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难逢—— by子鹿
子鹿  发于:2024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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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钺摇摇头,蒋序一脸“那不就得了”的理所当然。
“我也好久没去了,刚好。”
……刚好什么刚好,池钺拧着眉,但蒋序已经看完地图规划好了出行,说一不二率先迈开步子。
“快点,不然没有回来的地铁了!”
池钺在原地站了两秒,只能抬步跟上。
绍江是内陆城市,看不到海。不像宁城,五百米走到地铁入口,搭三号线往城南方向四十分钟,就能远远看见滨海沙滩公园,以及遥远的海岸线。
八点多了,出城外的地铁上几乎没什么人,一节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俩坐在长椅上,不远不近的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地铁在黑暗中穿行,四周寂静无声。大概是时间有点久,又刚喝了酒。蒋序刚坐了不到十分钟,困意逐渐浓重,眨眼越来越迟缓,头随着身体不自觉得轻微晃动,几次差点一头往旁边栽下去。
旁边的池钺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回原位,难得情绪外露地叹了口气,目光朝下,注视对方睡意朦胧的样子。
“回去吧。”
为了让蒋序听劝,他甚至用出了以前哄池芮芮喝药打针的语气,微微放缓了语调,一点点诱导对方,试图让他回心转意。
“明天白天我们再过来看,行不行?”
蒋序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池钺:“……”这时候反应还挺快。
蒋序望着池钺,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睫毛像是缓慢煽动的翅膀,语气倒比眼神坚定:“放心,我肯定让你看到海。”
……池钺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显露出自己很想去看海的意思了,就听见蒋序慢吞吞的又补充了一句:“你微信头像不就是海吗?”
他一下把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定定看了蒋序片刻,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对面车厢上的剩余站点。
他重新开口,语气平淡:“你还可以睡二十分钟。”
蒋序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
车厢里重新恢复安静,蒋序也就清醒了说话时的那一小段时间,等到池钺噤声了两分钟之后,他重新陷入困倦,眨眼的速度又开始慢下来,脑袋慢慢的越来越沉,眼看整个人就要完全歪倒。
这个时候,一旁的池钺往自己的右边靠近了一段距离,补上了那一尺的留白,完完全全坐在了蒋序旁边。
这样一来,蒋序无依无靠的脑袋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靠在了池钺右肩上。
困倦中蒋序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个枕头,虽然有点硌,但带着温度,还有点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桂花气味。蒋序终于满意了,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直接沉沉睡了过去。
池钺顺着他的动作放低了肩膀,等靠着自己的人不动了,才微微偏头扫了一眼。
这样的一眼只能看到蒋序的头发和隐约露出的鼻尖,蒋序的头发有点长了,池钺这一转头,下巴会蹭到身上人的发梢,有点痒。
几秒钟后,他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二十分钟后,池钺心里算着时间,在列车停靠前半分钟调整了一下坐姿,坐直了点。
他这一调整自然而然牵动了肩膀,蒋序醒了过来,微微坐直了点,从池钺肩膀上抬起头,仰起脸看旁边的人,一副神还没回来的迷茫。
池钺不看他:“到了。”
蒋序思考了一会儿,“哦”了一声,声音沙哑,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醒。
直到出了地铁站,被迎面来的海风一吹,他终于完全从睡意里醒过来。
他们走在人行道上,左手边一百米外就是海滩,但隔了很多护栏,后面是红色的海湾大桥,在夜色里灯火辉煌。不远处是人造的沙滩公园,现在快到了关门时间,已经不许人进去。
但蒋序没带着池钺往公园走,他们从景区门口路过,继续往下走了五六分钟,人行道渐渐消失,海浪声越来越大,蒋序带着池钺跨过一个半人高的隔离桩,脚下踩的已经是大大小小的乱石。
“我自己找到的,宁城最适合看海的位置,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儿吹风。”蒋序看了一眼身后的池钺,“第一次带别人来。”
大有一种恭喜你得此殊荣的意思。
池钺没有说话,抬目望去,四周都是礁石和沙地,前面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夜色里海岸线看不太清晰,浪花的白色倒是时隐时现。月亮已经升得很高,月光洒到海面,像是破碎流淌的金箔。
蒋序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了:“虽然你的头像是荧光海,但宁城只有六月偶尔有,现在看不到了。”
海风有点大,他只穿了一件校服,被吹得缩了下肩膀,声音也被吹得含糊不清:“就这么看吧。”
池钺却不去看海了,他看了蒋序好一会儿,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蒋序一愣:“你说以前?”
池钺:“我说今天。”
“……也没有不好。”蒋序说,“这不是为了带你来嘛。”
池钺不说话,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个人对视片刻,蒋序率先投降。
“好吧好吧,是有一点。”
他问:“听说你考试的时候差点和齐关打起来,被老高训了。”
他望着池钺,海风和潮声里,他声音没有自己想象中紧张,反而有一点随意:“是不是因为他说我什么了?”
池钺看着他,想着齐关说的那几个字,想着蒋序对林文然的态度和他们没有说完的那一场对话,心里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说:“不算吧,因为我没听懂。”
蒋序瞅他一眼,忽然笑了:“你怎么和童子彤刚开始的反应差不多。”
听到童子彤的名字,池钺稍微抬了下眼皮。蒋序没发觉,继续往下说。
“你上次猜错了,今天童子彤没和我表白,只是约我吃完饭一起看电影来着,我没有去。”
海浪拍在岸边,碎成沉闷的声响。这样的涛声里蒋序依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挺清晰,且坚决。
“因为齐关虽然又傻逼又爱传闲话,但其实他猜对了,我确实和林文然一样。”
蒋序对着池钺笑了一下:“我也喜欢男生。”
从童子彤说池钺和齐关起冲突的时候,蒋序就猜到应该是齐关和他说了什么,而乔合一的叙述虽然肯定有所保留,但只会佐证这种猜想,池钺肯定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只要自己不说,这种猜想就很难得到证实。从下了地铁到海边这段路一共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他其实想过很多次,自己要不要和池钺坦白自己的性取向。
但就在刚才,池钺问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忽然就下定决心了。
月光下池钺的表情淡然,眼睛像是不远处月光下的海,一片深色的暗潮,却又带着细碎的光。他看着蒋序,问:“为什么告诉我?”
语气也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蒋序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他送了口气,语气不再那么紧绷。
“虽然我一直觉得性取向这种事又不是成绩单,没必要见人就晒。但是既然总有人想要帮我向你们宣传,那不如我自己说。”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可能还因为……我觉得你是我挺重要的……朋友。”
蒋序看着池钺:“在家里我住你楼上,在学校我是你前桌。上学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咱俩扭头就能看见,都这样了,我不想你还在别人的转述里来了解我。”
“关于我,你想知道什么,我觉得我都可以自己告诉你。”
耳边都是潮声和风声,月光落在他们眼睛里,是比海小却更深沉的一片湖泊,藏着少年的心事。
直到风吹得蒋序缩了缩脖子,池钺才慢慢开口:“我想知道地铁几点停。”
蒋序:“……?”这问题有点出乎意料了。
“十点半吧。”他不确定的回答。
池钺语气平静:“还有半小时,从这走过去十分钟。再不走我们就得在这儿待一夜。”
蒋序:“……”
两人原路折返,因为是上坡,还跑了一段距离,才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城的地铁。
气喘吁吁上了车,车厢和来的时候一样空无一人。蒋序扭头去看旁边的池钺,倒是想起来了。
“来的时候我有点困。”他看向池钺,“是不是靠着你睡了会儿?”
这时候酒醒得差不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挺重吧?”
池钺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折回了刚才在海边的那个话题。
“关于你我想知道什么,你觉得都自己能告诉我。”
蒋序当时是气氛使然,现在被对方一重复,顿时理智回归,开始警觉:“……有时候也分能说和不能说。”
池钺不意外地扫他一眼:“暑假的时候你和我说你失恋了,对方也是男生。”
“……是。”
蒋序稍微坐远一点,准备在池钺问对方是谁的时候就告诉他,这就是不能说的情况。
没想到池钺只是点点头,目光从蒋序身上移开,目视前方不再开口。
作者有话说:
小池:很好奇,但是装高冷。

第29章 是不是在谈恋爱!
那天晚上接近十一点,蒋序才回到家。他那时候喝了酒,又花了快两个小时非要带池钺去海边谈心,又困又累,随便敷衍了几句许亭柔和蒋正华,倒头就睡,以至于第二天许亭柔的电话差点没把他叫醒。
直到铃声快要挂断,一只手才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抓到手机,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许亭柔质问:“十点了,还睡着呢?”
听到亲妈的声音蒋序一个激灵,迅速拿开手机清了清嗓子试图把声音调整到正常声调,才开口回答:“起了。”
刚一开口他就知道要坏事,嗓子挺疼,说句话带着明显的嘶哑,就两个字差还点没说出来。
“哎哟,这副嗓子就少骗你妈了。”许亭柔冷笑着无情拆穿他,“你微信步数还是零。”
“……”
蒋序有时候觉得他妈不该去当医生,就这侦查和预判能力,应该去当警察。
“昨天晚上喝酒了吧,能睡到现在。”许亭柔隔着电话秋后算账,“昨晚你回来的时候就想收拾你了,你爸非说等你醒了再说。”
蒋序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听训。幸好许亭柔是上班间隙打的电话,没那么长时间教训蒋序。
“行了,快点起床,再睡头更晕。厨房锅里热着饭菜,吃之前先喝一杯蜂蜜水,蜂蜜已经给你放桌子上了,自己调。”
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勺就行别放多了,用温水,厨房有。”
蒋序这时候是真有点愧疚了,乖乖回应:“知道了妈。”
等挂了电话,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疼得厉害,头也有点痛,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吹了海风。幸好月考完这个周日是不用上晚自习的,只等着周一升旗,免去了今晚的奔波。
他懒得换衣服,洗漱完穿着睡衣和拖鞋晃荡到厨房喝了一杯蜂蜜水,蒋序才觉得稍微舒缓了一点。
打开电饭煲一看,米饭和菜都是热的,但他现在没有食欲,随便吃了两口,转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试图让自己清醒。
今天天气不好,沉沉的云压过来,像是马上要飘雨。院子里桂花快要落光了,常春藤倒是依旧鲜活。
开学以后他就没什么时间来管他的常春藤了,幸好植物生命力实在茂盛,蒋正华又在阳台绑了几根纤细的竹竿做了一个小小的花架,用来安放那些新长出来无处安放的藤蔓。
用蒋正华的话说,这样一来就不会再肆无忌惮的往楼下去了,有利于维护邻里关系的和谐。
想到楼下,蒋序又想到了昨晚自己在海边和池钺说的那些话。
昨天他喝了酒,心情又不太好,总觉得因为自己的事给身边的人带来了麻烦,尤其是刚转学来池钺。于是干脆说明白,有点破罐破摔的感觉。
但现在一清醒,又有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得对不对了。
说到底喜欢同性这种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乔合一不介意是因为自己和他太熟了,而池钺,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比刚开始时算得上是熟稔,但池钺会不会介意,蒋序心里并没有底。
喝酒果然误事,他有些心虚地探出头往楼下看一眼,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阳台的三分之一。他又去看池钺的房间,窗户开着,隐约能看到书桌。
他看了一会儿,惊觉自己这样实在有点像偷窥,迅速缩回脑袋。犹豫了一下干脆拿出手机点开“楼下”的聊天栏,单刀直入问:起床没?
两分钟后,那边回:起了。
蒋序问:这么早?
楼下:陪池芮芮写作业。
要是池钺自己的作业,蒋序还能问几句写到哪了要不要一起写。但宁二中还算知道牲口也得休息的道理,月考完这个周日一般是没有家庭作业的。蒋序也不知道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是什么水平,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聊。
蒋序:哦,难不难?
池钺没有回复,片刻之后,拍了张照片给蒋序发过来。蒋序一看,刚开始学拼音。
他干巴巴地回复:看起来还行。
他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池钺对自己的态度,但天一上来就聊得太死,很难继续下去。
他还在这头想新话题,那边却显示正在输入中。
楼下:刚起床?
蒋序一惊:你怎么知道?
楼下:你只走了30步。
……蒋序红着耳朵默默切到微信运动把自己的动态关闭,又切回和池钺的聊天栏,却忘了问对方为什么会特意去看自己的步数。
许亭柔是为了抓蒋序赖床的证据,那池钺又是为什么会在陪自己妹妹写作业的时候,特意去看一眼楼上的人有没有起床呢。
蒋序没想到这儿,他只想着现在已经十点半,池钺估计两三个小时前就起床了,他有点羞愧,为自己的懈怠找了个理由。
蒋序:我头疼,嗓子也疼,好像生病了。
聊天栏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过来: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吹风?
蒋序哪知道,胡乱回复:都有点吧。
这次那头彻底安静了,蒋序趴在阳台栏杆上等了一会儿,有点怀疑池钺是看穿自己在找话题,不想回复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解尴尬,门口传来了两下敲门声,沉闷却清晰。
蒋序忽然有了预感,脑子里嗡一下,现在不疼了,只觉得有点晕。
他晕头转向地走过去,糊里糊涂地开了门,池钺站在门口,黑T黑裤,瞳仁也是沉沉的黑色,正看着蒋序。
刚才尬聊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蒋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怔怔看着对方忘了言语。
池钺目光落在蒋序脸上,认认真真看了几秒,抬手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的手有点凉,蒋序缩了下肩膀,直愣愣地看着池钺,眼神清亮,像是什么小猫或者小狗。
池钺收回手:“没发烧。”
“……嗯。”
没发烧,但蒋序现在头是真的有点晕了。池钺问:“叔叔阿姨不在家?”
蒋序回答:“上班去了。”
池钺继续问:“家里有感冒药吗?”
“……可能有吧。”蒋序想了想,“但我不知道放哪儿了。”
他穿着软绵绵的蓝色睡衣,很贴身。头发有些凌乱,浑身上下透露着茫然的样子。
“我家有。”池钺语气淡淡,“去换衣服。”
蒋序:“……哦。”
他回到房间才反应过来,飞快翻出一套衣服换上,窜出去之前又折回来,抄起书桌上的小镜子照了一眼,理了理头发,又冲出房间。
池钺还在门口等他,蒋序走过去锁上门,和他一起下楼。
这是他第一次来池钺家里,池芮芮还在客厅的小书桌前写作业,见到蒋序进来,开开心心地冲着他大声打招呼。
“蒋序哥哥好!”
蒋序揉揉她的脑袋:“芮芮好。”
他看了一眼池芮芮作业,就是刚才池钺拍给他的拼音。
“作业多不多?”
“不多,我要写完啦。”
他们俩在这儿聊天,池钺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找到药箱,又进厨房接了小半杯水,撕开两包冲剂兑好,递给蒋序。
蒋序接过来喝了一口,不苦,反而有点甜。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药:小儿清热颗粒。
“……”
他默默把药喝完,旁边的池芮芮一脸忧心:“蒋序哥哥,你生病了吗?”
“一点点。”蒋序说。“吃了药就好。”
池芮芮看起来安心了一点,池钺点点她的抄了一半的拼音本:“别聊了,写你的作业。”
蒋序对池芮芮吐吐舌头,转头打量池钺的家。
家具不多,大多应该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他以前见过。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客厅茶几上放了一盆吊篮,阳台没养植物,晒着池钺的校服。
他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了池钺身上。
“你上午在干嘛?”
“刷题。”
“刷题?”蒋序一愣,“刚考完试刷题?”
“要在学期里多练几遍。”池钺淡淡道,“因为假期会没有时间。”
蒋序下意识想问你假期要去干什么,忽地想起来池芮芮说过池钺假期要去打工,给她攒钱做手术。
第一次月考刚过,池钺已经要为暑假打工做准备了。蒋序嘴唇抿了抿,问:“刷什么,数学?”
“都有。”池钺顿了一下,“你要看看吗?”
见蒋序点头,他走到卧室前推开虚掩的门,带蒋序进去。
比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的蒋序的房间,池钺这儿明显空荡许多,除了床和衣柜,就只有窗前的桌椅。桌子上摊着几本练习册,正在写的是一本英语卷,一红一黑两支笔。书桌左上角扔了一个打火机和大半包烟。
蒋序愣住,脱口而出:“你抽烟吗?”
池钺也看见了,率先一步拉开书桌抽屉把烟和打火机扔进去,回答时难得慢了几秒。
“……偶尔。”
池钺关上抽屉回头看他,“在绍江买的。”
这么久了,的确是偶尔。蒋序又不是风纪委员,何况这是在人家家里。但他还是忍不住规劝对方:“这么早抽烟不好,影响身体发育。”
说完看看对方的个头,又觉得有点站不住脚。池钺扫他一眼,只答:“知道了。”
反反正无聊,蒋序看了一眼池钺刚写了一半的试卷,说:“要不我也把练习册拿下来和你一起写。”
池钺没有反对,蒋序上楼拿了书,转头就看见墙上挂着的吉他。
他想起来上次池钺说过他会弹吉他,但那天晚上太晚了没弹成。
蒋序把吉他取下来,从书架上找出八百年没打过照面的拨片,又去厨房冰箱翻了两盒许亭柔切好的的水果,又拿了三根老冰棍。
等他回到楼下,池钺看他满怀的东西,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看着蒋序:“你搬家?”
蒋序理直气壮:“我做作业喜欢劳逸结合。”
蒋序把水果放一盒给池芮芮,又帮她撕开冰棍包装。剩下的连同吉他一起拿进了池钺的卧室。
他把吉他放在床边,见池钺看过去,他提醒对方:“上次你答应要弹来着。”
池钺不置可否,从客厅里拿了把椅子给蒋序,又让出半张书桌。
池芮芮在客厅写作业,他们俩在池钺的卧室刷题。卧室的门开着,方便小丫头有事喊人。
两个人埋头刷题,时间静悄悄的流淌过去,一张卷子写完,打断他们的是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蒋序一抬头,外面已经落了雨,楼前的桂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整个世界水雾蒙蒙,有凉风吹进来,吹得蒋序手臂上冒了点鸡皮疙瘩。
第一场秋雨来了。
旁边的池钺伸出手,关小一点窗户。
外面的池芮芮此时探进头,小声问池钺:“我写完了,可以看一会儿动画片吗?”
池钺回答“四十分钟。”
池芮芮高高兴兴去看电视,蒋序也不想做了,把笔一扔:“歇会儿。”
吉他还静静地躺在旁边,蒋序看了一眼,转头问池钺:“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池钺答:“小学。”
那也挺久了,蒋序想,小学就能让池钺去学吉他,他小时候家里条件应该也算不错,只是后来有了变故。
他从兜里掏出拨片放在手心,摊开手递过去,鼓动对方:“弹一首?”
池钺抬眼看他,蒋序翻旧账:“你上次说的下次。”
池钺终于接过拨片,离开书桌坐在床沿,把吉他半抱在怀里,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蒋序在旁边望着,这个场景已经开始动人。
池钺抬眸看他:“听什么?”
蒋序愣愣的:“都行。”
窗外细雨沥沥,雨声里池钺不再说话,用黑色的拨片拨下第一个音,流畅的旋律从他手下淌出来。
这个旋律挺熟悉,蒋序听了一会儿,听出来了,是《千千阙歌》。
蒋正华喜欢这首歌,蒋序也跟着老听。池钺弹得很纯熟,副歌时蒋序甚至能跟着在心里唱上几句。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一首歌弹完,蒋序由衷赞叹:“真厉害,我已经忘光了。”
池钺笑了一下,开始弹第二首。
这首蒋序就没听过了,窗外的雨声隔断一切,让这个房间像是小小的独立世界,只剩下池钺的琴声。
蒋序看吉他,不由自主去看池钺拨动琴弦的手,看他小臂上隐约的青筋,看他嘴唇,鼻尖,垂下来的睫毛。
他屏住呼吸,觉得昨晚醉酒的感觉又回来了,立刻移开目光。
一首歌完,他轻声问:“这是什么歌?”
池钺看他:“没听过?”
蒋序摇头。
池钺还没回答,蒋序的手机先声夺人,乔合一的微信电话在屏幕闪烁。
小空间被打破,蒋序憋着一口气,却不知道气从何来,接通电话就对着乔合一发。
“有事吗?”
那头乔合一鬼鬼祟祟,声音压得像做贼:“你在家吗?”
“啊。”
“你爸妈不在吧?”
“不在。”蒋序莫名其妙,第一次和乔合一打电话需要把声音调大两格。
“干嘛?”
乔合一听到头两个字,立刻有了底气,大喝一声:“蒋序同学,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
蒋序:“?”
他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乔合一 一改之前做贼气氛,嗓门洪亮,中气十足,活生生喊出了柯南登场,警察断案,意图让所有黑暗无处遁形的正义感。
“你是不是在和池钺在谈恋爱?!”
蒋序:“……!!!”
什么东西!!!
他像是受了惊吓的猫炸了毛,窜起来就把电话给挂了,速度之快差点把手机丢出去,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盯着池钺。
他听见了吗?!
不会吧,我刚才没开扩音!
……还用开扩音吗,乔合一那嗓门都能去唱戏了!
他没听见吧?!
相较于蒋序的紧张,池钺看着他,眼神波澜不惊,先回答了刚才蒋序的那个还没有回答的问题。
“《一生所爱》。”

第30章 正常人的生活
此时的蒋序还被乔合一吓得没缓过神,脑子正是停滞状态,听到这话彻底死机,条件反射问:“爱谁?”
池钺:“……”
他看着蒋序,眉毛微微一扬,似笑非笑,蒋序终于开始重启,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歌名。
……很好,现在就是很想死。
就在蒋序低头找池钺房间有没有哪条缝适合自己钻进去的时候,池芮芮救星降临,从门口伸进一个小脑袋。她眼神短暂从客厅电视上移开,冲着池钺说:“哥,我饿了。”
池芮芮嘴上叫着哥,心里还全是动画片,说完就窜了出去。池钺放下吉他和拨片,对着蒋序问:“吃什么?”
蒋序还没从刚才的尴尬里脱离出来,脑子和语气一起发飘:“……都行。”
池钺看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蒋序独自一人在池钺的卧室里如坐针毡,反复回忆刚才乔合一的电话,来猜测池钺到底有没有听到通话的内容。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的话,池钺会那么镇定地问自己吃什么吗?
……也不一定,或许他听见了,只是觉得尴尬,装作没听见。
这时候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在微信上发来一个“?”
乔合一:什么意思,被我揭穿就挂电话?
乔合一:被我的神机妙算吓到了?
乔合一:不会是你爸妈回来了吧?
蒋序实在不想搭理乔合一,但对面看起来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他深吸一口气,回复:被你的奇思妙想吓到了。
不止是自己,估计还有池钺。
乔合一摸不着头脑:我猜错了?
蒋序不想再理他,出了卧室,池芮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凑过去一看,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池芮芮看得津津有味,拍拍沙发让蒋序一起。蒋序却已经过了看抓羊的年纪,一心二用,留神着厨房里的池钺。
他现在百爪挠心,实在想知道池钺到底有没有听见乔合一那通电话,如果听见了,心里又怎么想。等到香味慢慢飘进客厅,他终于忍不住往厨房那去。
池钺背对着他们,蒸锅里的鸡蛋羹已经微微凝固,他把腌好的虾仁放进去,盖上盖子压住翻腾的热气,回头看见厨房门口的蒋序。
他开口道:“三分钟。”
他以为蒋序饿了。
蒋序也没有心思解释,胡乱点点头。回头确认了池芮芮在认真看电视,他清了清嗓子,开口。
“刚才乔合一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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