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埋头去看那张数学试卷,盯了十分钟终于放弃,手肘拐了一下旁边的乔合一。
“这两题,你看懂没?”
乔合一一脸震惊:“你居然会主动问数学题?”
说完还没等蒋序说话,他又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震惊之色一点没减:“而且还是问我?”
“当我没说。”蒋序木然收回手,又用试卷点了点前面的韩濛。
“班长,这两题你看懂了吗?”
韩濛回头给他展示了一下两个鲜艳的叉,表情比蒋序还无奈:“早上对的答案不一样,我还想相信自己一回呢,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蒋序默默收回手,环顾了一圈,冬陶正在和人聊得热火朝天。
他收回目光,继续去看题。
这一看就看到了吃完晚饭,离晚自习还有一小时,乔合一叫他去打球。
蒋序总觉得今晚数学晚自习就是自己的末日,有气无力答:“不去了,我回教室睡会儿。”
告别完一群人,蒋序独自走到教学楼下,想了想脚下又打了个转儿,直奔便利店买了两瓶青苹果味的芬达。
离晚自习上课的时间还长,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球场,大多数人都在外面吹着风背书,教室里几乎没人。
只有池钺坐在位置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蒋序在门口看了几秒才迟疑着走进去,坐回自己的位置,还不忘偷瞄一眼池钺正在写什么。
哦,地理练习册。
他拿出昨晚的数学作业,又开始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两道题。
盯了几分钟无果,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池钺。
这时候夕阳正下山,余晖斜斜笼罩着半个教室,照得池钺发梢微微金黄。他校服外套的拉链是敞开的,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他衣服鼓动又落下。
蒋序继续看数学题,看了五分钟无果,又回头看一眼池钺地理写完没……
第三次回头的时候,池钺突然停下笔抬头,和蒋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池钺取下一只耳机,语气淡淡:“有事就说。”
蒋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我就是想问你——”
他停了一下,拿起一瓶芬达飞快递了过去:“你喝饮料吗?”
蒋序买的芬达还是冰过的,瓶身上一层薄薄的水汽,绿色的瓶子被夕阳光线一照,斑驳的同色光影落在蒋序手上。
几秒钟后,池钺接了过去。
汽水拧开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池钺喝了一小口就合上。
“然后呢?”
“然后为了感谢我给你带饮料。”蒋序看他喝了,拿着草稿纸和作业心安理得转过来往池钺桌子上一放,挪动凳子凑近了点。
“给我讲讲这两道题。”
池钺毫不意外,面不改色地把蒋序的草稿纸拉近一点。
“从哪里开始看不懂?”
“从题目。”
“……”池钺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垂目从头开始一步一步给蒋序解题。
蒋序这才发现,池钺虽然冷淡,但做老师非常合格。讲题细致且有条理,还懂得察言观色。每次蒋序一皱眉,他就会跳回上一步重新再讲一遍。
就这样把两道题讲完,蒋序终于弄明白了。
“……所以函数在点x等于0时取得极值。”
池钺笔尖停在答案上,看着眼前人,含义再明显不过:听懂了没?
“懂了。”蒋序点点头,再看池钺时有了些许敬佩,觉得乔合一上午对这人的评价不无道理。
“谢了。”
池钺松开压在蒋序草稿纸上的手,忽然问:“你在班上排名一般多少?”
“班级前十,年级前三十,上学期考砸了是五十。”蒋序目光和思绪还停在题上,“怎么了?”
池钺淡淡答:“看数学不像。”
“……”蒋序有点想骂人,又想到人家刚给自己讲完题,硬邦邦地回答:“我英语和文综没出过年级前五。”
“哦。”池钺心里有点意外,但没表现出来,“数学拉的分还挺多。”
……蒋序心说你还是高冷着吧,免得一说话就让人想揍你。刚才的感激几句话间七零八落,他果断抽回自己试卷和稿纸。
“你忙吧我再看看。”
和话音一起响起的是笔落地的声音,他往回收东西的速度太急,自己的笔不小心从桌上掉了下去,摔摔滚滚停到了池钺凳子旁边。
两人大眼瞪小眼,蒋序木着脸没动弹:“谢谢。”
池钺:“……”
他俯下身捡起笔,起身时蒋序正在穿校服外套。
天色暗了,吹着风有些凉。蒋序飞快套好衣服,抬眼池钺已经把笔捡起来了。
池钺扫了他一眼,衣服穿得太急,右边的校服衣领被翻折进了脖子一小截。
他随手抽了张纸把笔擦了擦,顺口提醒道:“衣领。”
蒋序没听清:“什么?”
池钺皱了皱眉,懒得再开口,顺手把笔伸过去,一头握在手里,一头轻轻挑起蒋序脖子里翻折的衣领,把它挑了出来。
蒋序瞬间愣住了。
这个过程很短,只有几秒钟,但蒋序还是感受到了笔端不小心碰到自己脖子,有些凉。衣领划过肌肤,还有一点痒。
池钺做完才觉得隐约有些不妥,自己帮池芮芮整理衣服整理习惯了。他飞快收回手,看了一眼明显呆愣的蒋序。
池钺短促说了句:“伸手。”
蒋序还没缓过神,下意识把手伸了出来。
池钺把笔放回他的手里,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地理作业。
蒋序也回过神,默默转过身坐好。
果然,晚自习李老头冲进教室开始风风火火讲试卷,讲到第八题的时候才停下来喘口气。
“这题我出的时候感觉有点难,没想到我们班很多人做出来了嘛。特别是以前一些一遇到难题就跳过,好像等着我帮他做的同学。”
蒋序默默低头,不和讲台上的小老头对视。
“所以说,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呢?”
老李喂完鸡汤,对着这边豪迈一招手:“来,蒋序,讲讲你的解题思路。”
蒋序心想:我就知道。
他站起来,把刚从池钺那学会的东西一点不落地讲完,老李听得频频点头,眼神里都有了“你终于开窍了”的感慨。
“你看看,这不是会做嘛!同学们,蒋序都能学会,抓紧时间学,总能学会的!”
典型例子蒋序同学麻木坐下,隐约听见后面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
今天作业完成得好,老李趁热打铁又布置了八道题,减免了两道,还大发慈悲没占用第二节晚自习。
等到放学,乔合一照例问句蒋序:“骑车?”
蒋序回答:“走路来的。”
“啊?”乔合一愣住又明白过来,“哦,早上和你爸来的,晚上自己回去。”
蒋序胡乱点点头,乔合一背起书包:“那我先走了。”
池钺已经收拾好了,等蒋序背起书包,两人一起混在人流中走出学校。
一走到早上买油条的地方,人就少了。早点店已经关门了,巷子里没有太阳能路灯,只有每隔十米一个老式路灯。灯泡裸露在外,是昏黄的颜色,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盏落日,把两个人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一路上太安静,有点尴尬,蒋序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蒋序&池钺:“你——”
两人一起出声,又一起停住。蒋序看了一眼池钺,示意对方先说。
几秒钟后,池钺先开口把话说完。
“你明天不用等我了,我自己走。”
蒋序有点懵,脚步停了一下,又追上去反问一句:“为什么?”
他甚至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没得罪他啊,总不能是给自己讲题讲生气了吧。
路灯从头上倾泻下来,池钺的侧脸浸在昏黄的光里,看不清什么表情,听语气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认识路了。”池钺说。
“……合着我今天就是用来给你认路的呗。”感觉自己是工具人的蒋序深吸一口气,“你觉不觉得自己说话挺欠揍的。”
池钺毫无负担地点头:“挺多人都这么说。”
见蒋序瞪着自己,池钺不得不补充了一句:“你爸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要一个人走。”
“……虽然是我爸让我和你一起上学,到现在跟他没关系。”蒋序皱起眉头,非得和池钺掰扯一下因果关系。
“今天我特意等你一起上学放学,结果现在还没到家呢,你跟我说认识路了就不需要我了,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蒋序语气挺严肃,跟在对池钺进行品德教育似的,池钺顿了几秒,有点忍不住想笑。
他点点头:“听起来是有点。”
蒋序看出来了:“严肃点,好好说话。”
池钺沉默了片刻,反问蒋序:“你平时不是骑车吗?”
“是啊。”
蒋序回答完,突然福至心灵,有了某种猜想。
他加快两步走到前面,反身慢慢倒退着走,盯着池钺观察对方的表情:“你怕走路耽误我时间啊?”
池钺目光略过他落在前方,语气很淡然:“我习惯一个人走。”
好一个独立于世外的高冷酷哥。
蒋序将信将疑,还想说什么,池钺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他手臂,把他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
蒋序没防备,惯性往池钺身前靠近了一步,停在了对方身前,差点撞人身上。
他又闻到了对方衣服上若隐若现的味道,像是某种干净的白皂香,带着淡淡的苦涩和清爽。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有点想问问池钺用什么洗衣服。
池钺往后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眉收回目光看向蒋序。
“好好走路。”
蒋序一回头,路上不知道被谁扔了个空掉的啤酒瓶,蒋序一路倒退没注意脚下,差点踩滑。
蒋序有些尴尬,把刚才的胡思乱想抛在脑后,重新回到池钺旁边,看着对方把酒瓶踢到路的边缘。
他踌躇了一下,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我平时走路骑车都行,反正就是早起十分钟的事。初中我就老从这走,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认识陈姨的。”
池钺反应了一下,蒋序说的应该是那个早点摊的阿姨。
最终他说:“随便你。”
这话说得有点无情,蒋序语气也有点降下来了:“也随便你,你明天走路打车坐公交都行,反正我就要走这条路。”
他这话有点较劲的成分,池钺听出来了,不再说话。两人一直沉默到进了小区上了楼梯,二楼楼道口分道扬镳。
蒋序闷头上了三楼,没和池钺说再见。
池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才拿出钥匙开门,刚拧了两圈,门从里面打开了。
徐婵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招呼他:“回来啦。”
“嗯。”池钺收回钥匙进屋换鞋,沙发上池芮芮穿着小鸭子睡衣正在吃一小块蛋糕,见到他很高兴地直起身,喊了一句“哥哥!”
池钺应了一声,轻声道:“怎么还没睡?”
“刚让她喝完药,马上就睡了。”徐婵笑着说,“今天打扫的户主刚搬家,订了个蛋糕非要切我一份,我给你和芮芮一人带了一块,你的在餐桌上。”
池钺不喜欢吃奶油,但他没说话,放下书包去卫生间洗了手,又回到餐桌前吃那块草莓蛋糕。
马上睡觉,徐婵只许池芮芮吃了三分之一,哄着人去刷牙,池芮芮有点不开心,还是乖乖去洗漱,临睡前还特意到餐桌前和池钺说了晚安。
池钺掐了下小丫头的脸,让她去睡觉。
餐厅只剩下了徐婵和池钺。
徐婵坐在池钺桌前,看着自己低头吃东西的儿子,温声问:“刚开学,能适应吗,同学和老师怎么样?”
“挺好。”
“那就好。”
徐婵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池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回答:“已经好了。”
徐婵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说完这两句,她很长时间没再开口,却也没离开,池钺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一颗心缓缓往下沉。
终于,徐婵开口:“今天……你何叔叔给我打了电话。”
心沉到了底,池钺放下叉子,直视自己的母亲。客厅里安静得如同外面茫茫的黑夜,池钺语气平静得像深潭。
“哪个何叔叔?”
“就是你爸之前的朋友,经常找他喝……吃饭那个。”
徐婵对上池钺的目光,有些慌张的移开,好久以后才又转回来。
“我听你的把你爸爸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了,他可能找不到我们吧,就请人家打了个电话给我……”
池钺点点头:“说什么了?”
徐婵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有点愧疚,却不知道是对谁。
“说你爸爸出院了,回家找不到我们,问我们去哪了……”
看到池钺的眼神,徐婵连忙补充:“我没告诉他,按照你说的,就跟他说分居准备离婚。可你爸爸说,他要是找不到我就报警,反正住院记录还在……”
池钺冷笑了一声。
徐婵抿抿嘴:“我担心他会不会真的报警,到时候万一……”
池钺打断徐婵,语气冰冷森然:“告诉池学良,让他报。”
徐婵抬头看自己儿子,对方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初进门时的平和,冷得像是有一层冰。察觉到徐婵在看自己,他微微一抬眼,冷冷重复。
“让他报警,我无所谓。我给了他两酒瓶,他给了我一刀,到时候我和他一起去坐牢。”
“不要说这种话!”
徐婵有些激动地反驳完,眼镜先一步红了。她深深喘了两口气,又放低了声音:“到底……他还是你爸爸,你小的时候他对你……”
“我小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但我不记得了。”池钺打断她。“我只记得他喝酒,打人,砸东西。你、我、池芮芮每天晚上都要因为害怕他喝醉了突然发疯不敢睡觉。”
他顿了顿,接着说:“哦,我还记得你还在生病,他发酒疯要杀了你和我,吓得池芮芮高烧惊厥。那两天我办法没去上学,班主任来家访的时候他拿着菜刀让人家滚。”
他的语气冷淡且平静,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复述。徐婵却听得有些崩溃,捂住了脸,肩膀微微抖动。
“妈妈对不起你们……真的……妈妈对不起你们……”
池钺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抽了两张餐桌上的纸,起身绕过桌子递给徐婵。
徐婵接过纸擦眼泪,她的手机还放在餐桌上。池钺拿起来点开通话记录,扫了一眼那个来自绍江的号码,又把手机放回原位。
他安静的站在徐婵旁边,像一棵树,或是代表守护的雕像。等到对方情绪稍微平静了点,池钺重新开口,语气温和了不少。
“以后所有绍江的电话都不要接,不要告诉他们住址,不行就换个电话。”
屋子里回荡着徐婵隐忍得哭声,池钺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带了一点失望,甚至是不易察觉地祈求。
“这次别再原谅他了,求你了,妈。”
等徐婵稳定住情绪回屋睡觉,池钺才拎着书包回到房间。
这时候已经接近12点,他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先拿出了手机把刚才记住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带着浓重的睡意,明显是被吵醒的,估计还没反应过来打电话的是谁。
池钺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没说抱歉,甚至省略了你好,直接自报家门。
“我是池钺。转告池学良,要报警就报,到时候都是故意伤害罪,量刑我和他估计差不多。我不怕坐牢,他最好也别怕。”
说完没等对方回话,池钺接着说:“还有你和他那群朋友,帮着池学良骚扰我妈之前先考虑考虑是不是想和他一样去医院躺一个月。”
对面说了两句什么,池钺冷笑一声:“不信你们就试试。还有,告诉池学良。他当时一刀没能弄死我真的挺可惜的,就跟我没弄死他一样。”
说完不管对面什么反应,直接挂掉了电话。
或许是被池钺吓到了,对面居然没有再打过来。
窗户早上被池钺开着通风,夜里传来清晰的蝉鸣。桂花隐约的香气传过来,池钺却看不见院子里的桂花树,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忽然想,没意思。
什么四百公里外的新生,什么拥抱新生活,什么离开一些人遇到一些人,都是扯淡。
垃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恶心你一下,提醒你一些想起来就想吐的人和事,甩都甩不掉。
作业一个晚自习是做不完的,还剩下一些。但他没有再去动。关了灯又拉上窗帘,在黑暗中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这个时候,书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池钺翻了个身没管它。
手机又震动了第二下。
他睁开眼,伸手把它拿过来解锁。
JX-:?
JX-:你作业写完了?现在关灯?
池钺:“……”
他猛地起身,一把掀开窗帘,外面只有浓郁的夜色。这是二楼,没有人,更没有摄像头。
他把窗帘重新拉上,低头打字:你怎么知道?
蒋序回得挺快:我在阳台上吹风看见了。
……池钺明白了。
池钺的房间在客厅的右侧,窗户与阳台同一个方向。楼上站在阳台,的确很容易看见他房间的灯有没有亮。
那边蒋序估计真的挺震惊,转眼又来了两条消息。
JX-:数学和英语也写完了?
JX-:你打字机?
回家路上这个人还和自己较劲呢,这时候好像又消气了。池钺盯着绿色常青藤头像,忍不住想这人真的会有和人真正生气的时候吗,会是什么样子?
那头蒋序还在等自己的回答,池钺收敛心绪,慢慢打字回复。
楼下:没有,不写了。
蒋序震惊了,他还没见过敢同时不写周姐和李老头作业的猛士,立刻打字问候。
JX-:疯了?
JX-:你一个人都不够他俩大卸八块的。
隔了很久之后,池钺才回复。
楼下:嗯。
JX-:?
楼下:今晚不想写。
楼下:还有事吗?
蒋序愣了一下,没有接着追问。
虽然对方还是和平时一样话少且冷淡,但从早早关灯与不想写作业这样的举动里,蒋序隐约感觉到对方估计心情不好。
逃避现实的方法基本就是闷头睡觉,蒋序有时候考砸了也这样——当然刚开学两天的池钺还没有机会考砸。
所以对方应该是遇到其他事了,至少是不开心的。
而楼下的池钺拿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没有再收到回复。
他躺回被子里,想要把手机放回桌子上,刚碰到桌子,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JX-:哦,我正在做,明早心情好的话借你抄一抄。
刚才所有恶心、愤怒、失望的情绪消失殆尽,夜风好像跟着这几条微信吹进了池钺脑子里,驱散了所有其他思绪,只剩下了蒋序的消息。
池钺盯着聊天框不知道怎么回复,片刻之后,蒋序又追发一条,更正不严谨处。
JX-:我是说英语,数学自己做。
作者有话说:
想知道小蒋同学真正生气的样子,没关系小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无慈悲)
第15章 桂花香
第二天一早蒋序睡过了头,睁眼时一看闹钟早过了六点半。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慌慌乱乱穿衣服。
“完了完了。”他套上校服冲进洗手间,刷着牙还冲着外面准备早点的蒋正华喊:“怎么不叫我啊!”
蒋正华看了眼时间,蒋序平时骑车上学就这个点起,他有点莫名其妙:“这不还早呢,要是来不及我开车送你。”
蒋序立刻回答:“不要。”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刚和人呛声一定要走那条路,又掩耳盗铃似的补充:“我最近喜欢走路。”
许亭柔刚起床,听话听了个半截:“什么走路,当时你上高中死活不和你爸一起坐车,非得买个自行车,刚骑一年又三分钟热度了?”
蒋正华给蒋序倒了杯牛奶,帮他说话:“骑车不安全,走路锻炼身体。”
大清早又忙又乱还被亲妈冤枉,蒋序冲出来几大口喝完了牛奶,看一眼玄关的钟,已经五十开外。他火速换了鞋对着两人一挥手。
“走了走了!”
出了门两步一跨,等跳到二楼,楼道里空空荡荡,别说没有人等,连灯感应灯都没亮。
蒋序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这人还真自己走了?
这什么人啊!
他一肚子怨气,犹豫着转身想上楼去拿挂在玄关的自行车钥匙,又觉得自己昨天说的话不能打脸。
一犹豫又是几秒钟流过,他只得加快速度飞奔下楼。
冲出单元楼,门口晨光熹微,桂花树又落了一地花没人捡,穿着校服的人站在树下花中,正皱着眉看向单元楼门口。
看到蒋序,他的眉间明显松了松,又飞快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蒋序愣住了,慢慢走近对方桂花和阳光的香气里。
“你在等我啊。”
池钺没回答,只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了。”
“我靠。”蒋序一个激灵,今天是周芝白的早自习,敢在她的课迟到约等于杀头大罪,而蒋序作为课代表罪加一等。
他一把拽住池钺的手腕:“那还不快跑!”
还是昨天的方向,昨天的小巷。宁城的清晨有露水的冷气,满城的香樟树翠绿压顶,在看不见的道路尽头无限绵延。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混入两个穿着校服狂奔的少年并不违和。
跑到昨晚差点被酒瓶绊倒的地方,蒋序速慢了下来,松开池钺气喘吁吁地摆摆手。
“几点了。”
池钺也有些喘,缓了一会儿回答:“七点十分。”
“十分钟够了。”蒋序直起腰,尽力把气喘匀。“走一走。”
巷子口的香樟树和早点摊依旧,陈姨依旧穿着红色围裙招呼他俩吃东西,蒋序回头看了一眼池钺。
池钺会意,回答:“吃过了。”
于是蒋序冲阿姨挥挥手,很熟稔地回话:“吃过了陈姨,明天再来!”
已经能看见学校,蒋序也不着急了,两人不再跑,只是走快了点。旁边的人估计跑热了,拉开校服,露出里面同色的翻领衫。
蒋序这才想起来问:“你今天怎么在楼下等我啊?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真自己走了。
池钺平视前方,衣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露出喉结。
他说出了蒋序原本想说的话:“我以为你走了。”
“我?”蒋序一头雾水,又紧接着想明白了。自己昨天说了随便他,听起来确实是有点像要和池钺分道扬镳的意思。
他紧接着又有问题冒出来,有点震惊地说:“你以为我走了你还等我?”
池钺似乎被说中了,飞快看他一眼:“不确定——就等了十分钟。”
意思是池钺也不知道自己单纯是迟了还是走了,所以在楼道没等到自己,又在楼下等了十分钟。
蒋序呆住了,突然觉得自己这次睡过头确实是罪大恶极。不自觉道:“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见池钺等着自己的话,匆忙接了一句:“你怎么不发消息问我啊?”
池钺似乎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语气很平淡:“你下来的时候我准备走了。”
蒋序嘴上说着“嗯嗯嗯”,心里想着鬼才信。又揶揄对方:“你不是要一个人走吗?”
池钺扫他一眼,似乎懒得搭理他的问题。但蒋序追着不放:“怎么,早上发现自己还是不记得路,还得等我?”
“……”
已经进学校了,池钺忍无可忍,回他:“等着抄你的英语作业。”
蒋序笑嘻嘻地:“好说好说。”
说完又认真了点,叮嘱他:“我今天睡过了,以后你出门发个消息提醒我呗。”
“不用了。”池钺冷冷怼他,“早上发现自己已经记得路了。”
这是拿对方刚才的揶揄回怼呢,蒋序心情好,才不和他斗气:“行了,是我不记得了行了吧,你带带我。”
池钺不说话了。
两人刚坐下,早自习预备铃响了,周芝白和他们前后脚进了教室,叫所有人把听力专题训练拿出来。
“趁着早上清醒把听力训练做了。”她双手撑在讲台上,抬抬下巴示意蒋序。“课代表,听力听完把作业收了。”
蒋序:“……”
顶着周芝白的目光,蒋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趁着周芝白开电脑准备放听力的时候抽出英语作业往后面一传。
池钺正在看英语听力题,一本练习册就突然传到了自己桌子上,蒋序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压低了声音催促。
“你快点抄,我最后收。”
池钺:“……”
他哭笑不得,接过蒋序的作业。
等到听完听力开始收作业,蒋序磨磨蹭蹭,从进班的位置开始收,最后收到池钺时还小声问:“你抄完没?”
“没有。”池钺说。
蒋序瞪大了眼睛,有点急了:“那怎么办,要不我和周姐说你没带——不行,她肯定让你马上。”
“算了,我第一节课下了再交过去,就说我收忘了。”
池钺安安静静听完蒋序出谋划策,才把自己的作业和蒋序的一起放在一叠作业最上面。
“今早提前一小时起床做完了。”
“……”
蒋序抽出池钺的作业翻开,果然已经写完了,批注和勾画有条不紊,一看就不是赶出来的。
“耍我是吧。”他皱眉盯着池钺,“以后都别想抄我作业。”
这种威胁台小儿科,池钺答:“知道了,课代表。”
蒋序又气了两节课,但晚上放学,还是两个人一起走回家。
放学前乔合一还是问了蒋序怎么回去,蒋序想了想干脆告诉他,自己这两天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