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难逢—— by子鹿
子鹿  发于:2024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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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生一激动,二十来个字能带两个成语,楚瑾抱着证书,脸上止不住地笑,嘴上还要嫌弃。
“得了吧,你刚才唱歌能有这么大声分数还得高点。”
乔合一反驳:“你要是把我同桌放第一排正中央,没准分数还能高点——我同桌今晚紧张得都没跑调,差点把我感动哭了。”
一群人的哄笑声中,蒋序没好气地踹了乔合一一脚,乔合一半真半假嚎了两声,又突发奇想:“为了庆祝这一演艺界盛事,要不咱们去吃烧烤吧,有没有要去的?”
此话一出,有几个人立刻积极响应,还有人提出反对,理由是累得半死,早点回家睡觉胜过十顿烧烤。
纷乱中蒋序没有出声,回头去找池钺的身影。
池钺走在最后面,和他们一起出了大礼堂便慢了下来,撞上蒋序的目光,他指了指自己背着的吉他。
“我先去还吉他。”
吉他是音乐教室借的,得还回去。蒋序立刻说:“我和你一起。”
池钺没有反对。一群还在辩论的人纷纷回头,楚瑾问:“要不要我们一起陪你去?”
池钺摇摇头,蒋序也冲他们一摆手。
“我和他去就行,你们决定了要不要吃东西再打电话。”
礼堂门口的石板路,两旁种的是挤挤攘攘的翠竹。风一吹发出细碎如潮的声响。顺着竹林往左拐,一百米外就是音乐楼。
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等走到教室门口,池钺拧开门,伸手按亮器材室的灯。
教室前后两盏灯,只亮起了后一盏,不知道前面的是不是坏了。里面放着吉他架子鼓大提琴之类各种各样的乐器,整个房间明暗交界不甚清晰。
蒋序看着池钺把吉他放回原位,对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包裹着比例惊人的长腿,再这样的灯光下,像是一幅画。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倾泻一路,像是踩着一路的水痕。夜里风有点大,吹得竹影摇晃。回去的路上蒋序看了眼手机,九点五十。
“待会儿他们可能要去吃烧烤庆祝。”他看向旁边的池钺,“你去吗?”
池钺摇了摇头,淡淡道:“回去复习。”
蒋序反应过来,池钺因为排练,已经浪费了快两个星期的时间。
他莫名有点愧疚,于是不再问。反而是旁边的池钺开口问了一句:“有这么开心吗?”
蒋序微怔:“什么?”
“拿了一等奖。”池钺答。
“哦。”蒋序恍然,“那肯定啊。估计是咱们班最后一次文艺活动了。楚瑾他们辛苦这么久,都快喜极而泣了。还有周姐,下台的时候特意过来把所有人夸了一遍……”
池钺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我是说你。”
“你开心吗?”
蒋序还没说完的话立刻消散于无形,站在了原地。
池钺也停了下来,看向他,似乎在等着蒋序的回答。
他凝视着蒋序,月光铺满他周围,幽暗又柔和。
“你练了那么久,坚持到现在,开心吗?”
夜风里,蒋序想起了那张纸条,以及池钺带着自己唱歌时的侧脸。
他觉得自己又有点心跳加速了,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声音几乎混杂在风声里。
“我……开心啊。”
池钺垂眸看他,忽然伸出了手。
蒋序僵在原地,感觉到池钺的手靠近自己的衣领,指尖蹭到了自己的后颈的皮肤,带着一点温热,像是一点暗火,瞬间点燃了蒋序被触碰到的皮肤。
燥热之中,池钺收回手,指尖是一片小小的竹叶。
他把竹叶递给蒋序,蒋序下意识的抬起手,让池钺把那一枚叶子放在自己手心。
蒋序握住叶子,抬眼去看池钺,接触到目光两秒后,池钺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开心就好。”池钺说。
蒋序望着池钺,对方没有再和自己对视。
他突然有了一个古怪的、极其离奇而荒诞的念头,在这样入冬的夜色里,像是春笋一样不合时宜却又破土而出。
——池钺会不会,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稍微的,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出,反而把蒋序自己吓退了半步。
疯了吧,自己上次还言之凿凿和乔合一说池钺应该是直男呢,现在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恋了。
但池钺对自己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好得蒋序觉得自己都有点胡思乱想了。
池钺察觉了,偏过头眼神示意蒋序“怎么了?”
蒋序干巴巴的掩饰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联想:“那我给乔合一发消息,说我们不去了。”
这个“我们”让池钺目光忽然柔和下来,但因为太过自恋而心虚的蒋序没看见。两人回教室拿了书包准备直接回家。途中蒋序代表两个人给乔合一发了句“我和池钺不去了”,马上就收到了乔合一的强烈谴责。
乔合一:抱头痛哭表情包jpg.
乔合一:已经回去一半了,楚瑾她们都是看在你们俩的份上才留在这的。
乔合一:我把这话给剩下的女生看,她们能瞬间走完信不信?
乔合一:你俩好狠的心。
他连发了这么多条,蒋序依旧铁石心肠,挑了个拜拜的表情包回复刚发出去,聊天框上面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姜显:出来了没?
姜显:我在你学校门口。
蒋序打字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下意识抬头去看外面。
这时候门口的学生已经差不多走光了,学校门口人不多。白色的校服人丁稀疏,便显得正门路灯下穿着一中天蓝色校服,靠着自行车玩手机的姜显分外显眼。
蒋序愣住脚步,旁边的池钺察觉了,转头看他一眼。那头的姜显也看见他了,把手机揣回去,冲蒋序懒散地一招手。
蒋序走过去,姜显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副无框眼镜,头发剪短了。虽然高三,但看起来没被摧残得太狠,精气神挺好。
“还挺难等啊少爷,你们的校庆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回了趟教室。”蒋序皱起眉,“你怎么来了,不上自习?”
一中高三的晚自习时间到11点,还没到点,姜显不是随便逃课的人。
“我晚上有竞赛冲刺班,申请了免自习。”
姜显说着,顺手把挂在自行车上的奶茶递给蒋序,蒋序接过去,是他平时喝的椰果奶绿,居然还是热的。
“就在你们学校旁边,顺便过来看看你们的校庆。”
他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真棒啊,蒋序都能唱歌了。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六一表演你被同学说跑调,气哭了不愿意去学校,还是我拎着你去上的课。”
蒋序:“……”
两三步外的池钺闻言抬眼,轻轻扫了一遍姜显。
姜显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蒋序也是一样。他只关心这么幼稚又丢人的事被后面的池钺听见了,面红耳赤紧急叫停:“不许翻旧账!”
说完又连忙岔开话题:“你上的什么冲刺班?”
“物理。有个国家级的物理竞赛,市里的前五名要去省里参加省考队培训,下个星期就走,要半个月,去之前抱会儿佛脚。”
姜显说得轻描淡写,说完又一挑眉,逗他:“哦,你是文科生,不知道。”
蒋序:“……干什么,文理鄙视链是吧。”
“我哪敢啊。”
姜显逗了他两句,终于看向旁边的池钺。
两人目光对上,姜显先冲对方笑了一下,问旁边的蒋序:“这位帅哥是你同学?”
蒋序嗯了一声,主动给两人介绍:“我同学池钺,我——”
他卡了一下,飞快接上:“我朋友姜显。”
两人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姜显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不着急回家吧,走之前请你们吃点东西?”
蒋序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一眼池钺。
夜风里的池钺一直没说话,直到察觉到蒋序的目光,他终于开口,语气很淡。
“乔合一不是说要聚餐吗?”
蒋序一愣,心说你不是刚说过不想去吗,瞟到旁边的姜显,忽然又明白了。
按照池钺高冷的性格,比起乔合一他们那一群人,估计更不想和第一次见面的姜显吃饭。
蒋序犹豫两秒,转头重新看向姜显。
“我们班约了聚餐,下次我请你。”
姜显也不在意,看了一眼池钺,又转头对蒋序说:“行,那等回来再说。”
这次换蒋序目送姜显离开了,等人消失在路口,蒋序又去看身边的池钺。
夜里天气凉,显得池钺的脸色好像也一样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心情一般,不像是想和同学联络感情的样子。蒋序想了想,主动给对方台阶下。
“要不还是回家吧。”
池钺双手插兜,反问:“为什么?”
蒋序愣住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和姜显吃饭,才说要去聚餐。”
池钺安静了一会儿,开口反驳:“没有,我只是又想聚餐了。”
蒋序:“……”
男人心海底针,池钺尤其。蒋序有点看不懂了,干脆给乔合一发消息,问他们在哪儿。
乔合一发了三个问号过来,估计也觉得这两个男的太难懂,又不计前嫌火速发来一个地址。
学校旁边的烧烤店,走路不过五分钟的距离。店不算大,里面见缝插针放了矮桌和小马扎。寒天夜里吃烧烤的人不少,看起来有点拥挤。
乔合一他们坐在门口的位置,还剩十来个人,一张坐不下,干脆拉了两张小桌拼在一起。桌子上是已经点好的各种烧烤,还有五花八门的饮料和啤酒。
见到池钺和蒋序走过来,乔合一迅速拉过来两把椅子。
“这儿!”
等人坐下,乔合一用手肘戳戳蒋序,揶揄道:“什么意思,不是不来吗?这么善变。”
真正善变的人坐在蒋序旁边维持着高冷人设,蒋序默默拿了串牛肉,回避乔合一的问题。
他们俩一来,桌上立刻热闹多了,至少刚才埋头玩手机的几个女生立刻把眼神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了。楚瑾抬手又叫了些东西,扭头眨巴着眼问他们俩。
“两位帅哥,喝什么,啤酒还是饮料?”
蒋序晃了晃手里还没开封的奶茶。又想起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旁边的人好像不喝酒。
“我不要了,他……”
旁边的池钺忽然出声:“都可以。”
蒋序:“……”
饭桌定律,都可以等于能喝酒。楚瑾火速拿了一罐冰啤递给池钺,池钺拉开拉环,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口。
于是蒋序也不说话了。
这一条街全是小吃店,一到夜里都挺热闹。喧嚣的烟火气里,一群人还在复盘刚才的表演,乔合一声音最大。
“咱们班上场的时候底下人也太多了,估计还有高三逃课来看的。我紧张死了,差点吓忘词。”
冬陶同学安慰他:“没事,大家看的也不是你。”
乔合一:“……你真会安慰人。”
那头的楚瑾笑嘻嘻说:“其他班文艺委员羡慕死我了。特别是池钺上场弹吉他的时候,底下的尖叫声大得我差点没听清吉他声。”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酒和池钺碰了一下,说话和举动都很爽朗。
“谢谢你池同学,帮助我达成夙愿。”
池钺拿起酒喝了一口,旁边有人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不好。”
楚瑾立刻接话:“那是,我这不是打算一个一个谢嘛。”
一群人又笑又闹乱作一团,有人也趁着这个氛围和池钺碰杯。大概是前半个月的彩排打下的基础,池钺虽然依旧话少,却也来者不拒。
桌子上签子越来越多,啤酒罐也空了不少,蒋序在其中喝着椰果奶绿,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到十一点,池钺正在喝的第二罐啤酒已经下半。他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和他说话。
“快散了,少喝点。”
他挪了一下椅子,膝盖碰到了池钺的膝盖,两个人挨在一块。池钺眼神落下,和他四目相对,眼里很清明,不像醉的样子。
他又看了一眼蒋序桌上的奶茶,已经快要喝完了。
池钺不说话,蒋序还想说一句“明天还上课呢。”
话没出口,池钺电话先一步响了。
蒋序截断话头,看见池钺拿出的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林子曜,他没听说过。
池钺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起身出店,走远了几步。
他站在远处的树下,侧脸藏匿进树的阴影里,蒋序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见他说什么。乔合一这时候凑过来和他讲话,蒋序只得转过头。
电话那头林子曜估计也喝了酒,说话开门见山。
“你还在宁城吧?”
“嗯。”
“那就好,你爸昨天找到我了。”
池钺原本还算松弛的表情立刻冷了下去。

第37章 像是一个吻
林子曜接着往下说:“我也没记他号码,还以为谁呢,就接了。妈的,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在我这儿。”
池钺语气裹着十一月底的风,有些冰冷:“然后呢?”
那头打火机响了一下。
“我肯定说不知道啊。他还跟我卖惨,说他腿前几天摔断了没人照顾。你以前一直和我混在一块儿肯定知道什么的,我嫌烦,把他拉黑了。”
“……以前我在你那儿兼职的时候他知道。”池钺抿了抿唇,“不好意思。”
“多大的事,就是提醒你一下自己小心。这老头神经兮兮的。”
池钺道了谢,林子曜也不是废话的人,转而问:“寒假回来吗,好几个酒吧跟我打听你来着,想叫你去驻唱。”
说完没等池钺回话,又语气暴躁地反驳自己:“算了,别他妈回来了,能跑就跑。”
良久之后,池钺“嗯”了一声。
等挂了电话,池钺没有立刻回烧烤摊。
一路烧烤店和饭店传来男男女女的欢笑声,落在池钺耳朵里,有点尖锐又刺耳。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灯,他进去买了一包烟,又拿了一个打火机,在路边拆开,点燃一根。
池学良摔断腿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或许是真的,喝酒摔断腿,手,摔一身伤,以前也有过。
如果是真的,他肯定不止告诉了林子曜,还会告诉徐婵来卖惨。
但是徐婵没有告诉自己。
是硬下心了觉得没必要,还是因为她还对池学良和自己父子情有一点幻想,不敢和自己说。
池钺不愿意往坏了猜。
但毋庸置疑的是,池学良还在找他们。
想到这儿,池钺面无表情,把抽了一半的烟碾灭在了指尖。
一瞬间灼热的痛感顺着神经往上传,他似乎没有察觉,把烟扔进了垃圾桶。
一通电话和半支烟的时间,等再回到烧烤摊,乔合一他们已经准备散了,正在举杯喝最后一口,共祝大家下次月考突飞猛进。
蒋序一人拿着两个书包,见到他回来,把其中一个递给他。
“准备走了。”
池钺点点头,拿起半罐啤酒和所有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蒋序:“?!”
他一脸震惊看着池钺放下杯子,仔细观察对方是不是醉了。但池钺神色如常,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一群人乱七八糟道别,说散就散。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池钺又喝了酒,蒋序干脆打了个车。
宁城夜生活丰富,车流如织,出租车也不少。等车停定,蒋序拉开车门先让池钺上去,等对方坐好了,也钻进后座。
等车动起来,他扭头盯着池钺。
“你没事吧?”
池钺说话听起来也很正常,只是比平常冷淡了不少:“没事。”
出租车空间狭窄,两人又一起坐在后座。蒋序轻易地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你抽烟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两人身上的校服一眼,摇摇头,一副眼看祖国的花朵走上歪路的样子。
池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往旁边挪了点,和蒋序拉开一段距离,按下了自己这边的车窗。
冰冷的夜风灌入后座,瞬间吹散了各种味道。车窗外不断闪过的各种明暗光线落在池钺身上,热闹得反而让他看起来有点孤独。
蒋序突然就后悔说刚才那句话了。
外面喇叭声和忽远忽近的各种音乐声交错,熙熙攘攘里,他往池钺那边坐了一截,重新把车窗按上去。
他这个动作不可避免的要侧身靠近池钺,一张侧脸刚好在池钺眼前。
池钺视线落回,去看蒋序靠近的耳朵。
干净,白得有点透光,上面有一颗淡淡的痣。
蒋序把车窗重新关上,回到自己的位置,池钺顺势移开落在耳朵上的目光,和他对视。
蒋序道:“别吹了,会感冒。”
想了想又补充:“我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抽烟对身体不好。”
等到了小区,两个人一起下了车,往单元楼走,又一起上楼。
池钺走在前,蒋序落后半步,担心对方没走稳摔下来,自己还能接一下。
幸好池钺走路看起来很正常,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蒋序稍微放下心,等到了二楼,蒋序开口道:“别看书了,早点睡。”
池钺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蒋序等了一会儿,等到楼道里的感应灯都已经熄灭,对方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
蒋序:“……”
他又觉得自己推测的“池钺没醉”的理论站不住脚了,迟疑道:“没带钥匙?”
与此同时,池钺的声音和他一起响起。
“今天学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人——”
没有灯的楼道里,只有单元楼前的路灯灯光从通风窗里传进来,微弱的照亮一点点模糊的视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通过昏暗传来,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因为他失恋吗?”
蒋序先是怔住,下一瞬,整张脸立刻红起来。
……他是怎么发现的?!
往事被眼前的人突然挑破,他现在才像那个喝了酒的人,整个脸红到爆炸。一着急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
池钺似乎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紧张,或许又是察觉到了,所以步步紧逼。
“那是你的暗恋对象?”
“那是以前!”蒋序浑身发热,确信池钺好像真的喝醉了,压低声音警告对方,“不准再说了!”
安静几秒后,池钺的声音在昏暗里接着响起。
“你就是因为他才发现——”
蒋序猛的窜过去,一把捂住池钺的嘴。
池钺站在墙边,被蒋序这火急火燎地一扑,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墙上。
蒋序捂着他的嘴,凑近了咬牙切齿地重复。
“不许再说了。”
池钺真的安静下来,眼眸低垂,去注视蒋序。
微弱又昏暗的灯光里,蒋序的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瞳仁里像蕴着水。他整个人凑近,因为羞愤呼吸有些急促,落在池钺耳朵里,全是绵密的喘息。
楼道无灯也无月,一个人的手心和另一个人的唇贴在一起,温热接触着温热,呼吸交错着呼吸。
片刻之后,蒋序清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自己手心柔软的触觉。
池钺的唇瓣被他按在手心,像是一个轻柔的吻。
这么近的距离,蒋序也闻到了池钺身上还没被风吹干净的酒气,混合着衣服上的皂香,让他头脑发涨。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更让他晕眩。
他手指僵硬了几秒,又恢复柔软。鬼迷心窍的,他没有撒开手,仰头去看池钺的反应。
我喝醉了——整个晚上只喝了一杯奶茶的蒋序笃定。
因为靠得太近,蒋序轻易找到了池钺的眼神。
外面的桂花早就落光了,枝条孤零零的,有些扛不住风,发出细碎断裂的声。隐约的有汽车鸣笛声传来,谁家的狗跟着叫了两声。
这些他们通通没听见。
四目相对的瞬间,好像全世界都被隐匿于黑暗中,四周只有他们的心跳在震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钺轻轻握住了蒋序的手腕,食指轻轻磨蹭了一下他的手背,在对方没察觉之前,把那只手拉了下来,握了一下手心又飞快放开。
“好。”

第38章 兼职
校庆一过,池钺的代名词从“高二一班那个长得帅的学霸”变成了“高二那个长得很帅并且会弹吉他”的学霸,再次引人注目。
有时早上还没到教室,池钺的书桌抽屉里就时常出现一些匿名投放的面包和牛奶。晚饭后回到教室,又会凭空出现汽水、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种类五花八门,让班上其他男生嫉妒哀叹,自己没早几年学吉他。
班长韩濛冷冷拆穿:“你们差的是才艺吗,差的是长相。”
此等盛况就连周芝白都听说了,特意把池钺叫去了办公室,委婉提醒他青春期的恋爱虽然美好,但学生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
池钺安静听完,回答周芝白:“知道了。”
周芝白看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稍微安心,索性开诚布公问了一句:“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吧?”
池钺面色不改,秒答:“没有。”
周芝白彻底放心,摆手让他回去。
事实证明周芝白真的多虑了。池钺从来不吃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位置上的东西,他甚至不会拆开,只是在每天放学前,把收到的东西原封不动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第二天一早,有些东西会被人默默拿回去,要是等到晚上依旧没有人拿走,池钺会直接扔掉。
这么几次之后,送东西的人明显锐减。
但路过一班教室的人依旧很多。
从同年级到高一高三,午休的二十分钟,一群一群的小姑娘挽着手佯装接水或者上厕所,眼神偷偷隔着玻璃落到里面的人身上。
“楼上楼下的专门上来我们班门口转一趟就算了,毕竟是咱们年级的。”
乔合一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啧啧叹气。
“高一高三的上厕所都要路过高二部的二楼,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隔壁排的钟天瑞和他一唱一和:“确实,以后咱们俩在楼道口收门票,路过一次三元钱。”
冬陶幽幽道:“这么有经济头脑,容我回禀老李,这个数学课代表你来当。”
现在他们和池钺已经熟了,开始敢当着他的面开玩笑。一群人嘻嘻哈哈,池钺只当听不见,手机放在桌子下,在同学轻松的聊天声里点开兼职APP,一个一个翻找自己适合的寒假工作。
超市、咖啡店、酒吧,他基本都做过,其中最赚钱的是酒吧驻唱,但详情里基本写着:要求18岁及以上。
以前在绍江是林子曜有人脉和渠道,不管池钺成没成年,都能给他介绍活,现在到了宁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他皱了皱眉收回手机,记住了其中几家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当是在玩手机。乔合一推了下蒋序:“怎么样同桌,和我们一起发家致富?”
盯着课本神游天外的蒋序被拉了回来:“什么发家致富?”
一看就是刚才没有听他们聊天的。
乔合一奇怪道:“发呆想什么呢?”
蒋序做贼心虚,想瞟一眼池钺,又不敢,把一切推给学习。
“想今天是12月第一天,月底又有月考,月考过了是1月,1月20号就是期末考。”
主打一个回答不了问题就以进为退,折磨所有人。
其他人:……
因为蒋序的高瞻远瞩,欢声笑语瞬间消失,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乔合一摇摇手,气若游丝。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说完又愤愤不平:“你刚考了个年级十八有什么好焦虑的,该焦虑的是我们——”
他一抬头,目光落在了池钺脸上。
然后想起来这位仁兄几天前考了个年级十七,下次月考和旁边这位传播焦虑的前后桌。
“……”
乔合一心如死灰:“算了,当我没说。”
乐天派代表钟天瑞打开思路:“这么一想,平安夜和圣诞节也快到了,又是表白的好日子。考完月底就是元旦假期,下下个月就是寒假。诶,元旦是不是有烟火表演来着……”
话题一下子走偏。没有人再注意蒋序,他松了口气,趁乱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池钺。
蒋序认真复盘了一星期那天晚上池钺的举动,思维比做老李布置的数学卷时还要缜密。
按理说,那天是自己先捂池钺的嘴的,抛去气氛太过暧昧,对方其实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更像是朋友间的打闹。
——但是他为什么看我那么久,最后还要捏一下我的手?!
这个算是朋友间打闹的范畴吗?
这比数学题难解,蒋序没有思路。
但至少表面上,他和池钺还是和以前一样上学放学。天气冷了,蒋序有时候会赖床,起晚,池钺会卡着时间给他打电话。
不需要他说话,蒋序接通就会连连重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两分钟后,池钺就能看见蒋序飞奔下楼的身影。
时间一长,连许亭柔和蒋正华都知道池钺每天再楼下等自己儿子了,对自己儿子赖床这件事都有点愧疚了,时间一道就开始催促:“快点,别耽误小池时间。”
一来二去,蒋正华提议,要不你们俩早上早起半小时,坐我车一起去学校?
蒋序坚决反对,理由是自己起不来。
还有没说出口的理由是,他喜欢和池钺一起上学放学的这段路。
早上和晚上天都是黑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像是看不见尽头的银河,香樟树哪怕到了寒冬依旧苍绿,安稳的错落矗立,抵挡着寒风。
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其中穿行而过,路过小巷口早点摊万年不变的红色遮阳伞时,停下来打包一屉小笼包或者一碗汤圆,捧在手里边走边吃。
食物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变成白雾腾腾而上,是冬夜里温暖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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