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蒲中酒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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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鹊一一扫过书架,好像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圣书。
他随手抽了一本书封外壳没有名字标注的。
打开来,大多是插画,用一种叫蛋彩画的颜料画的。
过两日,等探亲的家庭教师回到城堡,水鹊也会学绘画,就用这种蛋清与植物染料混合做成的颜料。
羊皮纸上画了许许多多花草,天空是没有云朵的,有一只展开双翼的骨龙。
水鹊倾身,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看。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被上面画的骨龙吸引了。
【omg宝宝就应该看这种宝宝绘本……】
【为什么要让人家读圣书!老登你说句话啊!】
关郃:“……”
当然是行动力列表只能选择这个,并且小字提示“阅读后智慧+1”,一百智慧值才涨一点头脑,至少要把圣书读一百遍,把书读烂。
水鹊当然不知道关郃在想什么。
他看得有些入迷。
那只骨龙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后面一页还画了在羊肠小道中向山谷进军的骑士队伍。
有人走过,带起悄然的风声,烛影摇了摇,水鹊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把圣书忘在脑后了。
他抬起头,眼睛酸涩,没有灯,在夜里,只依靠百叶窗外的月光和室内的火烛,看书伤神。
是多里安。
对方似乎还相当意外他坐在这里。
水鹊见他手指中夹着鹅毛笔,眼睛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角色数据的影响,水鹊感到烦躁。
【因为继兄多里安打扰阅读,心情值-1】
【目前心情值3/10】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给男主的游戏过程找不痛快,这样的话还需要降低别人对自己的好感度,以此降低威望值。
其实,水鹊也不用特意去想。他只要维持数据原本跑出来的性格就好了。
多里安背对着墙壁的烛台,站在书架另一端,他的身量高拔,影子长长,吞没了水鹊的身体,只有那张雪白的小脸还在烛光下,仰起来,安安静静地和多里安对视。
忽地,对方小小声喊:“哥哥。”
水鹊知道他的名字,路易斯伯爵曾经提到过。
“多里安哥哥。”他喊。
声音细弱得像贵妇人养的家猫。
他问:“你能抱我起来找书架上层的书吗?”
多里安默然,无声地凝望水鹊,状似沉思。
“你要找什么?”他说,“书名。”
“我可以帮你取下来。”
多里安的声线和加里克的也是一样的。
只是语气平淡冷静。
水鹊摇摇头,固执道:“我忘记了,多里安哥哥抱我,我看到上面书封的名字才能想起来。”
合理的事由。
也可能他只是在找感兴趣的书目。
多里安判断。
他走上前躬身,手臂穿过水鹊的腰。
睡衣的用料上乘,是来自东方的丝绸,这在图瓦王国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哪怕是贵族,也是用领地自产的兽皮毛居多,看来对方原本作为路易斯伯爵的独子,很受宠爱。
多里安没有抱过弟弟。
他和孪生弟弟加里克水火不容,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开始因为玩具打架。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弟弟”。
弱小的,无力动弹的。
还需要大人的庇佑。
多里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洗澡的时候,加入了紫罗兰、藤蔓百合或者是别的香料药草,又或者是擦了爽身粉?
是香香的。
幼弟如同氤氲水汽的清新花束。
柔软无害,这让多里安感到心神安宁。
“高点,再高点。”水鹊催促他。
到最后几乎是坐在了多里安的肩头。
还是少年,但肩膀的骨架、手臂上覆盖的流畅肌肉,已经初步塑造出成年人的精壮。
然而他坐着,这让多里安必须格外注意护住他,避免他滑落掉下来。
水鹊找到了那本圣书,抱在怀中,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在多里安稍有动作,似乎想要放他下来的时候,趁其不备,他手一揽,整层书架上的书都扫下来。
最后还用自己的十点力量,奋力推了书架一把。
多里安本就下意识地去接他扫落的书,结果书本稀里哗啦地掉落,他一时不察,水鹊往侧边偏倒,他又要去护住人。
两人和书架,相反方向,轰轰然一起倒下。
刚刚电光火石间,多里安只能顾住用手去保护水鹊的后脑。
好在水鹊身体砸下去的地方有软垫子。
而多里安的手背,正好垫在水鹊的脑袋和织毯中间。
水鹊仰躺着,眼睛眨了眨。
书架倒下这么大的动静,男仆约翰从门口处跑进来,惊吓得大呼,“少爷!圣灵保佑!你还好吗?”
情急之下,只对水鹊称呼了少爷,连现在城堡中新来了两位伯爵继子也忘记。
脚步声重重,路易斯伯爵进入,嗓音闷雷一般,怒然道:“孩子们,你们谁能向我解释,城堡图书室发生了什么?”
幸运的是,只倒了一个松木书架。
书架只有六层,比普通成年人稍高一头。
羊皮纸书堆叠散落,一片狼藉。
多里安很快起身了,检查自己有没有压到水鹊,约翰也跑过来蹲下,帮忙将水鹊扶起来。
细细弱弱的哭泣声。
泪水打湿了丝绸睡衣。
“对、对不起……”小少爷低着头,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擦拭,肩头一颤一颤,“父亲,这是我的错,请不要、不要责怪多里安哥哥……”
“哥哥说一定要抱我起来找书,肯定是因为我太重了,所以哥哥才摔倒的。”
水鹊抬起头,眼眶揉得通红。
多里安沉默地盯着他。
对方却一眼也没有往这边瞥,只是瓮声瓮气地对着路易斯伯爵解释:“多里安哥哥不是有意的。”
水鹊天生眼尾圆圆钝钝,这让他显得格外天真,没有什么攻击力。
路易斯伯爵把他抱起来,痛惜地放在一旁的软椅上,好好整理,又拍走了睡衣上沾的灰尘。
他亲手养大这唯一的骨肉,说不偏心是不可能的。
但顾忌到是联姻对象带来的孩子。
最后冷肃地说:“多里安,看来你的力量还需要多加锻炼。”
“明天跟我去猎场。”
仆人们鱼贯而入,整理地上的书籍,扶起书架。
路易斯伯爵与他平视,手帕擦干净眼泪,温和地说:“鹊,这应该是你睡觉的时间。”
水鹊摇摇头:“不,父亲,我还想在图书室多待一会儿。”
路易斯伯爵不再劝他。
等伯爵离开,仆人们把现场整理干净退出图书室。
坐在软椅上的水鹊,对一直没有出声反驳的多里安,勾一勾手指。
多里安上前,单纯是不解地问:“为什么,说谎?”
甚至故意推倒书架。
只是为了让路易斯伯爵责怪他。
幼弟的眼尾还是红的,香气也是和之前撒娇要他抱起来时一样,使多里安感到心神安宁。
却弯起红艳艳的唇,手缓慢地拍了拍多里安的脸。
近在咫尺。
“讨厌你。”幼弟说,秀气的眉蹙起来,嫌恶道,“讨厌你们。”
多里安一怔。
【因为欺负继兄多里安,人物心情值+1】
水鹊心跳得特别快,他面上恶狠狠的,实际睡衣背后全被汗浸透了。
他的人设就是阴暗扭曲的小少爷。
因为天生无法行走而自闭忧郁,又由于父亲早前过于溺爱而性情阴晴不定,在此前,备受他折磨的是贴身男仆里昂。
总之,他本来就不讨喜!
只要维持原本的性格,不管男主怎么养成,npc的好感度肯定刷不上去!
水鹊刚刚拍了多里安的脸,收回手,转念一想,又在对方干净的亚麻衬衫上擦擦手。
他绷住小脸,恶声恶气道:“害怕了吗?”
多里安垂眸看他。
加里克说他们的幼弟,是个恶魔。
游戏提示关郃——
【恭喜解锁养成人物的善恶倾向,目前善良倾向4,邪恶倾向6,之后可以在人物资料处查看】
【宝宝……你是一只邪恶的小狸花猫……】

还凑前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刚刚磕碰到的伤口。
肯定是害怕得大气不敢喘,要看看有没有弄伤了,怕他以后报复。
水鹊有点控制不住得意了,他现在扮演坏蛋真真是炉火纯青。
多里安摸了摸幼弟的脑袋。
白金发柔柔顺顺。
大概是小男孩独有的馨香。
“……晚安。”多里安说。
水鹊的唇角压不住,说话连尾调都有黏黏糊糊的笑意,“晚安,希望你晚上不要做噩梦。”
说不定半夜梦到被他用手拍脸威胁,吓醒了睡不着。
多里安:“……”
他从图书室带走了一本书,亚麻衬衫的胸袋里是鹅毛笔。
既然找到圣书了,其实没有一定得待在图书室阅读的必要。
水鹊让男仆约翰背他回卧室。
圣书极其晦涩,内容是长篇大论的圣灵史诗,后面附着的,相对崭新一些的羊皮纸抄写的则是图瓦王国内广为流传的几版歌颂词。
再往后翻就看不懂了,因为不是用图瓦语记载的。
水鹊一目十行,什么也没看进去。
但是行动点消耗了。
这就足够了。
他把圣书放在床头的赤松木柜上。
这时候已经是草月了,也就是水鹊原本认知中的五月,是绵羊和奶牛在白天会被农夫赶到牧草地的月份。
天气热起来了,但他还是需要盖厚厚的阿拉斯羊毛毯。
甚至在入睡前,需要约翰端着一木盆的热水进来,浸得双脚温温热热,用毛巾擦干净了,约翰抱着他的双腿摆好,才能够拉起羊毛毯,准备入睡。
男仆约翰为他吹灭墙壁烛台的白蜡烛。
“晚安,小少爷。”
他静静地退出房间。
除了贴身男仆,能够睡主人大卧室旁的小卧室,甚至可以在主人的床边打地铺,其他低等级的仆人,会睡在城堡地窖或阁楼的共用房间里。
水鹊闭起眼睛,他的睡姿很乖,平躺着,手里捏着羊毛毯的被角边边。
他快要睡着了。
“水鹊。”
音色低沉沙哑,喊的是他的名字,但好像声源是从极度遥远的山谷深涧中传来的,虚无缥缈。
寂静无人的深夜,是玩家唯一有机会能够与养成人物进行谈话的时间。
没有反应。
关郃看着水鹊,对直播间观众喃喃:“他是不是睡着了?”
【晚上十点了,再迟睡会长不高的。】
【宝宝陷入了宝宝梦乡……】
【老登别吵,我在欣赏小鸟婴儿般的睡眠。】
【好想抱着鹊鹊一起睡,不敢想象这样的话,我会是一个多么健康、早睡晚起的妈咪。】
好在77号紧急提醒,水鹊被喊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回应:“你是谁……?”
他必须符合人设,装作不知道男主身份的样子。
神子的玩家,在游戏中设定为末位神明,在圣灵教盛行的阿兰提亚大陆,一切非推崇圣灵的信仰都会被打为异端,更有甚者,一旦发现有异端信仰,圣廷与王室会将异教使徒绑上绞刑架,并用烈火炙烤。
因此,玩家是个可怜的没有信徒的神明,因为缺乏信仰值,没有实体,几乎完全无法干涉游戏内的事物,除了在深夜能和养成人物谈谈心之外,无法做其他任何互动。
当然。之所以说是几乎,是由于诡计多端的游戏厂商推出了神力礼包。
没有信仰值,但是想要神力?想要实体与养成人物互动?
只需要一千星际币,便可以获得额外神力,在深夜凝聚灵体,抱着人物阅读睡前绘本,更有机会获得养成人物的晚安吻。
关郃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让神子这个游戏回收他的工资,他毅然决然,关掉了神力礼包的弹窗。
鉴于这个世界对异教的不留余地的排斥,关郃在解释的时候,换了一种说法。
他说:“鹊,我是你的守护灵。”
在阿兰提亚大陆的民俗传说当中,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有一个守护灵护佑他们健康长大,一直持续到他们成人,甚至有的会持续陪伴到他们二十岁。
只有极度幸运的孩子,才能够与守护灵沟通。
关郃套用这个说法还是有依据的,毕竟玩家不是人物在阿兰提亚大陆上世俗意义的父母,但他们的游戏过程又有养成人物的目标,既当爹又当妈还要引导人物成长,保护人物远离危险,这几乎与守护灵的职责无异。
所以神子的游戏玩家全在调侃自己是凝视人物的背后灵、不但没有薪水还要倒贴钱的保镖。
水鹊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知道守护灵的说法,便佯装天真的孩童,“真的吗?你是我的守护灵?那你能不能给我变一块樱桃挞?”
晚餐的最后,有几道甜点,其中之一就是樱桃挞,但可惜的是每人只有一块,水鹊抢走了加里克的那份,他吃了两个。
挞皮甜甜的,酥脆,樱桃也用糖浆渍过,吃完意犹未尽。
水鹊馋嘴了。
【新手限时免费福利:一块樱桃挞,食用后人物心情值+1】
关郃诧异,这个游戏原来还是有免费项目的。
【怎么感觉游戏系统都对水鹊宠宠的……】
【系统肯定是发现穷扣主播氪不起,别饿着了我的鹊鹊!】
【主播,求你,老王我这辈子没求过人,求你开通直播间打赏通道,本人所有打赏在平台克扣手续后,全部用于给宝宝买樱桃挞。】
关郃没去看乱七八糟的弹幕,他点击了确认。
水鹊双手用力撑,从床上坐起来,背后倚着长靠垫。
墙壁的烛台燃起,火烛摇摇,盘子上一块樱桃挞,神奇地降落,放在他面前的羊毛毯上。
他三两下吃完了,还舔了舔指腹的碎屑。
【人物[水鹊]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恭喜解锁好感度,人物对玩家的好感度也是神力的来源之一,请玩家努力提高好感度,给人物留下好印象】
水鹊吃完了樱桃挞,这时候终于有心情听关郃说话了。
【玩家您希望人物水鹊称呼您为——】
看来是到了输入昵称的环节。
既然是养成游戏……
关郃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输入了“爸爸”。
养成游戏不都是这样吗?玩家相当于是人物的父母。
如果他以后的孩子也有这么可爱……
关郃打消了念头。
他还是讨厌小孩,玩玩游戏就足够了。
他就走了一会儿神的功夫。
【人物心情值-1】
“好奇怪呀……”
水鹊抿唇,随后轻声问。
“怎么会有人名字叫‘爸爸’?”
死变态!
他恶狠狠地在心里骂。
脸蛋明明已经因为生气而泛粉,却还在乖乖巧巧地笑,脸颊肉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
【人物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当前人物心情值2/10】
【目前好感度为-10】
关郃急得问:“不是,这个游戏没办法改名吗?”
好感度再这样跌下去,他还玩什么?
他的话语里提及了游戏、改名的事项,游戏系统自动屏蔽了。
水鹊只能听到百叶窗外,风穿过铁杉树的声音,夹杂着虚无的絮语。
他坏心地故意问关郃,“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啊?”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改名卡礼包:只需100星际币,玩家即可获得一次改名机会,购买一次后该礼包常驻商城】
【可购买倒计时10:59】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目前好感度为-30】
【可购买倒计时10:55】
趁火打劫的游戏厂商。
一套组合打下来,关郃咬牙切齿,是不得不支付了。
这次他正正经经地输入了单字,郃。
“噢……”水鹊拉长声音说,“原来你不叫爸爸啊。”
男主,臭变态!
水鹊都看过了,77号之前给过他一本小册子,书名是《小男孩的自我保护指南》。
总之,陌生男性,让他叫爸爸的,叫老公的,全是变态。
他似乎忘了这是一个养成类型的游戏。
关郃冤枉大了。
他只是想在游戏里过一把家长瘾而已。
还以为这个游戏的机制不会让角色察觉到称呼不对,输入的称呼不过是一串无意义代码而已。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扣了的30好感,哪怕他改了名字,也别想立刻回来了。
水鹊明显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并不待见这位守护灵。
无奈之下,关郃只能打开商城。
只有之前购买过的改名卡和樱桃挞。
六星际币一个。
游戏中的樱桃挞,竟然和在现实中买一个蛋挞差不多。
黑心游戏!
新的樱桃挞落在水鹊面前。
【人物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
扣好感度的时候扣得爽快,加好感却一点都不愿意多给。
最后一点行动力消耗成功,关郃再说话,水鹊这边已经听不见了。
他只能看着水鹊吃饱,昏昏欲睡,脑袋一歪就进入梦乡。
…………
清晨,山涧河谷雾气朦胧的时刻。
庄园的教堂钟塔传来一下沉闷闷的敲钟声。
阿兰提亚大陆将夏天的白昼分为十八个小时,夜晚六个小时,这是一天中的第一个小时,拂晓时分。
绝大多数人在这个时点便起床了。
城堡外的乡村升起炊烟,牛羊被赶到公共牧草地。
城堡中的仆人杂役清扫壁炉,从庭院中打水,为主人家烧热水洗漱。
厚厚的窗帘遮住,卧室昏暗。
路易斯伯爵对门口的男仆做出噤声的手势。
幼子还在安睡。
卧室长期有帘子遮盖着,空气也不流动了,路易斯伯爵小心地推开木制百叶窗,只在边缘留足一点窗帘没掩上的小缝。
太大的缝隙,会让阳光照射进来。
水鹊的眠浅,路易斯伯爵一推窗,他就醒了,“父亲……?”
路易斯伯爵上前,疼惜地在他额头亲吻,“鹊,我早饭后会去打猎,你想要我带些什么回来?我可爱的孩子,想要扁角鹿?还是野兔?”
图瓦的国王赠予了路易斯家族以狩猎权,按照《森林宪章》,这意味着他们家族得到王室允许,能够拥有一片私人森林。
在路易斯伯爵的领地,除却环绕城堡庄园而过的护城河,外圈一望无际的连绵高原与村落,直到视野尽头,层峦迭嶂的山也是属于路易斯家族的财产。
在山里的森林当中,领主能够狩猎鹿和野猪,与此相反的,如果国王仅仅授予“自由猎场”,那么这位领主只能巡狩狐狸鼠兔。
城堡餐桌上的鹿肉,主要就是领主带领扈从到私人森林中打猎所得。
水鹊还记得自己多日来与路易斯伯爵冷战,昨晚只是因为要欺负多里安,并不意味着是他向父亲求和了。
“都不要。”他一大早就和路易斯伯爵翻旧账,“不要鹿,也不要野兔,我要里昂。”
水鹊固执:“你要把里昂带回来。”
这位曾经属于小少爷的贴身男仆,早就已经因为伤寒高热不退而病逝,在夏天到来前送出城堡,于山脚的墓地长眠了。
路易斯伯爵收回话头,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补偿孩子,无奈地离开卧室。
…………
路易斯伯爵的巡猎队伍,满载而归。
多里安从马背下来,他结实的手臂上停了一只猎隼,灰色的尖喙,羽翼丰满,在巡猎的时候用来捕捉小型飞禽走兽。
马夫们前来迎接,帮领主与随猎的扈从将马匹牵回马厩,喂食养护。
管家遣杂役清点猎物时,惊呼:“这只熊……圣灵护佑,伯爵大人真是英武!”
足有三人高壮的棕熊,躺倒在地,扈从们为了将它带回来,花了不少力气。
庭院坌实的泥土路上点点猩红血液。
路易斯伯爵开怀一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老伙计,不是我,这位是真正的勇者!”
他让开空间,让管家见到了跟随在队伍最末尾,始终一声不吭的年轻人。
成年左右的年纪,灰色粗糙麻布衣衫,赤脚,有几道伤痕从破损的上衣中露出来。
浑身上下,许多泥点子,灰扑扑的,一眼就能让人判断出来是流浪者。
面色沉静,只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能看出来锋芒。
路易斯伯爵夸赞:“真正的勇者不用十字弩,不需要弓箭,无畏与棕熊搏斗!”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年纪也差不多。
路易斯伯爵安排了他的去处,“老伙计,带年轻人去洗个澡,换干净的男仆装束。”
管家遵从领主的命令。
“鹊是不是还没起来?”他又问。
男仆约翰回答:“是的,鹊少爷说要睡回笼觉。”
“整天不吃早餐。”路易斯伯爵摇头,“约翰,一会儿教导新男仆礼节,先让他学会服侍少爷洗漱。”
男仆约翰一愣,明白了伯爵的意思,“听从您的安排,领主大人。”
…………
今天服侍的不是约翰。
水鹊疑惑地打量新来的男仆。
他知道父亲为什么让这个人来了,长得有三四分像里昂。
尤其是眼睛。
早上的窗没关,这个时间风有些大,吹开了窗帘。
阳光灌进阴沉的卧室。
水鹊抬手遮掩,一瞬间感到不适,雪白的皮肤也因此泛红。
新的男仆上前,严丝合缝地拉起窗帘,恭敬地低头,“主人。”
看来是要安排为他的新贴身男仆了。
水鹊问他:“你叫什么?”
男仆好像还不太习惯和人说话一样,迟钝地回答:“流浪者,无名无姓。”
水鹊想了想,取一个新名字太麻烦,他干脆道:“那以后你就叫里昂吧。”
“是。”新男仆接受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板一眼地按照约翰之前教的内容,端着盛满温热水脸盆,脸盆边突出的一格,搭着鹅绒毛巾、肥皂、一盒末药牙粉以及木柄的牙刷子,刷毛是马鬃制成。
“请让里昂服侍您洗漱。”
还有一个用来装水的桶送到脚边。
水鹊刷了牙,水吐到桶里。
里昂用湿毛巾为他擦拭脸,他的动作时不时有犹疑的生疏停顿。
水鹊鼓了鼓脸,忽然脸色一变,他吐了什么出来。
里昂摊开手心,是小少爷吐出来的一颗小小牙齿。
加里克不耐烦地进来,他是来看看水鹊的情况,催人吃饭的。
他连门也没敲,大大咧咧地走进来。
水鹊瞪他一眼,“出去。”
加里克还没说话,就面临驱赶,不满道:“门开着,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还有,这是路易斯家小少爷面对兄长应有的态度?”
水鹊生气地要和他吵架。
但是他一说话,就想起来自己的牙齿。
赶紧尴尴尬尬地捂住嘴巴。
不会是因为他昨晚吃了两个樱桃挞,没有再次刷牙吧?
水鹊捂着脸,只一双眼睛忐忑地眨巴眨巴。
加里克惊奇道:“你怎么了?”
水鹊缺了上颌门牙旁边的一颗牙齿,在里昂手上。
加里克:“你已经过了换牙期吧?”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水鹊玩笑:“赶紧把牙齿放到枕头底下,今晚牙仙子把你的牙带走。”

第87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4)
图瓦传说里小孩换牙后把掉落的牙齿放在枕头底下,牙仙子会在晚上把牙齿带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小孩就会发现枕头底下的金币。
水鹊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哄小孩的说法,因为枕头底下的金币,他知道每次都是路易斯伯爵塞进去的。
他早就换过牙了。
于是大中午让里昂背着自己,眼泪汪汪地去找路易斯伯爵。
手心里捧着那颗小小的牙齿,嘴巴闭得紧紧的。
无措地看着父亲。
路易斯伯爵神色一滞,命令里昂把水鹊放到椅子上。
掐着幼子软嫩的脸颊,他心急如火,怕吓着孩子,还是哄道,“张开嘴巴,鹊,让父亲看看。”
水鹊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缺了一颗小牙齿,不情不愿地指了指加里克的方向。
那家伙正在看他热闹。
他嘴巴也不肯张开,黏黏糊糊的,从嗓子里挤出哼哼:“不让他看。”
知子莫若父,路易斯伯爵打发走了加里克,以及在场的其他人。
水鹊才愿意张开嘴巴,湿红的口腔,齿如含贝,齐齐整整的,因此上颌门牙旁边,缺了一颗就格外显眼。
不完全是缺了一颗。
留心仔细去看的话,其实那里已经探出了一丁点牙尖。
水鹊还不习惯空气直接冰凉凉地贴着牙肉,他用舌头抵了抵那里的空缺。
同样发现了是尖尖利利的。
路易斯伯爵松开手,眼底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水鹊靠着椅背,满脸后怕,小声嘀咕:“我好害怕……我以为从此之后那里都不长牙了。”
没有哪个孩子,十四岁还在换第三号位置的牙。
路易斯伯爵安慰他:“不会的,孩子,不会的。”
“新长出来的牙齿会更健康。”
路易斯伯爵看着他,笃定地说道。
“噢,甜心,你怎么了?”
玛伦夫人从外面回来,她解了绕过下巴的托鄂带,将麦秆帽从金发顶摘下,女仆上前来为她收好帽子。
她穿着长罩衫喇叭裙,随意一扯丝绸手套,递给女仆。
“甜心,你还在换牙?”玛伦夫人惊奇道,她上前躬身检查孩子的口腔,“看来你最近吃饭要留心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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