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难逢—— by子鹿
子鹿  发于:2024年05月08日

关灯
护眼

他又去看池钺,对方垂目,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的意思,脸上没什么表情。蒋序回头对着童子彤一笑:“可以啊。”
童子彤明显松了口气,完成任务似的补充:“那我那天发消息给你。”
两位小姑娘转身打打闹闹地下楼,童子彤拍了一下朋友的后背,对方立刻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快速说“谢谢”,又附在童子彤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两个人一起偷笑。
“走吧。”蒋序说,“去买水。”
池钺没搭理他,眉眼间有些冷淡。蒋序看了眼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上手推着池钺的后背往楼下走。
“走吧走吧,我渴死了,要喝可乐。”
池钺这次倒是下楼了,依旧没说话。
等到晚自习上完,周芝白看了一下表,往后敲了两下白板屏幕。
“通知个事啊,这个月月底——也就是下下个星期月考,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考试分AB卷,英语范围就是高一和高二上册的必修部分。其他科目的范围老师也会和你们讲。”
底下一片有气无力地哀嚎,周芝白扬眉一扫,立刻又悉数吞了回去。
“现在就开始嚎,早了。等你们上高三了,周考,联考,六省统考的时候再嚎也不迟。”
周芝白泼完冷水,又道:“这次考试按照上学期期末考成绩来排考场,接下来每次都会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排名安排考场。不想在后面的考场就赶紧给我好好复习——”
她看见池钺,一顿:“哦,池钺这次就在最后一个考场。”
班上有人憋不住吭哧一声笑出来,周芝白收起书,目光淡淡扫过:“笑什么笑,人家这次在那儿是因为特殊原因,你们要是在那儿就得检讨一下自己了。”
55个人噤若寒蝉,直到周芝白走出教室,开始哀嚎遍野。
“上次我没考好,考场估计就在中游了,同桌你——”
乔合一说到一半,想起来蒋序期末的时候跌得更惨,及时收回,转而安慰对方。
“不过考场也不代表什么,你看看池钺,刚来半个月已经是老李心头爱将,还不一样在最后一个考场。”
蒋序倒无所谓自己在哪考,不过提到池钺了,便下意识接话:“也就这一次,他能考上来。”
说完又扭头去问自己后桌:“是吧?”
池钺没看他,也没回话,气氛有点尴尬。
蒋序愣住了,乔合一立刻打圆场。
“那肯定啊,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前进一个考场,上次成绩出来,我爸说‘合一,让你自由发展,但你别太自由了。’对了同桌,问你个阅读题呗……”
一直等到放学两个人回去的路上,月明星稀,灯光温柔。蒋序走在池钺左边,努力找话题。
“马上就要考试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你第一次在宁二中考试,别紧张,也别有压力。”
“最后一个考场环境肯定不够好,但你考你自己的,别管别人。”
说到最后一句,他去看池钺,对方依旧冷冷淡淡,没有回应。
蒋序忽然停住不走了。
池钺往前走了几步,察觉旁边的人没有跟上来,终于转身去看。
路灯下蒋序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不理解,还有一点不知为何流露出来的委屈,语气都带点被夜露水打湿的潮。
他问:“你为什么生气?”

第19章 大白兔
池钺看着蒋序委屈失落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放缓了声音说:“我没有生气。”
蒋序走到池钺面前,借着路灯让看自己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不高兴地说:“我没有瞎。”
池钺:“……”
他忽然问对方:“你上次为什么失恋?”
蒋序万万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儿,一时语塞,轻声回答:“因为……他不喜欢我。”
池钺看他那副样子,再度开口,语气和夜风一样凉。
“现在这个年纪的喜欢可能只是喜欢长相,喜欢成绩好,喜欢人家打篮球,或者是喜欢别人给自己讲了一道题。”
他看着蒋序,想起来对方失恋那天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又觉得对方天真。
“这种喜欢不需要回应,能持续三个月就算长久了,没有必要因为好心给人希望。”
池学良没有喜欢过徐婵吗,他追徐婵时徐婵还是卫生院的小护士,池学良堵在对方家和单位,早送晚接,坚持了整整一年多。结婚后又让妻子辞掉了工作,许诺要照顾她一辈子。
但池钺只记得池学良某天醉醺醺的凌晨,把他和徐婵的结婚照砸得干干净净,有些原木框砸不开的,他去厨房抽了菜刀往上面劈,一下接着一下。池芮芮躲在被子里不停发抖,小声问他,爸爸为什么讨厌妈妈。
喜欢和爱就像粉饰欲望所想象出来的代名词,同一屋檐下夫妻感情的变化尚且比东西腐烂的速度都快,何况高中生的小打小闹。
他冷眼旁观,觉得无聊。
蒋序被对方突如其来一顿教训,总算明白过来:“你生气我替你答应一起去吃饭?”
这次轮到池钺安静了很久,直到快到小区门口才再度出声。
“我生气你心太软,对每个人都一样好。”
蒋序怔怔看着对方:“我只是……”
池钺点破:“你只是觉得人家鼓起勇气来了,又只是大家一起吃饭这么小的要求,不想让别人失望。”
蒋序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垂头丧气,又忍不住为自己辩白。
“好吧,对不起。但是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你不想去,我会替你转达的。”
池钺冷冷道:“我不想去,你最好也别去。”
这就有点过分了,蒋序皱着眉瞪他,问:“凭什么?”
池钺反问:“你以为人家真的只是来借你笔记,顺便邀请你?”
蒋序愣了半晌,恍然大悟。
今晚池钺的话难得这么多,虽然语气不好,却像是在迷雾里拉着蒋序照灯前行。
自己喜欢过姜显,好像池钺说的,因为对方教自己魔方,带自己踢球,陪自己写作业产生了依赖感。
那童子彤呢,是因为两个人考试前后桌,经常一起讨论试卷,还是自己在她期中考砸了的时候给了她一包糖?
蒋序彻底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显得长了一些,一直到进了小区,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夜里隐约的秋桂,一起上楼,即将分道扬镳。
蒋序忽然说:“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我会去的。”
他这话说得很平静。池钺上台阶的步子一顿,去看蒋序,皱着眉问:“你喜欢她?”
蒋序摇摇头,在池钺即将开口之前抢先说:“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她邀请我了,作为朋友,我愿意去给她过生日。”
池钺冷冷说:“她可能会跟你表白。”
“我会谢谢她。”蒋序耐着性子答,“然后道歉。”
“比起不回应和冷处理,大方点感谢别人的喜欢,然后拒绝,道歉,我觉得会更好一点。”
“是吗?”
“是。”
蒋序难得的脸上没了笑容,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清爽干脆,安静的陈述事实。
“因为很多事情和对方明确的说出来,别人可能会难过几天,但不会胡猜乱想,患得患失,也不会委屈和伤心。”
池钺看着蒋序,问:“你是在说你的初恋?”
“我是在说你。”
蒋序看着池钺,说话很轻却又不容辩驳,像是夜里落到地上的桂花。
“所以下次不要和我冷战。”
“冷战”这个词听得池钺一愣,他看向蒋序,对方脸上不像以前一样青春飞扬,脊背挺得很直,他反应过来,对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修竹一样的少年。
他动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徐婵探出头,看到两人后温柔一笑。
“池芮芮说听见蒋序哥哥的声音了,我还不相信——怎么在楼梯上站着,快进来。”
蒋序对她一笑,看起来又活泼了一点:“不了阿姨,我回家了,你们早点休息。”
池芮芮从门缝里探出头和他热烈的打招呼:“哥哥晚安。”
蒋序路过在她头上飞快揉了一把:“晚安,早点睡。”
唯独没和池钺道别。
第二天一早,池钺等在楼下,蒋序按时下楼,两人一起去上课。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像是要落小雨。天没有亮透,一路的香樟树也成了阴翳的绿。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池钺垂眼睥睨,蒋序神色淡然,不像昨晚那么严肃,也没有平时那么飞扬。
一路无话,还是池钺率先打破了安静。
“月考是哪几天?”
蒋序骤然被提问,思考片刻才回答:“周五周六。”
学校算得挺透彻,周六又多占用一下午。池钺说:“地理和我以前上的进度不一样,还没复习完。”
所有科目铆足了劲要在高一和高二上半年上完,留出时间扎扎实实为高考打基础,进度如同坐了火箭。
蒋序说:“那你得抓紧了,你别看地理老师是娇小美女,发起火来还挺吓人。你不行就找个人给你补课。”
池钺眉目收敛,问:“找谁?”
蒋序认真考虑了一下:“乔合一吧,他地理稳居第一,天生的。”
池钺安静片刻,回答:“晚上他又不能来我家。”
“……”
昏昏天色里,蒋序偏过头看池钺,似乎猜到了什么,又有点不确定。他突然笑起来,看起来放松了很多,还带点狡黠。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池钺垂眸,片刻之后说:“我想叫你伸手。”
蒋序瞪大眼睛,糊涂又听话地伸出手,池钺从包里拿出一颗大白兔,那是昨晚哄池芮芮喝药剩下的。
现在拿来哄蒋序。
沉沉天色间,他把大白兔奶糖放在那只透白干净的手里。
“对不起。”他说,“不应该和你冷战。”

第20章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
看在大白兔奶糖的份上,两人默契将这场“冷战”轻轻揭过,更因为第一次月考马上就要来了。
开学以来的第一场考试,周芝白耳提面命,把上学期掉了的两分班级平均分说了不下三次,又重点关照了上学期成绩下滑过于严重的几位同学,蒋序首当其冲。
午自习刚敲了铃,冬陶抱着刚改完的数学试卷悄然而至,在池钺得桌子上敲了敲。
“李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说了还不算完,转身又在蒋序的桌子上敲了敲。
“周老师让我顺便叫叫你。”
蒋序和池钺对视一眼,相互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理解。
冬陶同志面对新同学池钺春风细雨:“你前几次数学小考考得好,估计是夸你呢。”
面对老同学蒋序翻脸无情:“你上学期期末考退步二十名,周姐估计想趁考前敲打你。”
……蒋序心想,真是同人不同命。
办公室里蒋正华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值班去巡逻高三教学楼了。蒋序和池钺背对着背,背着手规规矩矩站在周芝白和老李的办公桌前。
巨大的窗户外香樟树树影摇晃,两个人身上光斑点点。周芝白示意蒋序旁边的椅子,让他坐着说话。
后面老李语气万分和蔼,也吩咐池钺:“坐吧,坐下说话。”
蒋序听见身后的池钺低声回答:“不用了。”
他赶紧也跟上:“老师,我站着就行。”
那头李老头还没说什么,周芝白眉毛一扬:“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蒋序心说看起来像,却不敢吭声,周芝白问:“知道叫你来干嘛吗?”
蒋序低眉顺眼:“因为考试。”
他一边回答还要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听见李老头与周芝白一前一后发问。
周芝白:“准备好没有?”
老李:“这次月考准备好没有啊?”
两秒之后,池钺和蒋序的回答出奇的同步:“还行。”
周芝白喝了口茶:“本来不想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但是上学期期末我看到我亲爱的课代表成绩单的时候眼前一黑,还以为自己高血压犯了。”
蒋序愧疚油然而生,垂着头乖乖听训,周芝白接着说:“跟我说说,为什么会考成那样?”
这边李老师还在勉励自己的新晋爱徒:“开学这一个月,作业完成得很不错,解题思路也清晰,晚自习考了三次小考,成绩都在第一第二,纵向对比我那几个理科班也是一样。”
老李一周喜欢抽一次二段晚自习给他们考试,美名曰利用时间,全班有苦难言。池钺垂眸不说话,和周芝白一样等着蒋序的回答。
可蒋序磨蹭半晌,始终没吭声,周芝白摆摆手作罢:“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就当是一次偶然的意外。但是这一次——”
周芝白敲敲办公桌上的英语作业:“要用心,知道了吗?”
蒋序赶紧回答:“知道了。”
周芝白点到即止,伸手把蒋序袖子上的一根小小的线头拿掉,才冲他说:“回去吧。”
蒋序出了办公室却不回教室,在门口等着池钺。
门没关,他听见老李继续侃侃而谈:“你其他科目的成绩具体我不知道,但和任课老师偶尔聊一两句,也很不错啊。”
周芝白作为班主任,自然而然地接话:“确实,除了地理和语文可能还不太适应,其他都不错。”
池钺在这样的夸奖中依旧神色淡淡,没有什么回应。老李夸完,总算拉回正题:“这次考试也不用紧张,就是一个能力测验。你刚转学过来,不要有太大的心里压力,尤其是数学。”
周芝白在旁边听完,心说除了最后一句,这不都是我这个班主任的词。但老李热爱数学教育事业。对数学优异的同学向来青眼有加,忍不住的叮嘱。周芝白也不说什么,听着老李接着给池钺气。
“千万不要觉得读了文科数学就不重要了,文科里数学反而是最能拉开差距的一门学科。一定要多努力,多突破。”
说完他顺手举了个例子:“你看刚刚出去的蒋序,其他科都在前面,就是学不好数学。”
门口的蒋序:“……”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自己都走出500米开外了,老李居然还记挂着拿来做反面例子,真是令人感动。
这时候池钺终于有动静了,他冲着老李点点头,回答:“知道了。”
等老李说完了,周芝白接着道:“多听李老师的,知道吗?”
见池钺点头,她和刚才一样挥挥手,示意对方回教室。
一出门,池钺看见了靠着墙的蒋序。对方冲他一挑眉,低声说:“走吧。”
出了办公区走到校园,这时候正是午休时间,学校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两个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路的两边树木枝桠交错,遮出道路长长的阴凉。
蒋序问:“老李是不是对你说我坏话来着?”
池钺答:“不算坏话,算事实。”
蒋序犹如被拽了尾巴的猫:“能及格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们俩关系无形之中确实越来越好,好到池钺偶尔会逗一逗蒋序。
他目光从蒋序脸上扫过,回答:“确实,小考每次都超及格线五分,很稳定。”
蒋序:“……”
无法反驳,蒋序便不吭声了。眼看马上就要到高二教学楼了,难得的校园清静,蒋序不想那么快回教室,撺掇池钺:“我们顺路去买两根冰棍吧,我想吃山楂的。”
超市在教学楼西南边,还要走三分钟。不知道顺的哪门子路。但蒋序满心满眼的渴望,已经决定出发。
还没转向,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那边那两个,哪个年级,午休时间怎么不回教室?”
蒋序心说不好,抬头一看,副校长蓝衬衫黑西裤,背着手楼下那头踱步而来,盯着自己和池钺。
蒋序不敢放肆,乖乖回答:“高二的,班主任找,刚从办公楼出来。”
他和池钺这张脸太具迷惑性,看起来不像是逃课的。副校长点点头:“快回教室。”
冰棍吃不了了,蒋序垂头丧气,一回教室就趴下了,连作业都懒得做。
可能是被周芝白单独关照后压力太大,蒋序一觉睡得还挺沉,下课打铃了都没听见。还梦见自己在吃冰棍,没拿好掉在了后颈,冻得一激灵。
一下子把蒋序冻醒了。
醒了才发现那股凉意不是错觉,乔合一不知道去打球还是上厕所了,旁边没人。池钺坐在后面,手里的冰棍在蒋序裸露的后颈贴了一下,又飞快拿来。
见蒋序转头,池钺把冰棍递给他,蒋序接过去一看,山楂味。
正午烈日炎炎,窗外的香樟树叶子被太阳晒得有点蔫吧。蒋序手里虚握着冰棍,一颗心比外面的树鲜活。
他趴在池钺的桌子上,微微凑近池钺,小声说:“晚上放学后你要不要来我家?”
这话、这音量、这邀请,其实很容易衍生出多种联想。池钺抬眸,蒋序却毫无察觉,继续说:“你给我补数学,我给你补地理呗。”

第21章 吉他
单元楼门口的桂花树已经十几年了,长得很高且花叶繁茂,有一半枝桠往外扩张,正对着蒋序卧室的窗子。夏天的时候蒋序写作业不喜欢关窗,桂花香和知了声会在夜色里一起被风吹进来。
这样的夜色里,池钺写完了一张地理试卷,看了眼窗外的树影绰绰,又用余光去看还在写数学的蒋序。
对方正在做最后一道大题,大概有点难,他拧着眉,无意识的咬着下嘴唇,一只笔在手上转得倒是流畅,偶尔停下写两笔。
自己的卧室就在楼下,这是池钺第一次到同学——或者邻居的卧室。
蒋序的桌上东西挺多,常用的课本、参考书和复习资料分类摞在一起,中间夹了两本漫画杂志。靠近窗边的置物架放了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笔袋,一旁的闹钟显示现在是十二点。
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耳机、眼药水、台灯,足球模型。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半包旺仔牛奶糖——虽然乱,倒是挺干净。
右边是书架,左边的床一侧贴墙,一侧靠近书桌,床单被套一水的天蓝,枕头旁边还有本翻了一半的《高中必背英语单词1000个》。墙上斜挂着一把深色的雅马哈吉他,擦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挺新。
房间门被敲了三下,几秒后,许亭柔把门推开一半,端着一盘西瓜进来了。
“吃点水果,休息一会儿。”
她把西瓜放在桌边,扫了一眼蒋序的书桌,深吸一口气不忍直视:“蒋序,和你说了多少次,自己的书桌要收拾清爽点。”
说完转头又对着池钺和风细雨:“小池,吃点水果啊,学习也别太累了。”
池钺取下耳机点点头,对她说“谢谢。”蒋序眼疾手快先抽了一瓣瓜,假装没听见刚才的话对着许亭柔装乖。
“谢谢妈,你早点睡。”
许亭柔嗔他一眼:“行了,不打扰你们。你们写完了也早点睡,明早上学该起不来了。”
等许亭柔关上门,蒋序吃完西瓜把数学作业往池钺那一拍:“写完了。”
说完又把对方的地理试卷抽过来,放在自己的面前,却不急着去看。
通常这个时候作业全部写完,自主复习之前,他会盘腿窝椅子里闭上眼睛,在这样的夜色里假寐一会儿,当做休息。
但今天他没有。
蒋序又拿了一块瓜慢慢咬着,旁边的池钺正在全神贯注检查自己的数学试卷,蒋序看过去,池钺垂着眼,带着白色的耳机,台灯为一桌子纸张和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柔光,夜里灯也温柔风也温柔,实在适合被装进取景框。
蒋序想什么做什么,放下西瓜抽纸擦干手,顺手拿下书架上的相机,对着人侧脸飞快来了一张。
相机自动调整焦距的细微声响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大了。池钺皱了皱眉,扭头看着蒋序,似乎在问他在干什么。
蒋序装作没看懂,若无其事把相机放回原位,低头检查池钺的地理。
“你转学前学到哪里了?”
池钺不和他计较:“

蒋序低头去看。
池钺的试卷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和蒋序的天差地别,他检查了一遍,选择填空全对,简答题思路也挺清晰,得分点基本能和参考答案对上。
“……”蒋序欲为人师的心熄了一半,放下试卷皱着眉盯着池钺。
“你确定这章你们没讲过?”
“没有。”池钺把蒋序作业翻到第二页,头也不抬。“但是前几晚我自学了。”
“你以前在你们学校年级排名多少?”
池钺答:“前十。”
蒋序说:“具体点,上次期末考第几?”
“第三。”
“……”
蒋序面无表情放下对方的试卷,忍不住问:“你转学的时候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有没有抱着你哭,让你别走?”
池钺想到了那条自己没有回复的班主任微信,写字的笔停滞了一秒:“没有。”
蒋序没有察觉:“你为什么转学啊?”
大概是今晚气氛轻松,蒋序的语气自然没有窥欲,池钺没有再直接避开这个问题。
他用铅笔圈起蒋序一个错误,语气淡淡。
“分居两年法院可以认定为感情破裂,判决离婚。”
蒋序愣住了,有些惊措地看了一眼池钺,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回应了一个“哦。”
这下风和灯都不太温柔了,气氛无可避免的有点尴尬,蒋序生怕自己哪个问题又踩雷,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挑了一片最红的西瓜递给对方。
“边看边吃呗。”
池钺接过来,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无措,忽然说:“你会弹吉他。”
“……还行。”蒋序看了一眼墙上的吉他,“学过一年。”
“为什么想学吉他?”
蒋序实话实说:“因为帅啊。”
池钺瞅他一眼,蒋序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当时看别人弹觉得挺帅的,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没弹过了。”
十五六岁试图装帅但没成功,池钺嘴角微微上扬:“我以前也有一把,和你这个一样。”
蒋序一下子来了精神:“你会弹吉他?”
“还行。”
“那带过来了吗?”
池钺把蒋序的数学作业翻了一页,才回答:“摔坏了。”
“哦。”蒋序有点可惜,指了指墙上的吉他。“你要弹一弹吗?”
池钺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下次。”
也是,该扰民了。蒋序点点头,两人之间刚才凝固的气氛又缓缓流动起来,他抱手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你检查完了叫我。”
池钺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继续看数学题。
蒋序本来是等对方阅卷有点无聊,打算和以前一样闭目养神。但或许是考试前这几天熬得有点太晚,几分钟后他真的有点困了,意识开始渐渐混沌,呼吸也缓慢下来。
等池钺把最后一题检查完,蒋序似乎真的快要睡着了。窗外桂花树上的知了偶尔一声悠悠的长鸣,没能把他吵醒。
池钺用笔在他裸露的小臂上点了两下,没反应。
他等了几秒,又用笔杆在对方小臂上点了两下,又移到蒋序侧脸,不急不缓地点了第一下,第二下——
第三下的时候,趴着的人飞快伸出手,一把按住了池钺握笔的那只手手背,紧紧把人握住不让他动作。
手心与手背相贴,指节与指节交错。池钺看着蒋序懒懒撑开眼皮,睫毛底下透出一点困倦的眼神,嗓子都带了点刚睡醒的鼻音。
“干嘛?”
池钺的目光从手上移到对方脸上,又移到面前的作业上。
“看完了,错了两题,解法帮你写草稿纸上了,我——”
池钺顿了顿:“我明天讲。”
蒋序清醒了一点,挣扎着爬起来:“我现在看,你现在讲呗。”
池钺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作业和笔,语气平静:“我困了。”
蒋序一怔,立刻说:“哦,那算了。”
他陪着池钺收拾好东西打开卧室门,许亭柔和蒋正华已经睡了,客厅里只有一盏壁灯亮着,昏昏暗暗。蒋序把池钺送到门口。
“我送你下去吗?”
池钺低头换鞋:“不用。”
“好吧。”蒋序没坚持,站在玄关的暖光里看着池钺推开门,和对方说了句“晚安。”
想了想又补充:“明早见。”
池钺回应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嗯”,把门关上了。
考试前一天上午,考场排班情况出来了。公告栏前面围了太多人,挤不进去。幸好班长韩濛尽职尽责,赶了个大清早全拍下来发班级群,默默补上一句“请自阅。”深藏功与名。
蒋序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跟风在“一班不能失去班长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班长我唯一的女神”此类几十条马屁里点了加一,翻回图片一看,自己果然从一考场跌到了二考场后几桌。
他退出点开最后一张,池钺果然也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位。
这倒是不意外,但他放大扫了一眼池钺前面的几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乔合一还在原来的考场,只不过从前排挪到了末尾。他大大松了口气,凑过来去看蒋序的。
“同桌你在第二是吧——”
等看清蒋序手机上的图片,他卡壳了几秒,意味声长说了一句:“啊,你在看池钺的啊。”
蒋序被点破,莫名有点心虚。他摸了摸鼻尖回头,果然和池钺的目光对上了。
他咳了一声:“你果然在最后一个。”
好经典的废话文学,乔合一憋笑憋得难受,低头假装对蒋序手机上最后一个考场的人特别感兴趣。
这一看,倒真给他看到了熟人。
“靠,你前面怎么是齐关这个傻逼啊!”

第22章 糖草莓
乔合一又认真看了看,果然又看见两个熟悉的名字,但都没有齐关这个名字排在池钺前面冲击大。他拿起手机指着座位表冲着蒋序骂骂咧咧:“这孙子怎么到最后一个考场倒数第二去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