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蒲中酒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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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鹊对着年长女性还是很乖巧的,给人看了牙还认真点点头。
路易斯伯爵简单地向她问候过,“你从布鲁回来?”
“是的。”玛伦夫人说,她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裙,“姓格鲁休斯的家伙全都麻烦透了!”
格鲁休斯是她的家族姓氏。
她是格鲁休斯男爵的长女,没有同胞兄弟,按照图瓦的法律,她拥有继承权,前提是她有一个同等地位的丈夫,否则爵位将落到她那些愚钝的堂兄弟身上。
这也是玛伦夫人会和路易斯伯爵联姻的原因。
路易斯家族是老牌贵族,而格鲁休斯是靠着香料生意逐渐发展实力的新贵族,要在布鲁周边的城郡,找到这样地位大约相当的家族可不容易。
因为打理香料生意,在仓库中走过一轮,玛伦夫人的裙身沾着酿啤酒用的混合香料味。
她需要先去洗漱,再过来享用午餐。
回来的时候,警告了一直在招惹水鹊的加里克。
“不要总是逗你弟弟。”
加里克耸耸肩。
鹊大概是一个很爱俏的小男孩。
因为加里克逗他很多次,甚至围着他做鬼脸。
水鹊也是紧紧闭着嘴巴,决然不吭声的样子。
加里克心痒痒,他就是喜欢惹对方,然后看弟弟给自己翻一个白眼。
还挺可爱的,一个缺牙的小恶魔。
加里克表情一皱,吃痛,原来是对方砸了一个李子到他脑门,嘴巴哼哼两声,加里克没猜错的话,水鹊说的是“走开!”。
加里克直起腰来,佯装被砸之后动气了。
高大的人影却忽然横亘在两兄弟之间。
里昂沉默不语地护着自己的主人。
加里克冷冷嘲讽:“流浪者全这么急着表忠心?真是护主的狗。”
“我们是兄弟,我又不会动他,用不上你插手。”
里昂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仍旧拦在两个人中间。
水鹊拍了拍他的手背,夸他 :“好里昂。”
听起来大概和“好狗”差不多。
…………
水鹊抱着羊毛毯,辗转反侧。
他看起来实在可怜,冷汗湿黏黏打湿了后背,细眉皱着,脸色苍白,像被寡言的雨水打湿了羽毛,缩在巢里的鸟儿。
关郃看他一直捂着半边脸颊,尝试和他沟通:“水鹊?你是牙痛吗?”
他哄水鹊张开嘴巴看看。
【人物健康值-5】
【人物心情值-1】
水鹊抱着羊毛毯,不听守护灵的话,还用毯子蒙起头来。
喉咙挤出细细弱弱的无意义的词语,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关郃明明在今天的行动点列表里加入了睡前刷牙的项目,为了避免水鹊吃了甜点后倒头就睡。
看着床铺上瑟瑟发抖的一团,关郃都着急火大,质问系统:“你们这游戏怎么这时候又不出礼包了?健康值礼包呢?”
和一开始骂游戏厂商黑心骗氪的样子,判若两人。
【神力礼包:一千星际币,即可获得额外灵力,包年享受凝结灵体陪伴崽崽的乐趣!】
【神力礼包内容仅限深夜生效】
【由于游戏内不可抗力,缺乏对应健康值礼包,给玩家带来不好的游戏体验,非常抱歉】
关郃也不细究“不可抗力”指的是什么了。
他直接开了免密支付。
白茫茫的灵体出现在卧室里,只有躯体的高大轮廓,看不见五官,凝聚的神力和雾气一般,弥漫在偌大卧室四周,保证房间与外界空间彻底隔绝开来,不让外面的人类发现异样。
关郃上前,他的手也只有形状,白雾一般,小心地扯了扯羊毛毯。
水鹊探出头来,小声问:“是、是幽灵吗?”
关郃无奈:“是我,郃,你的守护灵。”
“让我看看,是不是牙痛?”关郃弯下腰,手指和铁钳似的夹着水鹊的下颌。
水鹊被探过来的白色人影吓到了,让关郃得了逞,下颌小幅度张开。
由于玩家设定,关郃能够在夜间清晰视物。
湿湿红红,透明的水液沾到了指腹上,水鹊嗓子眼里呜呜两声,又要抿嘴巴,关郃掐着他脸颊,躬身,侧着抬起视线去看。
白天只冒出一点点的牙,到了晚上,已经长出了更多的部分,像螺壳一样白,但是尖尖的,不像普通人那样平平钝钝。
令人联想到锐器一类,富有攻击性的物品。
关郃目光一凝,察觉到不对。
拇指的指腹顺着唇边,贴近,轻轻按在尖锐的牙上。
还没完全长出来,只能摸出大约的形状,末端比一般人的虎牙要尖。
但是却不像看起来的那么锋锐。
关郃一时怔愣卸了力气,水鹊牙关合上,死死咬住他的拇指。
没有血,甚至没有破皮。
只是像幼崽磨牙一样,咬着,好像这个动作能让水鹊好受一些。
【人物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1】
关郃原本腹中的疑团重重,也被系统的提示音打消了。
他就静静地看着水鹊。
有东西抵住那颗牙,也不呜咽了,昏昏欲睡地闭起眼睛,彻底安分下来。
时不时磨一磨,咬着。
【人物对玩家好感+1】
【人物对玩家好感+1】
脸颊粉粉的,睡熟了。
睫毛耷拉下来,好长。
关郃一时间怀疑,自己养成的人物真的是个小男孩吗?
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睫毛这么长?
【这个视角看水水,好可爱哦。】
【老登你真是的,也不早点要求氪神力礼包,全直播间就等着和水水贴贴了】
【上好的视角,非常好礼包,老登,你的灵体借我穿一下】
【我也要享受宝宝的咬手指服务】
【宝宝宝宝……】
【宝宝的牙齿,是不是不太对?】
…………
第二天早上醒来,水鹊的枕头底下多了四个小手袋的金币。
讨人厌的加里克竟然也有份。
好在对方过了一周就要回到隔壁城市的维吉尼亚学院上课,只有休息日和长假能够回来。
水鹊终于不必再见到他的两个继兄,不用做每日行动点里安排的【向加里克问好】、【向多里安问好】。
维吉尼亚学院是仅供王公贵族的孩子上学的学校,设立在卡斯特罗城,虽然与路易斯家族所在的多克郡接壤,但是卡斯特罗城是图瓦王国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国都。
作为图瓦教会最顶端的萨勒大主教管理的四个主教区之一,卡斯特罗城是真正的荣誉、财富、公正、权力、艺术之地,而多克郡,相比之下,更像乡野田园。
王国的市政要员、神职人员、勋章骑士,大多都从维吉尼亚学院这类主教区的学校中挑选出来。
学校招收的也是贵族子女,通常在十六岁时就进入学习。
水鹊看着庭院中的仆人来来往往,将行李搬运到马车上,路易斯伯爵背着他,躲在庭院阴凉的橡树下,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水鹊长了那点牙尖尖之后,他对阳光的耐受好像变强了。
现在能够在阴凉的地带停留,只要不是阳光直射,他不会有皮肤泛红发痒的不适反应。
路易斯伯爵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水鹊说的时候,只是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多里安告别的时候,想来看看他的牙齿,一副很是担心幼弟的长兄模样。
水鹊急忙避开,他埋着头,脸贴在路易斯伯爵的肩背上不愿起来。
加里克挑眉,语气揶揄:“多里安,你少惹他,小心鹊用他的小牙齿咬你!”
水鹊终于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加里克一眼。
多里安抬手,水鹊躲避不及,让他掌心压着揉了揉脑袋。
“休息日会回来看你。”多里安细细抚好他乱翘的白金发,冷淡的眉眼显露出温和来, “不要害怕寂寞,我会写信回来。”
水鹊没办法像关郃一样,能够查看npc的好感度。
他明明最近总是在欺负多里安,做行动点任务的时候故意找茬。
比如在问早安的时候故意说对方今天的搭配很丑,因为他不喜欢黑色,吃饭的时候趁所有人不注意,把骨头都堆到对方餐盘里,让别人以为多里安像恶龙一样能吃。
多里安在图书室看书的时候,非要对方过来抱他背他,悄悄把他的鹅毛笔掰断,总之不能让多里安认真做事。
明明是又坏又阴暗的恶魔弟弟!
然而对方好像不再穿黑色的衣衫了,在餐桌上会为他切肉,特意把骨头剔除出来,还送了他两支新的鹅毛笔。
水鹊不太明白多里安为什么对自己态度这么好,可能对方就是逆来顺受的正直好哥哥。
或者是故意在父亲面前作戏,背地里肯定恨死他了!
【npc多里安对人物的好感度为70】
【印象:需要关注和照顾的弟弟】
【omg我们水鹊是一只缺爱的小猫猫,不是故意干坏事的……】
【那天也不是故意污蔑哥哥的对吧,书架会倒,怎么想都是因为书架非要立在那里……】
【崽崽好,哥哥好,书架坏!好在哥哥不计较,不然真要冤枉我们崽崽了。】
关郃没有注意弹幕在刷什么,只是欣慰地看着兄弟和睦的场面。
行动点果然没有白刷。
马车远去,烟尘滚滚,逐渐消失在原野尽头。
“父亲……”水鹊伏在路易斯伯爵的背上,小小声问,“我也能去维吉尼亚学院吗?”
他是伯爵之子,当然有资格进入教区学校。
只是……
路易斯伯爵往上托了托水鹊的腿弯,“这恐怕有些难度,我的孩子。”
维吉尼亚学院的通识课程,除了七学科,还有骑士七艺,都要学习马术、剑术、弓箭、投枪,还有游泳一类的杂项,甚至会开始接触元素,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魔法天赋的,即使有的是图瓦最初十二大贵族的血脉。
哪怕学院中的学生,往后可能仅仅从事神职、或是当政客,他们仍然被要求有良好的身体素质。
水鹊无法行走,维吉尼亚哪怕是看在路易斯伯爵的面子上,也不会招收先天不足的学生,他无法承受维吉尼亚高强度的教育训练。
路易斯伯爵叹了一口气。
水鹊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太好了,他终于来到一个不用上学的小世界了。
路易斯伯爵再缓声道:“但是不必羡慕你的两位哥哥,我为你请的家庭教师今天就会回来。”
“除了绘画,你哥哥学的七学科,你也能够学习,我们比起他们,不差什么。”
水鹊:“……”
图瓦所有附属于教堂、宫廷或政府的正规学校,乃至于贵族家庭启蒙教育,皆会学习的七学科,包含文法、修辞、逻辑、算术、音乐、天文和几何。
这些显然不需要额外的体力要求。
水鹊蔫蔫地趴在路易斯伯爵背上。
77号对他说:“宿主,男主给你氪了包年的额外大师课程,请的画画老师曾经是宫廷画家,其他学科也是闻名王国的大师!和维吉尼亚学院的老师不相上下!”
“氪了三千星际币呢!”
难怪刚刚播报水鹊的软饭值涨了一大截。
【人物水鹊对玩家的好感度-10】
关郃:?
他连着这么多个晚上给水鹊磨牙,讲睡前故事,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就这么扣了?
加好感吝啬地一点一点加,扣好感却是一声不吭就十点十点地扣。
真是特别坏、特别坏的小男孩。
脾气这么坏的小男孩,到底是谁在养啊?

第88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5)
水鹊每天的行动点列表上,排满了【学习几何】、【学习逻辑】、【学习乐器】之类的任务。
可能是玩家望子成龙心切,七学科每三天一个轮回,连平时那些刷好感的打招呼一类行动点全都不选了。
像是在赶什么数值目标……
幸好他一天只有三个行动点上限,不然水鹊怀疑对方可能一天让他刷七门课。
虽然游戏内时间与外界不同,大约全息游戏内一个月,换算到男主的现实世界里才是一天,但关郃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水鹊,有时候他就挂着游戏和直播间,让游戏内容自动推进。
顺带一提,自动推进服务需要五百星际币。
并且关郃找了很久,发现这款游戏只有一个存档位,存档仅仅能在游戏每周目一开始时选择。
这也就是意味着,开始游戏后,没有回头路。
要一直玩到结局,期间可以全息游戏舱后台挂着游戏,但是不能关闭,如果关闭了,将会重回游戏一开始,前功尽弃。
关郃实在不明白,研发游戏的策划是怎么做到这么歹毒的。
他不是算是彻底的全职主播,关郃会在星网上为人编写程序当做外快,偶尔还会帮他哥的公司线上解决一些问题。
全息游戏仓再次每日提醒他到时间该休息了。
关郃看着还在认真画画的水鹊,对直播间说:“你们帮我看着点。”
【主播这就要休息了?】
【没事,电子父母都在直播间呢】
【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许看!你们不许看!这是我一个人的宝宝!他是不是喊我妈妈了?天杀的游戏厂商啊啊啊啊,怎么把我的孩子关进游戏里了?妈妈好想你TvT】
关郃眼角抽抽,后台挂着游戏和直播间,离开了游戏舱。
他前脚刚走,77号就和水鹊通风报信了。
“布朗先生。”水鹊举手,打断了曾任宫廷画师的布朗先生讲课,他细声小气地说,“我想我有点不方便……”
意思是他需要去解决一下。
布朗先生停下滔滔不绝的课堂,轻轻颔首,“请快去快回,小少爷。”
这不是第一次了。
水鹊趴在里昂背上,懒洋洋地用手指抬一抬,指挥着,让里昂从城堡主楼穿越连廊旋梯,走到前楼,再下楼从通往后堡场的大门潜到后堡场。
这个时间的后堡场没什么人,仆从和匠人大多都在前堡场忙忙碌碌,进行日常生产,候补骑士与侍从们的剑术训练也会选在上午,而不是现在。
空空荡荡的后堡场,悄悄从城堡后门溜出去完全不会有人发现。
主楼上传来布朗先生气急败坏的叫嚷,水鹊满怀歉意但还是偷偷捂住嘴巴。
从城堡出去后是整片草原,只偶尔有低矮的石兰灌木丛,小丘陵起伏,边缘是以高大的蓝橡树为主的树木,浅蓝绿色的树叶和白色树干,绵延到天际变成深色的森林与高山。
水鹊还挺喜欢里昂的,对方虽然话不多,但是足够言听行从。
换了男仆约翰,肯定是不会支持他偷偷逃课的。
但是里昂什么也不说,偶尔应一声,让水鹊不至于以为他是哑巴。
水鹊让他托起自己,送到老蓝橡树巨大的向下垂的树枝上。
那树枝非常粗壮,将近要两个人合抱,水鹊下肢不能行动,但这样的宽度可以让他趴在上面。
蓝橡树的橡子可以做染料,掉落的树枝可以制火柴,路易斯伯爵准允人们拾取领土中树木的自然掉落物而不收取额外的税,因而附近的居民常常到这边来捡,踏出了羊径。
在树上看远处黄褐色的草皮,附近佃农放牧的羊群像是灰色地毯。
晚夏的风不大,有点秋天闷热的意思,里昂压下吹动的亚麻布衣角,静静地仰首望着水鹊。
他幽绿色的眼睛在阴凉树荫底下,灰暗暗的,牢牢锁定对方。
水鹊支着脑袋,轻声自言自语:“如果我是小羊,那我就可以在草地上打滚,奔跑。”
他还有点不习惯,不能行走的状态,有时候早上起床一着急,会从床上滚下来,把睡在小房间的里昂吓了一跳。
贵族的孩子自出生能够活动后,便被鼓励翻跟斗、奔跑、踩高跷、玩皮球,想要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健康的体魄经常为大人所挂在嘴边。
但是水鹊在这个小世界里先天不足,他好不容易终于能够暴露在阳光底下,路易斯伯爵已经相当欣慰了。
里昂已经与一开始呆呆木木的流浪者不同了,他现在能够理解基础的文辞逻辑。
他知道他的主人是在假设。
如果主人是一只小羊……
里昂的视线凝固,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他背对着,远远的草地上是灰白色羊群。
堆着橡子的地面点缀着零散的蓝紫矢车菊,一只蝴蝶振翅,飞粉像角闪石的小碎片,颤颤巍巍,它落到水鹊的鼻尖上。
水鹊表情无措,眼皮轻颤,过长的睫毛,与蝴蝶振翅收翼一般翕合。
【好漂亮的宝宝……】
【别动,妈咪先截个图】
风大了,蝴蝶扇动翅膀飞走,水鹊下意识地伸手,结果错估了他在枝干上的位置,身子一歪,从树上直直坠落!
里昂瞳孔一缩。
风声中,草地满是橡子,水鹊紧紧闭上眼。
……不疼。
好像刚刚垫在了毛毯上。
水鹊睁开眼睛,里昂焦急地看着他。
里昂垫在底下,亚麻布衫弄脏了。
水鹊感觉对方眼睛的绿色深了,可能是错觉。
【等等、、】
【我刚才没看错吧,大、大灰狼?】
【狼毛毯……】
关郃回来的时候,游戏里已经是过了一周了。
“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吧?”他一边询问直播间的观众,一边打开了水鹊的资料面板,满意地看着已经刷到88的头脑值。
弹幕支支吾吾。
【你不说?】
【你说?】
【你们都不说是吧,那好,那……我也不说】
…………
七学科轮换着刷,竟然从五月刷到了八月。
水鹊苦不堪言,一天天就盼着关郃能够挂机,抽空溜号。
他故技重施,趴在里昂背上,指挥对方带他从城堡后门偷溜出去。
却在经过连廊的时候,转角,一只大手扯住他天鹅绒上衣的后领。
“去哪?”加里克当场抓包,“我刚才可是听着父亲夸赞你最近认真上课?”
他从维吉尼亚学院回来,风尘仆仆,趁着多里安还要向路易斯伯爵学习领主管理之类的事务,他外衣没脱,圆顶帽没摘,匆匆就上来看自己认真学习的可怜弟弟。
更可怜的是布朗先生。
走廊后面又传来对方哀切的声音:“小少爷——?!”
脚步声重重。
加里克做了个手势,三人一起从主楼快步转到前楼。
从石阶旋转扶梯而下。
加里克问:“听说你能晒太阳了?”
水鹊瞥他一眼,念在这个人没有通风报信,就不计较他之前扯自己领子了。
他点头回应。
“难怪……”加里克多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嘀咕,“气色好了,脸蛋粉粉的。”
“想出去玩?”加里克诱惑他,“叫声哥哥,我带你去看木偶戏,怎么样?”
两个月不见,加里克的个头又拔高了,窄袖上衣,外面是腰腹贴身的纵向褶羊毛背心,勒出愈加向成年人靠近的紧实轮廓。
但还是一样令人讨厌。
水鹊扭头不看他,闷声道:“那不去了,我和里昂回去下棋。”
他说着,拍了拍里昂的肩头,想让对方转道回卧室。
加里克果然先屈服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真是的,加里克哥哥带你去看木偶戏。”
听不到水鹊称呼哥哥,总不能管他自称吧?
水鹊枕着脑袋,侧向加里克,“你们学院放假了吗?”
加里克带领着路,“收获月当然放假了。”
八月是收割的时节,图瓦人称为收获月。
缓丘起伏,田野喧闹,金色小麦铺满了巨大的田野,佃农用月牙形的镰刀割下,麦束堆到手推车上,缓缓推回农舍前,用打麦棒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击打麦穗。
收获的时节,领主口中的“恩惠日”。
路易斯伯爵带着多里安,向他示范如何举办领地内恩惠日里的晚宴,如果要成为一位受到领地村民爱戴的大领主的话。
教堂在水车、磨坊的上游,宴会将在这里举行,现在是傍晚时分,磨坊轰隆声和打麦穗的声音都消停了。
加里克领水鹊到教堂外的空地。
哔哔剥剥作响的篝火,随便喝的麦芽酒,足够的白面包、馅饼、整鸡、浓汤,竖琴、短笛,围着歌唱奏乐的人群。
比城堡内要热闹许多,哪怕城堡内吃饭有私人乐师、小丑演员作乐。
“看。”加里克努努嘴,小孩子群群围起来的地方。
那是流浪演出的马戏团。
杂戏演员走钢丝、火焰表演。
花衣魔笛手伴奏,魔术师摊着双手,示意他并没有操纵木偶,但临时搭建的小木舞台上,手套木偶不断上演着屠龙斗士与风龙的故事。
气质彬彬的魔术师,头戴尖顶帽,麻布制成的阿鲁特袍罩着高大骨架。
“当然了,舞台下也没有人。”他微笑时眼尾狭长,耐心回答小孩的质疑,手指撩开小木舞台下的红布帘子,证明里面除了木支脚,空空如也。
欢呼声高起,夹杂着人群的惊呼。
花衣魔笛手的笛声悠扬,地面四周围流窜出来小而细长的黑影,坠着长长的尾巴。
里昂抬脚,水鹊感到颠簸了一下,他攀着里昂的肩膀,低头去看,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耗子,从四下的农舍里窜出来,排着队到魔笛手前面的空地。
魔笛手的长笛一扬,笛声转了个调子。
成群结队的黑鼠,向着河流奔去,入水淹死了,河流奔腾,往更下游冲走。
鼠患原来是这样消灭的吗?
水鹊呆呆地眨了眨眼。
魔笛手转头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趴在男仆背上的水鹊,五官柔和漂亮,火光映得脸颊粉红。
“下面的魔术表演需要另一个人的配合。”魔术师摘下尖顶帽,棕发蓝眼,“小先生们小姐们,你们谁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个演出?”
瓦蓝的眼睛在篝火光中,和水鹊对上视线。
“这位小先生愿意吗?”
魔术师向他行了一个面见贵族的礼,显然从水鹊的衣物面料辨认出了他们三人的身份。
水鹊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有些怕生似的,藏在里昂的肩背后面。
魔术师并不强求,他邀请了另一个高举手的男孩。
敞着一面的木制箱子套在男孩头上,面向大家,男孩的脸色也有些紧张。
魔术师说道:“下面我会使用这个挡板,遮起这一面,用这些匕首插入箱中。”
马戏团的学徒呈上闪着寒光的匕首。
木头挡板遮住男孩的脸,魔术师的动作流畅,五把匕首分别缓慢插入两侧与木箱顶。
台下的小孩们遮住脸从指缝里看出去。
水鹊缩了缩脖子,从里昂的脑袋后面凑出去小心翼翼地看着。
脖子上凉凉的。
挡板再拉开时,没有血腥的残忍场面,男孩的整个脑袋消失了,木箱中只有布着寒芒的匕首,空空地插入。
水鹊和底下的小孩们一起发出惊讶的呼声。
魔术师享受够了众人的惊讶,抬手木板合上,木箱整个抬起时,还是完完整整的男孩。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想回到小伙伴中间,又呆了呆站在原地,想向大人讨抱。
魔术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使得男孩对着的方向是魔笛手,黑发的魔笛手身上的衣袍是各色粗布料拼接的花衣,他扬了扬长笛,道:“孩子,我的手持惯了轻便的乐器,会摔了你,还是去找你的父母吧。”
男孩没能与神通广大的马戏团成员拥抱,但他刚才幸运的参加了表演,于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小伙伴中间。
加里克看水鹊盯着表演目不转睛,不满地嘀咕:“果然是专门骗小孩的把戏。”
但他还是在过了一会儿后,上前对马戏团的魔术师表明来意。
水鹊看着他和魔术师不知道说了什么。
柴火哔哔剥剥作响,他只听见魔术师回答:“荣幸之至,先生。”
马戏团的车仅仅只用两匹盲马牵拉,圆形木质的穹顶天蓬,盖着粗劣的红布,橡木车身长而窄,只占了城堡庭院小小的一块地方。
今天是水鹊的生日。
准确的说,是鹊·路易斯的生日。
水鹊忘了。
他惊奇地望着张灯结彩、撒着金花的城堡大厅。
食物香气扑鼻,摆满长桌。
大家拥着他坐到位子上。
图瓦人认为生日是人一年中最容易受到魔鬼侵蚀的日子,为了生辰者,亲戚朋友必须与他团聚在一起,祝福他,并送上蛋糕。
长桌中央巨大的蛋糕。
但说是蛋糕,其实更像是大的圆形馅饼,大麦粉、石榴籽、坚果与葡萄干填充,淋上蜂巢蜜。
餐食装在镶金篮子中,由仆人不断地送到桌上,烤小山羊、烤乳兔、鳕鱼、葡萄酒浸李子、糖浆拌梨、松茸奶油浓汤……
马戏团表演,乐师伴奏,还有舞者。
路易斯伯爵身上都是麦芽酒的气息,用力拥抱了自己的骨肉。
“好孩子,乖孩子……”他说话也是酒气,口齿不清,“父亲的好孩子。”
礼物堆满了水鹊周围。
多里安缓声道:“生日快乐,愿你这一年幸运顺遂。”
加里克抱了一个大大的礼物,不知道装了什么,“生日快乐,鹊,必须要接受加里克哥哥的礼物。”
水鹊决定这样的夜晚,就不要欺负自己的两个兄长了。
他乖乖地收下了礼物,小声道:“谢谢。”
小舞曲欢快悠扬。
马戏团的学徒旋转轮子,拨动手摇风琴的琴弦,与魔笛手的长笛合奏。
当夜空的星子和地上的百合花一样绽放时,吃饱喝足的马戏团才在黑夜中驱赶着盲马,长车车轮滚滚,带着领主早早赏赐的大半箱金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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