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破—— by南北逐风
南北逐风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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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拉啊……就是那个《阿基拉》呀!”纪冠城很喜欢跟人介绍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惜唯一对此了解的Mikey对不上大友克洋的脑电波。栾彰问起,他自然滔滔不绝,给栾彰讲了一堆设定,继而说道,“在那部动画里,阿基拉是神。”
一个承托着人类未来光明希望的神。
见栾彰没什么反应,纪冠城说:“这个故事本身是很宏大的,但是可能我描述能力不太好,说出来没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感兴趣……”
“没有,很有趣,让我也学习了很多新的知识。”栾彰惺惺作态,“我们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纪冠城看上去有些惊讶。他在栾彰面前什么都不是,可栾彰竟然会说从他这里学到了知识,这真是个谦逊到可怕的人,令他的敬佩更沉一层。
栾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信息,王攀在唠叨今年球队成员的事情。栾彰轻哼一声,换上了一副温柔态度问纪冠城最近工作进度怎么样。纪冠城老实交代,栾彰听后故做沉思,转头找了一堆工作丢给谢尔比,让他给大家分一分。
蒙在鼓里的谢尔比看到突然增加这么多工作量不禁哀嚎,纪冠城见他颓丧,好心地安慰了他半天。明明自己也额外增加了工作量,他却没有任何反感情绪,还给大家加油鼓气。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周围的同事哀嚎归哀嚎,但没有一个人抱怨始作俑者栾彰。
“彰sir不是那种只会使唤别人的leader。如果我们的工作量可以算作‘多’的话,那就说明彰sir自己已经没有睡觉的时间了。”谢尔比解释,“他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带头攻坚的。”
发条橙说:”之前他们别的组有数据污染的情况,搞得特别复杂特别麻烦,还是彰sir出马熬了三个晚上才避免重大损失。当时其他人都快死了,他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就来上班了。哎,帅也是一种天赋。”
纪冠城问:“后来呢?”
“后来就相安无事了啊。”
“我是说搞出事故的那些人是怎么处理的?会有什么处分吗?”
“按流程来说那种低级错误导致重大损失是会被直接辞退的,但是彰sir没那么做。处分归处分,他自己反而是挨个做思想工作,给大家疏导情绪,弥补技术盲区。具体聊了点什么不知道,反正后来那组人工作热情极其高涨,指哪儿打哪儿。”发条橙说,“彰sir那些个微操堪称艺术。”
谢尔比评价:“可能这就是神吧。”
纪冠城心想,也许栾彰并需要什么特别的操作,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强大又温和,这种人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下都很容易被信任与交付吧。
他自己是亲身体会过的,所以也会愿意相信栾彰。
只是面对to do list,纪冠城还是会叹气,看来未来一两个月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不过没关系,难题都是可以被解决的。
第二天,栾彰看着纪冠城往小会议室跑,他当然知道纪冠城是去做什么。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栾彰透过电脑屏幕的边缘看到纪冠城茫然地走了回来。许是见到了王攀,栾彰端看纪冠城那模样,心想纪冠城可能是真的不认识王攀,还沉浸在错愕之中。再结合前段时间他突然指着业务名册上某张照片问纪冠城时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恍惚,他现在确定纪冠城应当是有些脸盲的。
那么接下来,这个肩负繁重工作的年轻人该怎么办呢?
“他没答应你?”
周末,王攀把栾彰和刘树都叫去了自己家,当他把自己在纪冠城那里的碰壁情况讲出来时候,栾彰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毫无表演痕迹。
王攀撑着下巴,不耐烦地说:“我他妈也没想到他竟然不顾我们一起战斗的情谊直接拒绝了我!”
“……你们哪儿来的情谊啊?”刘树忍不住吐槽,“会不会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王攀双臂交叠:“你们猜他怎么说?”
“你讲。”刘树点点下巴。
“他说,王总,感谢你看重我,只是我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要解决,自己的能力有限,必须很努力才能跟上,打篮球什么的实在是分身乏术,而且我打得也不是很好。”王攀学着纪冠城的口吻复述了一遍纪冠城的话,只是他再怎么学也学不出纪冠城那股真诚劲,反而显得阴阳怪气。
栾彰倒是能脑补出纪冠城当时的模样,这小子果然只说都是自己的问题,绝口不提谁谁谁安排了这么多离谱的工作。想到这里,栾彰不禁挂上一丝淡笑。
王攀继续说:“我操,真绝了,我员工这么谦虚刻苦我是不是该喜极而泣?他还叫我‘王总’,好土!噢对了,他说他身高只有179,身体条件不是很好。我真是笑了,这个世界上有179的男人?而且他怎么看都不像只有179啊!”
刘树附和:“他看着是挺显高的。”
“如果身体比例足够好的话,是会有些视觉差异……”栾彰顿了顿,“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王攀跳了起来,“栾彰,都他妈赖你!”
“你要不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胡话?”栾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刘树在一旁忍不住想笑。
“要不是你压榨员工!人家怎么可能会没时间?”
“有没有可能是人家根本不想理你?本来上班就够累的了,还要腾出时间来陪老板打篮球,你又没有发两份工资。”
“我可以发两份工资。”
刘树忍不住说:“你怎么疯病还没好?”
王攀这么大的人了,在亲近的人面前闹起脾气还是会使上一些小孩手段,闷哼哼地坐回了沙发上。刘树左右看看,身为在场知晓内幕最多的人,她很难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什么公道话。
栾彰说:“你可以强制,公司任务,没什么愿不愿意的吧?你不是资本家么?”
王攀说:“我是个讲民主的人。”
刘树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没跟人家说你是老板,现在人家觉得有被骗的感觉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就不掺和了?估计以后在球场上看到你都会贴边儿走吧。”
“不可能。”栾彰果断否定了刘树的想法,“他不是这种人。”
“噢——”现在由刘树变得阴阳怪气,“你倒是了解人家哦!”
栾彰不为所动。
“哎,我这个老板,当得窝囊。”王攀感叹,然后意有所指地盯着栾彰。
“这样吧,我去帮你解决纪冠城。”栾彰看似好心地妥协,剧情是这么安排的。

栾彰找纪冠城聊天并不会挑选会议室这么严肃的地方,而是选了一个纪冠城落单吃中午饭的时机。
创造这么一个时机不难,栾彰只需要在临近午饭前五分钟发布一个不咸不淡的任务,以纪冠城的性格必然会先搞定再吃饭。他不会让同伴为此等他,自己默默多工作了半个小时之后赶紧跑去了食堂,栾彰只需要适时地登场就好。
“没带卡吗?”栾彰看着摸遍身上所有口袋的纪冠城,把自己的工牌贴到了刷卡机上,“用我的吧。”
滴一声,刷掉一顿饭钱。
“谢谢!我出来的时候着急,忘记卡放在哪儿了。”纪冠城说,“我回去转给你。”
“急什么?”
“出来得晚,再晚点没饭吃了。”
栾彰故作恍然大悟:“我以为你下午才会处理。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时间。”
“没有没有。”纪冠城不大好意思面对别人的歉意,只好用笑来堆满自己的脸,“你也在忙吗?来得好晚。”
“最近是有一些。”
两个人交谈一路,自然而然坐在一张饭桌上。上次聚餐时栾彰就发现,纪冠城是个吃饭都很认真的人,一口一口的,米饭嚼得很香,好像今天换了什么好米一样。栾彰夹了一筷子尝尝,完全没变,吃得香大概是纪冠城自己的本事。
如果他去网上做美食博主,应该会受人追捧吧。
栾彰很乐意聊起自己在忙的事情。观云3.0要在今年底明年年初时上线,基于现在各家公司明争暗斗的情况,所谓上线时间也不过是个烟雾弹。在这个庞大的人工智能体系中,每个工作个体都显得相对独立,大家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自己的任务进程,最终能定夺的人只有栾彰。
身为执剑人的栾彰表面上总是看上去轻飘飘懒洋洋的,仿佛不为任何事情发愁。纪冠城颇为羡慕地说:“光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分支都快把我搞得焦头烂额了,我不敢想象出现更多的问题该怎么办。我甚至有点质疑当初的选择了。”
“是质疑选择学习脑科学,还是质疑选择来到EVO?”
“都有,但只有那么一瞬间。”纪冠城的手指捏在一起示意,“质疑好像更加能证明我其实很喜欢这个专业。”
“为什么?”
纪冠城眨眨眼睛,反问栾彰:“栾老师当初为什么学这个专业呢?又为什么进入人工智能领域呢?”
观云的前两代版本已经让众人体会到了自己已经身处人工智能时代,无数媒体都会追问栾彰的想法,栾彰的回答无非是爱与和平,可他的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我呀……大概是觉得人真是很有意思的生物吧。”
自私、贪婪、傲慢,无聊透顶。
“如果可以创造出真正的智脑,那我们的生活会有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呢?会变得更便捷吗?会解决社会生产中的很多问题吗?人也好机器也好,潜力到底可以挖掘多少呢?”
人类社会会就此被摒弃了一切人类恶性所诞生出来的新物种所瓦解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所创造的并非一个时代,而是一个纪元。
何等的成就啊……
“你不好奇吗?”栾彰问纪冠城。
“当然,但是这些离我还是太远了。”
栾彰莞尔一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
“兴趣吧,就像你所说的,人确实是很有意思的生物。”纪冠城道,”越是深入研究,就越觉得人的思维既复杂又简单,藏了一整个宇宙,抽象到难以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去选择做理论研究而是出来工作?”
“因为……”纪冠城笑笑,“学校里接触不到那么多人,而且没有像栾老师这么厉害的人。”
“……”崇拜的话栾彰听到耳朵麻木,纪冠城与别人说出来的感觉都不一样。
纪冠城继续认真说道:“栾老师,我距离你也很远很远,不知道要跑得多拼命才能跟上你的步伐。”
“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的吧。”栾彰下意识地讲了出来。
他对纪冠城说过许多假话,这句却是真心话。栾彰察觉到不该如此,只好将错就错继续说下去:“生活单调无聊,爱好难以施展,性格无趣,朋友也没几个。”
“交朋友还是挺简单的吧?”纪冠城有点意外,他以为栾彰的人际圈子很丰富。
“那是对你来说吧。”栾彰道,“大家都很喜欢你。而我对于其他人来说有时候只是一个身份标签,没人在乎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的,大家也都很喜欢你的。”纪冠城道,“我经常听其他同事说你这样那样好。”
“你只是不懂罢了。”他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表情落寞,透露出身居高位的无奈与可怜。纪冠城安慰道:“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啊。”
栾彰差点被纪冠城的幼稚言语惹得笑出来,这是五岁小孩的拉钩游戏吗?不过好像他这么说也不违和,以他对纪冠城的了解,对方就是会说出“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所以明天约好一起去骑车跑山”这种话的人,从来不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容易精神内耗的东西。
热情,坦率,真诚。这是人类很宝贵的品质,却被定义为小孩子才有的幼稚举动,仿佛大人这么做就该遭天谴一样。
“呃……”见栾彰不吭声,纪冠城察觉到自己有些唐突,补充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栾彰开玩笑:“你这不是巴结领导吗?”
“太世俗了,这么想很累啊。而且我都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纪冠城道,“大家都是人,不应该是平等的吗?比起领导,我觉得你更像老师。我也经常会和我的老师一起出去玩啊。”
“我没什么教书的天赋,否则也不会从大学离开。”
“可是我觉得你讲得很好。”纪冠城道,“只是你教我的东西以我当前的能力还不能完全参透。”
“能力是随着工作经验一同增长的,也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紧张。有时间的话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这时,栾彰发现他们好像聊了太多的废话,这才引入正题,“我听说梦鹿之前有找你聊球赛的事情。”
“梦露?”纪冠城眉头拧动,看起来像是在回忆这是哪位女同事。
“王攀,我们都叫他梦鹿,你最好以后也这么叫他,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名,不过这不重要。”栾彰继续说,“你拒绝了他,是吗?”
纪冠城点点头。
“为什么呢?”
纪冠城看向栾彰:“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我都想听。”栾彰笑笑,歪头用手背撑着自己的脸颊,“朋友之间什么都可以讲的吧?”
“我跟他说工作太多了也不能完全算假的,后来想想,跟老板那么讲话确实不太好。不过说都说了,没有必要后悔。”纪冠城叹气,“主要是我……篮球当做娱乐还好,打比赛就要有输赢,我不太想那样。”
“为什么?”这次栾彰是真的好奇了。他看纪冠城神情犹豫,又说:“我只是顺着一问,你不用真的告诉我。毕竟和自己的同事聊一些太个人的事情确实有些奇怪。”
“那你愿意听我讲废话吗?”
栾彰既觉得纪冠城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又觉得从纪冠城口中听到这话不算意外。“如果你愿意讲的话。”他把问题又抛回给纪冠城。
愿意还是不愿意呢?纪冠城看了栾彰一眼,做出了选择。
“我最后一场比赛是读研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比分落后,我在篮下防守,特别想救下那一球,不顾队友的指示,结果和对方球员撞到了一起。我不光被判防守犯规,左手还被撞得骨折。后来,比赛输了。”纪冠城陷入回忆,“其实只是很普通的比赛,我们也不是专业球员,输或者赢都不影响什么。我起初也没有太在意,伤好回学校之后才意识到,那场比赛对于我的一些队友而言其实是学生时代最后一场比赛,这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再去修正的结局,就是因为我当时的一个鲁莽决定。如果我那个时候耐下心来好好跟队友配合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时隔多年旧事重提,纪冠城虽不觉后悔,言语之中却充满了遗憾和自责。
如果、如果、如果。
他提了好多设想,但是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设。他那时天真的以为一场比赛的输赢无足轻重,后来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有那样一场比赛了。他的人生根本不需要什么重大时刻或者转折点才能改变,有一颗球没有按照既定轨迹入网,人生轨迹就会产生偏差。
一点一点积累,也许要等到生命抵达终点时回望过去的路才会发现,原来走差了这么多。
“我跟王……梦鹿在一起打过球,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好厉害。”纪冠城继续说,“可是篮球是五个人的游戏,差一点都不行。”
“你怕你会重蹈覆辙?”栾彰问。
“怎么说呢……”纪冠城垂下头,复而抬起头看向栾彰,淡淡一笑,“算了,我说不好。”讲完一个故事需要中场消化,纪冠城选择继续低头吃饭。中午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户铺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安静。
栾彰知道盯着别人吃饭不礼貌却还是保持着那单手撑腮的动作看了纪冠城好半天,然后,仿佛大脑终于处理完信息似的坐直了身体,对纪冠城说:“你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
纪冠城抬起头,不解地望向栾彰。
“梦鹿一定没告诉过你他的战绩吧?”栾彰狡黠一笑,“他天天想着称霸月湖,可是在过往的比赛里连一次八强都没打进过。我曾经劝他放弃,游戏而已何必认真?但他很犟。你知道吗,他告诉我你没有答应他的时候还挺失落的,搞得我还以为真的是我给你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跟他检讨了半天。”
“没有没有,如果真的造成了误会,我可以向他说明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本来我也没有很想劝动你,但是你刚刚讲了那样一个故事,让我有点好奇。”栾彰的双臂交叠压在桌面上,显得他在靠近纪冠城,“到底怎样才能让你去做一件你本来决定再也不去尝试的事情呢?”他顿了顿,对上纪冠城的双眼后,认真地问:“这个时候的我应该说点什么呢?”
纪冠城陡然感到一股压力。
栾彰问:“你后来还有遇到过那些队友吗?”
“没有。”
“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人在意那场比赛的结局,只是你一个人在自作多情?”栾彰无所谓地说,“也许他们连那天有一个人受伤都不记得了,而你却一直在那个漩涡里。归根结底,那只是你自己的遗憾。你是学脑科学的,应该知道记忆的大部分细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变化,哪怕那些非常重要的记忆,都会变得不再可靠。”
“那你会觉得我在编故事骗你吗?也许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我相信你。”栾彰的回答叫纪冠城有些恍惚,他乐于见到纪冠城脸上那种茫然无措的表情,“所以我想告诉你像我这样的旁观者所感受到的情况,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人在乎你,你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所以不如去做些什么事情,至少还能得到一些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说的有点道理。”栾彰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纪冠城自然明白栾彰的意思。栾彰继续说:“过去的那一天再也无法被改变,但那时没有守住的一球,也许是可以在未来阻止的。我能从你的口气中听出来,其实你仍有期待。”
“我……”纪冠城有些错乱,只能用摊手这种小动作来带过。栾彰看着纪冠城一点一点对自己的意识进行重构,他知道纪冠城已经在犹豫了,这个时候只需要再推一把。
“我们都是要和自己做抗争的不是吗?”栾彰轻声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吧,去防下那一球。”他可以很轻易地表现出这种超然的状态,去用知识和语言描述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缥缈情绪,以此来达到和能够理解这种情绪的人的情感共鸣。栾彰甚至还可以制造一些偶像光环出来,同领域内绝对的实力霸权就是最好的诱发剂。
终于,纪冠城不敌栾彰的诱惑,泄力耸肩,状似妥协。
栾彰勾嘴轻笑。
“但是……”纪冠城忽然转折,“要是比赛的话会需要很多时间做训练准备,我的任务进度可能会慢一点,没关系吗?”他无奈又无辜的语态惹得栾彰心中哂笑,这言外之意不就是把那些繁复的工作往回推吗?
是你栾彰让我去打比赛的,那工作的事情你要不要看着办?
不过没关系,丢出来的超额工作本就是栾彰设置好的任务道具,现在任务完成,道具回收自然不在话下,还能顺水推舟当做人情送给纪冠城,他当真是走一步想三步。
“这个我可以负责协调,你放心,我可以保证你有充足的时间用于球队的训练。以及……我会向你授权观云一部分内部接口使用权限,也许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真的吗?”纪冠城双目发光,随即又说,“可是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观云目前还不是我这个级别能够调用的。”
“没关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栾彰假惺惺地说,“你就当我看了这么多年烂比赛,也挺想看一回赢局吧。”

第10章
栾彰前脚搞定了纪冠城,后脚就去跟王攀邀功。在王攀那里,故事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那个栾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地劝说了纪冠城许久才终于把人磨下来,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所以王攀应该知恩图报。
“我发现你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不小。”王攀冷笑,“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吧?”
栾彰相信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听到王攀这句话时心中还是不由得犯嘀咕。毕竟他们二人实在是太过熟悉,难保王攀不会嗅出什么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味道。
“我做什么了?”心中想法再多,栾彰仍是面色如常淡定地反问王攀。
“还不是你拼命压榨别人?果然资本家的每个毛孔里都流着肮脏的血。”王攀嘲讽,自诩清流。栾彰听后松了口气,不与王攀打嘴架,而是紧密地执行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不是我泼冷水,你年年都没赢过,还得运营部门给你搞公关。流量都被别人赚去了,何必呢?”
王攀很难解释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各家公司都是争来争去,说好听点事关公司在月湖的地位,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一些人为烘托气氛营造出来的添头,真论地位,还是得拿业务和产品说话。
道理大家都懂,可彼此都那么架着,谁也不想先认输。王攀更是如此,他争强好胜,是那种很典型的“得不到惦记,得到了不珍惜”的人。他就是想赢,只要一次就好。
“你不懂我们热血少年。”王攀以此搪塞栾彰。
“你今年都三十二了。”
“男人致死是少年!”王攀说,“总之,今年夺不夺冠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倒刘恩卓!”
刘恩卓是上届联赛的FMVP,同时也是INT的技术专家。INT开发人工智能主要涉足文化娱乐游戏领域,产品上市时一度引爆互联网。王攀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拿AI去搞的那些虚拟偶像之流很不上档次,天天就会唱歌跳舞,无法创造真正的价值。
他的嘲讽一方面源自于红眼病,他口中那些不入流的把戏每年为INT带来的真金白银的净利润足够叫他气死好机会,仰天长叹这世界就是娱乐至死,没救了。再者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刘恩卓此人当初差一点点就加入了EVO的团队,之前谈得好好的,王攀还开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可刘恩卓在跟栾彰会谈之后画风突变,直接爽约去了对家,理由是不太喜欢栾彰这人。
栾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根本没有把刘恩卓当过一回事,就像人类从不关心蚂蚁在想什么一样。
王攀一直怀恨在心。
EVO虽发展势头迅猛,在整个人工智能领域里风头无两,可是庞大的吞金兽不是简单的“利润”二字就可以供养的。为此王攀与投资人们爱恨情仇的八卦故事足够从华尔街传到月湖——为了找钱,王攀付出了很多。
INT每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买下EVO正对面那个巨大的屏幕投放年终捷报。要不是刘树拦着,王攀早就把刘恩卓套麻袋打一顿。
真实的商战往往就是这么粗暴,梁子越结越深。
栾彰看王攀那壮志雄心的模样,便激他说:“要是赢不了呢?今年只是加入了一个纪冠城,难道他很厉害吗?”
“我该怎么跟你形容呢?”
“你就说是他厉害还是你厉害?”
“当然是我!”
栾彰露出一副“我不信”的讥笑。
“你别不信!”王攀说,“我要是跟他1on1肯定是我赢,要不咱俩打赌。”
“我没兴趣。”
“不行!”
“好吧好吧,赌什么?”
“咱俩谁赢了就听对方办一件事吧。”王攀提议,“训练的时候我去找小纪1on1,然后……”
栾彰立刻打断王攀:“我赌你赢。”
王攀一愣,随即大叫:“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反正我先说了。”栾彰掏出手机,“有视频为证。”
“栾!彰!”
“我发给小树了。”栾彰笑笑,“就让她做个见证人吧。”
王攀包了一个球馆用以周末的训练。刘树拿着计算器算了半天,加上给球员的三倍日薪训练补贴和装备补贴,最后折算出来一个数字,告诉王攀必须要拿到多少曝光量才能抵消他花的钱。
栾彰一进球馆就看到王攀像个蘑菇一样蹲在墙边被刘树上规矩。
约定的集合时间里,大家陆陆续续抵达,两位专业的训练师先给大家进行基础测试。在专业测量下,王攀才相信纪冠城净身高只有179.2这个事实。
王攀调侃:“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179的男人。”
纪冠城只好说:“……穿鞋凑凑吧。”他确实是全队最矮,王攀都有185,更不要说其他同事的身高都来到了187到190之间。可是接下来,他的摸高成绩叫众人吃惊。
316厘米,足可以握住篮筐。
“可以啊小伙子。”王攀夸赞。
纪冠城微笑回应,然后转头,皱眉看向篮筐。栾彰站在一旁捕捉到了他神态的变化,察觉到纪冠城似乎对自己的摸高成绩不是很满意。
如果学生时代很努力地打过球的话,那时跳得会比现在还要高吧?
繁杂的检测结束后,那个自认为静态天赋不好也没什么运动天赋的纪冠城反倒是五个人中测试数据最好的,十分接近职业水准。王攀一方面感叹自己真是慧眼识珠,另一方面又不大情愿接受自己已经不如年轻人的事实。故而在第一轮热身训练结束之后,他跟纪冠城打了个招呼,问道:“1on1吗?”
“好啊。”纪冠城拍着球走来,当他踏上三分线那一瞬间进入了进攻姿态,两步便越过王攀飞至篮下,王攀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被纪冠城拿下一分。
坐在场边的刘树凑过来问栾彰:“我怎么觉得梦鹿在那小子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笨重?是错觉么?”
栾彰翘着二郎腿,用手掌撑着下巴,看着场上那两人互斗的模样,含笑说道:“我怎么知道呢?”他只在视频里见过纪冠城打球的样子,那个人总是这样发动突然袭击,速度快得连镜头都无法及时捕捉。现在看到的是清晰的现场,纪冠城每一个动作都是鲜活的,他曲腿弯腰降低重心突围的样子像极了狩猎的野兽,眼睛里的神态都变得凶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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