗?”
侦察队长回答司铎大人的话,“是的。”
他神色凝重。
赫里奥来的?
赫里奥是阿拉提亚大陆的圣城,这么说来之前圣杯险些遭到异教徒盗窃的事件,也是与这伙人有关了。
他更为自己没能捉住邪恶的异教徒而感到羞愧。
西尔卫斯特展开小牛皮纸,“路易斯伯爵的爱子呢?”
重型盔甲行进的声音。
阿瑞德不便行礼:“司铎大人。”
他的话音铿锵有力:“队长,候补骑士阿瑞德,申请归队。”
水鹊捂了捂耳朵,凑到阿瑞德耳边抱怨,“你也可以小声一点说话,他们又不是年纪轻轻耳背,这么大声,我耳朵疼。”
“抱歉。”阿瑞德低声道。
水鹊:“下次不要这样了,在抱着我的时候。”
隔着头盔,小少爷身上的香气好像也在往鼻尖钻。
阿瑞德耳廓发烫,“是。”
路易斯伯爵的幼子嘟嘟囔囔。
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圣职者的耳朵。
西尔卫斯特看向他们。
盔甲严丝合缝笼罩住高大的身形,铁叶甲在月光中折射寒芒,坚不可摧。
铁臂圈着羊毛毯,裹住柔软无害的小少爷。
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圣职者的视线扫过,水鹊和对方说悄悄话时,露出了一点点小尖牙。
【解锁npc司铎[西尔卫斯特]】
【npc西尔卫斯特对人物水鹊目前好感度为0】
第93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0)
阿瑞德是这次从黑魔法术士手中救回路易斯伯爵家小少爷的大功臣。
圣廷的信使已经带着消息前往多克郡的路易斯庄园。
为了避免黑魔法术士杀回马枪,除却伤员,这支侦查骑士的队伍会跟随司铎一起,安全把水鹊送回家。
或许是圣职者清修的缘故,彩绘华丽的马车,内部却十分简陋,坐椅全是木制的,连鹅绒垫子也没有。
结构狭窄,最多只容四人坐下。
阿瑞德的盔甲大而厚重,他一个人坐在对面就要把整排座位占了。
水鹊在他对面,和西尔卫斯特一排同坐。
出城后进入林间,道路有些颠簸。
摇摇晃晃的。
水鹊时不时碰到旁边的人,对方身上穿的大麦提袍,料子实在粗糙,他隔着衣服蹭到了,都觉得手臂麻麻的。
圣职者全要穿这样的衣服吗?
路易斯庄园里家庭牧师穿的也比这个好上许多。
水鹊想起77号和自己透露的选项A,是当时没有解锁的npc,现在看来就是司铎?
他悄悄松一口气,幸好没选A,不然他以后就要像对方一样,穿这种粗糙的衣服了。
娇娇气气的小少爷哪里能穿这衣袍?
想也知道,一身细皮嫩肉全会被磨得发红,晚上偷偷掉眼泪,连睡也睡不好。
水鹊正悄悄打量着西尔卫斯特,在想这个人穿这身衣服难道不会难受吗?
冰冰凉凉的,指腹忽而点在他额心。
水鹊眨了眨眼。
这是在做什么?
小脸上神情是不加掩饰的疑惑。
西尔卫斯特却面无表情,没有解释。
他是浓墨水般的黑发,眼睛的褐色却极其浅淡,和无机质的玻璃珠子一般。
水鹊心中犯怵。
好在阿瑞德为他解释:“司铎大人在为阁下检查身体,驱逐体内的黑魔法残余。”
魔术师之前确实为他施下一个不能说话的禁制,时效已经过了。
不然阿瑞德估计还会以为眼前的小少爷,不仅是不良于行,还是个小哑巴,连话也说不了。
只一双灵动的眼睛。
指腹冰冷,但涌进身体内部的能量是温和的,清扫魔术师留下的痕迹。
西尔卫斯特正是因为年纪轻轻,白魔法已经达到与大主教相差无几的造诣,才会被人们传为“阿拉提亚最有可能的下一任教宗”。
哪怕不是,萨勒大主教再过几年退位后,他也会是图瓦最年轻的红衣主教。
板上钉钉的事实。
“好了。”
西尔卫斯特放下手。
在水鹊正放下心来的时候,冰冷的手反而钳住他的下巴。
猝不及防,水鹊不得已因为按在下颌的力道,张开牙关。
马车行进在密林深处,隐隐约约的月光,圣廷骑士们骑马护卫在外,提着牛油蜡烛的灯笼。
岔出来枝桠一层又一层,树木影影绰绰。
马蹄声,风声,以及狼嚎。
队长警觉:“有狼?!”
因为之前出现了异教徒,简直是杯弓蛇影,他们一瞬间联想到了狼人。
寒剑刷地出鞘,烛影摇晃。
踢踏的马蹄声乱了一阵。
阿瑞德也因此扯开马车的窗帘,目光敏锐地在外扫视。
马车内的景象因此无人在意了。
雪腮带粉的小脸,颊肉掐在手指中,软软挤出来。
口腔湿红,小小的一颗尖牙上,还蒙着层透明的水光。
“唔唔……”
眉梢低垂,眼角圆圆钝钝的。
声音好似在哀求,异常可怜。
像一不小心掉落陷阱的雏鸟,希望人类放过自己。
和传闻中嗜血恶劣的吸血鬼模样,相差太远。
西尔卫斯特的指腹碾过唇瓣,转移到尖牙上。
平常人看来,那只是一颗稍微尖锐的虎牙,甚至能瞒过大多数圣职者的眼睛。
初发育的时候会更尖一些,等到成形了反而形状会变钝,以此掩盖捕食者的特征。
西尔卫斯特不怎么和吸血鬼打过交道,如果是大主教萨勒在场,他可能也会因为这孩子的虎牙犹豫。
指腹抵过尖牙末端。
鲜血冒出来。
明明是在这样的危机关头了。
水鹊还在不合时宜地想——
司铎的血……有点香。
是不是圣职者的血液都是这么香的?
也不是他主动咬的,是这个人非要把手指放到他牙齿上。
小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西尔卫斯特一怔。
软软的舌头,在舔舐他流血的手指。
到后面,几乎是反客为主,捏着他的食指轻咬。
但是也不敢太用力。
水鹊不舍地抬起头,用两个人之间才能听清楚的音量,小声说:“你不可以抓我,是你先碰瓷的,我其实不想喝人血的,我是素食吸血鬼,你的血很难喝很难喝……”
他念念叨叨,好像认为这样就能够把圣职者催眠洗脑了。
关郃为他捏一把汗,无力地再次劝道:“宝宝……不要随便乱吃陌生人的血。”
万一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万一对方是坏人,把你捉起来,以身饲养血族,逼迫你每天只能喝他的血,喝得肚子鼓鼓的?
关郃决定晚上要好好和他的养成人物探讨这个重要的问题。
因为狼嚎停歇,没有搜寻到目标,马车内与外皆已经再次安静了下来。
…………
担惊受怕的路易斯家族,在看到小少爷平安归来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阿瑞德从马车里抱出水鹊,把人全须全尾,一点伤也没有的,送回路易斯伯爵手中。
路易斯伯爵嘴唇颤抖,哽咽了两声,才好好地碰了碰水鹊的脸,“瘦了,瘦了……”
他只是被绑走了一天一夜,让魔笛手用血养着,后面吃的也是卡斯特罗教区旅舍中最好的食物,现在好端端地送回来了,哪里瘦了呢?
还是关心则乱。
水鹊环顾了一圈,管家仆从们全看着自己,玛伦夫人用帕巾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孪生兄弟穿着骑装,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家都好关心他,虽然他是一个特别坏的小少爷。
水鹊唇角翘翘,彻底窝进路易斯伯爵怀中,困困顿顿地打了个哈欠。
路易斯伯爵把爱子哄睡了。
在城堡的庭院中大摆餐宴,款待英勇的圣廷骑士,并以金银珠宝作为谢礼,可惜圣廷骑士们严谨遵守规矩,不接受私授相赠,路易斯伯爵只能改日以家族的名义捐赠圣廷骑士团。
阿瑞德仰头,葡萄酒入喉,比啤酒花和麦芽酒要更余味悠长。
他垂目,攥着的拳松开,一枚纽扣躺在手心。
是小少爷的睡衣上掉落的,他大约是在那一瞬间被恶魔感召,不知不觉地留了下来。
路易斯伯爵在与司铎大人攀谈。
阿瑞德只能捕捉到三四个词汇——
“腿”、“治疗”、“成年”、“圣水”。
是要为小少爷治疗双腿吗?
阿瑞德醉眼望向鱼肚白的天际。
通晓白魔法的圣职者,能够对骑士在战斗中的伤势进行治疗,但在整个阿拉提亚,这样的圣职者少之又少,还从没有出现过先天残疾治疗成功的例子。
可是,如果对方能够站起来,应该会更加漂亮……
纽扣失手掉落入鹅卵石缝隙里,阿瑞德忙弯腰拾起来。
…………
衣扣从上往下,一颗颗解开。
城堡的礼拜堂在最顶层,拱形的屋顶,高到仰头时看不清白色的梁上雕着的花纹。
光线从彩色玻璃透过来,日光清凉。
肤肉雪腻,白得晃眼,关节处却是浅粉色的。
这是水鹊第二次接受洗礼,除却还在襁褓中由路易斯伯爵抱着的那次,这次在成人之后。
只允许司铎和服侍的贴身男仆在场。
他的身形好像并没有长大多少,因为里昂还是能轻轻松松地抱起他,放入池水中。
水是温热的,烧水的时候混入了来自大教堂的圣水。
“嘶……”
水鹊倒吸一口气,有点太烫了,但由于是在受洗,他也没办法说。
于是闷得小脸和肌肤粉粉,白金色的发丝潮热地黏在脸颊两侧。
应当是肃穆的,庄严的。
接骨木静静燃烧,月桂叶、七里香、车前草浸没水中。
氤氲的白汽,混合白魔法的力量,让他整个人随水波一荡一荡地被裹起来。
受洗除了为接下来的治疗做准备,更重要的是洗去四分之一吸血鬼血脉的罪恶。
这件事只有路易斯伯爵和西尔卫斯特知道。
由贴身男仆捞起来后,披上圣职者的大麦提袍。
布料粗糙,磨得玉雪肤肉发红。
放在扶手椅上。
这个月是收割月,天气干燥,日光发烫,但西尔卫斯特的手还是冰凉彻骨。
水鹊冷得抖了抖,拢起大麦提袍,不大舒适地抿着唇。
他身上还湿淋淋地滴水,圣职者的手握住他小腿,水痕从衣袍遮盖的大腿根一直滑落下来。
水鹊的皮肤本来就滑腻,这样几乎是握也握不住。
西尔卫斯特皱眉,从男仆手中接过布巾擦拭了小腿上的水痕。
水鹊眨了眨眼。
这个治疗过程其实就和按摩差不多。
不过按摩者不是他的仆从,而是卡斯特罗教区的司铎。
西尔卫斯特按到膝盖的时候,水鹊的腿隐约有了感知,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和他的腿是第一次认识吗?
对方按到腿根,水鹊已经感觉到痒了,条件反射地一踢,直直踹到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西尔卫斯特松开手,语气毫无起伏,没有因为他冒犯神职人员的举动有任何波动,“两个月一次,期间可以逐步练习行走。”
关郃为这个治疗,在游戏系统氪了将近一万,为此他还更改了每日消费的额度。
听到npc这么说,赶紧打开行动点列表,加上了新解锁的复健选项。
满意地看着水鹊在二楼大厅中,扶着墙边的栏杆,颤颤巍巍地迈步子。
西尔卫斯特走后,水鹊赶紧把衣服换了,可不要穿他们圣职者的提袍。
他自己居家穿的丝绸长衫,柔软地垂坠着,随着勉强迈开的步子,落到脚踝的长衫荡开。
阿瑞德沿着扶梯上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如果他知道有关于美人鱼的传闻,大概就能用贫瘠的语言形容——
像是刚上岸的小美人鱼在学习人类的行走。
缓慢的,小心翼翼的。
放在胸袋中的纽扣仿佛在发烫。
阿瑞德多年在圣廷骑士团中,或是征战,或是护送商队穿行险象环生的茫茫沙漠。
餐风露宿,经历了许多次生死关头,他的眉目更加锋锐,身躯锤炼得愈加高大,铜筋铁骨,装着沉甸甸的灵魂。
只是听到骑士团中新来的后辈加里克,邀请他途径路易斯家族庄园时,进入做客。
阿瑞德好像又重回三年前,途径卡斯特罗教区城门,心脏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还在重新认识双腿的水鹊,忽地左脚绊倒了右脚,扑通一下子摔到在鹅绒毯上。
“快点,过来抱我。”
水鹊全然忘记自己让里昂去准备下午茶了。
他看也不看,就以差遣贴身男仆的语气,对另一边呆呆站立的人说话。
阿瑞德抱人还是与从前一样不熟练,对他来说,这个动作比剑术还难运用一般。
水鹊在他怀中不大舒服,低着头调整坐姿。
今天是休息日,阿瑞德没穿铁叶甲。
因此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挪动时,恰恰好坐到了他的手掌上。
明明看起来清瘦的人,底下绵绵软软的肉陷着,能从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溢出来,仿佛要在阿瑞德的掌心里,悄然融化了。
他的手掌布着剑茧,磨得不舒服,水鹊调整姿势的时候不注意,险些从侧边翻下去。
阿瑞德也着急了一瞬。
阴差阳错下,水鹊后怕地稳住大腿维持平衡时,腿根细嫩,紧紧夹住了手掌。
阿瑞德心头横冲直撞的野马,应该是撞死了。
第94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1)
伯爵家的小少爷,穿的普通长衫也是丝绸的,几乎与树干上蝉的翅膀一般薄,滑溜溜。
他走路没什么力气,走了两三个来回便累倒了,可是用腿夹住别人倒是夹得紧。
温软的腿肉紧紧挤着,把阿瑞德的手当成是救命稻草,简直一松开就要掉到地上了。
双手也自觉地攀上来,扣住阿瑞德的脖颈。
香气细细密密缠绕,哪怕是圣廷骑士,最多也只是经受过毒草的抗性训练,阿瑞德招架不住,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时间变得虚无,空间是扭曲的。
后背的汗洇湿了亚麻衬衫,看起来比练习行走的水鹊还要辛苦狼狈。
【宝宝你倒是抬头看一下啊啊啊啊,这不是你的贴身男仆!可恶的骑士快点放开我的宝宝!】
【腿肉看起来好软,夹得好紧,让我啃啃啃……】
【感觉宝宝是睡觉会偷偷夹被子的那种……好那个……】
【我来!我来!水水夹了一晚上的被子不要丢,我来洗!】
【你是要洗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老登!老登!人呢?管一管啊?你是死人吗?】
【主播两分钟前下线了,我服了,怎么安排完小鸟练习走路的日程,你不监督的吗?知不知道复健多危险?野男人的手都伸进宝宝的腿中间了!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家长!】
水鹊挣扎了一下,对方终于回过神来,手掌改而托在膝弯,稳当当的。
他不满地诘问自己的男仆:“你今天怎么连抱我也抱不好?我差点要摔到地上了。”
虽然地面铺了厚厚的鹅绒毯,但是这么高,他摔下去也会痛的。
水鹊抬起视线去看,阿瑞德俊朗的面孔好像克制忍耐了不知道多少的情绪。
错怪人了……
水鹊反应过来,才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是里昂。”
他下意识想要道歉的,刚说了一个“对”字,想起来自己的设定,马上摆出一副高傲小少爷的模样。
双手环抱胸前,鼓着脸,“对……对!为什么你刚才来的时候不说话,害我认错人了,全是你的错!”
高大的骑士沉默不语。
已经是圣廷骑士团骑兵队长的阿瑞德,连王国的贵族领主都要礼让三分。
只是在面对水鹊时,还要恭谨地说:“抱歉,小先生,是我走神了,圣廷骑士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水鹊还记得他的面孔,毕竟是当初选择职业道路时的重要npc,“骑士先生,你叫阿瑞德是吗?”
阿瑞德颔首,“是的,小先生。”
水鹊:“那你抱我去楼下小花园喝下午茶吧?阿瑞德?”
他分明是在理所当然地命令圣廷骑士,但却并不惹人讨厌,因为声音是软软和和的,说起图瓦语来时,尾音像是在撒娇。
喊他名字时声音也很好听。
阿瑞德耳廓一烫,“我的荣幸,小先生。”
他郑重得仿佛背负神圣使命。
…………
白色蕾丝布铺展在矮圆桌上,其中一把扶手椅上放着松软的垫子,阿瑞德按照指示,放下水鹊。
里昂吩咐厨房做好了甜点,正在泡红茶,他斟酌着糖的用量,见到阿瑞德抱着主人过来了,动作停滞了一会儿,神情最终还是恢复仆从应有的低眉顺目。
三层的架子堆在圆桌中央,第一层是饱腹的馅饼,二层是蔓越莓司康,顶层是水果塔。
亮晶晶的果酱和奶油盛放在罐子中,方便主人和客人根据口味涂抹。
虽然整整三层架子上的糕点,全是按照水鹊的喜好做的,其他人的口味全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关郃处理了些事情回来,画面中一派和谐。
远道而来的骑士客人,正在不太熟练地为水鹊涂抹馅饼,厚厚的一层果酱,淋上少许蜂蜜。
为了保持清修,圣廷骑士团中的生活很简朴,除了节日宴会,平时的一日三餐只有简单的杂粮面包和肉类,不会加多少香料作为调味。
下午茶是没有的,毕竟骑士要随时整装待发,行旅的途中甚至可能一日二食,吃得潦草,只保证饱腹。
水鹊吃得一脸满足,唇上是鲜亮的枫糖浆,年轻的骑士从胸袋中取出帕巾,局促地沉声道:“阁下,你的唇角沾上了糖浆,可否……”
他捏紧帕巾,话还没有说完,小少爷已经骄矜地抬起下巴,示意阿瑞德为他擦拭。
神气十足,唇角翘起来,“你的荣幸。”
其实是十分失礼的举动。
但阿瑞德之前,只在公爵夫人家养的名贵猫儿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帕巾捻着,慎之又慎地,擦掉唇瓣表面的枫糖浆。
一道冰冷的视线,阿瑞德抬目,贴身男仆正垂着头,在泡新的一壶红茶。
错觉?阿瑞德疑惑。
“这不是我的帕巾吗?”水鹊奇怪地看着,白色方方正正的,绣着鸢尾花和一只小鸟。
香根鸢尾花是路易斯家族的家纹。
他问话直白,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戳破了骑士的心思,“两三年了,你怎么还留着?”
是他之前在白天鹅旅舍传递消息时,塞进阿瑞德手里的那块帕子,看起来保存得完好,还干干净净的。
阿瑞德一时间紧张得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讷讷:“嗯。”
“一直没有机会归还给阁下……”
他低着头,说要归还,手指却还捏紧了帕巾一角。
水鹊不介意这个,无所谓地说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
反正他还有好多好多一模一样的。
仆人每天为他搭配衣服的时候,都会在口袋里叠好一张。
阿瑞德郑重:“谢谢。”
水鹊多看了他两眼,感觉这个人还挺古怪的。
怎么他这样故意使唤打发他了也不生气……?
水鹊没办法看到npc的好感度,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个人心里讨厌他不说而已。
【npc阿瑞德目前对人物[水鹊]好感度:75】
关郃看着称奇,“没想到这个什么骑士,还挺念旧情的。”
【他那是念的什么情……】
【老登,你不会以为他对着清纯漂亮的小鸟,是想和对方当好兄弟吧?】
【主播原来是直男吗?这也看不出来?我以为玩这个游戏的都……】
关郃早就给水鹊规划好了,这些npc,除了马戏团那群渣滓,其他的都还不错。
按照职业规划,以后水鹊进骑士团,这个骑士前辈可以充当引导者和为后辈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角色,那个教会的司铎,看起来治愈魔法本事十分到家,可以给水鹊当血包,两个继兄,经商从政那个当后勤,进骑士团的那个也可以辅导……
他暗自点头,这不得让水鹊打出一个“阿拉提亚最英勇的骑士”名号?
走路都还不太顺利的水鹊,完全想不到玩家给他安排了一个怎样光明的未来。
【触发养成路线分支任务——】
【获得[卡斯特罗城修道院院长、医院牧师长、教会司铎、圣廷骑士团领袖、市政厅市长、王国巡回法官]其中之三的引荐信,进入维吉尼亚学院骑士学舍修习】
【引荐信收集(0/3)进行中】
卡斯特罗城是图瓦王国的第二大城市,世俗与神权势力盘踞,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人才培养地的维吉尼亚学院,是各个势力胶着,共同捐资建设的结果,整个学院建立在文学舍、神学舍、法学舍、医学舍与骑士学舍的基础之上,向图瓦源源不断输出精英。
如果不是一开始水鹊先天不足的情况特殊,作为贵族的后代,他原本应该在十六岁就进入修习的。
维吉尼亚学院的招生名额这几年一直在增加,已经开始面向全图瓦,乃至于平民阶层,招收具有特殊天赋的适龄学生,据传与王国向维斯山脉的扩张规划有关。
不过这些离目前的水鹊来说,还是相当遥远了。
按照维吉尼亚的学制,入学即确认分舍,两年通识课程与各学舍选修课,第三年除去上课时间,逐步开始与修道院、教会、骑士团等接触分编,第四年正式确认了职位,毕业后直接进入对接的势力。
水鹊的年龄不适合与十六岁刚入学的学生一起修习通识课程,但也鲜少有一入学便修习三年级的课程的例子。
分支任务倒是指了条明路。
三封引荐信……
水鹊有个在市政厅当议员,同时还是卡斯特罗香料行会会长的继兄多里安,要拿到市长的引荐信,不算是什么难事。
关郃盘算着怎么分配行动点。
剩下的目标,一个教会司铎西尔卫斯特,一个圣廷骑士团领袖……
不如利用一下骑兵队长的人脉?
行动点增加了。
水鹊的视线忽然落在阿瑞德身上。
他悄悄推一杯红茶到对方面前,支着脑袋,好奇地问:“骑士团的生活很艰苦吗?”
水鹊看阿瑞德和变了个人一样,之前还是候补骑士时,俊朗的面孔稍显青涩,现在仍旧英气勃勃,但是肤色黑了一个度不止,眉目也显得锋锐许多,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像多克郡边缘沉默的青色山谷。
“还好。”阿瑞德回答,“平日里虽然会有操练,但休息时间充足,而行旅的时候要提防着流患与可能到来的魔物,条件相对艰苦一些。”
“你们好厉害啊。”水鹊趴着桌子,下巴搁在在手臂上,抬眼看着阿瑞德,“其实我也想当圣廷骑士守护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